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家的顶梁柱王子腾死了, 死在了任上。随着王家顶梁柱的坍塌,赫赫有名的王家瞬间分崩离析。
不说王夫人收到王子腾死讯后心里的震惊和难过,谁知贾母却比王夫人还激动。这么些年,极少看到贾母如此失态的样子,让人传信进宫给元春递消息。
哪里知道, 宫里人说元春发动了, 消息递不进去。王夫人顾不得伤心哥哥的死,心神又被元春牵绊住。当即进了好久不去的小佛堂,跪了一天一夜,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只求佛祖保佑自己的女儿平安生产。
临时抱佛脚显然不怎么管用,任凭王夫人这回多么虔诚地乞求、跪拜,宫里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元春生产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生下一个男婴。可惜孩子在母体憋得太久窒息而亡, 元春也昏迷不醒。
王夫人听到消息差点儿没晕过去。贾母这两日有些心神不宁,显然在等什么消息。没两日, 京中就传出了北静王谋反的消息。一时间,北静王由原先的位高权重到底王爷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人人都上赶着踩一脚。
这个时候,便有朝臣弹劾北静王在宁国府宗妇秦可卿的葬礼上没有圣旨违法出席, 早有不臣之心。将圣上御赐之物随意送人,不忠不义,早有染指皇权的不轨之心, 其心可诛。还有那贾家也是帮凶。
贾家是不是帮凶, 皇上一清二楚。贾家许是有意, 不过他们家也就女人有些用处,男人没一个抵用的,导致人家北静王压根就看不上他们。就连发动兵变、提前谋反也没通知一声,贾家跟个聋子一样,还傻傻地干等着。简直可笑。
殊不知,皇帝早知北静王没安好心,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呢!元春便是意外得知,祖母早就陷入了皇上布的圈套里受了刺激才会提前发动的。她早些日子在宫里没少受暗算、吃不好又睡不好的,整个人都瘦的脱了相。不过是靠着肚子里的一份希望活着。
如今,梦碎了,元春也醒了。
她知道自己家里不受待见,自己在宫里也得失势。没有家世、没有外力、没有圣宠的女人在皇宫里过的什么日子她看过,也感受过。许是曾经她能活、能坚持,但是现在不成了。感受过人上人的日子,再回到从前,太难了。她适应不了了。她已经失去了在黑暗中挣扎的能力、激情。
这么多年,她也累了,想休息了。如此,反倒不如也活不了,便拼着一死为家里争取一线生机。留下一封血书,求皇上放过家中年迈的祖母、骨血亲人。字字血泪。
腊月底,贤德妃贾元春溘然长逝。荣国府中一片哀凄。
罕见的,荣国府过了一个低调的年,低调地仿佛一点儿声息也无。
贾政已于年前到了家,如今闲在家里,圣上对他也没个安排。贾宝玉见着贾政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整日龟缩在自己房里,一步不敢出,就怕被贾政逮到。邢霜整日在大房院子里,也不怎么走动。
至于凤姐儿,无论怎么小心翼翼,王夫人终究还是让宝钗插手了府中管理之事。美其名曰协助她,给她打下手帮帮忙的。
过了年,贾政一直闲赋在家终于待不住了。开始找人活动。如今元春已然过世,没了贵妃女儿,贾政又开始想起了别的法子。
兜兜转转,孙家还是找上了大老爷,想要为孙绍祖求娶迎春。大老爷回来还认认真真地跟邢霜合计,分析孙家的情况,最后总结觉得孙家还可以。倒是想着真的把迎春许配给孙绍祖。叫邢霜一阵白眼,就大老爷这个眼神,做她女儿也真是倒霉。叫邢霜给拒了。
大老爷也没反对,反正他也不是非要和孙家结亲不可。再看看也成。却不知邢霜心里也在发愁。迎春的婚事确实是个大问题,现在找,门当户对,之后若是贾家出了事,迎春的日子怕是难过。不找吧,迎春的年龄眼看着也不小了,也没什么理由拖着。
没成想迎春的婚事还没定,探春的婚事就要有着落了。却是东南方名粤东的一偏远小国国主,来京朝见,以和亲手段向天朝称臣。皇帝哪里舍得自己的公主去那民生未开化之地?便容后再议了。哪知这事恰好叫贾政知晓,当即上了折子,愿意让自己的小女为国分忧,和亲东粤、为国出力。
