☆、第131章
靖王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
“在你的心里, 本王是个对团子三心二意的人么?!”
这团子就这么不相信他?
当然,靖王也承认,曾经被自己抱在怀里撒娇, 拱来拱去的胖团子,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种差异的确令他有些感到怪异。
她再也不能被自己抱在怀里了。
靖王竟感到有些失落。
怀里总是沉甸甸胖嘟嘟,仿佛将他的手臂都给占据了的小团子,如今远远地站着, 用虽然依旧亲密,却不再是亲昵得密不可分的模样面对自己,靖王这都两三年了, 都没有回过劲儿来。
要不怎么说人生的第一个团子最重要呢。
当曾经拥有过这世上最胖嘟嘟软乎乎毛茸茸很乖巧可爱的小团子之后,靖王如今看谁家的团子都不再顺眼, 总是能挑出很多的毛病来。这就叫靖王府里如今空荡荡的了。当然, 人家家的团子看见靖王殿下就嗷嗷吓哭什么的就别提了。
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没有再看中谁家的团子,因此宁缺毋滥。
可是靖王殿下也决不能容忍曾经对自己很亲近很讨好的阿妧, 主动给自己介绍什么团子!
弱小无力的时候知道抱他这金大腿, 这长大了能自己保护自己了就把他没心没肺丢在一旁?
这团子不是始乱终弃么!
“我只是担心殿下寂寞。”阿妧怯生生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她和靖王因为这种事已经有过几次的纷争了,因此十分熟练地给靖王顺毛, 很讨好地蹭过来揪着靖王的袖子摇了摇,见他冷哼了一声,就小声儿说道, “如今我大了,为了避嫌,都不怎么去殿下的王府玩儿去了。馒头叔都曾经跟我说殿下很寂寞。我心里也很担心殿下呀。”
叫阿妧说,靖王殿下寂寞个啥哟。
天潢贵胄,生来尊贵,竟然还叫家中的总管担心寂寞?
赶紧娶个王妃,再多生几个小团子,那人生多么的幸福啊。
话说靖王殿下怎么还不成亲?
豫王殿下和豫王妃都已经生了第三个了!
“你上回说喜欢苏州园林,前些时候我叫人去采买了湖石等物,已经修建好了,你过来看。”
这两年靖王府里多了不少的东西,什么桂花树,鱼塘荷花池,还有小桥流水,还有什么这团子美其名曰的漱芳斋等等,满登登地将靖王府给装满了。见这小东西眼睛亮了,却努力露出一张矜持的漂亮的脸孔来虚伪地摆手,靖王就冷笑了一声,握着阿妧纤细的手臂将她给拉到面前。
“从小儿就糊弄本王,如今你大了,胆子也更大了!”
“我心里可挂念殿下了,怎么会糊弄殿下呢?”
靖王的大手炙热,紧紧地握着阿妧的手臂,小姑娘只觉得这只大手坚硬强势,此刻贴在靖王的手臂上,叫她莫名有些慌张。
他这么生气,可别一口把她给吃了。
“好了。”宁国公夫人就见靖王摆出不依不饶的样子,也知道靖王这两年少了团子郁闷,急忙笑着将阿妧给拉出靖王的怀里笑着说道,“你们从前感情好得不得了,一天不见都想得慌,怎么大了大了,懂事儿了,反倒总是拌嘴?”
她这话虽然是对阿妧嗔怪地说着,却是意有所指,靖王抿了抿嘴角,有些不悦,因此便沉声说道,“并没有拌嘴。只是阿妧对我有了几分生疏。”就算不是团子了,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表妹,这么疏远令人不高兴。
“她大了,也知道避嫌,这有什么。”宁国公夫人就偏心阿妧笑道。
软乎乎的小姑娘蹭进了母亲的怀里,探头探脑去偷看不远处英俊逼人的青年。
她这副贼兮兮的样子,与从前当团子的时候没有分别,不过是如今越发地知道装模作样装淑女罢了,靖王见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睛里露出几分狡黠,满腹的怒意竟然对她发不出来,许久,方才轻叹了一声,对阿妧招了招手。
他明显是缓和了,阿妧这才眉开眼笑地滚到他的面前,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讨好地拿一旁的点心给他。靖王面无表情地接过,掰了一半儿给她。
阿妧见他还知道分给自己,心里越发放松,美滋滋地吃了。
她专心地捧着手心儿里的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漂亮的小脸儿脸颊鼓鼓,瞪圆了一双妩媚的眼睛,宁国公夫人眼里就露出不容错辨的疼爱。
只是她也并不愿靖王总是和阿妧置气,见靖王手里掐着那半块点心,修长的手臂撑着自己的脸颊静静地看着吃得眉开眼笑的小姑娘,还伸手去给阿妧擦了脸上的点心碎末儿,就知道这两个人又和好了。
心中放心,她这才笑着对南阳侯夫人说道,“叫弟妹见笑了。这两个孩子,总是闹腾得不得了。”她得了太夫人的一个眼神,就斟酌着对南阳侯夫人笑道,“这女孩儿啊,一年大两年小的。就比如咱们阿妧,曾经多么小小的一个?如今都已经长大了。”
阿妧已经显露出了少女的风姿,白皙精致,又多了几分稚气的妩媚,生得虽不及她的姐姐阿萝,却也是楚楚动人。
南阳侯夫人怔怔地看了阿妧一会儿。
她突然有些记不得阮姨娘的脸。
阮姨娘是那么美貌的女子么?
不然,怎么阿萝和阿妧,都各自生得如此美貌?
“也是伯娘教养得好。”阿姣的手中紧紧地扣着妹妹给的盒子,只觉得心中感激得无以复加。
这并不是期待这匣子里的药方子是不是有用,而是发现妹妹是真的在挂念自己,全心为自己打算的快乐和幸福。
她怜惜地看了正凑过去小声儿和靖王分享点心滋味儿,见靖王摇头不要,就还如同年幼时那般掐了些点心托着小爪子喂给靖王,不知怎么,就觉得那些拌嘴和靖王的恼火,都不算什么。
他们依旧如同曾经时那样亲近,不过是换了方式而已。
“有伯娘细心地照顾十妹妹,十妹妹姿容气度,自然都是最好的。”阿姣顿了顿,就笑着说道,“我听夫君说,十妹妹在宫里和陛下下棋,还时常赢了陛下几盘,陛下都赞十妹妹的棋艺高深。”见宁国公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阿姣是个温柔敦厚的性子,茫然了一下就急忙笑着继续说道,“如今外头,那些豪门世家想要和十妹妹手谈一局都不可得,都引为憾事。”
宁国公府十姑娘是个很桀骜的姑娘。
人家下棋只和两个人下,一个是皇帝陛下,另一个是诚王长孙。
换了别人,都见不着十姑娘的面儿,就都叫宁国公府给推了。
开玩笑,和皇帝陛下当心灵棋友的姑娘,能随便儿和人下棋么?!
“陛下如今棋艺越发精进,我赢了的那几局,实在侥幸得很。”阿妧见靖王尝了尝自己给他的点心,一张小脸儿都开心起来,回头自己吃自己的,听到这个就抬头笑嘻嘻地说道,“且物以稀为贵,我这满京城的和这个下那个下,那不是没有身价儿了么?”
她俏皮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露出几分狡黠来。
阿姣看了这狡猾的小姑娘一眼,不知怎么就从她身上又看到了曾经鬼头鬼脑的胖团子。
她低头笑了起来。
“嫂子要跟我说什么?”南阳侯夫人却看着宁国公夫人问道。
她觉得宁国公夫人话里有话儿。
“也是前些时候阿唐给老太太来了信儿。”林唐如今在显荣长公主麾下,虽然在人家长公主眼里女将更尊贵一些,不过林三公子也算是武将之后,混得也还算不错,至少面对两个妹妹时候不必跟别的小伙伴儿一样苦逼地拱手束手唤一声“林大人”这种。
他守着两个妹妹,自然得太夫人的关切,时不时就有信件入京,这一回就提及了一件事儿来。宁国公夫人就对警惕的弟妹温声道,“弟妹,阿唐说他记得,四丫头与五丫头如今已经快十六了。”
南阳侯夫人一愣,之后露出几分异样。
“阿唐来跟老太太说的?”
“他信上提了这一句,说是女子的韶华易逝,若错过了花期,只怕这一生都要艰难困苦。”
太夫人也不知道一向不怎么理睬庶妹的林唐怎么会对两个小透明儿的庶出妹妹生出这样的感慨来,见南阳侯夫人脸色僵硬,她便温声安抚道,“阿唐只来给我写信,却不跟你说,就是担心你心里过不去。”
南阳侯夫人不喜庶女,林唐不愿再提及两个庶妹给母亲的心里插刀子。
“只是他说得也对。四丫头五丫头年纪也大了,若再不寻摸人家儿,只怕就蹉跎成了老姑娘。到时候莫非叫她们一辈子都困在南阳侯府里?她们下头还有阿妧几个呢,往后莫非连阿妧都出嫁了,却偏要叫她们继续没个着落的道理?”
见南阳侯夫人沉默不语,显然是转不开这个弯儿,宁国公夫人就柔声说道,“这一则是为了两个丫头,另一则,却是为了你。你做嫡母的若刻薄,往后怎么给阿唐娶个好媳妇儿?”
“我并没有不想叫她们嫁人,只是……”南阳侯夫人就沉默了起来。
她动了动嘴角,用力握紧了长长的裙摆。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刻薄的嫡母,虽然不乐意见到庶女们,可是按规矩该有的,也都给了庶女。
她还预备了不薄的嫁妆,想着往后庶女们出嫁,也叫她们虽不至于十里红妆,至少后半辈子会安享太平富贵。
如今还没有提及两个庶女的婚事,实在是南阳侯夫人的心里举棋不定。
阿姣多年没有有孕,只怕身上是有些不好的地方,她求神都求得绝望了,本想着实在不行,就给阿姣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儿给了元英,只要那丫头生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记在阿姣的名下也算是叫阿姣能站稳脚跟。
只是她却想着,丫鬟的身份卑贱,若充作嫡子只怕顺昌侯府和元英会不满,正听了南阳侯的一个妾室的话儿,想着若是将庶女给了元英,那对阿姣也有几分好处。
阿姣是嫡女,自然压得住一向小透明儿的庶女,且生下的孩子还和阿姣有几分血脉相连,往后……
“这话谁跟你说的?!”她犹豫不定恐爱女伤心,且方才宁国公夫人再三地劝阿姣决不能给元英送女人,南阳侯夫人虽身在局中急病乱投医,却也叫宁国公夫人给说动了心。
如今她越发迟疑,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谋算给说了。太夫人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地听着,听了这话,顿时一张苍老的脸冷冰冰地沉了下去,露出了连阿妧都侧目的怒意。虽心疼南阳侯夫人这个儿媳妇儿,也对她十分愧疚,可是太夫人还是忍不住指着她骂道,“糊涂!”
“老太太,我也是没有法子。”若能有别的路,她怎么舍得叫女儿吃这样的委屈?
可是若阿姣当真不能生,若顺昌侯府往后非要给元英收个二房,那就涉及了阿姣的生死了。
南阳侯夫人被太夫人斥责,只觉得心酸悲苦,顿时就落下了泪来。
“你真是糊涂!”太夫人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儿媳的心情。只是就是想到了这些,才更叫她恼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阿妧安静地从靖王身边蹭到自己的身旁,在自己的背上轻轻地顺气儿安抚,她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却还是看着南阳侯夫人严厉地说道,“庶女为媵,这是南朝曾经有过的规矩。说是姐妹情深,庶女嫁给嫡女的夫君,能帮着固宠,只是我跟你讲,这都是骗人的狗屁!”
“再好的姐妹,若一块儿服侍了一个男人,就再也不会和睦。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想着叫庶女生了儿子帮扶你的女儿。却不知若庶女心怀叵测,抱着儿子踩死你的女儿也是简单的事情!且你一个女儿生不出来,又给了女婿另一个,你是想叫林家的脸丢到大街上叫人笑话?!若你想风水轮流转,曾经看不上的庶女往后踩着你的女儿春风得意,大可以把庶女给送过去!”
“母亲!”南阳侯夫人的脸顿时就白了。
“你就跟我说实话,谁跟你说的这馊主意?!”这种主意,一向傲慢的南阳侯夫人自己是决计想不出来的。
太夫人恨不能将背后挑唆的那个人给千刀万剐!
“出这主意的必定不怀好意,这是要坏阿姣和阿英之间的情分。”宁国公夫人就看着六神无主的南阳侯夫人沉声问道,“弟妹说到底是谁?这件事非同小可,乃是有人作祟想要乱你的南阳侯府,决不能轻饶了她!”
她顿了顿,见南阳侯夫人脸色苍白,用力地抓着裙摆露出愧悔的表情,甚至都不敢去看一旁震惊的阿姣的脸,不知怎么,突然福至心灵,试探地问道,“不会是乐阳给你出的这主意吧?”
南阳侯夫人脸色苍白,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妧一双纤细的眉就微微皱了起来。
南阳侯夫人一向厌恶乐阳郡主,怎么突然听了她的这挑唆?
☆、第132章
“你怎么会听她的话?!”
太夫人简直不可思议。
当年乐阳郡主夺走了南阳侯夫人的丈夫, 在侯府里风光得意,霸占了南阳侯那么多年,若不是太夫人出手, 之后南阳侯为了功名利禄跑去了百越,那乐阳郡主早就把南阳侯夫人给踩在了脚底下了。
她气得浑身乱抖, 看着颤抖着双手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南阳侯夫人质问道,“当初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你怎么还敢听她的话!”乐阳郡主是什么人?她是敌人!
是和南阳侯夫人争夺男人的死敌。
这种女人的话, 能相信么?!
“她,她说都是为了我好。”
南阳侯夫人也后悔得不行,甚至身上都后怕得冒冷汗了。
若是林唐没有在信里和太夫人提了这一句, 太夫人没有问她这个问题,或许她还是会考虑将庶女给了女婿的。
她自己可以骄傲, 可以和南阳侯夫妻不睦相敬如冰, 可是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渺小的希望, 哪怕是对女婿低头,把庶女给女婿做二房会叫女儿伤心, 她也想保住女儿最后的婚姻。
此刻她的心里难过得厉害, 红了眼眶就低声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失心疯。可是老太太, 我,我……”乐阳郡主对她低头,她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对。虽然依旧厌恶乐阳郡主, 可是她却觉得,乐阳郡主如今是不敢对她做什么了。
因为阿妤的婚事掐在南阳侯夫人的手上。
南阳侯一去不回,这么多年在百越,只每年往太夫人面前孝敬许多百越的特产和自己的战利品,余者不论妻妾儿女,一概不管。
他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似乎在他的心中,妻妾儿女都是死人了似的。
这样的态度,南阳侯夫人自然心里莫名的难受,然而最难受的只怕是已经在侯府之中失势,被太夫人打压成了一个普通妾室,得仰仗主母讨生活的乐阳郡主了。
她再也没有男人的庇护,想要在侯府中好好儿地生活下去,除了讨好南阳侯夫人这个主母,还哪里有第二条路呢?且叫南阳侯夫人说,她掐住了乐阳郡主的命脉,只要她冷淡,那阿妤的婚事就会十分艰难。
乐阳郡主自然是要和她缓和关系,会一心为她打算的。她也知道,南朝贵女常有媵妾的制度,而乐阳郡主出身皇族,自然也会知道。她听着乐阳郡主细致的关心,只觉得她这一次是真心想要给自己出个主意。
“她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太夫人气得手都抖了,指了指南阳侯夫人,却见她同样失魂落魄的,一时舍不得骂她,恐她心中抑郁。
“叫乐阳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宁国公夫人说道。
这个女人兴风作浪,竟然还敢蛊惑南阳侯夫人,太夫人恨不能现在就弄死她。
“母亲何必和她计较。”宁国公夫人见南阳侯夫人也很懊悔,知道她心里也是过不去的,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叫她来,只怕她也会巧舌如簧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说她一心是为了弟妹和阿姣好罢了。问能问出什么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儿,这样的身份,难道还非要和个妾对质了才能处置她?”
见太夫人神色缓和地看着自己,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她不能留了。若是再在府中,只怕弟妹还得叫她糊弄。”
“你的意思是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太夫人就迷惑地问道。
宁国公夫人抽了抽嘴角。
庄子上还住着一个林三太太呢。
这一个两个的女人都送去庄子上,叫外人听见,都得觉得这林家是不是有病啊?
