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 131 章
程锦玥回到许家的时候，许氏族老和许二叔他们已经开吃了。
见到程锦玥回来, 许奶奶直接指了指程锦玥和许明知的屋子, 催促道：“给你单独留了饭，快去吃。”
“好的, 谢谢娘。”程锦玥点点头，进了屋子。
屋内，福宝和禄宝正扒拉着他们自己的小碗, 吃的很是欢快。
“四弟妹！”许大嫂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终于等回程锦玥, 顿时就溜了进来。
“大嫂有事？”不认为许大嫂是来单纯套近乎的，程锦玥问道。
“就是为了今日你提到三丫亲事的事。”许大嫂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语气也有些冲，不过她的声音是真的很低，生怕再被许奶奶和其他许家人听到。
“哦。”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程锦玥继续问道, “三丫的亲事怎么了吗？”
“四弟妹，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了三丫好。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在大丫面前说有关三丫的事了。大丫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没得更改。你越是多说三丫的亲事何其的好，大丫心里就肯定会越发的难过。都是自家的姑娘, 还希望四弟妹不要只偏心三丫, 却忘了大丫也是你的亲侄女。”许大嫂本来不想跟程锦玥说这些的。
可是她不说，程锦玥肯定还会再有第二次故意刺激大丫的作为。
比起早就跟她离了心的许三丫，许大嫂肯定更在意许大丫。她不想许大丫离开她的身边，许大丫的亲事只能是她娘家侄子的, 谁也别想改变。
是以，她必须找程锦玥把话说清楚。否则，指不定哪一日许大丫也会被程锦玥给撺掇成功，转而背叛她这个亲娘。
“就因为都是我的亲侄女，我才会一视同仁。我想给三丫定下一门好亲事，自然也希望大丫能嫁个好夫家。”程锦玥神色认真的看着许大嫂，语气不掺杂丝毫的嘲讽，“大嫂，你如果真心为了大丫好，你就应该知道，大丫明明可以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我娘家就是最好的！”许大嫂最不喜欢提的就是有人贬低她的娘家。凭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娘家？她就是要将大丫嫁回她的娘家，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娘家很好，比其他的亲事都要更好。
“是不是最好的，你我心知肚明，大丫也不是傻的。大丫之所以愿意听你的安排应下这门亲事，是因为她很重视你这个亲娘。只可惜，她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却不是一个慈爱的好娘亲。”程锦玥不想跟许大嫂起争执，该说的她已经说完，剩下的就看许大嫂和许大丫自己怎么选择了。
“我怎么就不是一个好娘亲了？我就是太为大丫着想，才会特意给大丫定下这门大好的亲事。换了其他人家的姑娘，我还不一定会答应我娘家侄儿迎娶过门呢！”不得不说，伴随着许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许大嫂在娘家的地位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亦有了不小的话语权。
而今许大嫂在娘家说的话，确实有那么几分分量。倘若她不赞成娘家侄子的亲事，她娘家那边还真有可能会听她的。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许大嫂娘家爱娶谁，程锦玥并不关心，也没打算过问。
只要许大嫂别主动找上她，程锦玥着实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陪许大嫂在这浪费唇舌。
随即，程锦玥就真的不理睬许大嫂了，而是自行去吃饭。
眼看着程锦玥不再理会她，许大嫂的面上很是挂不住。只觉得程锦玥这是故意羞辱她，可许大嫂偏偏又着实拿程锦玥没办法。
原本程锦玥就跟她不一样。程锦玥是秀才家的小姐，出身就比她好。加之程锦玥又会读书识字，还带有嫁妆银子，这些都是许大嫂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攀比的。
如今许明知又已经考中举人，程锦玥的身份毫无疑问就随之高涨，更是许大嫂比不上的了。
乃至于许大嫂眼下哪怕再是看不惯程锦玥，也不敢跟程锦玥叫嚣，甚至连丝毫的敌意都不敢显露的太过明显。
当然，许大嫂的伪装技术并不是很好。虽然她自认没有表现出对程锦玥的敌意，可除了她本人以外，所有人都看出了许大嫂和程锦玥的不对付。
又或者说，是程锦玥对许大嫂很有嫌隙了。
只听今日程锦玥在院子里当众提及对许三丫亲事的要求，就足可看出程锦玥而今对许大嫂是如何态度了。
至少在许二嫂和许三嫂看来，程锦玥已经很明显表现出了对许大嫂的不赞同。
要是换了她们在听完程锦玥说的那番话后，肯定会哭着喊着求程锦玥赶紧帮忙把家里已经定下的这门亲事给退了。
不过只看许大嫂的反应和表现，许二嫂和许三嫂也是着实对许大嫂感到无语了。
许大嫂到底还是没能在程锦玥面前讨到好。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许大嫂才真正意识到，程锦玥并未她所想的那般好说话。
虽然曾经一度许大嫂也觉得，程锦玥这个人太过傲慢，很不好伺候。可是打从福宝和禄宝出生之后，许大嫂明显感觉到了程锦玥的转变。
即便是到了现下，程锦玥在许大嫂心目中的印象其实也是不错的。毕竟，程锦玥能心甘情愿帮着赡养许爷爷和许奶奶，又出了银子帮衬其他几房开起了酒楼。就说他们大房，程锦玥不也任劳任怨的帮忙养着三丫？
正是因着程锦玥的种种作为，给了许大嫂不小的底气。乃至于许大嫂有恃无恐的找上程锦玥，提出了她的要求。
只不过许大嫂没有料到的是，程锦玥会拒绝的这般彻底。某种程度上来说，程锦玥对她、对大丫的态度，就显得尤为冷漠无情了。
此般想着，许大嫂憋了一肚子的气，先回自己的屋去了。
程锦玥并不关心许大嫂有没有生气。一如许大嫂自己的感受，程锦玥对许大嫂和许大丫而今都不是多么的关注。
不过让程锦玥没有料到的是，继许大嫂之后，许大丫也找到了她的面前来。
看着一直神色局促站在她面前却不说话的许大丫，程锦玥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许大丫自己开口。
“四婶，我想嫁给大表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许大丫终于说道。
“那就恭喜了。”程锦玥的语气很是随意，全然没有被许大丫的话语惊住。
“四婶，五丫……”许大丫顿了顿，迟疑的问道，“五丫以后的亲事，是不是也会跟三丫一样？”
“嗯。”肯定的点点头，程锦玥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尤为笃定，“我已经听你奶奶说了，以后五丫会跟着爷爷奶奶。自然，就会跟我们一起搬去帝都皇城。倘若你四叔明年的会试和殿试都不出纰漏，应该会在帝都为官。届时，五丫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前来求娶的人家也会更加的体面。再怎么说，也得同为朝廷命官吧！”
许大丫的面色白了白。特别是在听到程锦玥说，以后五丫就是官家小姐，许大丫差点没站住脚。
好半天后，许大丫才回过神，呐呐的低语道：“那五丫以后也不会再回许家村了……”
“当然不会回来。”程锦玥的话语中带上了点点笑意，又夹杂着些许的不以为然，“即便五丫真的回来，也是跟三丫一样，回来探亲的。不过等嫁了人以后，只怕五丫连回来探亲的机会都少有了。”
程锦玥的话语很冰冷，却也是现实。一旦许五丫嫁在帝都皇城，此后都很难再回许家村，连许大丫这个亲姐姐也极少能再见上一面。
“四婶，我……”许大丫张张嘴，很想说，她是不是也可以……可这样的话语到了嘴边，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许明知回来了。
“四叔、四婶，我先出去了。”一见到许明知，许大丫吓得不行，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程锦玥没有拦着许大丫离去。机会她已经给了许大丫，要是许大丫自己不愿意抓住，就怪不了旁人了。
“怎么了？”瞥了一眼许大丫离去的方向，许明知问道。
“动心了，想要后悔，却又下不了决心。”程锦玥摇摇头，着实对许大丫有些失望。
无法否认，比起许大丫，坚决想要离开的三丫和五丫就有魄力多了。
所以说，程锦玥还是更喜欢三丫和五丫的性子。而许大丫，已然不在程锦玥的关心名单上了。
“她自己的亲事，自己做主。”许明知此般言语，便是对此事定了/性。
其实从始至终，许明知的态度都很明确。再接下来，哪怕程锦玥对许大丫的死活不闻不问，许明知也不会多说程锦玥半个“不”字
“好，我知道了。”程锦玥会愿意听许大嫂和许大丫的话语，确实是看在许明知的情面上。而许明知现下已经给了程锦玥最明确的态度，程锦玥毋庸置疑不会自己往自己身上揽麻烦。
此后若是许大嫂和许大丫再来找程锦玥，程锦玥就连说话的机会也不会给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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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 132 章
许明知和程锦玥这次回来许家村，足足逗留了半个月。相较前几次回来, 时日算是多的了。
因着有时间, 许明知去镇上跟王旭见了一面。同时，也补上了之前没有喝上的喜酒。
这一次, 王旭不再是在食味轩做东，而是直接定了许记酒楼请客。
而许明知，在赴约的同时, 也一并邀请了梅先生。
听闻许明知高中举人, 梅先生是真的很高兴。接到许明知的邀约, 梅先生也是尤为的惊喜，立刻就应约出门。
“等等。”许明知来的突然, 梅夫人一早没有准备，直接就愣住了。
眼看梅先生就要出门，梅夫人连忙出声阻拦：“出去吃做什么？都来家里了, 肯定要在家里吃。我这就去做饭, 明知尽管坐会儿。”
许明知来梅先生家里的次数不少，这绝对是梅夫人最为热情的一次。
曾经的许明知看在梅先生的情面上, 确实有意在梅先生家里吃饭。并非想要占梅先生的便宜，蹭梅先生这一顿饭, 而是因着他对梅先生心存敬意, 这才真心想要维系跟梅先生之间的师生情谊。
然而现下的许明知，哪怕梅夫人再是热情，他都不可能答应留下。
许明知并未看向梅夫人，只是看着梅先生, 说道：“王旭已经订好酒席等着在了，还望先生赏脸赴约。”
“当然要赴约。咱们师生三人也许久没见了，能够聚在一块实属难得。走，咱们现下就出门。”梅先生本来就很看好许明知这个学生。能够接到许明知的邀约，梅先生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更何况还是许明知亲自来请他出门赴约，梅先生就更加不可能推辞了，立刻就应声往外走。
“等……”梅夫人还想再多说几句，可梅先生没有给她挽留的机会。
一路追出门，梅夫人很想拿出自己平日里的彪悍作风，直接将许明知给截住。
再怎么说她也是许明知的师母，许明知胆敢不给她留颜面？胆敢违背她的话？
可……许明知已经今非昔比了。而今的许明知不再是之前那个任凭她百般瞧不上的学子，而是举人老爷！就是梅先生见着许明知，也得矮上一头，更何况是她这位本就跟许明知不怎么亲近的师母？