要知道那东粤距离京城三千多里远,隔着茫茫一边海域,这要是嫁过去了,一辈子也别指望再见一面了。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受欺负了受委屈了都不知道也没人给撑腰,谁家舍得把自己闺女送出去受罪?偏生贾政一副忠君爱国、过国分忧的架势,亲自上折子自请。
不是为了自己的官途,不顾女儿的死活,贾政可真不愧是个官迷。可惜,皇上铁了心要对这些世家开刀。又怎么会允?这个时候,刚好贾雨村也跳出来搅局,成功搅合了贾政的算盘。也免了探春远嫁异域之苦。
却说贾雨村因为在薛蟠和冯渊那个案子上判了冤假错案,被皇上撸了职,闲在家中。只这贾雨村和贾政一样是个官迷,好功名利禄,每日汲汲营营,终于还是叫他钻到了空子,见风使舵投靠忠顺王。不过两月,又重新启复了。
贾雨村为人虽不怎么样,但是,把握人心自有一套。看出来皇上想对这些世家动手,便头一个跳出来弹劾贾家。要知道贾雨村一开始便是托贾家的面子才复职,和贾家一直关系密切。没少帮贾家办事,手里自然握有一些贾家的秘密。趁机告发贾家。
贾家最大的靠山元春已经过世,家里又没有什么得用的人。一时间,朝堂上弹劾贾家的折子如雪花般洋洋洒洒地堆了一大摞。有荣国府的也有宁国府的。宁国府那边多是说贾敬跟地方官员信件往来过密,秦可卿金丝楠棺材“逾制”,贾珍勾引世家子弟众赌博吃酒,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残害无辜百姓等大罪。
荣国府这边更细。有荣国府不守礼制的,有贾家跟谋逆的北静王交往过密的,有大老爷曾经欺压百姓的,有贾政任上办事不利、偷逛青楼楚馆的……
各种罪证,有些真的,有些莫须有的,真真假假的,人人都来踩上一脚。
皇上斟酌了一番,终于还是对贾家下了判决。收回宁国府和荣国府世袭爵位,夺了所有贾府男丁身上的职位,成为白身、平头百姓。收回贾家府中内眷册封的诰命。抄没荣国府,男丁中除了未成年的贾环、贾琮、贾兰,尽皆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宁、荣二府同时被查抄。
当荣国府被官差包围,荣国府上上下下不拘是主子还是奴才全都被带到了大厅跪下听旨的时候,皆惊慌无措。显然还没明白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祸事。恐慌、无助、瞬间感觉到天塌了的绝望。只邢霜终于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安稳。
最怕的是头上悬着把刀,你明知道绳子要断,却不知道这根绳到底什么时候会断,刀何时会落到你的头上。这种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如今,事情发生了,邢霜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读完圣旨,只听一声令下,便开始正式抄没家产了。霹雳乓啷的响个不停。
邢霜护着珞哥儿还有岫烟,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只贾母看着被官差围成一团的荣国府、肆意践踏、摔打、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贾母老泪纵横。荣国府曾经的荣光一幕幕地从自己眼前闪过,曾经的张扬恣意,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而王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官差朝着自己院子里而去,急的眼睛都红了。
倒是没想到,这时又来了一道圣旨,这回却是许了个恩典。
起因便是这段时间皇上大动作很多、抄家灭族、大动干戈的事情做的多了,皇上到底不想让人觉得朝廷太过冷血,闹得人心惶惶的。再加上大老爷当初积极归还朝廷欠银,京中这个话题持续了好久。皇上还记得,顺嘴问了身边的内侍一句,刚好又扯出了当初邢霜在灾荒时候捐赠银钱米粮菜蔬之举。平日里也常有善行。
因着这个,叫皇上感叹这些世家倒也不全是蛀虫、一无是处之流,还有能看的过眼的。皇上沉吟了片刻,便又顺手施了个恩典。允其府中女眷的嫁妆带走。