“若送到庄子上去,宫里的赵贵妃知道了,往陛下面前哭一哭就又回转回来。且陛下喜见天下承平,乐阳身份敏感,若送庄子关起来,只怕会有人非议林家怠慢南朝皇族。”
见太夫人犹豫了起来,宁国公夫人目光一转,落在仰头看天的阿妧的脸上,见她不乐意听见赵贵妃的名字就笑着说道,“二弟在百越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回家来,乐阳当年与二弟有情,感情深厚,只怕这么多年未见,也想念得很。”
“母亲要送她去百越啊?”阿妧就深深地崇拜自己的母亲了。
这借刀杀人的,玩儿得好溜啊。
要不咋她母亲成了宁国公夫人呢。
宁国公夫人迎着闺女亮晶晶很崇拜的大眼睛,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阿妧说的就是你的意思?”太夫人一愣,继而眼睛一亮,沉吟了起来。
宁国公夫人说得还当真有几分道理。
这乐阳可是南阳侯的心肝儿,儿子在百越吃苦了,必定是想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的。更何况以乐阳对南阳侯这两年口口声声的深情思念,那去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团聚不是理所当然?当然,就算不愿意,到时候把人往车上一捆送走也就是了。
百越那种地方,乱糟糟的,乐阳若当真能死在百越,那不就是替她们解决了一个很大的祸患?
太夫人就露出几分满意。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就这样罢。”她一点头,就等同于决定了乐阳郡主的命运。
收拾了乐阳郡主,太夫人的心里这才好过了一些,侧头见南阳侯夫人的脸上,眼泪滚滚而下,她就忍不住叹气,又有些怒其不争地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大丫头。只是再担心,也绝不能动这样的心。往后他们小两口的事儿,你不要多管,风风雨雨叫他们自己过。就算往后阿英真的要纳妾,我们林家,她大伯三叔可还没死呢!绝不会叫大丫头吃了委屈。”
“母亲,我知道错了。”南阳侯夫人知道,这一次是傲慢轻视才差点儿害了她的女儿。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乐阳郡主已不是自己的对手,对自己卑躬屈膝地讨好,因此才险些被乐阳郡主钻了空子。
“四丫头和五丫头,素日里我也没有见过,往后也不必相见。只是她们的婚事你也要认真些,哪怕必然比不上你的两个亲生的,也要寻个门风清正的好人家儿去,不要叫夫家糟蹋了她们。”
见南阳侯夫人连连点头,太夫人怔忡了片刻便叹了一声说道,“这都是你们侯爷的错。纳了这么一个蛇蝎女人进门,竟祸害得侯府不成样子。”比起恼火南阳侯夫人,她更恼火南阳侯。
若不是南阳侯色迷心窍,南阳侯夫人就算突然糊涂了,又有谁来撺掇她呢?
“也不必门第显贵,寻常人家儿,只要是积善之家就好。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许她们嫁得门第稍逊一筹,那些个夫家的人也不敢嫌弃她们庶女的身份。”
四姑娘与五姑娘的生母都是寻常的南朝女子,当年南阳侯一并从南边儿带回来的,带回来就失了宠从此无声无息了。太夫人不愿意理会那几个南朝来的美人和庶女,只是回头看了看正卖力给自己摸后背的阿妧,却没有说什么。
门第低一些,更不会嫌弃的,是她们是南朝美人生下的庶女。
只是这话刺阿妧的心,太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阿唐倒是个有心人。”太夫人就觉得林唐竟然还能想得起家里有未出嫁的庶女,真是出息了。
提起林唐,南阳侯夫人惨白的脸色就多了几分红润。
儿子是她的骄傲,她自然很高兴太夫人欣赏自己的儿子。
当然,林唐也的确出息。
林家小辈四个兄弟,林珩不必说,如今已经跟着豫王在朝中行走风光体面,在外头说一句青年俊杰。老二林琰虽然到了如今身上也不过挂着闲散的差事,不过是混吃等死,然而却得皇后的宠爱,将他爱得如同亲子,想必日后前程不愁。
老四林羽,如今做着羽林卫,清贵体面,不过虽然是在皇帝面前,想要出头却也有几分艰难。只有林唐,当初叫南阳侯这王八羔子送出去巴结显荣长公主,如今身上也带着几分功勋,不仅在长公主面前得脸,前年皇帝论功行赏,林唐还有了个三等子的爵位。
这简直就是兄弟四个里的头一份儿了。
南阳侯夫人心中自然是十分骄傲的。
“他最是里里外外地操持,想当年待……待六丫头也是如此。”
当初不就是林唐把阿萝给捧起来的么。
虽然如今想到林唐为阿萝鞍前马后地瞒着藏着护着,南阳侯夫人心里依旧有些不舒坦,然而她却觉得儿子当真是一片赤诚,待庶出的妹妹们很有个样子。
心里有些过不去,然而乐阳郡主叫太夫人的一句话就给送到了百越去,实在叫南阳侯夫人心里出了一口恶气。她的神态都恢复了几分,却见此刻靖王正靠在椅子里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家丑外扬,不由尴尬地说道,“叫殿下看笑话了。”
“不怎么好看。”靖王就冷淡地说道。
他顿了顿,只觉得这眼前的后宅纷争令人不悦,见阿妧正扭着小身子安慰太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阿妧看见这么多后宅女子的计较。
想到或许阿妧日后嫁人,许就会落入如今的地步,或许也要因婆婆夫君或是各种为难的事难受,被人伤害陷害,靖王的心里就更不痛快。
他捧在手心儿,一根狐狸毛儿都舍不得碰掉的小姑娘,那当真是从胖团子给拉拔大的,日后莫非还要叫人欺负不成?
心里冷哼了一声,靖王就招手儿叫阿妧走到自己的面前,伸手捂了捂她白生生软乎乎的小耳朵沉声说道,“往后离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远点。”
见小姑娘诧异地张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懵懂地看着自己,他俯身凑到她的面前,还能嗅到点心的甜甜的香气在这小姑娘的身上传来。想到自己最近在宫中隔三差五遇到的那些个身上充满了刺鼻熏香,在自己面前故作羞涩的贵女,靖王不由觉得还是阿妧身上的香味儿干净。
皇帝简直就是疯了,最近忙着给他挑个王妃,他也认了。
可是也不能说牛鬼蛇神的都往他面前送不是?
“我离得远远儿的,而且我可聪明了,不上当。”阿妧就急忙扭着小身子表达自己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这几年得皇帝的宠爱,皇帝陛下也时常赏赐她,仿佛当真将她当成半个女儿,素日里七公主有的,阿妧是必然也有的。
得亏七公主豪迈,成妃疏阔,不然就一个臣女却和七公主有同样的待遇,只怕呕都要呕死了,那还不扎阿妧的小人儿呀?阿妧心里就对七公主多了几分亲近和感激,还揪着靖王的衣摆欢喜地说道,“再说,还有公主护着我呢。我不怕。”
宫里妃嫔有几个常常对阿妧露出善意,可阿妧一概不回应。
她知道宫中人心叵测,除了皇后等人,是谁都不相信不亲近的。
就如什么书本儿里傻乎乎地跟着陌生宫女儿走的那种,阿妧身上是肯定不会发生。
“她也不过是在宫中护着你。本王可是宫里宫外都护着你!你为什么不提本王?!”
阿妧只提七公主,靖王顿时就不干了。
含辛茹苦把这团子养大的是靖王殿下不是?
这小没良心的狼崽子!
“殿下护着我,我都习惯了,为什么还要提呢?”阿妧就茫然地看着突然脸色又铁青了的靖王。
她觉得最近两年靖王殿下仿佛经常易怒焦躁,这……
是不是身上火力太旺,没个王妃给憋出来的呀?
靖王本十分恼火这小白眼狼,恨不能把她摁在地上往死里抽,然而听见小姑娘软乎乎地张着一双理所当然的信任的眼睛看着自己,沉默地看了她那白皙清艳的脸片刻,突然哼了一声。
显然在阿妧的眼里,亲近他更甚于七公主,甚至将他当做很亲近的人,提都不会提。
靖王凉薄冷淡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甜言蜜语。”他最知道这擅长甜言蜜语的小东西了,前两年那用那张小嘴巴糊弄过多少人靖王自己都记不清。只是靖王觉得自己尚且是特别的,因此方能勉强忍耐。
倒是阿妧,见靖王又消气儿了,顿时就神气活现起来,仰着小脑袋偷笑了一会儿,又拉了拉靖王的衣摆感激地说道,“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只是在家里,都对我很好,我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宁国公夫人见靖王担心阿妧,就笑着在一旁描补道,“且还有你这个靖王殿下镇着呢,谁敢欺负她。”
她想了想,觉得女婿这种生物,就该广撒网,就对靖王温声道,“到底阿妧是你看着长大的,往后你多在她身上用用心。”
“我还不用心?”心都差点儿挖给这小东西了。
宁国公夫人见靖王有些愤愤,也不在意,继续笑着说道,“你在军中若瞧见了什么青年才俊,人品好家世好家里头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得婆婆和老太太一样可护着我的那种……”阿妧也兴致勃勃地说道。
太夫人叫这狐狸的一句话给糊弄得十分满意。
靖王霍然起身,冷冷地看了正板着手指头不害臊提要求要嫁人的小姑娘。
“殿下?”阿妧呆呆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看来的靖王,见他抬脚就走,急忙追着问道,“你不和我一块儿玩儿了?”
靖王的回应充满了冰冷和恼火。
“给你挑丈夫去。”
这么挑剔龟毛,二郎真君下凡只怕都要叫她挑剔得一脸血。
别想嫁人了!
☆、第133章
“所以说, 他就这么走了?”
皇后的宫里,阿妧正趴在皇后的怀里哼哼唧唧撒娇,就听到头上皇后忍俊不禁的笑问。
仿佛阿妧把靖王给气跑了, 叫皇后感到很有趣儿。
“娘娘为什么叫我那样说呢?我瞧着。殿下很生气的样子。”
阿妧的那些话都是皇后教的,十姑娘其实依旧可单纯可善良了, 她可没现在就想着嫁人啥的。
她茫然地抬头,就看见皇后一双温和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自己。很漂亮可爱,生得眉眼儿精致, 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却带着几分懵懂。看着那小小的小人儿,阿妧就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见她依旧是和从前一样儿的单纯脾气,皇后就忍不住笑了。
“他一向是个执拗的性子, 这多少年了,也该寻个王妃生儿育女。”
皇后就摸着阿妧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只是他素日里有你, 并不寂寞, 因此也懒得去寻找回陪伴自己一生的王妃。”
靖王曾经就是有只团子万事足,天天抱着胖团子就满足得不得了, 媳妇儿都懒得娶。
皇后也得叫他知道, 小孩子都是会长大的,哪怕曾经再亲昵,也会离开他。只有王妃才是能和靖王永远走下去的人。当所有人都开始走向自己另一段人生, 靖王也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见阿妧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仿佛明白了,皇后就笑了。
“最近你倒是和李嫔亲近。”
“嫔娘娘送了我很重要的药方子,我真的很感激她。”阿妧觉得李嫔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
她安居在小小的宫殿里, 这么多年,并无怨恨,也没有抑郁,只是安静地生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在宫中也是很难得的。
“我听说了你姐姐的事儿,这不算什么。想当年我嫁给陛下,也是数年并未开怀。”皇后见阿妧感激地往自己的怀里拱了拱,就忍不住笑着顺了顺她柔软的肩膀,只笑着说道,“你这虽然长大了,可是却依旧是个爱撒娇的脾气。”
打小儿最喜欢的就是窝在靖王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晒肚皮,如今好容易知道害臊了,却还是习惯往亲近的长辈的怀里拱。见她撅着小屁股拱来拱去,就跟小奶狗儿一样,皇后就叹了一口气。
若阿妧再大有些,哪怕比如今再年长个三四岁,她或许还会想着将阿妧嫁给靖王算了。
只是阿妧年纪太小了,如今也不过是刚刚长成,身子骨儿依旧稚嫩,而靖王却已经是个成年男子。
这样悬殊的差距,就仿佛是坚硬的山石和柔弱不堪风雨的花朵儿一般的差距,皇后一想到这小小的小姑娘若是叫靖王给压倒辗转,都觉得她十分可怜了。
因此,她的心中微动,不知怎么垂头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想到了她的姐姐们。
虽然南阳侯府大姑娘二姑娘都成亲了,可是三姑娘阿宁,六姑娘阿萝,这都是极好的女孩子,生得美貌,行事爽利,难得的是同样在军中厮混,与靖王很有共同语言。
靖王不喜如今京中那些花枝招展的贵女,那么如显荣长公主麾下的女将……
“我也只在娘娘面前撒娇罢了。”阿妧心满意足地蹭着,就觉得皇后仿佛心不在焉。
“只是我瞧着她把靖王气得不轻。”宁国公夫人见皇后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忧虑,就知道靖王这个家伙实在是叫皇后头疼了。然而这一点上,宁国公夫人和皇后是十分亲近的,盖因靖王没有娶亲,如今比靖王还年长一些的林珩,也依旧是个孤家寡人。
这元秀郡主离京三四年了,就乐不思蜀了,到了如今都没有回京来和林珩完婚的意思。也就是宁国公夫人一向雍容大度,不然换个人就得跟诚王府要个说法儿了。
拖着人家家的世子不成亲,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想到林珩一心等着元秀郡主,宁国公夫人也恨不能跟皇后似的叹气了。
“他也该知道,阿妧不能总是围着他打转了。”皇后就笑着说道,“都是阿妧给他惯出来的毛病。”
阿妧软乎乎的,靖王无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都会顺从亲近,这就把靖王给惯坏了。
“阿妧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往后你不要顺从阿玄,知道么?”皇后是知道阿妧的脾气的,一向是对真心对自己的人打心眼里愿意顺从,靖王待阿妧好,因此阿妧哪怕是靖王再霸道,也绝不会拒绝靖王。
可是小时候无所谓,阿妧如今长大了,往后嫁人生子,难道还要顺着靖王没有自己的生活?虽靖王是皇后的儿子,可阿妧在皇后的面前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也舍不得阿妧叫靖王这样拿捏。
“知道啦。”阿妧就狡猾地说道。
她并没有拒绝皇后,也没有答应皇后,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
“你们两个!”
靖王对于阿妧来说,是幼年时的保护者,庇护者,对于阿妧是与旁人都不同的最重要的存在。
皇后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心里操心靖王的婚事,又想叫阿妧多和六皇子亲近,且见因阿妧入宫,七公主大呼小叫地来了。如今七公主也已经是个鲜艳夺目的美人儿,生得神采飞扬,因素日里横行霸道,身上还带着霸气。
她提着自己长长的裙摆进了皇后的宫中,见阿妧软软地伏在皇后怀里如同一朵柔软的花朵儿一般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不由眼睛一亮急忙上前就把阿妧拉到自己的身边来,嗔怪道,“你最近怎么没来?”
“家里乱糟糟的。”
“怎么了?”七公主急忙凑过来问道。
“就是老太太感怀二叔府里的乐阳姨娘对二叔的痴心一片,因此将乐阳姨娘给捆……送去了百越想给父亲一个惊喜。只是七姐姐……殿下还记得我那七姐姐么?”
阿妧从小儿叫七公主护着长大的,最知道怎么撒娇,又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计较,就趴在七公主的肩膀上,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压在七公主的耳边小声儿说道,“觉得老太太是要谋害乐阳姨娘,哭闹个不停。”
“我记得。是南阳侯府的阿妤是吧?把昭容姑母府里容玉给骗得团团转的那个?”七公主可记得阿妤了。
当然,记得阿妤,都是因容玉了。
当年俊俏直率的小公子,如今还没有成亲,昭容长公主想要尚主儿,奈何七公主不给她这个机会,昭容长公主头发都愁得要掉下来了。
她看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可是当年容玉和阿妤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谁家贵女会拉下脸来嫁给一个庶女都嫌弃不要的人呢?