如此想着，梅夫人就闭上了嘴巴，原地跺跺脚，咬咬牙，索性就转身去找她的手帕交了。
吴氏已经好一段时日闭门不肯见客了。若不是因为这次登门的是梅夫人，吴氏铁定还是不会露面。
不过也正是因为来的是梅夫人，吴氏的心情才越发的糟糕。
许明知高中举人的事情，不单单梅夫人知道，吴氏也早就听到了风声。对此，吴氏别提多懊悔和憋屈了。
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给程锦玥定下这么一门天大的好亲事？早知如此，她那时候就该将程月娇嫁给许明知的。
再一想到她和程月娇前段时日在豫州府出了大丑、还被关进府衙大牢的事情，吴氏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她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全都是程锦玥害得！
而且因为这件事，程青远对她越发的冷淡和疏离。打从豫州府回来，程青远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身为许家女主人，吴氏在府里的耳目众多，自然很清楚程青远直接收了他屋里两个丫头为通房的事情。
为此，吴氏几乎恨得咬牙切齿，差一点就没忍住去找程青远大吵大闹，誓不罢休。
可是，吴氏及时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不傻。被关进大牢这样的/羞/辱，不单单她很在意，最是好面子的程青远肯定也如鲠在喉。只怕程青远就等着再找到她的错处，正好就趁机休了她！
届时，不管程青远是收通房、抑或纳小妾，更甚至是迎娶继室，她都再也管不了，亦无从过问。
是以，吴氏一直在忍着不说，直接将她所有的委屈和难受都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而比起吴氏自己，梅夫人的日子就是真的很恣意和自在了。这样的梅夫人，吴氏怎能不嫉妒？
“许明知回来了！”见到吴氏的第一时间，梅夫人就开门见山，“你赶紧让你家夫君去找许明知，他今日正在设宴，还特意亲自登门去邀了我家夫君。”
“我夫君不在家。”没想到梅夫人是为了这事而来，吴氏低下头，脸色就更加惨白了。
“怎么就不在家呢？程秀才此刻人在哪里？你赶紧的，命人给程秀才传个口信。让程秀才立刻赶去许记酒楼。”催促完吴氏给程秀才送口信，梅夫人这才慢了一步道明她的来意，“咱们也该找个机会去跟你家那位大姑娘会会面了。”
“你什么意思？”去见程锦玥？吴氏下意识就摇了摇头，“我不去。”
她才刚在程锦玥手里丢了那么大的脸，眼下最是不情愿见的人就是程锦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主动去找程锦玥的。
“为什么不去？她现下可是举人老爷的夫人，咱们要是不趁着这次机会跟她缓和关系，难不成还等到许明知考过会试再想方设法的去讨好她？只怕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连她的面都见不上了。”梅夫人不是傻子。她很清楚，就算梅先生是许明知的启蒙先生没错，可许明知而今的举人身份已经很是闪耀。等许明知考过会试，梅先生就真的什么也不算了。
想到这里，梅夫人就很是后悔，她早些年没有好好跟许明知打好关系了。
可是彼时的许明知真的一丁点也不出色，梅夫人全然没有将许明知放在眼里。哪怕梅先生对许明知的才学多有赞誉，可梅夫人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梅先生自己也就一个秀才，他说好，能有多好？他教出来的学生，说破天也就只能考个秀才而已。难不成梅先生还能教出个举人来？
事实证明，许明知确实考中了举人。但很可惜，许明知不是梅先生教出来的，而是豫州府学教出来的。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吴氏当然知道，等许明知参加完明年的会试，她跟程锦玥就彻底拉开距离了。
可是那又怎样？再怎么说，她还是程锦玥的继母。只要她还是程青远的夫人，程锦玥见着她就必须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母亲！”
这段时日一直闭门不出的躺在床上，吴氏想了很多，脑子也变得尤为清明。
之前是她想错了。她不该起心将程月娇嫁给许明知当继室。先不说程锦玥是个棘手的大麻烦，单是许明知这个人，他们就拿捏不住。
反之，她更应该做的，是借着许明知的举人身份，帮程月娇谋一门更好的亲事！
镇上找不到好的亲家，他们可以去豫州府找。实在不行，他们也可以搬去帝都皇城。届时，她还愁不能为程月娇找到一门大好的亲事？
默默酝酿着心下的算计，吴氏别提多小心翼翼了。
梅夫人没想到吴氏居然会不肯听她的。
皱了皱眉头，梅夫人仔细看着吴氏，语气顿时就变得不好了起来：“认识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胆小怕事的。亏我以前还把你想的那么厉害，之前为了帮你拿到许明知的文章，甚至不惜得罪许明知。早知道一出事你就会撂摊子不干，我一早就不该帮你。”
“帮我？你帮我什么了？你夫君可是许明知的先生。我不过是托你讨要几篇许明知的文章，有那么难吗？明明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你拖拖拉拉到最后也没能将许明知的文章拿给我。你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说你帮了我？”吴氏可没忘记，程青远和程路逸父子之所以会去豫州府，就是因着梅夫人这边没能帮得上忙。
吴氏会相信梅夫人的说辞，觉得梅夫人真的拿不到许明知的文章？简直是笑话！
梅夫人在梅先生面前可是一头实打实的母老虎。梅夫人在家里说一，梅先生就不会说二。梅夫人说要拿许明知的文章，梅先生会不给？
吴氏可是知道，自打梅先生去了食味轩，几乎每几日都会拿出一篇许明知的亲笔文章。
换而言之，梅先生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许明知的文章！
可就是这般情况下，梅夫人竟然连一篇许明知的文章也没拿出来给她，害得她儿平白又多考了一次府试，耽误了不少功夫。梅夫人如今居然还好意思站在她的面前讨人情？
“好，很好！你想过河拆桥是吧？你儿子如今考中童生，你就自以为不再需要我的帮忙了是吧？成，吴氏，算你狠！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这位从小就苛待程锦玥的继母日后过的更好，还是我这位对许明知有诸多恩情的师母更能攀上许明知这座大靠山！”梅夫人之所以会来找吴氏，不过是想要将吴氏推在前面当挡箭牌罢了，并非真的觉得吴氏能跟程锦玥打好关系，进而帮得上她的忙。
既然吴氏铁了心不配合，梅夫人也不期待。反正，她自己也不是不能拿下程锦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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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 133 章
程锦玥没有想到，她离开许家村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居然会是梅夫人。
“师母快快请进屋里坐。”见到梅夫人上门, 许奶奶很是热情的招呼道。
“谢谢许老夫人。”梅夫人一边进屋，一边就将自己提来的礼品送到了许奶奶的面前。
“不行不行, 快快将这些都拿回去。您可是咱家老四的师母，没有您和梅先生的教导，我家老四可没有今时今日的风光。合该是咱们老许家给梅先生送礼才是, 不该你们往咱家提东西。”许奶奶是不会收梅夫人提来的这些礼品的。
这次回来许家村, 他们收了不少东西。父老乡亲们的贺礼, 许奶奶照盘全收，一个也没回拒。
唯独梅夫人今日上门送来的贺礼, 许奶奶不会收，也不打算收。
“老夫人莫要推辞。我这也是头回登门拜访，理当带些薄礼, 不成敬意。”换了往日里, 梅夫人根本瞧不上许奶奶。
但是今时今日，梅夫人不敢小觑许奶奶, 也就多了几分耐心，将自己心底的鄙视和不屑尽数都藏了起来。
“不行不行, 真的不行。咱家可没这么多的规矩。您是师母, 理当咱家给您家里送礼才对。”即便是许明知还没考中秀才之前，许奶奶也不是会随随便便占人便宜的性子。更别说，被占便宜的这个人还是梅夫人。
这是梅夫人第一次跟许老夫人接触。她没有想到许老夫人会是这般的难缠。
原本在梅夫人的眼里，许老夫人只是个乡下愚妇罢了, 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她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可眼下她连贺礼都送不出去，就着实很让梅夫人感到为难了。
“老夫人，您看这些东西我都已经提来了，哪有再提走的道理？收下，您千万要收下才行。”梅夫人其实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种客套和虚礼。要不是看在许明知的情面上，梅夫人早就翻脸走人了。
不过梅夫人到底还是小瞧了许奶奶。只要许奶奶不想收的贺礼，谁也塞不进来。
哪怕梅夫人强行将贺礼留在许家，许奶奶也能再度给她送回梅家去。
是以梅夫人想要强送，还真没那般简单和容易。
最终，梅夫人还是拗不过许奶奶的坚持，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大姑娘还记得我吗？我跟你母亲是手帕交，我有去过程家做客。”面带期待的看着程锦玥，梅夫人不再试图从许奶奶那里下手，而是盯上了一旁的程锦玥。
“师母，上次在你家门口，您将我夫君拒之门外当众指责的时候，咱们见过的。”听着梅夫人此刻套近乎的言语，程锦玥只觉得好笑不已。
吴氏跟梅夫人是手帕交的事情，程锦玥还真没关注过。原主的记忆，她虽然都有，却不会刻意查找。
被梅夫人这般一提，程锦玥仔细想了想，还真找出了几个零星的片段。
只不过在原主的记忆中，梅夫人每次登门，吴氏都是只带着程月娇和程月蓉陪客，从不会叫上原主。故而对梅夫人，原主的记忆并不深。
确定了这一点，程锦玥抿抿嘴，眼中闪过些许趣味。
上次她就跟梅夫人过过招。比起通过吴氏攀交情，程锦玥还以为，梅夫人更愿意直接通过许明知来跟她认这门亲？再怎么说，梅先生可是许明知的先生，梅夫人亦是许明知的师母。
难不成在梅夫人的眼里，她和吴氏的感情很好吗？
如若真是这样，程锦玥对梅夫人的认知就又要再变上一变了呢！
“什么？拒之门外？还当众指责？”许奶奶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此刻程锦玥一说，许奶奶登时就变了脸色。
要说在这个家里许奶奶最维护的人，许明知绝对排在前面。许明知从小到大，哪怕家里过的再苦再难的时候，许奶奶也没动过许明知一根手指头，更加没想过要断了许明知的学业。
对梅先生和梅夫人，许奶奶是真的很感激。毕竟要是没有梅先生，许明知连读书识字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他们许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风光和荣耀。
可再怎么感激，许奶奶也没办法接受梅夫人将许明知拒之门外当众指责的事实！
“误会，都是误会。”没想到程锦玥会突然翻旧账，梅夫人的语气变得有些惊慌，着急想要跟许奶奶解释。
“误会？什么误会？”许奶奶可不是好惹的。她绝对相信程锦玥不会撒谎骗她，那么就肯定是梅夫人的错了。