当然,不是谁都可以,只有三个女眷有此幸运。邢霜的善举为自己占了一个名额;李纨是节妇,因而,她也算一个。最后便是贾母了。圣上体恤其年事已高,也允其带走嫁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邢霜本来还在想着自己只怕还得被迫背着二房一截,毕竟也不能看着二房所有人全都活不下去。不管是因为贾母还是因为名声,都不能这么干。想到这里,邢霜就觉得膈应。结果现在用了皇上的恩典,倒是不用了。有贾母和李纨的嫁妆,二房的生活问题就自己解决去吧,真真是意外之喜了。
于是,又放邢霜几人去取嫁妆。说是放还,其实也不可能真的让她们对着嫁妆单子一件件找,不说嫁妆本身的损耗了,就是这些大家夫人嫁妆哪个不是几十上百台的,东西杂七杂八的,还能让你都抬走?因此,也就是一人整理出个一个箱笼罢了。
邢霜还好,之前就知道府里早晚要有这么一遭,空间里早就藏了一些东西。前些日子,又叫如意收拾了一个箱笼出来,早早从嫁妆里捡着贵重值钱又方便兑换花用的放进了里面。却是想着到时趁乱收进空间里面当做以后明面上的财务花费。
当初是想着说自己趁乱藏起来的,再不济也可以说是娘家兄弟或是姐妹打发人送过来贴补自己的,好叫日子过得不要太艰难。好嘛,现在连理由都不用找了,直接光明正大地使用,反正都知道是自己的嫁妆了。
于是,邢霜进屋后直接在收拾好的箱子里面又从其它箱子里面捡那轻省贵重的又挑了一些再拾掇,直把箱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出来了,总共也没用多久。
一出来,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就很有眼色地过来帮忙抬了箱子。不敢不客气,谁让人家是皇上都夸赞的人,就是夺了爵位查抄了府邸还能留着自己的嫁妆。不敬着些都不行。
等到了门口一看,贾母和李纨刚好也都出来了。看她们竟然和自己差不多会儿就出来了,估摸着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邢霜就知道两人箱子里东西数量价值肯定也都不多。毕竟自己可是早前就收拾得差不多的。想想也是,毕竟是落了难了,哪里能由得她们挑挑拣拣的?
其他人看邢霜三人出来得这么快,也猜着了原因。王夫人见着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失望。
几人放好了自己的嫁妆,便被赶出了荣国府。贾母、王夫人、宝钗、赵姨娘、贾环、凤姐儿带着巧姐儿、平儿、莲姨娘带着贾琮、邢霜带着珞哥儿、岫烟、下人只鸳鸯、吉祥和如意是早就放了身契跟着出来的。
其余下人皆随着荣国府的家产一起抄没、发卖,压根就出不来。王夫人到现在还只顾着心疼自己藏了一个库房的银子没了,压根就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些她极为喜欢的银子,后面且有的苦头吃呢!
煊赫一时的贾家就此败落……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个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就这么转瞬消亡, 真真应了那句“食鸟投林、便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出了荣国府大门, 贾母、王夫人这么一群人就都愣住了,府邸没了, 她们这么些人又该往哪里去啊?
邢霜就看着这么些人的脸上表情各异,贾母、宝钗、王夫人、凤姐儿等人难堪的、后悔的、迷茫的、无措的、愤恨的、痛苦的……清醒、不清醒的谁管得着呢?
哪知道,王夫人转眼就看向邢霜。这是指望邢霜将事情揽下来呢!这么多人, 不拘是吃还是住, 都要不少的花费。从前,这点儿银子王夫人许是不看在眼里, 现在嘛, 情况不一样了,王夫人自然就机灵起来了。再一个, 这么多人,还得劳心劳力地安排,怎么都是个磨人的差事。
好嘛, 这会儿想到自己了。邢霜才懒得搭理王夫人呢!若是过不下去,邢霜许是会伸把手, 可这会儿子不说贾母, 起码李纨手里也不缺。王夫人倒好,儿媳妇再不好也是自己人, 可着劲儿就想造自己的钱了。怎么就想得这么美呢?