昭容长公主虽然在御前得宠,可到底不过是个公主,又不是皇帝的兄弟,身上的爵位也传不到容玉的身上,实在是个鸡肋。
不然若换了是诚王府,哪怕容玉从前叫个庶女给嫌弃了,那想嫁给他攀附诚王府的只怕也不少。这世道人情冷暖,势力极了,想必容玉也该明白了一些人情世故。当然,七公主是真对容玉没兴趣儿了,就连成妃,虽然愿意交好昭容长公主,可是这两年在宫里也都躲着长公主走了。
长公主的殷切令她不知该如何拒绝,可是若不拒绝,那不是坑闺女么。
成妃如今头疼得很。
皇后侧头看着七公主和阿妧窃窃私语,目光就落在她们身后,一个安静而立,仿佛是在守着她们的清俊秀雅的青年的身上。
这青年眉目温柔,目光清澈,一双眼柔和地看着正偷偷不知说了什么笑起来的两个女孩子的身上,他的一双眼清澈干净,脸上的笑容温柔,还伸出手来护着阿妧不要笑得太开心从椅子里跌出去。
见六皇子待阿妧这样用心,皇后的嘴角勾了勾,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却见阿妧回头对六皇子笑了笑,之后拱着小爪子说道,“多谢殿下。只是殿下不必护着我,我不会跌倒的。”
六皇子一向待她妥帖,处处维护,可是阿妧却觉得不自在极了。
六皇子又不是自己的侍从,这样无微不至地护着,她觉得自己对不住六皇子极了。
不能说皇帝喜欢她更甚于喜欢六皇子,就叫六皇子服侍她呀?
到底六皇子才是皇帝的儿子。
“没关系。”六皇子见小姑娘的脸颊红扑扑儿的,当真对自己露出几分愧疚,就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这小姑娘的头温声说道,“前些天你来宫里和母亲说话,她很高兴,精神也好了很多。”
漂亮讨喜,眼里没有尊卑分别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阿妧是个软乎乎良善的脾气,待李嫔一向亲昵恭敬,还很会说有趣儿的笑话和故事。每每她入宫,李嫔总是会心情好上许多天。
她提起阿妧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那是喜欢阿妧喜欢得不得了的眼神。
六皇子的记忆里,李嫔一向是温柔安静的,从没有喜欢谁家的女孩子,如同喜欢阿妧一般。
他也记得李嫔拉着自己的手殷殷叮嘱的话。
“你要对阿妧好啊。”
“叫她永远都这样快乐。”
垂了垂眼睛,六皇子就揉了揉眼前这小姑娘的头发。
“坏!”阿妧今日入宫也是好生打扮过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她软软的头发如今都能扎出好看的发髻来了,叫六皇子这么一揉就凌乱了起来。
若从前还是只怯生生的团子,给阿妧八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子面前撒娇。然而如今她和六皇子七公主一块儿长大,就亲近极了,一边扑腾开了六皇子雪白修长的手指,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脑袋抱怨道,“花了半个时辰呢!”
“阿妧也是爱美的时候了。”
“也只有在大姐姐面前才爱美。在家还跟泥猴儿似的,前些时候听说靖王专门儿给她清了个荷花池,她跳进去拔莲藕。”
宁国公夫人就笑着对皇后说道,“她这么小小的人儿,力气也小,抱着莲藕就是拔不出来。”那小姑娘当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哼哧哼哧憋得小脸儿通红,就是拔不出莲藕来,宁国公夫人一想到宁国公都忍不住跳下去给闺女助威,就无奈地摊手说道,“她父亲也帮她,只是两个扯断了梗儿跌进泥里去,滚出两个泥猴儿来。”
“那莲藕呢?“皇后笑得直抹眼泪儿,就急忙问道。
“我给拽出来的。”宁国公夫人就叹气说道。
这废柴父女两个捆一起还不及人家国公夫人一个呢。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阿妧就讨好地捧着小爪子说道。
她还用深深的崇拜的目光去看自己特别强大的母亲。
皇后已经笑得撑不住了。
“怨不得李嫔都想她。”阿妧讨喜,在哪儿都会叫人打心眼儿里笑出来,皇后满怀疼爱地看着红着小脸蛋儿捂住脸,却偷偷儿扒开指缝儿往外滴溜溜看大家表情的小姑娘。
见六皇子微笑着将双手按在阿妧的肩膀上安慰她,低声温柔地说话,她就越发地放心了。因还有事与宁国公夫人说,她就叫几个孩子去御花园里去玩儿,阿妧美滋滋地叫七公主拉着手,跟着七公主这老虎,高高地翘着自己的狐狸尾巴,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宫中妃嫔宫女的,远远儿的看见七公主就都跑了。
阿妧就偷偷儿笑起来。
“我又不是会吃人,她们躲我做什么。”七公主就觉得那些妃嫔胆小,不就是叫她给踹过几回宫门什么的么,怎么看见她就跟看见阎王似的?她就觉得还是阿妧可爱,低声一边抱怨着,一边就拉着扭着小身子偷着乐觉得自己可叫人害怕了的阿妧一块儿在御花园里乱逛。
只是这御花园都叫七公主给逛烦了,她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色,不由露出几分不耐,真想带着阿妧出宫去玩儿,却听见前方突然传来了少女柔弱无助,可怜楚楚的哭声。
“求殿下救救我母亲吧。太太狠毒,要送母亲去死。父亲已经去了百越,若母亲都走了,我在府中孑然一人,我,我真的很害怕啊……”
细细的,如泣如诉的少女柔软的哭声,怯生生无比的可怜,叫人听着心都疼了。
阿妧一愣,之后不由张大了一双眼睛,和七公主对视了一眼。
那个什么……这话里话外的人物儿,听起来很耳熟啊。
她急忙松开了七公主就往前边儿去了,将面前的一丛高高的灌木给扒开了一个小缝儿儿,就见灌木的对面,正有一个梨花带雨的纤弱少女,弱不胜衣,单薄的肩膀轻颤,露出了一张清丽婉转的脸来。
她正立在一个病弱优雅的俊美青年面前,一举一动都显露出了属于少女的清纯和羞涩的风姿来,垂泪往那青年怀中依偎而去,含泪道,“殿下,我,我如今不知该怎么……”
“办”字还没有出口,那青年俊美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侧身。
她扑了个空。
“七姑娘。”青年清浅凉薄的声音温和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第134章
阿妤就踉跄了两步。
差点儿跌了个跟头。
她正对上面前灌木之后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
“啊!”
谁见了碧绿碧绿的灌木后头出现了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也得吓得够呛来着, 阿妤惊吓极了,都一时连七皇子躲开了自己都来不及伤心,只勉强立住了自己的娇躯, 雪白的手指指着面前的灌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一声惊恐还带着哭音儿的尖叫就叫七皇子满是病容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悦,盖因这姑娘叫得这么大声, 那叫人听见了还不得以为七皇子是在对阿妤怎样怎样啊?
那也太叫人生气了。
哪怕七皇子一向不擅长动怒,也有了几分不快,冷淡地看着阿妤。
这少女生得越发纤弱美丽, 此刻一张雪白柔嫩的脸上却露出几分惊恐,仿佛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换了别家贵女,七皇子或许也就信了。
只是阿妤这两年跟着乐阳郡主出入宫中, 在赵贵妃面前讨好,总是想往他的身上扑腾。
七皇子是个病弱虚弱的人, 这姑娘扑上来还不把殿下给压趴下啊?
只是见赵贵妃乐见其成的样子, 七皇子又不愿令母亲不快, 因此勉力忍耐,却时时留意着阿妤不要叫她凭着什么借口扑进自己的怀里坐实自己曾经轻薄过她。见阿妤此刻尖叫, 七皇子就退后了一步。
这美人儿害怕恐惧的时候, 没准儿就要扑进离她最近的人的怀里求安全感了。
七皇子自己面对阿妤,都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殿下,殿下你看!”阿妤不知七皇子的心情, 只想到这些年自己得赵贵妃的宠疼,七皇子虽然避讳男女清白,也是也有尊重她的意思, 因此越发将一颗芳心都牵挂在七皇子的身上。
她花容失色,见那灌木后头的大眼睛还眨巴了几下,几乎要吓得背过气儿去了。只是她尚未叫七皇子上前,却见那灌木哗啦啦地就动了起来,之后分开了枝叶,从里头爬出来一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她穿着粉红色的罗裙,发髻凌乱却俏皮地微翘,天真懵懂,然而一张雪白的脸却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雪白的小脸儿上带着两道儿尘土的痕迹,仰头呆呆地看了阿妤一会儿,仿佛是被她的尖叫给刺激得没回过神儿来,不大一会儿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扑了扑衣裳上的灰尘,又慢吞吞地仰头对阿妤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说道,“多日不见啊七姐姐,没想到你在这儿说二婶儿的坏话儿。”
她压低了声音,露出几分小人得志,小鼻子小眼儿地说道,“七姐姐等着啊,回头我告诉二婶儿和老太太去。”
她就露出一副要告状的小人模样。
阿妤心里顿时慌乱嫉恨了起来。
南阳侯走了,她的日子并不好过,简直就是从云端跌落尘埃。
唯恐太夫人再寻个由头将她给光去跪经,她这两年简直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都这样谨小慎微了,可是为什么阿妧还要阴魂不散?看见阿妧,阿妤就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阿萝。那个异母的姐姐,将她当傻子一样糊弄了那么多年,临走还踹伤了乐阳郡主,令乐阳郡主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不能痊愈。
她都恨死这姐妹俩了,恨不能她们立刻就死了,想当初阿萝刚刚去了江东剿匪的时候,她还恶毒地想着,若阿萝落在那些匪患的手中,凭她的美貌,会在男人堆儿里遭遇什么?
一想想她就恨不能拜佛。
不求阿萝战死,只求阿萝成了俘虏!
可是不知怎么,阿萝的消息一天天传来,都是最好的消息,年年高升,听说她不仅为人勇武,还擅谋略,显荣长公主都离不开她了。
凭什么啊?!
“十妹妹,我只是在求助七皇子殿下帮帮我母亲,为什么你要那样恶毒,一定要陷害我呢?我哪里敢对太太不敬?我只是心疼我母亲罢了。”
阿妤的眼泪说落下来就落下来了,她站在比自己矮了一些的阿妧的面前,却弱不禁风仿佛阿妧一根手指头都能伤害到她。泪水纷纷落下的时候,她纤细的眉眼儿都拢着朦胧的哀愁,哽咽地说道,“我知道十妹妹对我有怨言,也知道十妹妹想要讨好太太,帮太太解决我这心腹大患……”
“你算个屁的心腹大患!在阿妧面前,你自己瞧瞧你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你哪里配做阿妧的心腹大患!”
七公主本也想从灌木后头钻过来,却叫六皇子给拎住了后衣领,不得不从一旁绕过来,待一绕过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冷笑起来。
她是正经的公主,阿妤一个庶女哪里会被她放在眼里。
且七公主最厌恶的就是阿妤这般柔柔弱弱装可怜的女孩子。
这种柔弱,与阿妧的怯生生却天真干净不同,总是带着她们特有的目的。
七公主和阿妤站在一起,愈发就叫人见了阿妤的可怜和自己的霸道。
七公主怎么可能会喜欢阿妤这样的女孩子。
“和她说这许多做什么。”六皇子侧头见阿妧雪白的小脸儿跟个花猫儿似的,忍不住弯了望眼睛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如同春风拂面,令人心生好感,且他也是个俊秀清贵的皇子,阿妤从前并未将六皇子放在眼中,可是当六皇子俊秀的脸倒映在她的眼里,却也叫她忍不住有些心动。
然而见六皇子从袖口里取了干净的帕子来,走到阿妧面前倾身给她擦脸,温柔细致,不知怎么,阿妤的心里就生出几分嫉妒。
“我自己来就好。”都说了,阿妧可不敢叫六皇子服侍自己,急忙接了六皇子的帕子胡乱给自己擦脸。
“这儿还有些不干净。”六皇子也不恼她不识抬举,温声点了点她软软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一触即离。
和六皇子的温柔比起来,他的手却总是那么冷。
“衣裳上也有些灰尘。”七皇子却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他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却与六皇子的温柔并不相同。此刻走到阿妧的面前,见阿妧仰头给自己规矩地福了福,就伸手笑着扶住她纤细的手臂柔声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必多礼。”
想当初圆滚滚一颗的胖团子,就仿佛是一夜之间,就长成为妩媚漂亮的小姑娘。七皇子眼底的笑意越深,抬手给阿妧拍打了两下衣裳。
见他只顾着和阿妧说话,阿妤的脸顿时就白了。
她早就知道七皇子对阿妧另眼相看,可虽然早就明白,然而每每目睹,都会令她很难过。
每当阿妧在的时候,七皇子的眼睛里就没有她了。
“你最近都没有入宫,莫非宫外那么有趣,叫你不乐意进来?”七皇子就笑着对阿妧问道。
十姑娘哼哼了两声,仰头扑棱着小耳朵当没听见。
“喂,你怎么不给我和六皇兄请安?到底是姨娘养大的,就只知道妖娆狐媚人,连规矩都不知道。我听说你那姨娘还是个皇族郡主,怎么着,南朝皇族都是些没有规矩,不知尊卑的人么?”
七公主厌恶阿妤,哪一回看见了就必定要折腾阿妤,百般挑阿妤的毛病。她拿捏住阿妤没有给自己请安就发作了一回,见阿妤委委屈屈地含泪看了七皇子一眼方才给自己请安,顿时冷笑了一声。
“怎么,叫你请个安,委屈你了?要你找七皇兄给你做主了?”
“不敢。”阿妤半蹲着,花容惨淡苍白地哽咽道。
一滴晶莹的眼泪突兀地落在了地上。
七皇子垂头轻咳,六皇子正细细地看阿妧的脸上还有没有灰尘,都没看见。
“你不敢?你可敢了。还敢入宫来告状呢!”
七公主最见不得阿妤这样背后诋毁别人的性子,虽然她对南阳侯夫人当初薄待身为庶女的阿妧也有几分微词,只是那却是唯独偏心阿妧的缘故,并不觉得南阳侯夫人就是一个狠毒的女子。
可是阿妤这入宫来告状,口口声声南阳侯夫人要害她的母亲,这做派,简直和赵贵妃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七公主十分厌恶赵贵妃,就斜着眼睛看着七皇子意有所随地说道,“更何况你那个姨娘不是都年老色衰失宠了么?我听说南阳侯大人身边儿如今正有个年轻美貌的妾室在服侍,听说那还是你母亲身边的丫鬟呢。都失宠了,那侯夫人还害她做什么?不过是浪费罢了。真会往脸上贴金。”
她说了这么多话,却不叫阿妤起身,不多时就叫阿妤雪白的额头上生出了细密的冷汗。
阿妧就缩了缩自己纤细的小脖子。
就七公主这做派,妥妥儿的恶毒女配的人设儿啊。
阿妤就是那惨遭上位公主欺凌羞辱的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儿女主来的。
这个时候,就必定应该有天潢贵胄,公主的好几个兄长一块儿扑出来痛心疾首地指责公主“狠毒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再深深地抒发一下白莲花儿是多么的柔弱可怜善良美好不该遭受这样的欺辱,若是有霸道一些的,一把推翻了公主妹妹拦腰抱起白莲花就飞奔顺便青筋毕露地怒吼两声“传太医!”啥的。
这才是符合一般书本子里的剧情的发展规律不是?