亏她还一门心思将梅夫人视为恩人，一直都以礼相待。没想到是她看走眼了，梅夫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听出许奶奶话里的质问意味，梅夫人迅速组织了一番言语，解释道：“上次明知特意送了野味去家里，他先生是真的很高兴，还想要留客。只是因着时间不早了，明知赶着回家，就拒绝留在家里吃饭。大姑娘过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明知出门，就误会了。”
“可我怎么记得当时师母是当街质问我夫君，似乎是想要讨要文章，还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梅先生到底有没有留客，程锦玥不打算跟梅夫人杠上。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真相，不需要梅夫人站在这里随意搬弄是非。只需要等许明知回来，许奶奶一问便知道了。
“还有这回事儿？”伴随着程锦玥的问话，许奶奶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讨要文章？他们家老四就是梅先生的学生，梅先生那里能没有老四的文章？再说了，即便真的要文章，也应该是梅先生问，怎么还轮到梅夫人问了？
还有这梅夫人，要文章就要文章，做什么非要当街讨要，还引来围观？这不摆明了是想要败坏他们家老四的名声嘛！居心叵测！
“当时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心急想要找明知留几篇亲笔文章。以后都不会了。”被程锦玥逼得没办法，梅夫人只得当面认了错。
不过梅夫人心里是如何的怨怼和愤怒，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梅先生那里没有我家老四的文章？还非得劳烦梅夫人追出门当街讨要？”不管梅夫人是不是真心认错，许奶奶已然对梅夫人没什么好印象了。
其实刚刚听梅夫人跟程锦玥说起，梅夫人跟吴氏是手帕交的时候，许奶奶对梅夫人就不是那般热情了。
吴氏是什么人，许奶奶已经接触过，也算得上了解。能跟吴氏交好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而梅夫人现下在许奶奶的心中，跟吴氏的定位便是一样的了。
“我夫君那里确实有明知做的文章，不过那些都是我夫君布置给明知的功课，我不好拿走的。”歉然笑了笑，梅夫人的姿态别提多低了。
不得不说，梅夫人给出的解释是合理的。至少，程锦玥就没再出声反驳，只是静静看着梅夫人继续往下演戏。
尽管梅夫人这般说了，许奶奶的心里依旧很是不得劲儿，对梅夫人的坏印象亦是没得更改。
“若是梅夫人没有其他事情，咱家就不留客了。”许奶奶从来都不是肯委屈自己的性子，既然她确实不喜欢眼前这位梅夫人，便也不想继续招待梅夫人，直接开口送客了。
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梅夫人想要看到的。尤其在察觉到许奶奶对她的冷淡和疏离后，梅夫人越发有些心焦，当即就发出了邀约：“听闻老夫人很快就要离开许家村？敢问老夫人何时有空，是否有空闲去家里吃顿便饭？明知和大姑娘也要一起去才是。”
“不好意思，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许家村，没空。”许奶奶撇撇嘴，直接拒绝道。
“这……”梅夫人还想再坚持一下，却被许奶奶面上不加掩饰的烦躁给噎了回来。顿了顿，梅夫人只得干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强求了。改日有机会，老夫人可一定要记得去家里做客。”
“再说吧！”随意摆摆手，许奶奶的语气一听就是敷衍，并未当真。
再度被许奶奶堵了回来，梅夫人实在挂不住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狼狈的神情，告辞了。
望着梅夫人就这样满是失望的无功而返，程锦玥忍不住想笑。
或许梅夫人自己都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她居然需得主动找上许家来求着许家人上门做客吧！就是不知道如若早先就预料到了会有今时今日，梅夫人还会不会那般刻意针对彼时只是一个穷酸学子的许明知？
所以说啊，莫欺少年穷。人这一辈子，谁也没办法保证永远都处于上风。如梅夫人，眼下可不就只能悔不当初了？
梅夫人确实很后悔。但是没关系，她自认还有杀手锏。
搞不定许奶奶和程锦玥，那是因着这两人不懂得尊师重道，不过就是无知的乡野村妇。换了许明知站在她面前，敢这般给她难堪？除非许明知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这般一琢磨，梅夫人在离开许家村之后，就第一时间赶去了镇上的许记酒楼。
反正有梅先生在，她完全什么也不用怕的。谅许明知也不敢故意无视她，大不了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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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 134 章
许记酒楼内，梅先生的心情是有些愧疚的。
特别是在看到窗子外面正对着的食味轩牌匾时, 梅先生的脸色忍不住就变了变。
梅先生跟梅夫人不同, 跟程青远也不同，他有着读书人的耿直秉性, 也有着自己为人处事的准则。起初答应当食味轩诗会的领头人时，梅先生也迟疑过。
不过他很确定食味轩的诗会对许明知的名声无害，加之许明知人已经不在镇上, 他的所作所为并不会影响到许明知日后的进学, 是以梅先生才会继续出任食味轩诗会的领头人。
然而许记酒楼的出现, 让梅先生着实汗颜。以致于此后食味轩的诗会，梅先生都很少出席了。
好在因着许记酒楼的生意日渐红火, 食味轩那边的诗会也确实减少了举行的次数，哪怕梅先生拒绝前往，也不会得罪食味轩那边的人。
只是此刻人坐在许记酒楼里, 梅先生或多或少都是不自在的。
都是一个镇上, 很多事情都是藏不住的。比如许记酒楼和食味轩打对台戏的事情，梅先生就听说过。
对于许记酒楼已经开始将食味轩的风头抢走, 中间还掺杂了王旭不小的帮忙一事，梅先生也是知晓的。不过, 他从未干预, 也未曾置评过。
梅先生心里很清楚，王旭跟许明知很是交好，王旭之所以那般积极的召集一帮学子来许记酒楼造势，可不就是为了打响许记酒楼的招牌？
相形之下, 他这位许明知的先生就没有帮上任何的忙，显得冷血多了。
许明知没有提及食味轩，也没有说到许记酒楼。对梅先生，他是感激的。但他并不会将梅先生对他的大恩视为理所当然。不管梅先生答不答应去食味轩当诗会的领头人，都是梅先生的自由，许明知没有资格过问。
今日的聚会，许明知会请梅先生来，单纯只是一起小聚罢了。加上王旭一起，三人纯粹只是互相切磋一下学问，探讨探讨许明知才刚考过的乡试试卷。
虽然在座三人也就只有许明知的才学足以考中举人，但梅先生到底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自己在做文章上也颇有一番技巧，登时就开始畅所欲言，谈论的很是慷慨激昂。
王旭也对乡试的题目很感兴趣。他倒不是像梅先生那般一心做学问，而是正满心期待着许明知赶紧将乡试题册给编写出来。
说起来，王旭已经着手将自己的家业往帝都皇城搬了。
乍一听闻他要去帝都皇城，他那位惯常都爱骂他胡闹的爹爹差点动家法揍他。要不是他及时搬出了许明知这个保命符，他的屁股肯定得挨上一顿狠揍了。
好在他爹爹对许明知一向很是信服，确定他是为了许明知这位友人才想要搬去帝都皇城，二话不说就放过了他。
而他娘子对于他的任何决定都很支持，是以这次许明知一行人离开的时候，王旭也会拖家带口的一并随行。
比起豫州府，帝都皇城无疑更加的繁华。王家在豫州府是有产业的，不过帝都那边就没有太大根基了。
王旭自己又不想去投奔人在帝都为官的大伯，就只能靠自己了。
说到赚银子，王旭还是很上心的。之前许明知的三套题册卖的很成功，而接下来王旭就等着许明知顺利考过会试，最好能一举考过殿试了。
当然，会试和殿试都是未知的，王旭不敢瞎琢磨，他目前盯上的就只有乡试题册。
王旭很有自知之明。就凭他是肯定考不过乡试的，所以他眼巴巴就等着许明知开口呢！不管许明知说什么，他都听得尤为认真，也格外仔细。
无意间瞥见王旭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梅先生忍不住就停了下来：“王旭，你往日在为师那里听课的时候，可没有这般的用心和认真。”
“我这不是想要瞻仰瞻仰许举人的风采嘛！”指了指许明知，王旭笑的很是真诚。
别说，在王旭的心里，许明知确实比梅先生要更厉害。同样的文章从许明知嘴里说出来，就是比从梅先生嘴里更加的吸引人，他也更加听得进去。
如若不然，王旭也不会在梅先生那里学了这么久也没考中秀才。反之却在许明知的监督和教导下，顺利考中了秀才。
对于王旭来说，他更喜欢听许明知讲学问，而不是梅先生。
毕竟梅先生每次讲课的时候，王旭有且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想睡觉。
天知道王旭在梅先生的课堂上睡过多少次。说句不夸张的，他可是从小睡到大的。
也就他好命，结交上了许明知这位好友，才顺顺当当的考中秀才，有了而今的悠闲和自在。
故而对许明知，王旭更加的信服，也更加的崇拜。
反之，梅先生在王旭这里的威信，就没有那么的厉害了。
被王旭一句不害臊的话语堵了回来，梅先生顿时就板起脸来：“身为同窗，看到明知而今已经是举人了，你却丝毫不知道上进？你一向跟明知交好，多向明知学学。”
“先生可饶了我吧！就我肚子里这点墨水，哪里是能当举人老爷的命？真要我进了乡试考场，肯定躺着出来。”王旭确实不怎么上进，也没那么大的斗志。说到科举，他本来就不是多么的上心。能够考中秀才，他就很满足了。
现如今他又成了家，接下来只需要好好赚银子，再多生几个娃传宗接代，应付完他爹娘的催促，就行了。
说起来，王旭觉得他这辈子挺精彩的。瞧瞧他们镇上能出几个秀才？他从来都不是其中的佼佼者，却能侥幸当上秀才，难道不是老天爷眷顾？
扭头看看依旧还在埋头苦学，寄望能考中院试的那些同窗，王旭只觉得自己很是幸运，日子也着实有滋有味。
最起码，他已经彻底解放了，再也不必被科举考试折磨的奄奄一息，悲惨至极了。
再说到当生意人，有谁能像他这般厉害，不是书商，胜似书商。他卖的可都是科举考试的题册，独一份的。其他生意人想要跟他争抢，都没有这个底气。
单凭他手里这些题册，哪怕他搬去帝都皇城，也肯定能很快找到一席之地。
“你还年轻，总要尝试尝试的。”梅先生并不是很赞同王旭此刻的放松状态，对于王旭的志得意满也很是不认可。
如若他还在王旭这个年纪，是肯定不会放过能够赶赴乡试考场的机会的。没成想王旭居然此般不珍惜，实在让梅先生感到愤慨，以及说不出来的惋惜。
“但凡我有明知兄一半的真才实学，我肯定会去尝试尝试的。不指望头名解元，让我最后一名侥幸考上也行啊！”真要有机会能当举人，难道王旭会不心动？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旭就是半吊子水，学问完全不若许明知的扎实。就说许明知刚刚说的乡试题目，十道题目中他只有两三道有那么点眉目。而偏偏他有眉目的答案，还并非精准答案，只有一半一半的正确率。
王旭可是靠卖科举题册发家赚银子的。对于题目的难易程度，他有着自己的警觉和认知。他可以笃定，真要他上了考场，在那样的紧张氛围下，他肯定是抓脑挠腮，绞尽/脑/汁/也答不上来的。