邢霜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瞅了两眼王夫人, 视线又在李纨身上打转了两下, 复又将眼神放回到王夫人身上。意思嘛就都明白了, 这是说你儿媳妇嫁妆也在呢,别想躲。李纨低下头替贾兰整理衣裳,只装做没看见的样子。邢霜也不在乎。
眼瞅着邢霜也在这边装傻,不出头,王夫人没办法,习惯性地便将视线转向凤姐儿。想着让王熙凤出头叫邢霜出面安排,顶好能将邢霜手里剩下的嫁妆公用才好呢!王熙凤一扭头,照顾巧姐儿去了,只当没看到王夫人的眼神暗示。头一回,凤姐儿觉得自己这个跟鹌鹑似的缩着不出头的大嫂子是个有智慧的,这头一缩装啥也不知道的法子确实好用。
凤姐儿又不傻,这会儿大房就只剩邢霜的嫁妆,以后多少还能贴补他们一些,她这个婆婆她算是看明白了。虽说不会待你如何好,但是总归不是那狠心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饿死的。要是现在就全给用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一看王熙凤这装死的作态,王夫人的脾气又开始起来了。大声喊了句“凤丫头,平时府里都是你管事,你来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王熙凤被王夫人这尖锐的叫喊声吓了一跳,知道躲不过去了,这才上前一步,满脸的无奈:“这家里上有老太太在,还有我婆婆和您在,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辈指派呢?便是平日里府里我管事也是一样,有什么事儿我都不敢擅专,回过你们才敢决定的。如今也一样,横竖长辈们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也就是了!”
王夫人没成想凤姐儿口齿伶俐起来,反将了自己一军,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贾母却是坐不住了。
凤姐儿是小辈,那谁是长辈呢?谁又能指派呢?贾母只得站出来说话。大房二房这一番眉眼官司她不是没看到,只是贾母一时心神俱疲,不想出声。再一个,如今结果已然如此,贾母知道以后的日子且有的熬呢,钱就是顶顶重要的事情。没钱,以后的日子要艰难的多。所以,贾母手里的钱她也不想动,就想着她们两房谁能把这钱出了才好。顶好是邢霜出,这才装聋作哑。
现在,没办法了,贾母只得出声。到底是做过国公夫人的,贾母几句话的功夫便定了主意。对着凤姐儿吩咐道:“凤丫头,咱们这么多人,住客栈太不划算了。你先头跟外面的管事的打过交道,让他们帮忙租赁个小院子,暂且先住上几天再说。”
这倒是可行。凤姐儿应了声,却没立即走,“扭捏”地站着。贾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每一个出头的。只得叫鸳鸯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金镯子。交给了凤姐儿,让凤姐儿先去兑了去办事。却转身对邢霜和王夫人道:“这院子的钱我给了,剩下的每日的吃喝不会还要指望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家吧?”
邢霜笑着接过了话:“这哪能呢?剩下的吃用花费我和弟妹一人一半就成。就不用老太太费心了。”邢霜倒不是真的想从贾母手里抠钱,该她花的她绝对不少花,可是叫她出钱养活王夫人一房,绝无可能。为了不叫王夫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必须从现在开始,叫她见识一下自己铁公鸡的威力,坚决不多出一分钱,就是这么较真。
时间太赶,一时也找不着什么不大不小、价格又正合适的院子,倒是找到了几个小院子,只得先租赁个小院子暂且安置下来。只是这么一来,房间便有些挤了。王夫人便又开始找事,邢霜懒得搭理她,按着人头分好了房间,便带着人先去梳洗了。
等梳洗好之后,众人都饿了,这才发现这么多人居然没有几个会做饭的。如意倒是会,不过她只有一个人,这么多人也忙不过来啊!由吃饭又想到这么多人换下来的衣裳又谁洗呢?
哪成想王夫人还理所当然地想将做饭、洗衣、打扫这些杂活全都交给吉祥和如意两人。邢霜都气笑了,反问王夫人:“你凭的什么这么安排的啊?”
王夫人想也不想,张口就来:“谁叫只有她们是下人呢?”