且如今公主有了,公主她哥们有了,十姑娘就期待地看向了六皇子。
“怎么了?她方才气着你了?”六皇子见阿妧眼巴巴小狗儿一样看着自己,就柔声问道。
他满目的目光都落在了阿妧的脸上,十姑娘被噎得够呛,哼哼了两声,又去看七皇子。
七皇子对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想太多。”他伸手戳了戳阿妧的大脑门儿。
因他一向和自己生疏,此刻这举动就亲密得叫阿妧心里不舒坦,她下意识地避了避。
七皇子被她躲开了手指,微微挑眉,看向六皇子的方向,却见这俊秀的青年正将一双眼睛都落在阿妧的脸上。
想到皇后这两年对李嫔越发温煦,六皇子几乎是整日里陪着阿妧,七皇子目光闪了闪,露出几分了然。
他觉得阿妧是个很有趣儿的小姑娘,方才一双眼睛转得飞快,不知脑补了什么眼角眉梢儿都带了坏笑。虽然明知道她在腹诽使坏,可是七皇子却不讨厌这哪怕是使坏都会将心情摆在脸上的女孩子。
且想到阿妧身后的宁国公府,不提路人甲宁国公和如今威势日盛已经坐稳了大理寺卿的林三老爷,只说身在百越的南阳侯,这几年下来南阳侯的功勋日盛,虽然百越依旧混乱,却已经隐隐有了秩序。
这都是南阳侯的功勋。
若南阳侯回京,到时候只怕爵位之上还会更上一层楼。
就算不加爵,至少南阳侯在皇帝的心中地位是肯定不一样的。
阿妧和阿妤虽然都是南阳侯庶女,都不怎么得宠,可是阿妧的姐姐却是显荣长公主麾下最强势的阿萝。
就连南阳侯,如今也不敢说一定要冷待阿萝这个庶女了。
阿妧的身上纠葛着林家这么多的势力,哪怕赵贵妃看不清,只知道厌恶阿妧迷惑君心,可是七皇子却并不想要和阿妧生出冲突。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过,这个由靖王一手养大的小姑娘,或许才是真正适合他的皇子妃。
毕竟如今豫王威势日盛,七皇子无论做什么来自保,无论成王败寇,他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若他当真压过了豫王也就罢了,可若他一旦失势……
七皇子就忍不住对阿妧露出了一个浅浅却迷惑人心的笑容来。
“想太多的可不是我。”阿妧只觉得七皇子的目光叫自己的后背心儿发凉。
幼崽儿都有属于自己的感觉,她觉得七皇子在一瞬间,令自己无比地害怕。
“七皇弟,七姑娘仿佛哭了。”六皇子就在一旁温声说道。
阿妤是跟着七皇子来的,自然归七皇子管。如今她颤巍巍地依旧曲着腿儿流泪给七公主保持了一个请安的模样,辛苦得娇躯微颤,实在可怜极了。六皇子的眼里女人都差不多,除了自己的生母李嫔还有皇后,余者能落在他眼中的也只有七公主和阿妧这两个他从小儿看到大的了。且七公主一向不在意自己霸道的名声,六皇子也不怎么在意。
……都是公主了,就霸道了,就欺负人了,怎么着啊?
七皇子有些单薄的身体动了动,笑吟吟地看了阿妤一眼,又含笑问七公主道,“若我求情,七皇妹,你会理睬我饶了她么?”
“做梦去吧!”七公主就冷笑着翻了一个白眼儿。
“你看,我也没有办法。”七皇子就温和地说道。
阿妤本指望七皇子开口救自己一救,却听到了这样的话,顿时不敢置信地抬起了一双泪眼去看眼前的青年,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冰冷的喝问。
“你们围着她做什么?!”
靖王从远处大步而来,几步就到了阿妧的面前,推开两个弟弟,垂头看了看小脸儿一塌糊涂呆呆抬头的阿妧片刻,霍然转身盯住了阿妤。
“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他厉声问道。
他家的团子都被欺负得不会说话了!
必定是阿妤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蠢作者抽了个大的嘤嘤嘤~
☆、第135章
“殿下!”
见靖王出现, 阿妧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急忙拿小爪子抓住了靖王的衣摆。
“别怕,有我呢。”见她怯生生地仰头看着自己, 小脸儿上花花一道道儿的,靖王就冰冷地眯了眯眼睛, 伸出大手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果然就感到这小东西亲昵地拱了拱自己的掌心。
这熟悉的温度就叫靖王的嘴角勾起了一瞬,再看那姿容清丽婉转, 梨花带雨的阿妤只觉得越发厌恶,沉声问道,“她怎么欺负你了?都跟我说。”见七皇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靖王就冷笑了一声。
“怎么,莫非是有你撑腰, 她才敢在宫中这样猖狂?”
阿妤第一次有了百口莫辩的冤枉感。
想当初, 都是她默默垂泪, 自然有怜惜她的男子为她抱不平。
就比如当初容玉,因为她的一滴眼泪, 就可以对阿姣和阿馨那样冲突厌恶指责唾骂。
无需她再开口, 就已经叫人无法为自己争辩,被定了罪。
可是那都得是有些提示动作,比如流泪啥的不是?
怎么阿妧什么都没有做, 靖王就为她这样出头?
“殿下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十妹妹,你不能这样冤枉我呀。”阿妤委屈得不行, 她本是个柔弱的身子,见阿妧从靖王的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对自己吐舌头,越发惊怒。
她想不明白,不过是个才长大了一些的小姑娘,为什么靖王要对她这样在意,可是此刻,她只瑟缩了一下身子,就急忙抓住了七皇子的衣摆,仰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出了侧目看来的病弱青年。
“殿下,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
“她才还在说二婶儿的坏话儿呢。”阿妧就急忙拉着靖王的衣摆说道。
“对你呢?”
“我不怕她。”
靖王就微微颔首,继而变得有些冷淡了。
他对南阳侯夫人有没有被冤枉不感兴趣,既然阿妤没胆子对阿妧做什么,那别人家的家事,靖王殿下管不着。不然这京中那么大,不平事那么多,靖王一个一个地去管闲事儿还不累死啊?
只是见阿妤一双潋滟着泛着泪光的美目晶莹流转,靖王陡然眯了眯眼睛,上前就从七皇子的身后将阿妤给拽了出来,一把就给丢在了地上。他本是个强势健壮的青年,七皇子虽然优雅从容,然而这年头儿,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来的,竟叫靖王一只手就给他摁住了。
“哎呀!”阿妤跌倒在地上,顿时就叫身上出现了擦伤的痕迹。
她一双雪白纤细的手掌上都是沙土和血水混杂在一块儿,痛得流下了真心的泪水。
“你出身南阳侯府,当年是个什么德行,本王都知道。别人,你爱迷惑谁,非议谁,本王只当没看见。只是你给本王记住了!若你的嘴里说出阿妧一句不好来……”
靖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柔弱得仿若春柳般婀娜柔软的少女,见她眉目细致美好,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便冷冷地说道,“本王就把你千刀万剐。”换了旁人,就算这般威胁也不会被人放在心上,然而当靖王说起的时候,阿妤只感到浑身都在颤抖。
“我没有对十妹妹做过什么。”她磕磕巴巴地分辩道。
“那是你懂事。不然,本王早就弄死你。当年柳絮的衣裳……本王都没有忘记。”
听到靖王提起柳絮之事,阿妧梗了梗自己的小脖子,惊讶地看着靖王。
想当初阿萝承认那柳絮的棉衣是她干的来陷害乐阳郡主的时候,靖王其实是在场的。可是如今怎么突然就又把锅扣给了乐阳?
“什么柳絮?”七皇子不由好奇地问道。
“就,就是棉衣。”阿妧心虚地对了对自己的手指,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靖王的后衣摆,把自己的小身子给藏在靖王的身后去。她怯生生地躲着,只露出一张雪白干净的脸来心虚地探头看一下。
七皇子见靖王不理睬自己,也只不过是笑了笑,并不在意。只是见阿妤那般心虚的样子,他默默地将柳絮之事记在心中。倒是阿妤,虽然乐阳郡主再三否认那不是她干的,可是说实话,阿妤还真的觉得,刻薄阿妧的,是她母亲乐阳郡主。
“这么个东西赵贵妃还常叫进宫来,也不怕哪一天毒死了她自己。”靖王就看着七皇子冷笑说道。
“多谢王兄对母妃关心。”七皇子雍容地说道。
特别地虚伪。
“行了,不过是个没身份儿的丫头,谁还认真跟她分辩不成?”七公主就觉得靖王这简直就是抢走了属于自己的发挥时间,这靖王一出现,阿妧的眼睛里就仿佛没别人儿了,扑腾着只知道追着靖王跑。
她心里嫉妒极了,哼了一声将阿妧拉到自己的身边来,伸手给她擦了擦雪白的脸蛋儿,这才好奇地对靖王问道,“王兄怎么入宫了?皇后娘娘说,你最近都可讨厌入宫了。”打从皇帝说要给靖王选个王妃,靖王就特别讨厌入宫。
“我过来找她。”靖王就指着阿妧冷冷地说道。
“殿下寻我做什么?”阿妧觉得靖王只怕还在和自己置气,急忙好奇地问道。
“你来。”靖王对她招了招手儿,仿佛是对一只幼崽儿似的,阿妧歪了歪小脑袋,见靖王神神秘秘的,急忙亦步亦趋地到了靖王的面前,就见眼前这高大强壮的青年俯身,带着无限的气势与力量炙热将英俊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在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那一瞬,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叫本王给你挑个夫君?挑好了。你跟我来看!”见阿妧仰着小脸儿惊呆了,他挑了挑眉尖儿。
“您这效率,当真是这个!”阿妧纠结死了。
那个什么,虽然十姑娘确实想过嫁人的人选,不过昨天跟靖王说的那些话,都是皇后教的呀!
更何况昨天才说完,今天就要带她去相亲……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幸福地成长几年。”小姑娘谦虚地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转身就想跑,却叫靖王伸手就给提到了手里,在半空踢腿儿抓挠张牙舞爪了片刻,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任凭发落了。
见靖王轻松地提着这小姑娘,七公主顿时就不干了,扑上来对靖王拳打脚踢地要抢救自己的小伙伴儿。六皇子目光温润地看着,直到阿妧抽了抽纤细婀娜的小身子一脸认罪地不动了,方才上前扶住了她。
见他上前,靖王转眼就把阿妧给放在地上,拉到自己的身边。
“王兄,阿妧还小,不急着嫁人。”六皇子微笑说道。
七皇子在一旁含笑,不动声色地看着靖王与六皇子。
挑夫君?
“如今还小,再过两三年,正是可以嫁人的时候。”靖王捏了捏阿妧那柔嫩的小身子,只觉得这比花骨朵儿还要柔弱,想到从前胖嘟嘟的团子,他还是觉得阿妧的团子时期最可爱,只是此刻软乎乎娇滴滴的小姑娘耷拉在自己的手臂上,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微妙。
他觉得这大概就是许久不和团子们亲近的缘故了,见六皇子垂目不语,就不耐地说道,“世间男子,他得见得多了,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然,永远不知道惜福!”
六皇子目视阿妧。
原来这小东西的心里,还没想过自己日后会嫁给他?
皇后,莫非从未对她提起过她婚事上的安排?
只是心中流转,六皇子将一切都掩饰在微笑之后,见阿妧抖了抖小耳朵,虽然小脸儿红扑扑儿的,其实还对靖王给自己挑选的人选蛮感兴趣,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靖王与阿妧往宫中的一处走去。
他走在最后,甚至连在阿妧杀人一样的目光里也要凑趣儿跟着的七皇子都走在他的前面,却见七公主落下了一些,跟着他走着走着,就压低了声音安慰道,“六皇兄你不要担心,凭是谁!莫非还能好过你不成?”
六皇子含笑看了她一眼。
“我都知道,皇兄想要娶阿妧不是?”七公主眼里透出几分狡黠与灵动。
她其实门儿清,只是见阿妧年幼懵懂,六皇子耐心地在一旁等着她长大,因此什么都不说罢了。
“你看出来了?”
“皇后娘娘和母妃提起的时候,我偷偷儿在门口儿听着来着。”七公主就爽快地说道,“皇兄的眼光不错,阿妧温柔纯善,又喜欢撒娇,这也就是皇兄你近水楼台,不然我都想娶她了。”
阿妧那么一个娇滴滴软乎乎,会用一双软软怯怯的眼睛看着自己,仿佛离开自己都活不下去的小可怜儿,难得的是又不似赵贵妃那等心怀诡计,而是当真楚楚可怜,七公主怎么会不喜欢。
她就搓了搓手,嫉妒地看了揽着阿妧稚嫩的肩膀的靖王。
“娘娘怎么会和成妃娘娘提起阿妧的婚事?”六皇子就轻声问道。
他并没有回应七公主的话。
“母妃本来是相中了阿琰,想叫他尚公主的。”七公主就抓着头小声儿说道,“只是皇后娘娘就说起了阿妧和你的亲事。宁国公府若有一女嫁入皇家为六皇子妃,又怎么能再出一个七驸马呢?”
七公主日渐长大,因此成妃也开始为女儿的婚事打算。从前昭容公主府里的容玉是指定没戏了,那换个别人家,成妃却不知是不是应该放心。这千挑万选的,成妃就挑到了阿妧的二哥林琰的身上。
林琰在宫中长大,皇后亲手将他给抚养长大的,人品家事才学自然都不必成妃操心。
且林家二公子还有一条儿,特别令成妃倾心。
长得帅。
林琰的英俊,仿佛汇集了这天下的容光,不提宁国公那路人甲了,只说他生得英俊模样,就连长兄林珩也远远不及林琰。
成妃娘娘……很看颜值的。
不然也不会当初见容玉俊俏漂亮,就愿意忍一忍这小子曾经爱慕过南阳侯府庶女了。
毕竟,闺女乃是皇家公主,这不嫁给一个俊俏的人,那也太吃亏了些。
林珩生来也很显贵,虽然不过是宁国公次子,不能袭爵,不过……
都能当驸马了,还袭爵做什么?没有爵位,七公主有哇!
成妃娘娘顿时就觉得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且宁国公府一向都太太平平,宁国公夫人更是成妃观察了很久的温柔慈爱,林琰本身不提,他的长兄林珩温和谦恭,未来的嫂子元秀郡主是个爽利脾气,小姑子更别提了,只怕七公主爱阿妧更甚于喜爱林琰。
这么一个好人家好青年,若不早下手,只怕早就叫人给抢走了。
成妃决定先下手为强,因此赶着皇后有空将此事说了。
皇后就十分为难了。
那个什么……宁国公府这么抢手,皇后娘娘也没想到啊。
她只能将意图叫阿妧嫁给六皇子的事儿给说了。
一个家门之中,怎么可能叫兄妹两个一并与皇家联姻?
并不是说不符规矩礼仪,毕竟北朝皇族也不讲究什么兄妹同入皇家,不然诚王妃也不会曾经默认差了辈分的阿妧嫁给自己的长孙卫瑾。
只不过……
林家吃肉,总得给别人喝点儿汤,不能全包圆儿了不是?
占了个皇子,总得给别人家留个公主吧?
成妃也晓得这两年李嫔待阿妧越发疼爱,就知道这两家只怕早就有了默契,虽然在心中遗憾,只是想到此事只有她和皇后知道,并不会给七公主带来流言蜚语,因此虽然遗憾了些,也就丢开了手去。
谁知道七公主就大大咧咧地告诉了六皇子呢?
“你喜欢阿琰么?”六皇子斟酌了片刻就问道。
他在宫中与林琰的关系也很不错,那是个活泼跳脱,心情直率飞扬的青年,生得英俊逼人,仿若骄阳,哪怕六皇子一向沉默寡言,可是却不讨厌林琰的活泼脾气。
不过阿妧见了这二哥总是要跟人家掐起来,也蛮无奈的。
“他生得倒是很俊俏,不过一向娇宠惯了,在娘娘面前也很任性。我就是个霸道的脾气,咱们两个撞上,只怕要打起来。”
七公主想了想就公允地说道,“且阿衍是个骄傲的人,他不会喜欢被人看做是七公主的驸马的。”对于别家男子,如昭容长公主,觉得尚主是荣耀。可是或许对于林琰来说,尚主,驸马都尉这样的名字,远远不及用自己的手来拼出一个锦绣前程。
七公主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了几分,之后又恢复了生机勃勃。
六皇子侧耳静静地听着这一向小霸王似的妹妹在自己面前分析着林琰的性情,许久,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细微的波动。
七公主说了许多她和林琰不合适的地方。
可是她说得太多了。
若对林琰无意,凭七公主的性子,怎么会对林琰有那么多的注目,为他分析出那么多的不可能。
那是将目光投在他身上不知多久之后,才会那样了解林琰的为人与品格。
所有的理由,就仿佛都是七公主在用心地说服她自己。
不要喜欢那个人。
☆、第136章
“阿琰很好, 若你能嫁给他,他会爱惜你。”
六皇子轻声说道。
七公主侧头看了看六皇子安静平稳的脸,突然笑了笑。
“就跟皇兄爱护阿妧一样爱护我么?”她笑嘻嘻地问道。
显然, 虽然情场不怎么得意,然而公主殿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就是个男人么。
公主殿下想得开!