是以，王旭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放弃了继续科举的打算。
有多大的力量，干多大的事情。像科举这么困难的事情，还是交给不知道比他厉害多少倍的明知兄去辛苦吧！
听出王旭的言外之意，梅先生无奈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王旭到底不是许明知，他确实不该为难王旭。或者应该说，他这么多学生当中，也就只有许明知最有才学。只怕他这一辈子，就只有许明知这一位能考中举人老爷的学生了。
不过，有了许明知这个大有出息的学生，梅先生亦是深感欣慰。
“许明知是不是在里面？”就在这个时候，包厢外传来了程青远的声音。
程青远知道这里是许记酒楼。不过因为食味轩的关系，程青远从未进来过许记酒楼。今天是他第一次来，为的不是吃饭，而是找许明知。
到底是在镇上经营了这么久的关系网，许明知这位举人老爷一来镇上，程青远就很快得到了消息。这不，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爹爹，应该是这一间。”四下张望了一番，程路逸回道。
程路逸也没来过许记酒楼。在他眼里和心里，许记酒楼就是几个泥腿子开的，而食味轩要更加的上档次。
自然，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程路逸就更喜欢去食味轩，而不是对面的许记酒楼了。
“嗯。”说着话的功夫，程青远就自发推开了包厢的门。
再然后，包厢内的许明知三人就跟程青远父子对上了视线。
“姐夫！”一见到许明知本人，程路逸特别热情的冲了进来，“你真的回来了啊！怎么也没给家里传个口信？我还想着去许家村恭贺你考中解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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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等你去恭贺，黄花菜都要凉了。”王旭跟程路逸是出了名的不对付。两人从小到大就没有拿正眼瞧过对方, 互相之间的紧张关系时至今日也没有改善过。
这不, 一看到程路逸，王旭立刻就露出了讥讽的嘴脸, 不客气的回击道。
“王旭，我在跟我姐夫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多言。”以往程路逸是不在乎王旭跟许明知交好的。
彼时他还曾经不留情面的嘲笑过王旭, 连交朋友都只能找个穷酸学子, 足可见王旭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
反观他自己, 程路逸自认人缘很好，跟他交好的同窗也都是非富即贵, 远比许明知这个穷酸学子更体面。
可是不曾想，最终却是他尤为看不上的这个许明知顺利考中了举人，实打实的打了程路逸的脸。
“啧啧, 这会儿倒是喊起姐夫来了？以前可没见你对明知兄此般敬重。怎么？得知明知兄考中举人, 就立刻趋炎附势的变了小人嘴脸？程路逸，认识你这么多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狗腿的模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论起打嘴仗, 尤其是跟程路逸打嘴仗, 王旭早就训练出来了。
此刻就是如此。程路逸才刚一句话出来，王旭就噼里啪啦一顿尖酸讽刺砸了出去。直把程路逸讽刺的面色发青，差点就直接跟王旭动手了。
不过，程路逸这边有程青远这个护犊子的在, 立刻就有程青远出声维护他了：“王旭，你好歹也是秀才，说话却丝毫不讲究，简直有辱斯文。”
“我本来就不是斯文人，哪里像程秀才您，最爱斯斯文文的踩低逢高，动辄就欺软怕硬，表里不一，惯爱玩虚伪？”王旭可一直都记得，他曾经被程青远这个先生羞辱愚蠢的画面。
彼时王旭就想过，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狠狠的打程青远的脸，让程青远自己后悔当初所说的话。
而如今王旭已经是秀才了，程青远却依然只是秀才。秀才对上秀才，程青远再也别想在王旭面前端架子摆姿态了。
“王旭！即便只有半月的先生，我也曾经是你的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这般跟我这个先生说话的？”程青远铁青着脸怒道。
“王旭，注意你的言辞。”梅先生也是沉下脸，不赞同的训斥王旭道。
说起来，梅先生和程青远这些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互相之间没有太大的竞争和敌意。
虽然他们两人都是镇上的先生。可程青远好名声，又一直偏向收家境富裕的学子们为学生，处事尤为高调。而梅先生则更加重学问，他的学生亦是不论贫富、且以平民为多，性子相对就显得更加温和。毫无疑问，这两人之间的冲突就少了许多。
换而言之，梅先生对程青远并没有喜恶，也不存在不满。自然，他就看不惯王旭对程青远的不敬了。
毕竟，他自己也只是一个秀才。倘若王旭考中秀才就能不将曾经的先生放在眼里，那么他这个先生在王旭眼中又算什么？
推己及彼，梅先生不免就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再者，王旭还只是小事，许明知这位举人就在一旁坐着。以许明知和王旭的交情，难保许明知不会偏帮王旭，进而跟程青远为敌。
此般想着，梅先生就更加不赞同王旭的所作所为了。
比起王旭，许明知跟程青远的关系要更加的亲近。身为程青远的女婿，许明知是小辈，哪怕考中举人，也依然不准许对程青远不敬。否则，于许明知的名声着实无益。
为了许明知好，梅先生更期望许明知能对程青远尊尊敬敬的。哪怕只是维系表面上的关系，也可以。但是，许明知绝对不能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中去。
被梅先生这么一训斥，王旭虽然不是很高兴，却还是嘟囔着闭上了嘴巴。
其实程青远没有说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王旭认定的先生只有梅先生，并不是程路逸。所以王旭才会这般当面给程青远难堪，全然不将程青远放在眼里。
只不过，既然梅先生开口训斥了，哪怕王旭心里尤为不情愿，却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了梅先生的话。
眼看梅先生不过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将王旭给镇压了下来，程青远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一如王旭说的，他们镇上迄今为止也没出过几个秀才。就程青远这么多年，顶多也就是教出几个童生，连自己的亲儿子还是靠着许明知的教导和帮助才能顺利考过府试。
哪里像梅先生，先是出了许明知这么一个厉害的学生，随即又出了王旭这么个秀才，就越发让程青远心里不是滋味了。
哪怕王旭并不怎么样，不管是品性还是学问都尤为让程青远看不上，可王旭而今是秀才，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说程青远看不上王旭，王旭的秀才身份就能没了的。
更过分的是，王旭摆明了要跟他过不去，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今日有梅先生在，姑且还喝止住了王旭。可他们都是一个镇上的人，这以后若是再在街上碰到，他的颜面何存？
此般想着，程青远的脸色就越发不好了。
“王旭，谁准许你这样跟我爹爹说话的？就算都是秀才，我爹爹也比你更有学问。就你那点才学，居然还想跟我爹爹相提并论？谁给你的胆子？你到底还要不要脸面？”程青远可以隐/忍着不说，程路逸却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性子。
这不，一听王旭居然还敢跟程青远叫板，程路逸登时就怒了。
“哟，程路逸，你这是非要跟我叫板对吧？成啊，咱俩要不要比比才学？再怎么说，我是秀才，你却只是一个童生么！”嗤笑一声，王旭不能跟程青远叫嚣，难道还能放过程路逸？
“你……”被王旭当面羞辱，程路逸气的握紧了拳头，上手就想揍王旭。
“路逸。”及时拦住了程路逸，程青远不想理睬王旭的挑衅和叫嚣，转而看向了许明知，“明知，我们今日是来找你的。”
王旭跟程青远父子起争执的时候，许明知并未开口。
此刻被点名道姓，许明知自然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朝着程青远行了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好女婿。”比起王旭，许明知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程青远的心里终于有了些许安慰，顿时就摆起了谱。
王旭无声的撇撇嘴，眼中满是嘲讽。
好女婿？他跟许明知认识这么多年，之前可从来没见程青远这般对许明知客气。要不是许明知考中举人，只怕程青远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高看许明知一眼。
说到底，程青远就是有利可图，来攀关系的。
程青远没有看到王旭脸上的嘲讽，程路逸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刹那间，程路逸只觉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只恨不得狠狠撕下王旭脸上那可恶的嘴脸。
王旭凭什么坐在这里瞧不起人？就因为王旭考中了秀才，他却只是一个童生？
给他走着瞧！早晚有一日，他一定会考中秀才，将王旭踩在脚底下！
迎上程路逸的怒目相对，王旭耸耸肩，不以为意的笑了。
程青远有脸说他的学问不好，可程青远自己的亲儿子似乎比他还要更加的差劲呢！亏程青远老是爱在外面装腔作势，自命不凡。也亏程路逸动辄就是目中无人，最爱排挤同窗。
这般看来，程家父子根本就是两个大笑话嘛！
反正他很快就要跟着明知兄去帝都皇城了，也懒得跟程家父子起冲突。只要这父子两人别再闹到他的面前，他愿意稍稍退让一小步，不再出言相讥。
可如若这对父子非要不识趣的跟他过不去，他王旭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就让他爹去找程青远谈。程青远要是觉得他爹的身份不够厉害，他还有一位三品朝廷重臣的亲大伯！
就是不知道，程青远够不够胆子跟他们整个王家对上？
程青远当然不敢跟王家对上。最起初他当众羞辱王旭愚钝的时候，王家大伯还不是朝廷命官呢！彼时王家才刚搬来镇上没多久，程青远哪里知晓王家还有一位在外求学的学子？
要是早知道王家大伯能走到今时今日这般地位，借给程青远一百个胆子，程青远也不敢当众说王旭一个字不好的。
反之，程青远肯定会高高的将王旭供起来。哪怕是当众斥责自家儿子太过愚钝，他也不会指责王旭只言片语的。
这么多年下来，其实程青远一直都有私下里去找王老爷，为的就是再度将王旭收作学生。
然而很可惜的是，王老爷始终没有松口，王旭又是个混不吝的，从来都不愿给他好脸色，也不肯跟他缓和。
以致于直到今时今日，王旭考中了秀才，却不是程青远的功劳。跟王家的近乎，程青远到底没能成功套上，也没能顺利攀附上王家这棵大树。
迄今为止，程青远都还在后悔和懊恼呢……
136、第 136 章
说起来，程青远是一直都有礼让王旭的。今日要不是被气的不行, 程青远不会失去理智, 直接跟王旭怼上。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程青远再度想起王家那位远在帝都皇城的大靠山, 瞬间又不敢跟王旭起争执了。