“就算是下人,那也只是我的下人,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嘛?何况,我早就放了她们的卖身契。她们现在就是友情探视,你就别打她们主意了哈!”邢霜朝着王夫人翻了个白眼,就带着吉祥、如意两人回自己房间去了。
可把王夫人好一顿气。
因着这个,当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时,邢霜还特地强调了一下谁也不许使唤吉祥、如意两人。至于饭食和衣裳,各房准备自己的就行。一切都分开。包括花费,全都自己承担。迎春和惜春便跟着自己,探春是二房的,便跟着王夫人。
凤姐儿听了一喜,刚想说话,邢霜又转过来对她说道:“你们也一样,自己房里的事情自己解决就行,不用凑一起。”凤姐儿的笑就慢慢僵硬了下去。点头应是。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子占便宜的心思也没了。
都是惯得,还当自己一个个的是夫人、太太的呢!
到了第二日,吃早饭一样各房吃各房的。如意煮了鸡丝粥,鸡是昨儿下午跟住在附近的农户买的,极为鲜美。炒了一碟子炒青菜,菜也是从农户家里买鸡时候送的,又蒸了一大碗肉糜蛋羹,滴了点香油,就着软糯的馍馍,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饭。
邢霜还怕珞哥儿出了府不习惯,哪里知道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爱极了。邢霜带着岫烟在自己房里吃着早餐,别人那边可就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凤姐儿那边好歹还有个平儿,做什么都能有人搭把手,倒是还过得去。贾母有鸳鸯照顾着,也还成。只有王夫人那边可就热闹了。王夫人使唤赵姨娘干活可惜使唤不动,一旦王夫人喊她赵姨娘便掐着腰跟王夫人大小声喊,都这个地步了赵姨娘哪里还怕她?
这么几次之后,王夫人就歇了趁机折腾赵姨娘的心思了。只是,衣服总得有人洗,饭总得有人做,活总得用人干啊。没有下人了,这不是还有两儿媳妇呢嘛!一时间,王夫人便将主意打到了两个儿媳妇身上去。将活分配给李纨和宝钗干。
谁不是贵夫人过来的?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头,一时间,婆媳几人开始斗智斗勇。李纨时常利用儿子贾兰躲活干,而宝钗又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主?心里的弯弯绕多了去了。便时常撺掇王夫人变着法地管李纨要钱。一时间,婆媳几人之间的戏码简直精彩纷呈。
贾母、邢霜等人就在这个院子里等着贾家男丁的审判。不是不想去看,只是,牢房里面看管甚严,压根就不让探视。中间,黛玉来过一趟,专程过来送钱。这个关口,人人远着贾家还来不及,这个傻姑娘还硬往这边靠。叫邢霜给骂回去了。送的钱也叫邢霜拦下没叫收,就把黛玉带过来的吃的和衣裳给了贾母。
可把王夫人气得够呛。她原本还想叫黛玉送几个下人来使唤的。哪知道邢霜自己喜欢过苦日子,还拦着别人过得好。可真是个黑心肝的。
过了一周,才算是审完,谁成想没放人出来,反倒是又添了一个人进去。却是因着抄家那会儿从二房那边搜到了罪臣甄家的好几箱财物。
因着这几箱子财物,贾政身上的罪责又得加重,叫审讯的一吓唬,贾政便把王夫人招了出来。言明全是王夫人私藏,自己毫不知情。结果,王夫人自然也进去了。
一般,家中女眷犯下罪责,其夫也要承担大半责任。尤其是官宦女眷,毕竟,女眷一般无甚权利,若犯下何事,通常也是仰其夫名义行事。正如王夫人,先前有事都是拿府中名帖也就是大老爷的,谁知后来被大老爷拿走了,是故后来王夫人干些不法勾当便全都用的贾政名帖。
如今事情一出,贾政一脑门的官司。可不全是王夫人干的好事。可把贾政害惨了。贾政惨了,他咬死了自己不知情,全是王夫人私自干的,王夫人自然也被收监了。旁的也就罢了,私藏犯官家的财产,被爆出来就别想全身而退了。再加上拿着贾政的名帖包揽诉讼,赚黑心钱……