六皇子就笑了笑, 目光落在蹦蹦跳跳跟在靖王身边,又恢复了活泼的阿妧的身上,许久, 轻轻地应了一声。
“知道皇兄你对阿妧好了。只是靖王兄也真讨厌,明明知道皇兄你喜欢阿妧,怎么还叫她去相看别人家的公子。”
这不是挖六皇子墙角儿么, 七公主就骂骂咧咧地挽着袖子想给六皇子主持公道了。只是六皇子却含笑拦住她,温声说道, “只要阿妧喜欢, 也并不不可。若阿妧能嫁给自己喜欢, 又喜欢自己的人,那我也很高兴。”他的宽和与温柔, 都叫七公主呆了呆。
“皇兄, 你待阿妧真的没话儿说啊。”这种喜欢的人幸福自己就幸福啥的,公主殿下就觉得很罕见了。
六皇子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阿妧就觉得自己的身后仿佛有人在看着自己, 一回头,见六皇子对自己微笑,就急忙笑了一下儿。
“殿下要带我去哪儿?”她揪着靖王的衣裳好奇地问着, 一只小脑袋四处乱看,就见这不知是御花园的哪里,总之就十分繁花似锦的,之后就见远远的一扇宫门前正有禁卫在站岗。
到了这儿阿妧方才发现这宫殿有点儿眼熟,仿佛是皇帝陛下很喜欢来歇息的宫殿。这种内宫禁卫,特别是有机会混到皇帝面前的,大多都是勋贵之中的杰出子弟,没准儿什么时候得了皇帝青眼就能鱼跃龙门。
不提别人,只说阿妧的大姐夫元英。
前两年在皇帝面前得宠得很,如今就已经叫皇帝扶持着往户部去了。
这对于勋贵子弟来说,是一条捷径。
于是阿妧探头探脑地趴在门口儿,就见靖王靠在门口,指着那站在远处的大门前的一个银甲银剑的漂亮少年就对阿妧说道,“这是赵国公府的嫡长孙。赵国公府世代单传,传到了他这里,依旧是唯一的继承人,日后一定会继承赵国公府。你若嫁过去,必然是国公夫人。”见阿妧点着小脑袋,拿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垂涎地去看那精致漂亮的美少年,还握着小爪子使劲儿,靖王突然心中生出几分不悦。
他忍耐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他独苗儿一个,没有兄弟姐妹,你担心的妯娌小姑子的,都没有要担心的。”
当靖王殿下万里挑一选了这么一个出来,很容易么?
真是累死靖王殿下和馒头叔了。
“哎呀,从前没有听说过他呢。“阿妧就张着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偷偷儿去看人家小公子。
她觉得这少年生得很漂亮,有一种锐气的俊俏,只是想了想,她就觉得迟疑了起来。
若当真这么好,那宁国公怎么没有给她挑中了这个夫君人选呢?
打她还是一颗胖团子的时候,国公爷就开始为闺女选女婿了呀。
“喜欢么?”靖王眯着眼睛看捧着小脸儿眼巴巴去看人家美少年的小姑娘。
“他生得好看,只是不及殿下多矣。”阿妧还是很知道甜言蜜语的,又觉得靖王对自己的心意十分令人感动,急忙拿小身子往靖王的大手上蹭了蹭,见他一双黑沉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沉默,又急忙拱爪感谢道,“都是殿下的心意,我真的很感谢殿下。他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因唯恐靖王辛辛苦苦为自己挑选了夫君自己断然拒绝不领情伤害到靖王,她就夸了两句。
见她摇头晃脑更满意的样子,靖王越发不快。
他看了这小姑娘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
“只是赵国公府最重子嗣,”不重视不行啊,不然一不小心不是要断嗣?靖王英俊的脸上一片冷淡,淡淡地说道,“每一位赵国公后院都姬妾成群。开枝散叶对他们来说才是大事。这小子的父亲,内宠就占了半个国公府,你若嫁过去,上头两层婆婆,都给你塞小妾。你若独占他,定然会骂你狐媚无耻,骂你要断了赵国公府的基业。”
就赵国公府这种,那只求女人多多的给,孙子挨个儿宠爱,谁能有孕,那就是大功一件。
若正妻有孕也就罢了。
若有孕的是侍妾,只怕就要仗着有儿子踩到正妻的头上去。
且那两层的婆婆,都不带给正妻做主的。
阿妧瞬间闭嘴,默默地离那俊俏的小少年远了些。
“不,不爱这样儿的。”她吭哧吭哧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儿。
见她看都不看那少年了,靖王的眼角就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温声看着抬头信任地看着自己的阿妧说道,“这已经是极好的人选,偏你不喜欢。”
见阿妧拼命点着小脑袋唯恐自己给她乱点鸳鸯谱,靖王就继续说道,“仓促之间,本王也再挑不出比他更好的人选,你再等等,本王继续给你挑。”靖王殿下也觉得,那种婆婆不省心的,绝对不大合适自家亲手养大的小姑娘。
他决定放亮眼睛继续观察,又觉得阿妧也和自己一般觉得那少年不好,十分满意。
“不急,我才多大呀。”阿妧就急忙说道。
见她懂事,靖王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姑娘急忙蹭了蹭。
虽然不能窝在靖王殿下的怀里了,可阿妧还是很喜欢和靖王亲近的。
七皇子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半点儿都没有被靖王冷淡的不悦,只笑着看了阿妧片刻,又看了看远处那一身银甲俊俏夺目的赵国公府嫡长孙。
片刻,他淡淡地转移了目光。
“哎呀,那不是陛下么!”阿妧正蹭着靖王的手表示亲昵,却见那宫殿里正眉开眼笑地走出来一个皇帝陛下。
这皇帝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宫装美人,见那人正是赵贵妃,阿妧对着皇帝抬起的手就慢吞吞地落了下来,倒是皇帝的眼神儿不错,正陪着自家爱妃走出宫殿,却见阿妧和靖王几个正躲在门口,急忙大笑着招呼道,“怎么你们都在?莫非是来找朕的?”
他就撇开笑容有些僵硬,之后就恢复了温柔谦和的赵贵妃大步到了阿妧的面前,目光炯炯。
十姑娘哪儿敢说自己是来相亲的,急忙拱爪给皇帝请安,之后就仰着小脑袋讪笑道,“和殿下随便逛逛,就逛到这儿来了。”
见那门口的赵国公府的嫡长孙也好奇地看过来,心虚极了的阿妧急忙扭了扭小身子躲在靖王高大的身影之后看着皇帝。皇帝见她仿佛有心事的样子,急忙就凑过来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儿受了不成?”他关心极了,就对阿妧说道,“谁叫你不开心,你只管来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谁敢叫我不开心呀,我有陛下做大靠山呢。”阿妧就急忙说道。
“那是自然,朕自然是你的大靠山。”
皇帝很喜欢阿妧把自己当成靠山狐假虎威的小模样儿,见小姑娘今日穿得讨喜可爱,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耳朵,见后头赵贵妃没有跟上来,就贼兮兮地缩头缩脑凑在她耳边问道,“你姐姐最近给你来什么书信没有?”
他还害臊地搓了搓自己的大手,欲盖弥彰地说道,“朕,朕就是关心一下显荣身边的情况,你,你可别误会啊。”他英武的大脸就吭哧吭哧红了。
阿妧无语地看着这皇帝。
这都多少年了,还没忘她姐姐呢?
也对,她姐姐阿萝可是立志要做人家心坎儿里的红玫瑰啥的。
“没有。”她也鬼鬼祟祟地对皇帝说道。
皇帝看着这鬼头鬼脑的小东西沉默了。
都没有书信,还鬼鬼祟祟做什么?!
只是他不过是想知道一些阿萝素日里的生活,却也明白自己是个老菜帮了,实在配不上如花似玉正是花期的阿萝,平日里偷偷摸摸听听人家的事儿也就算了,这要是觊觎人家,皇帝陛下还不叫显荣长公主给拍成馅儿饼啊?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有些怅然地说道,“朕也没想怎么着。”
他不愿阿萝那样年少的年纪却入宫来满足自己的这一点小小的喜欢和欲/望,而是更想见到阿萝嫁给和她般配的男子,过得幸福顺遂。
看到心爱的小姑娘过得好,他也就幸福啦。
皇帝陛下的心一下子就文艺了起来。
只是叫阿妧偷偷儿腹诽,绝对是自作多情来的。
这皇帝陛下要是敢叫阿萝进宫,凭阿萝如今的气势,还不捅死他啊?
“我信陛下。”千万别想老牛吃嫩草啊,阿妧就在心里默默祈祷。
只是她心里也很好奇。
阿萝正是最美丽的年华,也不知道怎样的男子,才会令阿萝倾心。
“你信朕,朕真高兴。”其实连皇帝陛下自己都不大相信自己的心,见阿妧认真地在信任自己,皇帝只觉得感动莫名。他对阿妧笑了笑,就精神起来,招呼自己的心灵棋友一块儿下个棋什么的。
倒是这一招呼,他就见几个儿女都在,急忙扮出慈父的样子来笑着说道,“难得人聚得这样齐,咱们一块儿在外头走走也是好的。”他十分在意七皇子的身子,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身子还好?”
就前两天七皇子还大病了一场,病得沉重不堪,叫皇帝操碎了心。
“叫父皇担心了。儿臣还好。只是劳累父皇与母妃日夜守在儿臣病榻前,儿臣不安极了。”七皇子轻轻地微笑了起来,见皇帝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就声音温和地说道,“儿臣也感激皇后娘娘开了父皇的私库,用了最好的药材来给儿臣入药。儿臣的身子能坚持到今日,已经是很难得。”他一身飘逸优美的衣裳,风微微地吹过来,吹动了他的长发,令他越发清逸逼人。
只是见他脸色苍白病弱,却还是在勉力安慰自己,皇帝的心里就不好受。
“皇后一向是疼爱你更多些,朕也感激她。”
七皇子目光微动,之后就笑着说道,“儿臣也觉得如此。”
“殿下忘了说了。”阿妧竖着耳朵听着,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儿,虽然不知七皇子这话样样儿都是好的,到底哪里有不对,可是她还是在一旁认真地补充道,“陛下,娘娘命人开陛下的私库给七皇子殿下拿最好的药材的时候,还叫宫女儿给殿下带了一句话。娘娘说,虽然药材都是最好的,只是药材的药效也烈性,叫殿下不要一口气儿用太多的药材。殿下的身子本就是内中空虚,若用得多了,药效大了,反而虚不受补,也会伤了身子骨儿呢。”
她眼巴巴地说完,就歪头问七皇子道,“殿下说,娘娘说得对么?”
七皇子俊美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姑娘,许久,含着笑意和声说道,“你说的没错。”
靖王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要朕说,这世上最妥帖的就是皇后了。连这都想到了叮嘱你,朕还担心什么?”皇帝就觉得很满意。
从后头走过来的赵贵妃听到这里,依旧美貌却更多了几分温柔贤良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不自在。
她抿了抿红唇走到近前,阿妧就清晰地见到了她的脸颊上有细微微弱的一道红色的伤疤。这伤疤令赵贵妃十分的美貌都减到了七分,且见皇帝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赵贵妃的脸,然而这两年除了赵贵妃之外,后宫之中又多了几个比较得宠的低位妃嫔,就算是懵懂的阿妧也得在内心腹诽一下男人们这看脸的劣性根了。
只是此刻,赵贵妃和皇帝还是蛮柔情蜜意的。
“娘娘待我们母子的心,自然是极好的。”赵贵妃素手压在皇帝强壮的手臂上,露出了一个柔和感激的笑容。
她俯首,就仿佛对皇后万般的感恩。
“少恶心人了,娘娘待人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为什么一定要挂在嘴边儿上这样刻意?若当真心存感激,那就别嘴上说一套儿,心里想一套儿啊。”
七公主最看不得的就是赵贵妃母子的虚伪,且想到方才,若不是阿妧描补,那皇后拿了上好的药材来给七皇子反倒成了包藏祸心。她到底是宫里头长大的人,哪里会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只觉得赵贵妃母子这白眼狼儿十分讨厌,就顿足道,“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一丘之貉?!”
“方才儿臣还看见那个阿妤在宫里哭哭啼啼陷害嫡母,如今……赵贵妃娘娘,你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吧?”七公主就不客气地问道。
虽然赵贵妃是她妃母,可是七公主连皇帝都敢踹,自然更不将赵贵妃给放在眼中。
“你!”赵贵妃脸色一变,然而突然想到了阿妤,美眸顿时一眯,急忙将柔弱的娇躯依偎在皇帝坚实的手臂里,柔声道,“阿妤就是南阳侯大人与乐阳的爱女。陛下,臣妾听说乐阳思念南阳侯大人去了百越,只留了阿妤一个在府里头。她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呢?孤身一人难免凄凉无人照料,臣妾想叫她接到宫里来好好儿照顾她,也好叫乐阳与南阳侯大人安心啊?”
皇帝正听着宠妃的话点头,听到这里一愣,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乐阳走了,可这个什么阿,阿妤,不是还有嫡母在?交由嫡母照管就好。若叫你接进宫,那南阳侯夫人的脸往哪儿摆?她一个庶女莫非还敢将嫡母不放在眼里?这可不行。”
☆、第137章
皇帝顿了顿, 还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儿。
庶出的子女,被不就应该在嫡母的手底下讨生活儿么。
若阿妤一个庶女却入宫养在赵贵妃的膝下,那不是往南阳侯夫人母女的脸上抽耳光?
且人家嫡母没死呢, 做什么抢走别人的庶女?
这叫世人眼中怎么看待南阳侯夫人?
因想到这里,皇帝就握住了赵贵妃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 “你在宫中大概思虑得少了些,只是这件事却万万不行,不然这世间的礼法不是没了规矩?既然嫡母尚在……就算南阳侯夫人不在那还有宁国公太夫人这个祖母, 那丫头又不是没有根基的孤女,养在你的宫中实在不大合适。还有……”
皇帝就纠结地看着美貌温柔的赵贵妃,许久便叹气道, “乐阳跟你不过是堂姐妹,那庶女和你的关系就更远了, 她若是住在你的宫里头, 外面的人会说闲话的。”
赵贵妃连侄女儿都送进来服侍皇帝陛下, 这呼啦啦地叫一个柔弱美好的小姑娘进宫……
这看起来没啥慈爱的心思,反倒像是再给皇帝一个女人。
不然也是, 谁家的闺阁女孩儿没名没分地入宫呢?不明摆着是给皇帝留着的么。
那不坐实了他是个昏君?
陛下表示不高兴。
“可是南阳侯夫人……”赵贵妃就不甘地开口。
“她或许有不好的地方。”说这话的时候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正躲在靖王的身后探头探脑的阿妧, 见小姑娘一派天真无邪,心里就多了几分怜爱,低声说道, “只是阿妧说过,虽然南阳侯夫人一贯高傲,却从未对她有半点欺凌与狠毒的薄待。这就很好了。那庶女还想要什么?莫非还想要跟嫡女争长短不成?”
皇帝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阿妤的名字给忘记了, 只是心里却对阿妤多了几分不满。
南阳侯的庶女,阿妧和阿萝,他都很喜欢。
这都是十分可爱美好的小姑娘。
可是南阳侯怎么还有阿妤这种爱挑事儿的庶女?
“那庶女真是个不省心的,和阿妧阿萝比起来,简直就是地里的泥!你在宫中见识少,大概不知道她这种种心机。只是往后叫朕说,不许她入宫来!嫡母还在宫外,她反倒能进出宫廷,这凭的是什么?!”
见赵贵妃雪白柔弱的脸都惨白得没有血色,皇帝也后悔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就抓着头发沉声说道,“这丫头太有心机,又不是个心思纯良的,往后你不要叫她入宫来了。”
“都,都听陛下的。”赵贵妃求助地看向七皇子,只是七皇子垂头轻轻地咳嗽着,避开了她的目光。
开玩笑。
七皇子殿下烦死总是要往自己身上扑来的阿妤了好么?
只是叫赵贵妃更加接受不了的,是皇帝的口中竟然提到了阿萝。
一想到皇帝这几年对阿萝念念不忘,赵贵妃就觉得亏得慌。她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心口,努力叫自己露出柔顺的表情来,见皇帝满足地哼哼了两声,并未想和自己纠缠阿妤之事,就在心中可惜了一番。
虽然她取不中阿妤做七皇子的正妃,只是叫赵贵妃想着,阿妤琴棋书画都是最好的,又是乐阳郡主的女儿,往后必定是和自己一条心的。若阿妤做了七皇子侧妃,那她一则会好生服侍七皇子,另一则,也会对赵贵妃马首是瞻。
七皇子的正妃若是豪门贵女,未必会将赵贵妃这等南朝亡国公主放在眼里,可是若有阿妤在,赵贵妃却依旧可以在儿子的面前说得上话儿。
正妃给儿子做摆设做门面,阿妤给她和七皇子做贴心人,这该多好。
因想到这里,赵贵妃的心里就有些不甘心。
只是看着七皇子沉默的样子,她又不知该怎么和儿子说自己的盘算。
七皇子的婚事,已经叫她操碎了心。
皇帝这口口声声嫡庶嫡庶……
总是叫她心里过不去。
若皇帝当真这样看重元嫡,那豫王日后即位就是板上钉钉儿的事儿了,然而若豫王即位,她还有活路么?