更甚至，程青远一眼都没多看王旭，只一门心思盯着许明知不放。
再怎么说, 王家那边他是攀不上了, 程青远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许明知了。
其实在许明知考中举人之前, 程青远对许明知并没有太过抱有期望。毕竟王家那位可是三品朝臣，又岂是许明知区区一个寒酸学子能够拍马匹敌的？
不过在得知许明知考中解元之后, 程青远的想法就彻底改变了。
举人不可怕，解元才是真厉害。谁不知道举人的第一名都是内定的贡士？
许明知已经接连考中院试头名、乡试头名，再紧接下来, 会不会是会试头名？虽然很难, 可万一呢？
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念头乍一在程青远脑中闪过，就立刻扎了根。乃至程青远对许明知就更加在意了。
“女婿这次回来打算在家里呆多久？接下来是直接去帝都皇城, 还是先去豫州府、再另行转道？”这还是程青远第一次关心许明知的动向和打算。与此同时，他还琢磨着要不要给许明知添点盘缠。
毕竟以许家的境况, 着实算不得富裕。想要资助许明知前往帝都皇城赶考, 怕没有那般的容易。
只能说，程青远对许明知还是不够了解。或者说，程青远对而今的程锦玥还是缺少了足够的认知。
银子？眼下的程青远和程锦玥着实不缺。即便说不上多么的大富大贵，可他们确实是吃穿不愁, 且手有余银。
就说前往帝都皇城一事，周易已经顺利在帝都开了铺面、也买下了宅院，只等着许明知和程锦玥一行人过去便能立刻住下。
尽管帝都确实是皇城，各种开销肯定不小，但是只要解决了住的地方，吃又能花多少银钱？只靠许记布庄在帝都皇城的分店，就足以保证许明知和程锦玥一家人在帝都皇城丰衣足食了。
当然，眼下只是分店，等程锦玥抵达帝都皇城，决议在帝都定居，那么豫州府的许记布庄就要变成分店，帝都皇城的那家铺面才是真正的总店了。
“先回豫州府，再启程去帝都皇城准备明年二月的会试。”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秘密，许明知直接坦言道。
“挺好的。你这一去帝都皇城，只怕几年内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一路去帝都皇城，路上遥远，那边又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许明知和程锦玥的计划，程青远并不知道。
在程青远看来，许家没有那个实力送许明知一家都去帝都皇城。能在豫州府买一处府宅，只怕已经耗尽许家所有的家产，甚至还欠下了不少的银子。
想到这里，程青远张张嘴，就想提出给许明知路费的话语。
“这一点就不劳烦程秀才担心了。我会跟明知兄一起去帝都皇城，路上会互相关照的。”王旭大咧咧的一开口，就把程青远还没说完的话语给挡了回去。
“你也去帝都皇城？”王旭的话语太过突然，直接打了程青远一个措手不及。
“嗯，以后我也跟明知兄一样，会在帝都皇城定居。”王旭说着就笑了起来，是真的在笑，不带丝毫的讥讽和嘲弄，“老是听我大伯说帝都是个好地方，这下托明知兄的福，我也可以亲眼瞧瞧帝都皇城的繁华和热闹了。”
“定居？”程青远抿抿嘴，顷刻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们去了帝都住在哪儿？都住王大人家？明知也住王大人家？”
王旭前去帝都投奔王大人，程青远没有意见，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和想法。可许明知没必要承王大人这份人情，真的！
虽说能够结识王大人肯定是好事一桩，可程青远并不想将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拱手送给王家。只要他给足了许明知前往帝都皇城的盘缠，许明知完全可以自己在帝都找地方住下。
届时，许明知只需要欠他一个人的人情就够了。
可是程青远心里也很清楚，比起他，王大人能给予许明知的帮助肯定更多，也更大。但凡是个聪明的人，都会选王大人，而不是他。
如此一比较，程青远手中的筹码就没有多少了。
“这个倒不会。明知兄在帝都皇城的住处，得他自己决定。”王旭当然想要帮衬许明知。可问题是，许明知不需要他帮衬啊！
程青远不知道许明知而今的身家，王旭却是很清楚的。光是从他手里就分给了许明知多少银子？加之许记布庄和许记食铺的盈利，王旭可以笃定，许明知想要在帝都皇城找到住处根本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一桩。
就说王旭自己，到时候也不会一直在王大人家住。虽说是他亲大伯，可毕竟是寄人篱下，感觉肯定不一样的。小住几日可以，但要长住的话，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不过去了帝都之后，王旭是肯定要带着许明知去见见他大伯的。
虽然在王旭而言，以许明知的才学根本不需要担心，可他大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肯定能给与明知兄一定的指点。哪怕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起码能说上几句有用的教诲。按着他爹爹说的那就是，他大伯连放屁都是香的！
尽管王旭并不是很苟同他爹爹那般夸张的吹捧，可他也不能否认他大伯确实很厉害，是他们王家最有出息的读书人。
是以，每每王老爷尤为高兴的吹捧王大人时，王旭从来不会反驳，只是默默的听着。
一听王旭说，许明知可能不会住在王大人家，程青远顿时又来了劲头，连忙看向许明知：“女婿，你去帝都这一路上的盘缠……”
“已经够了。”程青远的话语挺直接的，许明知一听就懂，当即就打断了程青远想要帮忙的提议。
“够了？”程青远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许明知，又下意识的看向王旭。想着，是不是王旭帮忙给凑的银子？
“不是我。”看懂了程青远的疑惑，王旭摆摆手，顿时就为自己澄清道。
“看样子这许记酒楼赚了不少银钱啊！”回应程青远的，是程路逸突如其来的/插/嘴。
被程路逸这般一提醒，程青远也反应了过来。
是了，他差点忘了还有许记酒楼在。许记酒楼现如今在镇上也颇有风声，许明知的盘缠确实不需要太过担心。
皱了皱眉头，程青远忍不住就在心下长叹一声。
连前往帝都的盘缠都不需要他帮忙，程青远还真想不出怎样让许明知欠程家一个大人情了。总不能，真的指望程锦玥吧！
“许记酒楼的生意确实不错。”程路逸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王旭自然不答应，回道。
“还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程路逸倒不是故意想针对许记酒楼，而是他的的确确看不上许记酒楼。
比起食味轩，许记酒楼既没有多年的底蕴，也没有出名的特色菜，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赚大钱的地方。而许记酒楼之所以而今的生意还不错，可不就是因着许明知的名声在外？
以往许明知是秀才，许记酒楼的生意就很红火。而今许明知又是举人，许记酒楼的人流量只会越发的大。说到底，全是仰仗许明知，许记酒楼才压过了食味轩的风头。
“路逸！”程青远转过头，不赞同的瞪了一眼程路逸。
再怎么说，许记酒楼也是许家的生意。哪怕许记酒楼真的很不好，程路逸也不该当着许明知的面说出口。
程路逸及时反应过来，立刻就涨红了脸，转而看向许明知：“姐夫，对不住，我没有恶意。”
“无碍。”许明知拿起筷子夹菜，语气很是冷淡。
王旭嗤笑一声，跟着一起动起了筷子。
要说许记酒楼的底蕴没有食味轩丰厚，王旭承认。可酒楼就是做吃食生意的，好吃就行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和说法？
王旭可是知道，许记酒楼的食材都是从许家村收来的，最是新鲜，味道也特别的正宗。而且王旭还知道，许记酒楼的不少食谱都是程锦玥亲自列出来的。他尝过许记酒楼的菜色，很好吃，丝毫不比食味轩的招牌菜差。
也就程路逸这种没有吃过许记酒楼吃食的人，才有脸坐在这里大放厥词。果然，没见识真可怕，程路逸绝对是个中翘楚。
在程青远父子到来之前，梅先生只顾着跟许明知探讨学问，也还没尝过许记酒楼的菜色。此刻紧跟在许明知和王旭之后，他也动了筷子。
再然后，梅先生忍不住就睁大了眼睛：“好吃！”
早知道许记酒楼的菜色这般好吃，梅先生肯定早就来品尝了。而不是误以为大家都是看在许明知的秀才身份上，才会故意吹捧许记酒楼的菜色好吃。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太过愚昧，生出了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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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 137 章
被梅先生一句“好吃”打断思绪，程路逸撇撇嘴, 很是不以为然。
又来一个巴结讨好许明知的！真当他是三岁孩童好蒙骗？他就是不肯上当, 谁能把他怎么着？
说起来，程路逸还是很有些高看他自己的。许记酒楼的菜色好不好吃, 真不需要他来定论。而且许记酒楼也不缺他这么一个客人，他来不来捧场还真就不会影响到许记酒楼的生意。
是以，程路逸愿不愿意吃许记酒楼的菜色, 着实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般至关重要。
程青远也没碰桌上的菜。他之所以会带着程路逸来许记酒楼, 是为了找许明知, 而不是来蹭饭吃。对许记酒楼的菜色，他也并无丁点的兴趣。
梅夫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
没有程青远和程路逸父子两人那般还提前在门外出个声音, 梅夫人直接就推门而入，站在了包厢内。
看见突然闯进来的梅夫人，梅先生先是愣了愣, 随即脸色不禁涨的通红。
这般场合下梅夫人的举动, 无疑极为让梅先生颜面尽失。先不说包厢内还坐着程青远父子，就是在而今的许明知和王旭面前, 梅夫人也丢不起这个人了。
“你怎么会来？”梅先生站起身，就想将梅夫人赶走。
“我来找明知的。”视线在包厢内扫过一圈, 梅夫人很快就发现了程青远父子也在, 不由就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她还当吴氏是真的不会给程青远父子通风报信，结果根本不是她想的这样嘛！吴氏摆明了就是故意又摆了她一道，尤为让梅夫人生气。
想当初她是真的将吴氏视为好友，这才会不惜得罪许明知, 也要帮程路逸讨要到许明知亲手做的文章。
可是最终，她非但没有得到吴氏的感激，反而被吴氏一通怪罪。每每想起此事，梅夫人的心里就很是不痛快。
找许明知？梅先生下意识就皱了皱眉头，并不是很赞同的看着梅夫人：“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简而言之一句话，梅夫人不能待在这里，必须得趁早离开。
“不行，我要当面跟明知说。”梅夫人从来都不是会听梅先生话语的性子，此刻亦然。
看也不看梅先生一眼，梅夫人直接就看向了许明知：“明知，我刚从许家村回来，你们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何时有空，去家里吃顿便饭。”
听梅夫人说要请许明知去家里吃饭，不说许明知，梅先生和王旭都觉得很是诧异。