熬了七八天,贾家的判决终于还是下来了。宁国府贾珍、贾蓉等人流放西北。荣国府中,皇上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也许是元春的临终求情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荣国府终究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过,总之,相较于宁国府,荣国府要幸运的多。
贾赦杖责一百棍、贾政杖责一百棍。邢霜并没有花银子打点,因而大老爷这一百棍是结结实实地挨着受着的。这一顿杖责差点儿要了大老爷半条命。只是,这一百棍大老爷挨得不委屈,也确实是他该受的,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何况,大老爷还是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若不是他认错态度好,又提前还清了欠银,一百棍的杖责哪里能解决的了,只怕再补一百棍也别想轻易过去?至于贾琏,也受了六十棍,贾宝玉倒是没事,就是牢房里呆了几天,啥事没有就出来了。
贾政就比较惨了,挨了军棍不说,他和王夫人还得流放极北之地两年。谁叫他一脑门子的官司,沾了那么多是非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老爷和贾琏几人受完刑罚便被放了回来。身上伤得着实不轻,邢霜给请了大夫, 这伤至少得养上一个月才能走动。邢霜原本打算换个大一点儿的地方住, 这么一来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行人便暂时在小院子里住着。
贾政和王夫人的判决是流放, 半个月后上路。贾母心疼小儿子要受罪, 心疼地食不下咽。着急上火地, 再加上抄家夺爵的打击, 这么一冲, 身子终于绷不住倒下了。
得, 刚送人大夫走又得把大夫请回来。人大夫说了这就是心病,自己想不开吃啥药都不管用。说是这么说,却终究还是给开了保养身子的药, 又安慰了几句,走了。
大夫一走, 贾母就叫人喊大老爷过去。邢霜不叫去,明知道他大儿子刚受了伤,下不来床, 啥事就这么急, 这么重要,偏要喊她下不来床的大儿子?
大老爷见着邢霜的暴脾气又起了,只得一个劲儿地拿好听的话安抚。哄好邢霜之后,还是挣扎着身子起来, 让贾琏扶他过去贾母处了。这个时候过去, 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邢霜不放心,便守在门外。哪成想贾母竟是打着叫大老爷跟去贾政流放之地去看顾贾政的打算。
房间里,大老爷直挺挺地跪着,贾母仍旧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是“劝”又是“求”的。句句令人闻之心酸。
“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我心疼他你就不心疼他吗?多少流放之人都回不来了,没人跟着我如何能够放心?你就那么冷些,连你亲弟弟都不管不顾。”
大老爷梗着脖子:“那您什么时候能心疼心疼我呢?”
大老爷这委屈的话音叫贾母顿时眼前一亮:“我也不是不心疼你。你身体不方便,让琏儿陪着去也成啊!琏儿他年轻力壮的,有他跟着他二叔,路上多照顾着,我也能放心。”
贾琏没成想居然还扯上了他,满心的不乐意。尤其看着大老爷不说话的样子,直觉要遭,头一回心里这么烦他二叔、烦贾母。
大老爷不说话,贾母便再接再厉:“就当是我这个母亲求你了行吗?”
哪知道大老爷反口就是一句“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替琏儿求求您了成吗?您为您儿子着想,我终归也得为我儿子考虑,不是吗?”