“对了,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皇帝给自家爱妃上了一课,见赵贵妃仿佛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在心中满意了起来,格外高大地挺了挺自己强壮的胸膛,就见阿妧这一回躲得连小脑袋都不露出来了。
在御前谁敢说假话呢?只是这说真话阿妧这脸皮儿薄的又怕她撑不住,七公主几个都当没听见。倒是阿妧抖了抖小身子,慢吞吞从靖王的背后探出小脑袋,对皇帝招了招手。
这种有秘密要分享的表情,顿时就叫皇帝的眼睛亮了。
天伦之乐啊!
他急忙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小姑娘贼兮兮地小声儿说道,“相亲来的。”
“相!”皇帝的眼睛都瞪圆了,才吐出一个字就记得要保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却奋力地四处杀气腾腾地看着,仿佛要看哪个小王八羔子敢撬六皇子的墙角儿!
他心里恨恨地想着回头就叫那胆大包天的小子去扫宫中茅厕,只是见阿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眼里又带了几分希望急忙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问道,“你一定不喜欢,是不是?”这才是自己的心灵棋友呢,猜得很对啊。阿妧就点了点头。
“那朕就放心了。”皇帝露出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笑。
“还是靖王殿下为我挑的。殿下为我费心,真是没话儿说。”阿妧就感动地给靖王发了一张好人卡道,“殿下真是个好人!”
皇帝默默地看着自家倒霉儿子。
怂恿弟弟未来媳妇儿爬墙什么的……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对了,你进宫来才好,朕还要找你呢!”倒霉儿子连阿妧的婚事都狗拿耗子,却完全不想着给自己寻个王妃叼回家来,皇帝简直出离地愤怒了。
他看了没出息不敢跟靖王作对,也不知是用什么伤感的心来围观未来媳妇儿爬墙的六皇子一眼,这才气势汹汹地挽着手臂上的袖子骂骂咧咧地说道,“前两天朕叫武昌侯府的嫡女入宫来和你相见,你做什么把人家小姑娘丢在湖心亭里吹了半天的冷风?你,你还是不是人?!”
最后这句,简直就是皇帝内心的真实的悲愤写照啊。
这句怒吼,皇帝想要爆发已经很久了。
他更想问问,靖王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如花似玉,娇滴滴美丽柔软的女人,就不喜欢?
这身上的某处零件儿……还好使吧?
“我忙着给阿妧相看夫君,哪儿有时间应付她。已经叫人传了话儿叫她回家,她自己不肯,非要坐在亭子里,和我有什么相干?!”
天可怜见的,靖王殿下如今满京城地给自家团子寻摸个二郎真君呢,哪儿有空去睡女人?
且女人再软乎,有团子讨喜活泼可爱满地乱滚么?靖王一把就架住了皇帝陛下扑面而来的钵大的拳头,冷着脸将老父亲拧着胳膊给摁住,却见七公主就跟劫道的土匪似的,叫了一声就扑了上来。
公主殿下熟练地往被靖王压住动弹不能的皇帝的怀里摸去,摸出了一枚漂亮的血玉玉扣,觉得还不错,急忙塞进了阿妧的怀里。
十姑娘很迅速地将玉扣藏好,继续目光炯炯地看着七公主。
七公主就用一种很垂涎的目光看着皇帝陛下。
“给朕留一个!”再看到第二个玉扣被七公主摸出来的时候,皇帝陛下顿时痛哭流涕。
这血玉玉扣难得通透细腻晶莹如血,他他他,他就有仨。
本是要送给赵贵妃和皇后一人一枚表达皇帝陛下那真切的真爱如血的!
靖王就冷哼了一声,看着七公主美滋滋地抢走了皇帝的玉扣,这才伸出大手,从皇帝的腰间拽下来一个十分精致漂亮,绣着一条金龙腾云的荷包来,一只手打开看了看,见阿妧十分熟练地凑过来眉开眼笑地对自己摊开了两只雪白的小爪子,就将里头的几个素日里皇帝要赏人的玉石图章什么的倒在阿妧的手心儿里,不耐地将那空了的荷包一丢,见皇帝身上已经光秃秃的,这才将皇帝往一旁推了一把。
皇帝抱着面前的庭院大门恨不能哭出血!
“那是朕要给皇后的!”
“那回头我把这个给皇后娘娘。”阿妧就举着自己的血玉玉扣很懂事地说道。
“朕还要给贵妃一枚的!”
这一回阿妧和七公主同时垂头当没听见,抬眼一脸懵懂天真无邪。
赵贵妃眼角抽搐地看着被靖王随意丢在地上的那枚荷包。
那是她给皇帝绣的。
然而她也知道哪怕皇帝是在抱怨,然而他的心里却只是在欢喜快乐。不然就凭着阿妧几个,皇帝若是不肯给她们这些东西,怎么会默许七公主往自己身上明抢?
只是她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眼见皇帝总是对七公主和阿妧妥协叫她们两个小丫头趁火打劫,却只觉得气闷。盖因七公主和阿妧从皇帝手里得到的,都是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只是再气闷,赵贵妃面上也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含着柔情与效笑意看着皇帝玩笑。
片刻,皇帝就握住的手里最后的一个玉扣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留着吧。”他大手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温声道,“朕这儿还有一个,回头送给皇后就是了。”
赵贵妃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崩裂,忍了又忍,方才艰难地忍住了自己心中的怨恨。
当什么东西只剩下一个的时候,皇帝心里记得的,也只有皇后一个。
“不要。陛下的自个儿留着,我的送给皇后娘娘,陛下和娘娘戴一样儿的。”阿妧就很贴心地说道。
“这话朕爱听!只是阿妧这么珍贵的东西都送给皇后,真是吃亏了,回头朕叫人给你拿南边儿新供上来的南珠好不好?”
皇帝陛下完全忘记了十姑娘手里的其实是跟自己身上抢走的,就跟阿妧放了血似的,作为一个粗糙的皇帝,这陛下时到今日也没弄明白为啥就是个珍珠,这些家伙还分什么东珠南珠的,那看起来不都圆滚滚的一样儿么?见阿妧仰头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脸,皇帝就感到十分满足。
他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妧的头。
阿妧既然得了赏赐,自然是又和皇帝下了棋,赵贵妃气闷不已,更有阿妤还在自己的宫里等着,便勉强含笑看了一会儿就不忍目睹地走了。
她就不明白了,只会什么狗屁五星连珠的废物点心,是怎么吹成蕙质兰心的绝代女棋圣的!
七皇子本就病弱,不耐风吹日晒早就走了,到了晚上,阿妧就眉开眼笑地捧着许多圆滚滚的南珠回了宁国公府。仿佛皇帝陛下一直都记得靖王为她抢过南珠,当阿妧是十分喜欢珍珠的小姑娘,因此每每各地有珍珠供奉,皇帝总是会记得留心给阿妧一份儿。
阿妧的心里自然是感激皇帝的,她如今就十分茫然,不知道自己对皇帝是什么感情了。作为一个被皇帝宠爱,甚至当做三公主替身这么多年荣宠有加的小姑娘,她很感激皇帝对自己的处处爱护。
可是有的时候,看见皇帝的身边姹紫嫣红,走了这一个又来了另一个,阿妧又忍不住气他。
皇后那么温柔可亲,那么聪慧善良,为什么还要宠爱别的女人来叫皇后独守空房呢?
皮相美色,就比一个真正美好的发妻要紧么?
一想到皇帝对皇后虽然看重,可是却还是会宠爱别的女子,阿妧就觉得不开心起来。
想当初她看了很多的故事,曾经觉得那些原配皇后敌视陷害那些皇帝宠爱的妃嫔真的很恶毒。
可是如今,她却仿佛理解了那些恶毒的皇后。
她不能说那些陷害都是对的,可是对于皇后来说,那些嫔妃不也是自己的敌人么?
当然……换了十姑娘自己,没准儿就直接弄死皇帝扶持自己儿子上位,自己当个太太平平没有后顾之忧的太后娘娘去了。
反正罪魁祸首都是好色的昏君们。
她心里想着心事,就翻看了一下皇帝给自己的赏赐,却见这一回赏赐里头竟然还有一些很新鲜的对女孩子好的滋补的燕窝等物。虽然宁国公府里头燕窝多了去了,可是她总是觉得宫里出来的燕窝就是比家里的好一些,里头还有一些金丝血燕。
她摸了摸那些燕窝,想了想,分了一些送给了太夫人和宁国公夫人,又留了姐姐阿萝那一份儿,就捏着这几只金丝血燕往顺昌侯府去了,想着这样好的补品,不如给大姐阿姣用了,没准儿还能给她早日生个小外甥出来一块儿玩儿。
更何况每每阿姣回家,总是大包小裹地往宁国公府送东西,那些都是顺昌侯夫人的心意。
虽然都是寻常的东西,然而礼轻情意重,阿妧就很感念那位很利落大方的侯夫人。
当然,别总是眼睛冒绿光地看她就更好了。
想着这些心事,阿妧就欢欢喜喜地提着燕窝和几样儿宫里的进贡的料子到了顺昌侯府来了,只是才拜见了顺昌侯夫人一块儿往后院儿来见阿姣,却见顺昌侯府的院子里,正有一个美貌的女子面对脸色僵硬的阿姣在说话。
她正推了推身边一个珠圆玉润的少女对阿姣说道,“弟妹看看,我这妹妹生得宜室宜家,正是好生养的身子骨儿。你若喜欢她,往后她就唤你一声姐姐可好?!”
阿妧用力地张大了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她姐姐塞小妾,却陡然听到身边顺昌侯夫人暴喝了一声。
“放屁!”
☆、第138章
阿妧, 阿妧真是觉得震耳欲聋啊。
她呆呆地扭头,捧着小爪子里的燕窝不知该对暴跳如雷的顺昌侯夫人说点儿什么。
该说息怒?
还是满怀真诚地说一句感谢您这么替我姐姐发火儿做主啊?
阿妧还从未见过一个当婆婆的蹦着高儿地去骂要给儿子塞小妾的呢。
一瞬间她觉得侯夫人格外美丽。
且见顺昌侯夫人已经往阿姣面前去了,抬手就一耳光抽在了那笑容得意的美貌女子的脸上, 十姑娘顿时嗷地一声捧住了自己的小脸儿,觉得那张脸可疼了。
她这些年经常来往顺昌侯府, 自然也认出来了,那美貌女子就是阿姣的二嫂龚氏。顺昌侯夫人三子,自然有三个儿媳妇儿, 长子媳宁氏是位温柔安静的妇人,因早年与顺昌侯世子为了那许多的红颜知己青梅竹马长大的丫鬟什么的起了争执,因此这么多年一直都和世子的关系不怎么样, 守着婆婆和儿子过日子,十分安静本分。
阿姣本性也不是掐尖要强的, 十分知礼, 为人也温柔, 因此顺昌侯府之中,就显出来了这个次子媳龚氏。
这女人当年才嫁进门就闹幺蛾子, 摆出一副风风火火心直口快的模样儿, 口口声声要为婆婆“分忧”帮着管家,甚至越过了长嫂宁氏,被顺昌侯夫人给骂得狗血淋头, 之后就小动作不断。
顺昌侯夫人当年差点儿就给三个儿子分了家,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却默默地忍耐了下来, 容了龚氏。
龚氏本就上蹿下跳的,特别是前年她给顺昌侯夫人生了一个孙子,那气焰就更嚣张了,如今甚至还想往阿姣的房里伸爪子。
因此当顺昌侯夫人大耳瓜子抽在龚氏的脸上,阿妧就在心里跳脚儿叫好。
“母亲?”阿姣正心里憋闷,叫龚氏给挤兑得站不住脚儿,却见顺昌侯夫人发威了,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急忙走过去扶住了顺昌侯夫人。她的眼眶发红,抓着婆婆的手臂急忙掩饰住眼底的泪光。
“瞎了你的狗眼!当我是死人啊?!当年我是不是跟你们说过,断断容不得妾室?你还把小妾往你妯娌的房里送?你怎么不把你自己送老三房里去?!”
顺昌侯夫人是个泼辣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当顺昌侯带着个美人儿一回京就把顺昌侯打得抱头鼠窜一脸血跪了不知多少日夜的门板了。她两巴掌就把龚氏那张美艳的脸给抽歪了,一只手指着她喝道,“还是你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嗯?!若你闲着,回头我也送你两个小妾怎么样!?”
“真是个贱人!”她又指着那圆滚丰满的少女骂道,“天底下没男人了?偏要给人做小妾?你还好生养?看你这肥臀大屁股的,我家阿英哪里看得上你!滚!不然大耳瓜子抽你我!”
她顺手就又扬起了犀利的手来,那丰满的少女花容失色,真是想都没有想过一向对她们疼爱有加的顺昌侯夫人当真是个母老虎,急忙转身就跑。她一动弹阿妧就认出来了,这姑娘是龚氏娘家的一个隔房的表妹。
之前来往顺昌侯府时见过两面,那时她就觉得这姑娘看见了元英就喜欢红了脸装羞涩,没想到还当真想要和元英发展点儿什么。
眼珠子一转,她默默地伸出了一条腿来勾了勾。
那姑娘仓皇逃窜,哪里顾得上看路,顿时就被绊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儿,满头满脸都是尘土,狼狈不堪。
阿妧就扭着自己纤细的小身子对她扮鬼脸儿。
虽然她小人得志十分可恶,可是这时候还是命要紧,那姑娘哪里有时间上来和阿妧这娇滴滴白嫩嫩的小姑娘撕扯,见顺昌侯夫人揪着龚氏的衣裳呸地唾了一口,越发慌乱起来,顾不得去解救龚氏,脚下踉跄头发散乱地跑了。
见她走了,想必日后再也没脸上门,阿妧这才用力地哼了一声,又急忙滚到阿姣的身边把呆住了的大姐姐往外拽了拽,小声儿说道,“大姐姐别难过,失心疯下贱人罢了,若你和她置气,才是对自己身上不好。”
“你个狗拿耗子的,谁给你的脸,叫你给你小叔子送小妾了?亏你生的是个儿子,若生个闺女,往后的清誉都叫你给败坏了!我是不是跟府里头说过?顺昌侯府谁敢纳妾,谁就给我滚蛋?!你偏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顺昌侯夫人恼怒得不行,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龚氏的脸上。龚氏到底年轻面嫩,且她一向和元二公子夫妻感情不错,她生得好,娇俏玲珑,因此备受宠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顿时就哭着叫道,“母亲,饶了我吧!”
“你方才好得意地送小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叫我饶了你!?”
“母亲,我,我也都是为了弟妹呀!”龚氏见阿姣远远地和自己的妹妹阿妧站着,顿时气得红了眼。
她是嫉妒阿姣的。
这个弟妹出身豪门林家,是南阳侯的嫡长女,出身就比她显贵了许多,就连家中也奢华富贵金玉满堂。
林家本就豪富,时不时地往顺昌侯府里送些珍珠宝石衣料布匹来给阿姣做脸,无论是什么,哪怕龚氏也出身勋贵,却都觉得满堂的耀眼。
不仅如此,阿姣的几个妹妹多出众,不是主持庆阳伯府,就是在显荣长公主面前风光,更还有个十分喜欢粘着阿姣亲密极了,连顺昌侯夫人都另眼相看的阿妧出入宫廷,听说是叫皇帝当公主一般锦衣玉食地养大的。且若说元二公子对那些美貌的丫鬟是有贼心没贼胆儿,那元三公子元英,就当真是对阿姣一心一意。
打从阿姣进门之后,元英甚至连沐浴更衣都不要丫鬟们服侍了。
就是元二公子还时不时和丫鬟偷偷儿调笑两句呢。
这样的家事与宠爱,龚氏怎么可能会喜欢阿姣?
不过是阿姣这些年一直生不出孩子,才叫龚氏觉得老天还是长了眼睛的。
她将家中的表妹引荐给阿姣,就是想看阿姣的笑话。
她就不信,当元英宠爱了别的女人,阿姣还会如如今这般风光得意的。
可谁知阿姣没有跳出来,反倒是顺昌侯夫人暴怒了。
“我也是一颗心为了弟妹呀!”龚氏哪里敢说是自己的坏心,唯恐叫顺昌侯夫人给打死,抓着顺昌侯夫人的手就哭着叫道,“弟妹与三弟膝下无子,往后三弟必然是要纳妾的,若是遇上个淘气的丫头,再生了儿子,日后岂不是要踩着弟妹过日子?儿媳的表妹出身虽然低微了些,只是却一向听话懂事,就算日后生子也绝不敢和弟妹并肩,只会为弟妹分忧,不比外人强些?”