梅夫人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梅先生每次都想留许明知在家里吃饭，梅夫人动辄沉脸摔门，轻易根本不肯下厨。哪怕家里各种菜色都不缺，梅夫人也舍不得拿米下锅，没少故意羞辱许明知。
可是今时今日，梅夫人居然主动提出要请许明知吃饭，甚至还特意找到许记酒楼来？
由此就足可见，梅夫人对这次的请客是多么的看重了。
“师母，对不住了。这次回来时间太过紧急，恐怕没空去家里叨扰。”许明知面不改色的拒绝了梅夫人的邀约。
还是那句话，许明知从未想过要占梅先生家里的丁点便宜。往日里他就并非那般执着非要在梅先生家里被留饭，此刻就更加不可能去梅先生家里了。
至于梅夫人是怎样的心态前来提出邀约，许明知并无半点的念想，也不会放在心上。
而梅夫人明明去过许家村，却还是找来了这里，原因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梅夫人肯定是被拒绝了。
不管拒绝梅夫人的是程锦玥还是许奶奶，此举都深得许明知的心，许明知也没想再反口。
“不过是一顿便饭的小事，哪里算得上是叨扰？就定在明日晌午时分，你们可一定要来。”也不敢再拿出询问的语气，梅夫人直接就以着肯定的句式结了尾。
“师母真是客气。这是打算摆宴席吗？”被梅夫人一句“你们”勾起好奇心，王旭忍不住就笑了，“就是不知道师母的宴席桌上，有没有学生的位置？”
“自然是有的。什么时候你来家里，师母没有热情留饭？每次都是你太客气，说什么也不愿留下来。好几次师母饭都做好了，可偏生你还是走了。”说到请王旭吃饭，梅夫人还是很大方的。
毕竟王旭不是许明知，单说王老爷每年送给梅先生的丰厚节礼，梅夫人就不可能怠慢王旭。
只不过王旭这个人的性子太纨绔，很是不服管教，也不怎么给梅夫人面子，着实让梅夫人气闷的慌。
“那不是因着学生不想给师母添麻烦嘛！”王旭嘴上这样说着，面上却并没有抱歉的神色。
说心里话，王旭连对梅先生都没有太多的敬重，就更别说梅夫人了。
在王旭眼里，梅夫人就跟寻常趋炎附势的小人没什么区别。他很多次都看到了梅夫人望向许明知的不屑眼神，也亲眼目睹过梅夫人对待许明知的无礼态度。
王旭这个人很护短。比起梅先生和梅夫人，他当然更倾向许明知。
明明他和许明知都在，梅夫人却只独独对他一个人大献殷勤，而且还只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吃饭。梅夫人这不是成心玩针对，欺负许明知出身贫寒，是什么？
所以王旭才会故意不给梅夫人留情面，当场说走就走，就是想要给梅夫人难堪。
梅夫人一直都知道王旭这个人不怎么尊师重道，性子也格外的顽劣。此刻王旭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嘲弄，梅夫人却也不好当面点破，只得干笑着点点头：“那这次你可一定要来家里吃饭。”
“还是不麻烦了。”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态度，王旭再度不客气的拒绝了梅夫人，“学生这次也要跟着一起去帝都皇城，没时间去师母家里赴宴了。”
“你也要去帝都？”梅夫人当然知道，王旭从小就跟许明知交好。可梅夫人没想到的是，王旭跟许明知的交好已经到了连去帝都都要跟着的地步。
许明知去帝都是为了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这一点梅夫人是知晓的。
那么，王旭去干嘛？一览帝都的繁华和热闹？
“是啊！老是在镇上呆着，腻了。准备挪个窝，去帝都皇城看看。”无所谓的耸耸肩，王旭全然没有理会梅夫人的脸色是何其的难看，自顾自说道。
梅夫人的脸色确实有些挂不住。可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根本拿王旭丁点的办法也没有。
咬咬牙，梅夫人只得继续看向许明知：“明知肯定有时间的吧！你先生总是在家里念叨要跟你喝上两杯，趁着这次回来，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你先生的殷切盼望。”
在梅夫人的眼里和心里，许明知比王旭更加的识时务，也更加的好拿捏。至少，许明知不会像王旭这般，总是让她这位师母没脸。
“师母这话真是毫无道理。明知兄此刻不正陪着先生在小酌？刚刚师母没来之前，明知兄还跟先生畅谈此次乡试的题目呢！”有王旭在的场合，梅夫人想要拿捏许明知，根本没有她想的那般轻易。这不，王旭就又将梅夫人当面怼了一顿。
梅夫人差点没克制住跟王旭对骂起来。好在关键时刻，她又忍住了翻滚的怒火。
深吸一口气，梅夫人的神色尤为认真，执意要许明知亲口给出答案：“明知，你怎么说？”
“够了，你先回去。”其实在座所有人都很清楚，许明知的态度是拒绝。可偏偏梅夫人非要纠缠不休，连梅先生都再也忍不住，开口表了态。
“我是在跟明知说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梅先生，梅夫人的口吻很是不高兴。
梅夫人最是看不上梅先生的，就是梅先生的窝囊。以往梅夫人为何要舍下脸面跟吴氏交好？还不是因为梅先生比起程青远，到底还是矮了一头？
都在一个镇上当先生，要是不跟程家打好关系，万一梅先生以后都收不到学生，家里的日子还怎么过活？
比起程青远收的那些学生，梅先生收的学生是一个不如一个。一众学生中，也就王旭还是个好出身的，可以拿出来跟程青远的那些学生比较比较。可即便是王旭，也是程青远赶出来不要，这才转而来拜梅先生为师的。
这也是以这么多年下来，梅夫人为何总是感觉在吴氏面前抬不起头的症结所在。
直到许明知考中秀才，梅夫人这才扬眉吐气，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彼时她会答应帮程路逸讨要许明知的文章，表面看上去是因着她跟吴氏多年交好的情分，实际上何尝不是梅夫人想要炫耀的表现？
而今许明知又考上举人，梅夫人就越发得意，也越发看重梅先生的这个学生了。
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论，以后她必须得跟许明知交好。只要有了许明知这个金字招牌，梅先生在镇上就是独一份的声名远扬，绝非程青远可以再比之的了。
梅夫人甚至已经可以想象的到，从今往后源源不断来拜梅先生为师的热/火/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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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 138 章
“师母，家里确实很忙, 没空赴约, 抱歉。”既然梅夫人非要亲耳听到许明知的拒绝，许明知便满足了梅夫人的要求。
“许明知, 你……”梅夫人的脸色僵了僵，带着那么些许的不敢置信，睁大了眼睛瞪着许明知。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 许明知居然真的敢拒绝她的邀约。
明明以往的许明知不是这般模样的。以许明知的贫寒出身, 要不是她夫君对许明知多多照拂, 许明知怎么可能会有今时今日的风光？
怎么？而今许明知变成举人老爷，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不顾念跟梅先生的师徒之情了？
许明知真要胆敢这样，梅夫人势必不会让许明知好过的。
“明知没空就没空，休要多做纠缠。”梅先生鲜少会这般发怒。而今日梅夫人的所作所为, 着实惹梅先生不高兴了。
“我是为了你好！”没成想梅先生会对她发怒, 梅夫人失声尖叫道。
“你闭嘴！跟我走！”太惭愧了！梅先生简直羞于再见许明知。想也没想的，梅先生就拽走了梅夫人。
梅先生和梅夫人的离去, 没有人出声阻拦。许明知和王旭没有开口，程青远父子更是秉持了沉默。
不过目送梅先生和梅夫人就这样走人, 程青远父子着实有些尴尬。总觉得, 他们好像也不适合继续留下来？毕竟，他其实也有打算将许明知请去家里套套近乎的。
“既然女婿确实很忙，那就不勉强了。”最终，程青远就只能这般表态了。
“姐夫, 你下次回来，可一定要去家里坐坐。还有我姐和福宝、禄宝，他们也都好长时间没回过家里了。”虽然很清楚程锦玥跟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可程路逸还是厚着脸皮攀附了这个关系。
许明知没有接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程青远，微微颌首。他确实不会去程家，程青远的邀请自然不会作数。
至于程路逸的邀约，许明知本人根本不会言语。真正该做决定的那个人，是程锦玥，而不是他。
换而言之，程青远和程路逸都找错人了。
看出许明知并不是那般想要跟他们走动，程青远和程路逸父子其实很心急。错过了今日，下次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堵住许明知。
等到许明知去了帝都皇城，他们就更加没有机会跟许明知交好了。
可他们再是心急，许明知不肯接招，也是无济于事。
最终，程青远和程路逸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自行走人了。
没办法，许明知不愿意跟他们走动，难不成他们还能逼迫许明知必须跟他们交好？真要那般一来，就不是交好，而是结仇了。
当包厢内只剩下许明知和王旭一人，周遭的气氛立马就变了。
“明知兄，不是我不敬咱们先生，你确实不该主动送上门去。以你现如今的举人身份，谁能不眼红？照我看啊，你就是一块人人争着抢着吃一口的大/肥/肉。”王旭平日里倒是很少去梅先生家里走动。不过他送给梅先生家里的节礼向来丰厚，梅夫人是肯定挑不出他的错处来指责他的。
反倒是许明知，眼下根本就是人人抢着讨好。不管是程青远父子，还是梅夫人，都不例外。
“对待先生要有礼数。”许明知说道。
“我很有礼数啊！我又没把他怎么样。”撇撇嘴，王旭的语气瞬间就变得很是漫不经心了。
“下次当着先生和师母的面，你注意点言辞。”知道王旭平日里最不服管教，许明知对王旭向来不会严词指责，只是点拨和提醒。
“知道了。”许明知说的话，王旭肯定会听。而且王旭很清楚，许明知这是为了他好，才会提醒他。
换个人，哪怕死在许明知面前，许明知也不屑多言的。
没办法，他家明知兄就是这般的高冷没朋友！
哦不对，他就是明知兄的朋友。明知兄也就对他还稍微有点耐心，也多了几分关心。
此般想着，王旭不禁就得意了起来。
论起做文章，他确实不是好手。可论起交朋友，谁能比得上他？就是明知兄自己，也得对他自叹不如才对！
虽然此次跟梅先生的见面并不是多么的愉快，许明知也没打算再次补上。按着预期的时间，他们一家出发离开了许家村。
比起回来的时候，走的时候他们就多了一个许五丫。
码头，许家人都来送行了。
听闻许五丫可以跟着一起去豫州府，二丫她们几个丫头别提多羡慕了。无奈自家爹娘都太忙，根本无暇带她们去豫州府做客。最终，二丫她们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却别无他法了。
“等明年你们四叔考过会试，让你们爹娘带你们一起去帝都来找我们。”想着到时候许四宝和许五宝都可以带着出远门，程锦玥说道。
“真的可以吗？”许二丫不敢置信的看着程锦玥，小小声的问道。
“可以。”肯定的点点头，程锦玥而今对许家几位姑娘的想法和看法都有所转变，也更加的宽容，“到时候如若你们想留在帝都学刺绣，直接跟你们爹娘商量好，到时候就留在帝都。四婶会给你们留闺房，一人一间。”
许二丫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是神采飞扬：“那，那我也可以在帝都说亲吗？”