见顺昌侯夫人双目圆睁,龚氏就哭着说道,“母亲也要想想弟妹的为难。弟妹无子,心里头能好受?若有人为三弟生了一儿半女,弟妹的心里也好过许多啊母亲!”
她就哭着伏在顺昌侯夫人的面前。
顺昌侯夫人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阿姣一眼。
她想了想,顿时就大怒起来。
“胡说!少拿漂亮话儿骗我。什么为难,什么心里难过?难道生不出孩子就该死不成?我老实告诉你,若是我,就算生不出孩子,也绝不许他跟别人生!”
阿妧就见远远的顺昌侯听到这里有乱子往这儿来了,听见顺昌侯夫人这么霸气的话,侯爷脸上的胡子都抖了抖,缩头缩脑地抱头跑了。
侯夫人气势这般汹涌,侯爷也惹不起来的。
“母亲,母亲您在说什么啊?”龚氏也被顺昌侯夫人给吓坏了。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啊。
这就跟眼看着你断子绝孙是一个意思啊。
“滚!你再敢闹出幺蛾子来,我就分……”顺昌侯夫人一顿,不知怎么就吞了嘴里的话喝道,“我就给你送到佛堂去!”
她揣了龚氏一脚,将龚氏给踹翻在了地上,见她连滚带爬地走了,这才恼火地走到了阿姣的面前。
“从前她也跟你提过?”顺昌侯夫人皱眉问道。
“只提过一回,只是没有带着人过来,因此……”
“你不愿府中生事,因此不告诉我恐阖府不宁,这是你的孝心,这我都明白。只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自己忍着她。”
见阿姣垂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顺昌侯夫人的嘴角动了动,许久便低声说道,“原是我对不住你。我如今心存顾虑,因此不能分家,叫你也受气。只是你要明白,不分家……”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脸茫然的阿姣,低声说道,“也是为阿英好。”她轻叹了一声。
“母亲,我不明白。”阿姣其实是愿意分家的,早年顺昌侯夫人也隐约露出过分家的意思。
只是到了最后却不了了之。
“你往后就明白了。”顺昌侯夫人轻声说道。
只是她的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阴郁。
然而面对阿姣的时候,她就没有对着龚氏的母老虎的样子了,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回头我饶不了她,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见阿姣对自己感激地微笑,顺昌侯夫人就含笑看住了她,温声说道,“子嗣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儿女都随缘,你只管放宽心,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来了。我听说你母亲急了?叫她不必着急,阿英是我亲手养大的,他绝不敢在外头淘气。”
“我没有怀疑过夫君。”阿姣低声说道。
“这就是你们小两口儿自己的事儿了。若你在府里看见他们不自在,那我在京郊还有个庄子,你们过去住些时候散散心?”顺昌侯夫人问道。
阿姣静静地听着,许久,眼里就闪过一抹泪光。
“母亲,我,我……”
顺昌侯夫人对她这样慈爱庇护,她觉得自己更对不住婆婆了。
“行了行了,你妹子来了,还不把泪珠子给收了?不然反倒像是我欺负了你。”顺昌侯夫人就笑了,伸手给阿姣抹了抹眼泪说道,“也别学那贤良人儿,贤良倒是贤良了,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就跟我似的,当年若是叫你父亲将那美人儿给接府里来,我这日子还能过?宁可打他个狗血淋头,往后和自己生分了,也不能叫个贱人来我面前碍眼,叫我不痛快。”
“是自己痛快还是男人痛快,这还得选自己才不吃亏。”
阿妧就很想问问顺昌侯夫人,还记得不?
她是婆婆来的,该向着儿子说话的呀!
“你二嫂这两年有些小算盘,我都知道。只是我如今忙着,又投鼠忌器,腾不出手来收拾她。不过你也不要忍耐。论起娘家,论起夫君的本事,你比她强了十倍,自然也不必听着她的话过日子。下回她再敢瞒着我来给你脸色看,你只把大耳瓜子往她的脸上抽。”顺昌侯夫人觉得阿姣什么都好,就是太温柔太隐忍,为了侯府的安宁竟然还忍了龚氏。她一懂事儿,顺昌侯夫人就更心疼了几分。
“我大姐姐哪儿肯在府里闹腾呀,都是家和万事兴,大姐姐下不去手。求侯夫人往后多护着大姐姐些。”
阿妧两只眼睛放光地看着顺昌侯夫人。
这才叫理想的婆婆呢。
只可惜侯夫人没多生几个儿子来,不然她也很愿意来给侯夫人当儿媳妇儿呀。
她摇头晃脑甜美讨喜,顺昌侯夫人看着她就忍不住笑了。
这两年阿妧在御前越发风光,荣宠直逼七公主。
七公主有的,阿妧必然也有,皇帝去了哪儿都不会忘了阿妧。
这样的宠爱,阿妧自己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成了世家眼中的香饽饽。
只是因她的出身,世家们都有些迟疑,更何况阿妧这几年才刚刚长成,虽然已经是可以定亲的年纪,却还是年幼了些。
她又总是身边不是跟着靖王六皇子七公主,就是跟着诚王长孙卫瑾,因此也没叫人捞着机会来跟她亲近。
见小姑娘娇憨可爱,小爪子里还提着给姐姐的心意,顺昌侯夫人想到阿妧送给自己的一些礼,又觉得心里熨帖,觉得阿妧十分讨喜。
见她对自己越发亲近,顺昌侯夫人就笑了笑。
她虽然生育三子,可是长子无能愚蠢,连个女人都能将他给骗得晕头转向,这样的蠢货怎么能支撑顺昌侯府百年门楣?
次子装模作样,明明心里也活泛得不行,偏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道貌岸然,遇到了好处就迷了眼什么都顾不得,心胸不怎么开阔。
只有三子元英,为人端肃清正,又联姻林家,得宠于帝王,日后前程可期。
她虽然的确很爱护阿姣这个儿媳妇儿,方才的暴怒也是由心底而起,然而见到阿姣与阿妧都越发对自己亲近孺慕,她的心里也满意了几分。
元英的这门婚事,结得极好。
她虽然功利,可是对这两个孩子却是当真疼爱。
至于子嗣……
顺昌侯夫人想到一本正经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的元英,不由抽了抽嘴角。
儿子不是都说了么。
他叫太医诊断了,说是自个儿身子不好,不利子嗣。
都不利子嗣了……
那还着什么急?
☆、第139章
见阿姣迷茫的样子, 顺昌侯夫人就知道,元英在自己面前的胡说八道,阿姣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儿媳妇儿不知道, 她也乐得糊涂。
人呐,到了她这个年纪, 正应该难得糊涂。
她只是慈爱地宽慰了阿姣,叫她不必放在心上,且对她说了些元英这小子毒得很, 一点儿都不喜欢孩子,这才叫阿妧和阿姣姐妹两个去说话儿,自己骂骂咧咧地去收拾龚氏去了。
见顺昌侯夫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豪迈的身影当真是个女中豪杰,阿妧就默默地崇拜了一下, 抬头对低眉垂目的阿姣笑嘻嘻地拱着小爪子说道, “真是患难见真情。若不是……我还不知道侯夫人是这样慈爱的人呢。”
“母亲一向慈爱温柔的。”阿姣就柔声说道。
这年头儿, 能说出顺昌侯夫人是个慈爱温柔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两姐妹了。
至少别去看顺昌侯大人那心酸被压迫的一生和龚氏那高高肿起的脸呐。
“既然侯夫人都不着急, 那大姐姐也别放在心上了, 沉甸甸的心事在心里,那得多难受呀。”阿妧就将手里的燕窝送给阿姣说道,“这是陛下赏的金丝血燕, 最滋补的。二姐姐处我都没给,她如今补得也太过了。”
阿馨的日子过得特别好,再没有一处不顺心的, 如今生了儿子,庆阳伯府上下拿阿馨当祖宗,天天滋补,前儿阿妧去看望姐姐,一见吓了一跳,盖因她家二姐姐小脸儿都圆了。
只是利落的脾气还没忘,那把庆阳伯府管得风生水起的。
仿佛从嫁人之后,阿馨就再也不提啥贤良淑德温柔乖巧了。
庆阳伯府上下仿佛也很喜欢阿馨的爽快,而不是她的温柔。
这反正都是天作之合就是了。
“你二姐姐前儿来了一趟,的确是圆润了些。只是都说心宽体胖,心里没有忧愁,自然是会胖了的。 ”
阿姣想到了妹妹,自然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和阿馨一向姐妹情深,同胞所出自然是没有二话的,一想到妹夫孙词一向离不得阿馨的模样儿就忍不住微笑起来,笑着说道,“都说是天作之合,你二姐姐这门婚事极好。”
孙词是个憨厚木讷的脾气,阿馨却本性活泼伶俐,这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她见孙词都移不开放在叽叽呱呱的妻子身上的眼睛。这样的婚事就叫阿姣感慨地说道,“父亲,到底做了一件好事。”
她心里对父亲南阳侯是有怨恨的。
可是只有阿馨的这门婚事,她感激南阳侯。
感谢南阳侯将庆阳伯府的婚事留给了阿馨。
阿馨如今的幸福就证明,当初南阳侯是当真用心为女儿挑选了丈夫的,这就是一番慈父心肠了。
“燕窝怎么拿了这么多?你是不是都拿来给我了?这是陛下赏给你的,你自己用着对身子也好,都给了我反倒是……”
阿姣一边说正一边打开了阿妧手里的小包袱,见里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盏盏的血燕,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血燕难得,特别是这种进上的金丝血燕,也只得宫里的娘娘们才有了,寻常人家寻来了的也不及这般上好,虽然阿妧一向大方,可是阿姣却摇了摇头。
“你一心为了我,我明白。只是我已经偏了你多少好东西了?再要,我这脸都没地方放了。”
“大姐姐只用着,这玩意儿年年有,我屋里还剩下许多,若吃得好,我,我再跟陛下去拿。”
阿妧就把燕窝往阿姣的手里推了推,低声说道,“大姐姐这两年心力交瘁,我都明白。我只有在这上头关心你了。”她抿了抿嘴角方才轻声说道,“给大姐姐补身子,老太太也能放心大姐姐呢。”
若说太夫人不愁阿姣无子,那是胡说八道,就阿妧就好多次看见太夫人往佛堂去偷偷儿求佛祖赶紧给阿姣一个孩子,哪怕是先开花后结果,先给个闺女也行的那种。
更何况,她虽然给了阿姣燕窝,其实……
也是为了掩饰。
满府里她只送了太夫人和宁国公夫人之外,余下的金丝血燕,大部分都叫她求靖王使人送去了阿萝处。
可若是只给阿萝一个,太过显眼,或许会叫人说道她心里只有亲姐姐,却没有别的姐姐。
因此分润了阿姣一些,不会叫阿萝叫人惦记非议,也不会叫阿妧被人拿住话柄。
她对阿姣是存了一点点小算计的,此刻见阿姣真心为了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再不好意思,想到阿萝能用到这样珍贵的燕窝,她心里就美滋滋的,也就不在意阿姣手里的这一点点燕窝了,仰头就认真地对阿姣娇娇地央求道,“大姐姐就收着吧。这送了人的,哪儿有还拿回来的道理?若大姐姐觉得这是好东西,往后有好东西了也想着我一些就好了。”
她心里藏着心事,就抿了抿嘴角,拉着阿姣偷偷儿说道,“还有一件事儿,若二姐姐知道一定得发火儿,二婶知道也不会高兴。大姐姐一向温柔,因此这事儿我就先跟你说。”
她将阿妤进宫去和七皇子哭诉乐阳郡主的可怜和南阳侯夫人的狠毒的事儿给说了,一板一眼地说道,“仿佛她能进宫还是赵贵妃的手段。赵贵妃本还想把她给养在宫里,陛下给拒了,说她还有嫡母呢。”
“还有这事儿?!”
“大姐姐,我瞧着她是个爱闹事儿的性子,你慢慢儿跟二婶说,叫她别动气。虽然若我告状,老太太还能把她关起来,只是她如今已经是嫁人的年纪,这在寺里头若是闹出什么不好听的,反倒叫老太太恼火。且我瞧着赵贵妃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阿妤就算关起来也消停不了。不如给她寻个妥善些的人家儿,叫她嫁人算了。”阿妧就缩头缩脑贼兮兮地说道,“早年儿长公主府的容小公子不是很喜欢她么?去问问呗,容公子还愿不愿意娶她呀?!”
她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阿姣就抽了抽嘴角。
她一根手指头点在妹妹的眉心上。
“定然是不愿意的。”她就叹气道,“前些时候我远远儿的见过容公子一面,他看起来可不爱和咱们家再有瓜葛了。”
“可惜了的。”
“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我去和母亲说,不要叫你在里头参合。”南阳侯夫人到底对阿妧有些心结,因此阿姣就不愿妹妹参合在其中,引南阳侯夫人忌惮。
“知道啦。”阿妧其实也不爱管阿妤的破事儿。
只是她看着阿妤梨花带雨,就想到从前阿萝被阿妤那样使唤,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可是这份恼怒却依旧在她的心中不能散去。
见阿姣对自己微笑,阿妧就扭了扭小指头。
她小小声儿地说道,“我虽然有些坏心眼儿,可是大姐姐,我也是真的讨厌七姐姐。”她小鼻子小眼儿地开始板着手指头说阿妤许多令人生气的事儿,阿姣就含笑听着,看着这白嫩嫩的小姑娘在阳光底下对自己说着稚气却故作高深的话。
她时不时地递给阿妧一碗茶,见她捧着茶咕噜咕噜地喝着,不由想到了当年。
与蒙昧的阿妧不同,她其实是记得那位阮姨娘的。
记忆里那个女子长年都在生病,可是脸上却总是有温柔的笑容,她看着那个傻傻地总是在地上滚的小傻子满眼都是宠爱。
仿佛不论阿妧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那样地爱着她。
后来,她死了,阿妧变得聪明了,可是曾经那一幕她却永远都忘不了。
单薄憔悴的女人将流着口水咿咿呀呀乖乖扑进怀里的小孩子抱着,就跟那是她的全部一样儿。
阿姣却总是不明白。
阮姨娘大概是生育两个女儿,因此虽然不大得宠,可南阳侯还是勉强对她不错,样样儿都比照乐阳郡主给她份例,可是阮姨娘这样锦衣玉食,却依旧那么单薄病弱,看起来苍白得厉害。她还总是躲着南阳侯夫人走。
也是从那个时候,对比了张扬得在南阳侯夫人面前炫耀得宠的乐阳郡主之后,低调躲闪的阮姨娘其实令阿姣对她的印象很好。她把自己关在小院子里不去争宠,阿姣就更对她有几分独特的印象。
阮姨娘没有阿萝和阿妧那么美丽,然而却总是很温柔。
她是真正地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却并没有看到她们如今光彩的人生。
也或许……
或许是阮姨娘的死,才令阿萝和阿妧拥有了眼前的这一切也说不定。
见阿妧仰着雪白的小脸儿开开心心的,阿姣就掩住了心中的思虑,笑吟吟地听着阿妧说话。
留在京中的几个姐妹里头,她也只亲近阿馨和阿妧了。
余下的姐妹,南阳侯府的两个庶女她从未打过交道,也不愿去亲近庶妹伤了母亲的心,生下的三房的阿芝和阿静……
阿姣就皱了皱眉。
“不喜欢你七姐姐就不喜欢,难道还一定要做出姐妹情深来叫人看笑话?”阿姣顿了顿就握着阿妧软乎乎的小爪子温声问道,“你八姐姐呢?她如今有没有挤兑你?”