“如若你爹娘都答应，就可以。”拍拍许二丫的头，程锦玥笑道。
曾经程锦玥对二房的两个丫头是不怎么喜欢的。可是伴随着周遭发生的事情多了，二丫和四丫自己也在渐渐长大、慢慢变好，程锦玥也就变得一视同仁了。
她可以为三丫和五丫定下更好的亲事，同样也不会故意苛待二丫和四丫。只要许二哥和许二嫂同意，程锦玥这边都好说。
“谢谢四婶。等明年四叔高中，我们就一块去帝都找四叔四婶。”许二丫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她也可以留在帝都那样繁华的都城。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很美好。
“四婶……”扯了扯程锦玥的衣袖，六丫和七丫眨巴着眼睛，将手中拿着的荷包送上，“我们自己绣的。”
曾经许家几位妯娌，许大嫂的刺绣是最好的。而今许家几位姑娘，毫无疑问远在豫州府的许三丫是最好的。不过六丫和七丫亲手绣的荷包，也很是可爱。
接过六丫和七丫送来的荷包，程锦玥赞许的点点头：“很好看。等明年去了帝都，让你们三姐姐教你们绣更好看的。”
“好。”许家几个姐妹之中，因为年纪的关系，六丫和七丫相较之下跟其他几个姐姐都不是那般的亲近。不过对程锦玥这位四婶，她们俩是尤为信任，也真心喜欢的。只要是四婶说的，她们肯定照办。
“让四弟妹笑话了。我家两个丫头都笨得很。”许三嫂事先并不知道，六丫和七丫居然还悄悄给程锦玥准备了小礼物。这份心意肯定是好的，许三嫂也认可。
不过就六丫和七丫这惨不忍睹的刺绣功底，许三嫂瞧着就脸红。
“不会。六丫和七丫都很好。”程锦玥说着就看向许三嫂怀里的许五宝，“三嫂好好照顾三个孩子，儿子女儿都一样的。”
“四弟妹放心，我懂得。虽然有了五宝这个儿子，可六丫和七丫也是我闺女，我一样稀罕。”许三嫂跟许大嫂不一样。或者应该说，许大嫂给了许二嫂和许三嫂不小的冲击。
要说疼儿子，许二嫂和许三嫂都不比许大嫂差。不过许二嫂有许二哥管着，许三嫂则是一门心思朝程锦玥这个四弟妹看齐。故而尽管许四宝和许五宝都是家里的宝，却并没有太过影响二丫几姐妹在家里的地位。
“明年一起去帝都。等六丫和七丫长大，有什么事只要我这个四婶能帮得上忙，我决计不会推脱。”许三嫂最近这几日一直对她欲言又止，程锦玥看得分明，也知晓许三嫂的担心和记挂。没有太过迟疑，程锦玥给出了承诺。
“谢谢四弟妹。”许三嫂感激的红了眼圈。
家里几妯娌，她其实是最不懂得讨人欢心，也最不会跟程锦玥打交道。早先她还想着让六丫和七丫也学大丫三姐妹那般，多多去亲近程锦玥这个四婶。
可六丫和七丫都随了她，笨的很，一丁点也没有大丫三姐妹的乖巧和机灵，着实让许三嫂头疼的紧。
就说方才二丫主动跟程锦玥要求想去帝都皇城这样的卖乖话语，六丫和七丫就绝对想不到。
当然，她这个亲娘也没这个脑子，想不出来。
要不是程锦玥主动说要照拂六丫和七丫，许三嫂亦是开不了这个口。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比起许大嫂的诸多算计，程锦玥反而更喜欢许三嫂的嘴笨。至少，许三嫂想要为自家几个孩子好的心是真诚又善良的。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程锦玥便准备转身上船了。
“四婶！”许大丫忍了又忍，本以为程锦玥会跟她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程锦玥根本没打算跟她说话。眼看着程锦玥就要上船离开，许大丫当即就按耐不住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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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 139 章
程锦玥有听到许大丫的喊声，却没打算回头。
对许大丫, 该说的, 她都已经说了。更多的，就没有了。
至于许大丫以后会是怎样, 就是许大丫自己的抉择，跟旁人无关了。
“四婶！”见程锦玥不理睬她，许大丫急忙上前几步, 拉住了程锦玥的胳膊。
程锦玥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 冷脸看着许大丫, 并未有丝毫的波动。
“四婶……”许大丫低下头，语气里就带上了央求。
今日原本她娘是不答应她跟来码头送行的。是她趁着她娘不注意, 悄悄的跟了出来。否则，她此刻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说吧！”程锦玥到底还是松了口。
“四婶，你……”许大丫很努力的斟酌了一下措辞, 好半天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你要照顾好三丫和五丫……”
“嗯。”程锦玥点点头，回道。
许大丫再度张张嘴, 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程锦玥也没催促许大丫, 见许大丫没有其他言语, 她直接就挣开许大丫的手，上了船。
许大丫想要拦住程锦玥的。可是手伸到半空，又停了下来。
她不能后悔，也不可以后悔。不然, 她就背叛了她娘，背叛了她的大表哥！
许家其他人都看到了许大丫的举动，明眼人都是摇了摇头，不由就在心下叹息一声。
大丫这闺女真是被许大嫂给害了，这一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并未注意到大家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许大丫整个人都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许久都没走出来。
乘船一路抵达豫州府，五丫顺利跟三丫见到了面。
许久未见的两姐妹立刻就抱在了一起，亲亲热热的躲在旁边说话去了。
有关家里的情况，许三丫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说到许大丫的亲事，许三丫还是听了一耳朵。
对三丫，五丫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是许大嫂的态度，还是许大丫的决定，五丫都仔仔细细的说给了三丫听。
“大姐可真是娘的好女儿。”听闻许大丫连程锦玥的劝告都没有放在心上，三丫顿时就嗤笑出声。
听着三丫不加掩饰的嘲讽，五丫默了默，点了点头：“大姐确实很听娘的话。大表哥根本不是良人，可大姐铁了心要嫁去舅舅家。”
“那就让她嫁好了。要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单纯被娘骗了，还值得咱们同情。可四婶都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她还是固执的要嫁给大表哥，怪得了谁？”三丫撇撇嘴，连带对大丫的感观也变得不好了。
五丫就不出声了。
“你以后跟着爷爷奶奶？不用再回许家村了？”见五丫不开口，三丫也不想多提许大丫的糟心亲事，转而问道。
“嗯。奶奶说，让我跟着她。四婶也说，会养着我。”五丫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如实回道。
“那你要抓紧时间把刺绣功底练出来，不能让四婶白花银子养你。”对程锦玥，三丫尤为推崇，说着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了五丫，“这是我前两日绣的，你看看。”
“好漂亮！”曾经的五丫和三丫都差不多，刺绣水平不分伯仲。可是而今的三丫，着实比五丫厉害太多。
“我们很快就要去帝都皇城，周掌柜已经在帝都新开了一家布庄，还是叫许记。到时候我会跟新绣娘们一起撑起布庄的生意。而你，最好不要偷懒，也别拖后腿。不然，我可是不会顾及姐妹情分，肯定会骂你的。”丑话说在前面，哪怕五丫是亲妹妹，三丫也一样要求严格。
当然，三丫对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等去了帝都皇城，她会迅速成长为最厉害的绣娘，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嗯，我都知道，也记住了。”已经见识过三丫而今的刺绣样品，五丫自认她差的太远，连忙保证道。
放任三丫和五丫两姐妹聊的火/热/，程锦玥一行人则是迅速规整，又开始收拾前往帝都皇城的行李。再拖下去，就真要影响许明知的备考了。
按着程锦玥的说法就是，会试可马虎不得，最好能提前几个月抵达帝都，也更方便让许明知适应帝都的水土，以防任何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对于程锦玥这一安排，许奶奶连连点头，百分百赞同。
许爷爷也觉得程锦玥想的很周到，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许爷爷和许奶奶都跟在身边，可程锦玥已然是当家做主的人，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许家从老到少，就没有一人会反驳她的决定。
五日后，按着约定好的时间，程锦玥和许明知一行人坐上了前往帝都皇城的船只。
这一次，王旭也拖家带口的跟上了。
比起来豫州府的船，前往帝都皇城的船要更加的大，福宝和禄宝好奇的到处跑，着实兴奋。
程锦玥也没拘着福宝和禄宝，任由两个孩子在船上疯闹。反正有王一山两兄弟看着，完全不必担心福宝和禄宝会磕着碰着。
相形之下，三丫和五丫就安静多了。几乎是争分夺秒的，两姐妹每日都在忙着刺绣。
“你们两姐妹休息会儿，也放松放松，别把眼睛伤着了。”将吃的送到三丫和五丫面前，程锦玥说道。
“嗯，我们会的。”嘴上这样说着，三丫手下没停，又补了几针，才将针线活放下。
五丫的手就笨拙多了。眼看着三丫的绣品又快又好看，反观她自己的，五丫忍不住就长叹一声：“三姐好厉害。”
“你们两姐妹都很厉害。”眼看三丫整日盯着五丫提升刺绣水平，程锦玥想了想，索性将五丫的手给按住了，“这是在船上，摇摇晃晃的，对你们姐妹俩的眼睛不好。这样，四婶给你们分派一个任务，你们两姐妹给福宝和禄宝做几个小老虎。”
“小老虎？什么样的小老虎？”听说是给福宝和禄宝做东西，三丫和五丫激动不已，顿时就问道。
程锦玥也没卖关子，立刻就将具体的模样说给了三丫和五丫听。
简而言之，就是后世的玩偶，里面塞了棉花的娃娃。别说以三丫的刺绣水平，五丫都会做。不过这个小老虎的模样，程锦玥给出的要更加新奇，三丫和五丫之前都没见过，也不曾想过。
相比绣手帕，做程锦玥口中的小老虎着实要更加的轻松。三丫和五丫很快就上了手，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
原本因为在船上，缺了棉花，三丫和五丫还没开始着急，程锦玥就将棉花买了回来。
没办法，以程锦玥的锦鲤运，她想要的东西一般都很难找不到。比如她买回来的棉花，就是码头停靠点正好有卖的。随即，就被程锦玥顺手买了回来。
因为程锦玥买回来的棉花不少，三丫和五丫做好两个小老虎之后，忍不住又多做了两个不同花色的小狗狗，想着让福宝和禄宝换着玩。
福宝和禄宝很喜欢三丫和五丫送给他们俩的小老虎和小狗狗，每天都抱着不放。光是冲着三丫和五丫，就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谢谢。
其实不光福宝和禄宝喜欢，三丫和五丫自己也挺喜欢的。趁着手头有布和棉花，她们想了想，就主动去找了程锦玥。
“你们想做这个卖？”程锦玥确实有这个打算。之前在豫州府的时候，没有顾上。等到了帝都，肯定要玩新鲜的花样。
不过此刻三丫和五丫居然能想得到这一点，着实让程锦玥有些意外。