林三太太才被拖走的时候,阿芝正经安静了一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待过了一年多,当发现林三老爷虽然厌恶林三太太,可是对她这个女儿却并未厌弃,阿芝就又抖了起来,不敢在林三老爷面前闹事,却在姐妹齐聚的时候给了阿妧几次脸色看。
只是十姑娘是有靠山的人呢,一次阿芝当面说阿妧仗着年幼和男人纠缠不清,叫来接阿妧去王府玩儿的靖王听见,靖王抬手折了一旁的柳枝就给了阿芝一下子。
这一下子叫阿芝躺在床上一个多月,从此阿芝就不敢对阿妧露出敌意。只是却依旧横竖看不上她。
“还好吧,只是最近八姐姐总是回外祖家,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阿姣就牵着妹妹回了自己房里,进门叫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取了桌上的果子精细地扒皮,见阿妧感激地捧着果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倒是觉得自己就跟养了个小孩子似的。
阿妧见她含笑看着自己,抓了抓头就含糊地说道,“我担心她着了她外祖家的道儿。”林三老爷如今对阿芝是彻底失望了,叫几个被自己亲自训诫过的大丫鬟来看管阿芝,之后就开始给阿芝寻摸人家。
再失望,可到底是亲闺女,林三老爷就觉得百般为难。
盖因阿芝的夫君人选不好挑啊。
这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忍受阿芝?
都说若怨恨谁家,就养个败家闺女嫁给这家里,保证一家子都家破人亡。
阿芝就有点儿这儿意思了。
林三老爷又不能坑人,只是阿芝若还是在家中,他又担心阿芝往后嫁不出去越发心性不好,不得不硬着头皮想挑一个知道阿芝性情并且愿意看在林家权势的份儿上容忍阿芝的男子。
只是叫阿妧冷眼旁观的,阿芝如今的性子越发地坏了,尖酸刻薄,若说阿妤还知道装模作样,伪装自己是个娴静柔弱的美好女子,那阿芝就当真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她吃定了林三老爷不会不要自己的女儿,越发肆无忌惮。
小气刻薄,尖酸爱占小便宜,还总是一副矫揉造作的故作妩媚风流,总之,如今连太夫人都不乐意看见她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副继续非要和家里闹腾的阿芝,却偏偏和外祖家十分亲近,还有点儿言听计从的意思。
这可怎么好呢?
林三太太被拖走之后,阿芝的外祖家曾经来过人,仿佛是阿芝的舅母进府里来安慰她,阿妧只见过她们家一回,就在心底生出了巨大的疑惑。
她三叔的发妻,阿宁和林羽的生母,那是捡来的吧?
不然,怎么会和这一家子相差那么多。
只见过一面,阿妧就再也不想和那家里打交道。
只是阿芝却亲近极了,亲近得不得了。
她揉了揉自己雪白的小脸儿,简直不知该对阿姣说点儿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匪夷所思,只低声说道,“这两年八姐姐叫他们哄去了不少的首饰衣料。仿佛我听说三叔给八姐姐的金银都被他们要走了许多。大姐姐,我觉得若当真是很好的外祖家,那怎么可能会哄八姐姐的银子?我瞧着不好,只是从前提醒过八姐姐一回,她却当我是要害她。”
阿妧又不是二皮脸,阿芝既然不领情,她就再也不说了。
她正哼哼了两声,却见外头正走进来两个青年。
一个是靖王,一个是元英,这两位的目光分别落在姐妹两个人的身上。
只是见靖王脸色冷淡,元英脸色凝重,阿妧就歪了歪头。
“你这是怎么了?”见元英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阴沉,阿姣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元三公子在看见媳妇儿的一瞬间,微微缓和的俊秀的脸,摇头说道,“没什么,朝中出了些事儿。”
他顿了顿,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了脸色平静的靖王一眼低声说道,“赵贵妃和恭侯只怕要不好过了。江东有悍匪造反,高举义旗,口口声声说是光复南朝,连未来南朝的皇帝都给挑好了,就是前朝皇子恭侯。如今就等着给他家陛下打下万里山河呢。”
虽然这份忠心令人钦佩,只是要命的是……
这位义士心中的陛下,还在帝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呢。
“要完。”元英就对恭侯下了一个决断。
☆、第140章
“恭侯?”
阿妧歪了歪小脑袋, 见元英面色冷峻,想了想,咳了一声默默地端详她大姐夫。
嗯……
这沉稳冷峻的目光之下, 果然叫她看出了一点儿小得意来。
“恭候恭侯,那不是从前非要把自家闺女嫁给大姐夫的那户人家儿么?”
阿妧顿时就想起来恭侯是谁了。
前朝皇子, 赵贵妃的亲哥哥,赵美人她爹,曾经还想把自己另一个女儿非要嫁给元英的那位恭侯大人。就为了这恭侯的闺女, 想当初她大姐夫还挨了皇帝陛下的板子差点儿御前失宠,虽然后来又混到皇帝面前去了,不过那都凭的是大姐夫的个人魅力来的, 阿妧想想都觉得亏得慌。
为了别的女人挨打什么的,听着好虐啊。
“就是他。”元英沉默地看着这坏笑的小姑娘
打小儿他就看出来了, 这小东西奸猾得很。
都这个时候了, 非要捅元三公子一刀给揭一把伤疤什么的, 太过分了吧?
“那你……”
“不过是看着高兴。”元三公子的高兴反应在脸上就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他见阿姣关切地看着自己, 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温声说道, “我记得从前那丫头还挤兑过你?正好儿,一劳永逸,若陛下灭了她全家, 你往后也不必再看见她心烦。”
曾经恭侯家的那丫头没有嫁给心目中的青年才俊三公子,不恨对自己冷酷无情拒婚的三公子,只恨夺走了自己姻缘的南阳侯府大姑娘。
那凭着一张嘴在外头说阿姣闲话, 口口声声横刀夺爱的,简直没个好话儿。
元英当然也知道此事,他也曾经对恭侯再三警告,甚至堵了那姑娘一回砸了那姑娘的马车,只是到底还有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阿姣对外头的风云变幻并不感兴趣,可是见元英的眼底隐隐透着几分愉悦,就好奇地问道。
“我听明白了,不就是江东那头儿有人造反,只是这造反也得捧起来个主子不是?他们抬举的是恭侯吧?”
说起来这帮反贼也不知是忠心恭侯还是跟恭侯有仇儿了,这明晃晃地打着扶持恭侯继承南朝皇位的靶子,那恭侯在皇帝面前还有个好儿?暴虐一些的皇帝杀了恭侯全家祭旗以绝后患也并不是不可能来的。阿妧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陡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儿来,急忙探身问道,“江东啊?我姐姐在江东,那不是,那不是……”
不是直面反贼了么?
一想到阿萝不仅要剿匪,如今是跟反贼干上了,阿妧顿时眼前一黑。
“别怕。”靖王正坐在阿妧的身边,见小姑娘一张漂亮讨喜的脸惨白一片,几乎要吓得厥过去,伸手将她扣在自己的肩膀上,粗糙的大手压在小姑娘稚嫩柔弱的背上,将她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肩头,垂头安慰道,“你姐姐不会有事。如今还没有打起来。”
他熟练地拍打阿妧的后背安慰她,见她吓得大眼睛里都是眼泪,什么鲜活模样儿都没有了,满满的都是担心,迟疑了一下,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然我把你姐姐召回京中?”
“召回京中?”
“她也是嫁人的年纪,显荣姑母麾下女将到了年纪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回京成亲。只要她回京来,到时候嫁人热闹个半年,反贼只怕就已经打下来了。”
到时候阿萝再回去,就不会再有危险。
“姐姐不会肯的。”阿妧眼睛亮了一下,之后就垂下了小脑袋低声说道。
她知道的。
阿萝是个坚毅不肯退缩的脾气,怎么可贪生怕死,就回京打着嫁人的借口避开这次反贼之事。
“若我求她回京,我都要看不起我自己了。我担心她,可是我心里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阿妧扭着自己细白的手指,眼底有湿润的泪光闪过,喃喃地说道,“我不能那么自私,叫她为了我这一点点担心,就断了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贪生怕死,这对于阿萝来说是能毁灭她骄傲的一个词汇。
就算阿妧撒娇打滚儿地央求阿萝回京平安无事,可是从此之后,大概阿萝都不会真正地欢喜了。
在长公主麾下这几年,阿萝已经成为和阿妧不同的女孩子。
阿妧总是希望自己活着,无论发生什么都想要活下去,就如同当年从蒙昧之中醒来那样,哪怕再艰难,也想活下去。
可是阿萝不一样。
若是在苟活和有尊严地死去里选一个,那阿萝只会选择骄傲地死去。
更何况不过是一些反贼,阿萝也未必会有危险,毕竟剿匪就已经十分危险,可是这么多年阿妧提心吊胆地听着那些阿萝送回来的书信,她还是在长公主面前风生水起,并没有很多的危险。
将心里的担忧都勉强压下去,阿妧就揪着靖王的衣襟低声问道,“殿下给我说说吧,那反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既然能打出光复南朝的旗号,只怕是南朝旧臣,阿妧想一想都觉得担忧。
“做主的不知是谁,不过都是从前的南朝旧将,当年呼啦啦地散去,南朝亡国,他们也不知踪影。只是奇怪得很,早年他们倒是安分,怎么突然到了这个时候反倒闹起来了。”
靖王比阿妧自然更知道那些南朝的底细,也思虑更深,想得也就更加复杂。然而就是因这样他才觉得古怪。若说是天下初定的时候,闹一闹造反无可厚非,因为那个时候天下动乱尚未平息,一旦生事,或许还真叫他们给成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天下已经稳稳的被掌握在北朝手中,就算此刻造反,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甚至连那些已经安居乐业十几年的南朝百姓都不会再回应故国。
对于百姓与那些寻常的官宦来说,天下被谁治理都无所谓,只要不要颠沛流离,能过上安稳富庶的日子,就足够了。
更何况……既然要恭侯即位做南朝皇帝,那也该先将恭侯从京中救回南朝好么?
真不怕皇帝恼羞成怒以绝后患是吧?
靖王就觉得这次造反蹊跷得很,且如今那些反贼和显荣长公主的军队遥遥对峙,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就叫一向在军中走动的靖王敏锐地感到这里头有事儿。
阿妧见他若有所思,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思索,就呆呆地看着这人坚毅的下颚。
她本十分担心,可是只要听到靖王的一句话,就会感到安心。
仿佛只要靖王说没有事,她就真的不必什么都去害怕。
“殿下。”她抽了抽小鼻子,蹭了蹭靖王肩膀上有些粗糙的衣料。
他的衣裳一向不及世家子弟的衣裳精细柔软,可是阿妧却觉得这有些粗糙的衣料更叫自己感到踏实。
“不必担心。”靖王沉声说道。
“有我在。”实在不行,他亲自去江东收拾这般反贼好了,他就不信了,想当初皇帝面前的左膀右臂,显荣长公主和他靖王加在一起,还扫不平几个反贼,护不住阿妧的姐姐。
他心中定了定,垂头摸着阿妧的头,见她信任地看着自己,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眼眶微红,泛着水意的眼睛里无端生出几分潋滟,就微微一愣。仿佛奶狗儿一样的小姑娘似乎变得有些叫他陌生了起来。
只是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揉了揉眉心,看了元英一样。
元三公子正沉着脸伪装严肃,其实心里在暗爽。
“那大姐夫为什么要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呢?”阿妧叫靖王给安抚住了,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不由好奇地去看元英。
这白皙俊秀的青年脸色冷峻,虽然能看出几分愉悦,不过瞧着也不大开心。她探头,就小小地哼了一声问道,“莫不是觉得恭侯冤枉,为他难过吧?”她小鼻子小眼儿地,本就是暗搓搓在怀疑元英是在担心恭侯他闺女,元英就看着这蔫儿坏的小混蛋沉默了。
一本放在桌上的书拍过来,差点儿敲在阿妧的小脑袋瓜儿上。
“住手!”靖王伸手就护住了哀哀地叫了一声的阿妧。
“并不是。只是若是当真起了干戈兵事,那就又要花银子。”元三公子如今在户部行走,虽然有皇帝做靠山扶持他,可是朝中的老油条们实在也不都是白给的。
元英年轻,出身世家,还得皇帝青眼,这么一个家伙空降到了户部,那还有个好儿啊?看他不顺眼,妄图踩他一脚或是寻他的错处的不知多少,也幸亏三公子这为人严谨一向不会出错儿,叫人拿不住把柄。只是这劳心劳力的,那也叫三公子累成一条死狗。
都已经这么惨了,再生事,元英那心里活动就十分剧烈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旦打仗,国库就得往外掏银子。
户部还不更忙碌?
可怜元三公子儿子还没来得及生呢,不能忙得都来不及和媳妇儿困觉啊!
元英就在认真地担忧着。
阿姣听了丈夫发自内心的话,不由含羞唾了一口。
“哎呀那大姐夫你不知道,关心你的人可不少了。”阿姣一向温柔,是从不会在元英面前抱怨自己在侯府里过得不舒坦的,阿妧却凑过来。
她将对阿萝的担心压在心底,就看着微微一愣的元英认真地说道,“我刚才才进门就看见二奶奶正在那儿要把自己的表妹送给大姐夫你做小妾生儿子,怎么说的来的?宜室宜家呢。”她拧着龚氏方才的矫揉造作就对元英撇嘴道,“大姐姐都不知该怎么回话了。”
“大耳瓜子抽她就是。”元英表示还说什么话?直接动手儿哇!
“哈?!”
“一个女子不知自尊自爱,上杆子来给男人做妾室,还说出宜室宜家的话,可见放荡无耻。这等无耻的女子,不大耳瓜子抽她,莫非还跟她讲道理?这种女人一向明知自己无理也要攀附,抢别人的丈夫,骨子里透出来的下贱。”
元英冷淡地说着这等严厉的话,简直狠毒到了连阿妧都侧目的地步,她抖了抖小身子,突然就想到想当初尚且还有几分稚嫩的元英怎么挤兑阿妤的时候了。
当年元英尚且不似如今这般犀利,可是已经叫十姑娘感到很难忘了。
“大,大姐夫说的对。”神气活现的小姑娘被镇住了,吭哧吭哧地小声儿说道。
元英微微颔首,淡淡地应了一声。
阿姣目光如水,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炙热的哟,叫阿妧都觉得脸红极了。
“反正我知道的事儿都跟大姐夫说了,你们有什么眉眼官司的,我不知道。”她扭了扭小身子从靖王的怀里蹭出来,不知怎么却又十分的羡慕。
只看元英的那份对阿姣的维护,她就知道,阿姣虽然不及那有些人家贵女嫁给袭爵的丈夫,可是却比那些贵女过得更幸福平安。她心里小小地羡慕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她也能得到一位这样爱惜关心自己,还有个为自己出头撑腰的婆婆么?
要不怎么说,这世间的好男子,不是自己哥哥,就是自己姐夫来的。
都跟自己没戏。
阿妧就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叹气做什么?”靖王陪着她出来,就俯身问道。
见小姑娘站在顺昌侯府那明亮美丽的后院儿里,逆着一点阳光看过来,靖王将手随意地摁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我就想着往后我嫁的男人,若和大哥哥大姐夫一般,一心里只有一个女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就好了。”
她的大哥林珩为了等元秀郡主依旧是个单身汉,这些年里,莫非没有更美好的贵女们出现么?并不是这样。元秀郡主虽然优秀,可是和元秀郡主一般优秀的女子也多得很,可林珩却从不多看一眼,甚至屋里也没有个通房丫鬟什么的,她都替她大哥觉得这憋得大概有点儿可怜。
还有元英,也护着她的大姐姐阿姣。
“这算什么,日后你的夫君必然待你比他们更好十倍!”靖王就不以为然地说道。
“怎么可能。”
“必须可能。敢待你不好,你放心,本王替你收拾他。”靖王说完这话,又觉得心里莫名地不悦。
他严肃地看着阿妧。
“你不是说你不急着嫁人!?”这是晃点靖王殿下呢?
“真的不急,这些世家公子毛病那么多,我嫁过去多不开心呀。”
见阿妧指天发誓被国公府的那位几代单传的小公子给吓坏了,靖王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唇,愉悦地带着阿妧往外头去玩儿了。
这二位还有心思要玩儿,然而在宫中的赵贵妃却觉得已经是晴天霹雳打在了头上,摇摇欲坠。
她惊慌失措,却不敢往皇帝面前求情,只死死地抓着儿子的手臂,对脸色苍白病弱的七皇子流泪道,“这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竟拿我和你舅舅做筏子?!南朝复国?这不是复国,这是要我们的命啊!”她恐惧地就想到了那时从皇帝身边传过来的消息。
显荣长公主八百里加急,表示现在有人要光复南朝了。
长公主就建议,为了以绝后患,送恭侯和赵贵妃一伙儿去死一死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