“是的，四婶。福宝和禄宝都很喜欢这样的小老虎和小狗狗，其他小孩子肯定也会喜欢。我们还可以做小兔子、小猫咪，或者其他的小动物。肯定有孩子会喜欢的！”三丫是灵机一动才有了这样的想法。而这个想法一旦成型，三丫就再也没办法将这个想法扫除。
在三丫看来，这样的小玩偶肯定会在帝都皇城大受欢迎的。而且成本不高，对四婶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三丫和五丫真是有想法。好，这件事四婶就交给你们俩姐妹去做。等到了帝都皇城，四婶等着看你们两姐妹帮四婶赚多多的银子。到时候四婶给你们两姐妹发赏钱。”拍拍三丫和五丫的脑袋，程锦玥承诺道。
“不要赏钱，赚的银子都给四婶，给福宝和禄宝买好吃的。”摇摇头，三丫说道。
三丫一直对程锦玥这位四婶心存最真诚的感激。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找四婶讨要赏钱的。
“嗯嗯。”五丫点点头，再度变回了曾经那个跟在姐姐屁股后面乖乖附和的乖巧小姑娘。
“没事。四婶有银子给福宝和禄宝买好吃的。你们两姐妹也得多备点银子当嫁妆。”程锦玥一边说一边就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亲事四婶肯定会帮你们两姐妹定下，嫁妆四婶也会给你们俩准备。不过你们俩的私房银子到底能有多少，就得看你们俩自己了。嫁妆是大家都能看得见的，私房银子却是你们俩自己的。我这样说，你们俩听得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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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三丫和五丫都听懂了程锦玥话里的意思。
知道程锦玥这是在为她们考量，三丫和五丫抿抿嘴, 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有时候她们真的很期望四婶才是她们的亲娘。比起许大嫂, 四婶真的对她们太好了，处处都帮她们想的尤为周到。
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 三丫和五丫对程锦玥更加的感激和亲近，二话不说尤为听程锦玥的叮嘱和安排。
许明知也看到了三丫和五丫新做出来的小老虎。眼看福宝和禄宝玩的很是高兴，许明知不禁就对程锦玥投去了赞许的眼神。
不得不说, 在许明知眼里, 程锦玥是真的越发厉害了。光是程锦玥脑中每每闪过的那些新奇点子, 就足以让许明知刮目相看了。
听程锦玥说，等去了帝都皇城就会大力主推三丫和五丫正在琢磨的小老虎等动物, 许明知点点头，并未反对：“挺好的。”
“这可是我接下来的招牌。到时候夫君你可得多多支持，不要吝惜的赏咱们许记布庄几幅亲笔字才好。”程锦玥早就想过了, 光是小动物只能打动小孩子们的心。可若是多了许明知的墨宝, 那就不一样了。
以许明知在帝都皇城的人气和名气，程锦玥绝对相信, 会有很多学子愿意捧场的。而这个市场，程锦玥打算好好找王旭谈谈。
反正王旭也不打算继续考科举, 多得是空闲和时间。而且王旭接下来的打算, 程锦玥也很清楚。既然王旭打算继续做学子们的生意，卖题册和卖玩偶也不冲突。只要确定是许明知的墨宝，就不愁没有卖点。
“嗯，好。”许明知并不古板。程锦玥要他墨宝的原因, 他瞬间就猜到了。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应了下来。
“这事不急。夫君你先准备会试，不要分心。至于咱们布庄的生意，肯定要层层递进。先买小动物，再卖梅花呀、树叶呀、云朵呀之类的形状，最后才是夫君你的字。”程锦玥已经想好了，小动物肯定率先能吸引住小孩子们的眼光。等市场开始变热，绝对会出现效仿的，她就转而卖梅花、树叶和云朵之类能够吸引女子的花样。最后才是学子们的市场，重中之重的推崇。
一听程锦玥的计划就知道，程锦玥是有自己打算的。许明知轻轻颌首，没有提出其他异议。
既然决定了，那就肯定要尽快准备。程锦玥是很认真想要抢占市场的，次日就拉着许奶奶、吴婶和吴小梅一起跟三丫和五丫赶制起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发现程锦玥和许奶奶突然变得忙碌了起来，王旭没有二话，叮嘱他家娘子也带着丫头主动过来帮忙。
程锦玥没有拒绝赵琴儿她们的帮忙。眼下她确实缺人手，而且在这个生意上，程锦玥有想过要招揽身边的帮手。
是以程锦玥很快就跟赵琴儿谈定，要给赵琴儿她们银钱。
赵琴儿本来是不想要的。先不说王旭跟许明知的交情，就是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要靠手工活赚银钱。
可程锦玥的态度很是强硬，不由分说就定下了此事。与此同时，还直接给赵琴儿她们派发了任务。
被程锦玥的强势镇压住，性子绵软的赵琴儿张张嘴，又闭上，最终就只能老老实实听从程锦玥的安排了。
不过一回到他们自己的船舱，赵琴儿就忍不住将此事告诉给了王旭知道：“夫君，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嫂夫人的银钱，我说什么也不该收下才对。”
“娘子无需太过介意。当年我才跟明知兄结交的时候，明知兄也时常这般让我感觉到无所适从。不过习惯了就好。说到底，明知兄和嫂夫人都不是爱占小便宜的性子，这样的人反而更值得相交。”所以王旭才会一而再越发的高看许明知，到现在更是直接以许明知为尊，甘愿当许明知身后的小弟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明知兄那般不为银钱所动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明知兄这般品行清正的。反正在王旭的心里，许明知值得他一辈子追随。
而今听闻程锦玥的作风，王旭更是一丁点也不意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嫂夫人也是厉害的，完全没有损及明知兄的威名。这样的嫂夫人挺好的，王旭就很敬佩。
“我也这样觉得。”朝着王旭点点头，赵琴儿说着就红了脸，小小声的不好意思道，“一开始我对嫂夫人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可是真的跟嫂夫人接触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是我太过愚昧拙见，根本比不上嫂夫人的大度和从容。”
“正常。”自家娘子的出身比他还要好，王旭自己就是高攀的主。对于赵琴儿说看不上程锦玥，王旭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赵琴儿性子太过实诚，什么话都肯跟他坦白。
不过，之前就不说了，王旭还是很希望赵琴儿以后都能跟程锦玥交好的。是以，王旭接着就叮嘱道：“嫂夫人很厉害的。你多跟她接触接触，就知晓了。”
“嗯。我听三丫和五丫说到嫂夫人在豫州府有两家铺面，许记布庄和许记食铺的生意都很好。而且现如今嫂夫人在帝都皇城也已经开了一家布庄，我们手里正在做的小玩意儿都是准备放在布庄卖的。要是搁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但是现下嫂夫人让我觉得，我应该也可以做的更好。”在赵琴儿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女子就应该乖乖呆在后宅相夫教子，决计不能出去抛头露面。
可是程锦玥也没有抛头露面，但程锦玥手里有三家赚钱的铺面，这些都是程锦玥一个人的私产。哪怕挂上了“许记”的名头，可赵琴儿听得分明，这三家铺面都是程锦玥打理的，许家人都只是给程锦玥做工的。
怪不得许爷爷和许奶奶对程锦玥那般的放任，几乎是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任凭程锦玥做主。就是许举人对程锦玥这位夫人的态度，也很是敬重，丝毫没有因着自己才学甚高就低看了程锦玥……
赵琴儿很清楚，她自己的性子很软，肯定学不来程锦玥这般的强势和自主。但是她从程锦玥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也学到了很多她以前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以致于赵琴儿觉得，她以后应该会很愿意跟程锦玥接触，甚至跟程锦玥结为好友的。
“嫂夫人确实很有本事。我倒是没听明知兄说多少，不过许伯母跟我聊了很多。我很少看到谁家婆婆一听到自家儿媳妇就是赞不绝口的好听话，一句埋怨都没有的。”王旭说到这里，认真看了看赵琴儿，跟着就放低了声音，“娘子你肯定不知道，嫂夫人才刚嫁去许家的时候，别提多闹腾了，说是将整个许家都搅和的鸡犬不宁也并不为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会作妖的，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支持明知兄干脆休了嫂夫人……”
赵琴儿是真的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事，不由也跟着小声惊叹道：“不可能吧！嫂夫人的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作妖的。而且我瞧着，许伯父和许伯母都嫂夫人都很满意，三丫和五丫她们两姐妹也很喜欢嫂夫人这位四婶。”
赵琴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船舱内没有其他人，她方接着说道：“许家大房爹娘都在，三丫和五丫却跟着四房。虽说三丫两姐妹都挺懂事，可毕竟有她们自己的亲生爹娘。换个人，只怕没有嫂夫人这般的大度。”
“那肯定的。当叔叔婶婶的确实可以帮忙照看侄女一段时日，可直接帮忙养到长大嫁人，就着实很了不得了。”跟赵琴儿的想法一模一样，王旭倒不是觉得养三丫和五丫需得花多少银钱，他只是觉得三丫和五丫跟着自家爹娘才是天经地义的。
哪有许大哥和许大嫂这般当爹娘的？直接将亲闺女丢给弟弟弟妹养，而且丢了一个不算，又接着把第二个也丢过来，真是让王旭大开眼界，无言以对。
“所以我才说，越是跟嫂夫人接触多了，越是觉得嫂夫人很厉害。感觉以后不管家里碰到什么麻烦事，我都可以找嫂夫人帮我出主意。哪怕我做不到嫂夫人这般的宽容大度，但肯定愿意听得进去嫂夫人的劝慰。”王家也不是没有冲突和争执，赵琴儿虽然性子绵软，可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实在做不到心里毫无芥蒂。
不过在了解过程锦玥之后，赵琴儿觉得她肯定很愿意听程锦玥的所有劝告。只因为在她看来，程锦玥并不是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只会不痛不痒随意说些好听话的人。
“真要是这样，那我更要感激嫂夫人了。”王旭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般全力支持自家娘子努力去跟程锦玥交好。
要知道曾经他可是最为瞧不上程锦玥的，也没少在背后说程锦玥的坏话。不过眼下看来，程锦玥估计要成为他和自家娘子长长久久家庭和睦的纽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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