大儿子使唤不动,贾母便又用起了其它法子。痛哭流涕,大声叫喊:“哎呦,老天爷啊,我作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孝子、混账儿。老天爷啊,我要叫这孽子给气死了,你睁睁眼睛瞧瞧啊!干脆叫我这么死了算了。”
大老爷跪在地上,动都没动,声音平静地安慰道:“没事儿,您要是叫我气死了,我这一条命也不要了,后脚就跟您去吧!您放心,不会叫您路上害怕、孤单的。”
“你——”贾母手指着大老爷,使劲儿地拍打着大老爷的身子。邢霜从外面一下子踹开了门,叫人按住了贾母,带着大老爷回去了。
贾琏红着眼睛也回去了。没人看贾母一眼。
三日后,荣国府的下人被集中发卖。宝钗等人一同出门的时候这才发现邢霜居然没去。这会儿,众人这才发现邢霜居然不去赎人,再一回想,这才发现邢霜身边的心腹居然没一个里面。也是这个时候,宝钗看着邢霜的眼神就透着那么几分思量。
“大伯母倒是机智,先前府里裁人的时候把人放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子倒是不用如我们一般发愁了。”宝钗这是故意将话题朝邢霜身上引。果然,就见众人看向邢霜的眼神有些奇怪。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只知道使心眼子。邢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意打发了句“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呗”就撤了。任是谁也不会想到邢霜会提前知道,是故,想了一会儿也只都当邢霜运气好罢了。
却说宝钗这边,宝玉缠着不让要将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赎回来。贾母向来拿宝玉当心肝肉似地来疼,自然无有不允的。便叫鸳鸯拿了银子给宝钗。只是,她如今早不是当初的老太太了,日后还得过日子,也不可能把荣国府被发卖的下人全都买回来,不过是挑着几个分量重的赎回罢了。
因着从这些世家查抄的奴仆,尤其是丫鬟,定的价格都比较贵。像是袭人这样的大丫头得要一百两银子。贾母便让鸳鸯给宝钗拿了五百两。
宝钗接了钱,却不叫宝玉一同跟去。只说跟大嫂子还有凤姐儿几个女人们一起去,他一个男的跟着不方便。宝玉只得在家中眼巴巴地等着。谁知等到下午宝钗回来,却只带回来了麝月和莺儿。宝玉问:“袭人她们呢?”
宝钗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如今府里已然败落,咱们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过,秋纹和碧痕她们自然也不想跟着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罢了。她们的心都不在这处了,我何苦强留她们?放她们了。”
宝玉摇晃着宝钗的肩膀,一遍一遍地问着:“那袭人呢?袭人总不可能抛下我的。从前她家里人接她她都为我留下来了,不可能不愿意留下的!”
宝钗不急不慢地回道:“袭人那丫头倒是忠心,可惜了——可惜,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叫人买走了。我也不知她如今究竟在哪,只得先回来了。”
宝玉心里头难过极了。全都没了,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着,两眼木木的。宝钗也不担心,宝玉一向重情重义,任是谁都放在心上。等过几天自己再好好哄哄他,宝玉忘性大,很快就该好了。便吩咐莺儿打水来,亲自伺候宝玉梳洗。宝玉果然由着宝钗动作。
另一边,宝钗口中早被人买走的袭人还在跟好些下人绑在一块儿,由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挑拣着。心里满是怨恨。刚刚宝钗来过,居然只带走了麝月,却将自己留了下来。袭人先还只当是宝钗没瞧见自己,拼命朝着宝钗呼喊,招手。哪知宝钗朝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付了银子便带了麝月离开了。
袭人这才明白,宝钗哪里是没看着自己,分明是不管自己罢了。亏得自己从前还觉得林姑娘小性子容不得人,哪里知道自己竟是看错了人,分明是这个宝二奶奶更容不下自己。袭人这回才真正想明白,宝钗只带走麝月却不带走自己的原因。
自己和麝月都是通房,宝钗若是一个都不带回去,别人只怕要怀疑她。所以,她怎么也得赎回一个。只是,相比较麝月,宝钗明显更忌惮自己,毕竟自己跟宝玉的情分非比寻常。所以,便舍了自己。至于麝月,她虽知道这一切,却不会说出来。她自然也不想有自己这么个竞争对手。
袭人明白了一切,却无法。毕竟,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就会被什么人买了去。也许是天不绝袭人之路,宝钗走后不久,黛玉又过来了。她毕竟长在贾家,跟好些人也有些情分,便想着过来看看,能帮一把是一把。刚好就碰见了袭人。既见着了自然顺手就将袭人买了下来。
偏生跟袭人一起的还有周瑞家的。王夫人身边的一把手,黛玉向来对她没有好感,自然就不管了。周瑞家的急了,便向袭人求助,只道只要袭人能帮忙说服黛玉赎她,就告诉一个事关她的秘密。
袭人自然不能轻易许诺,只让周瑞家的先说来听听。周瑞家的无法,只能试试,告知了袭人她再不能生育的事实,以及前因后果。差点儿没叫袭人厥过去。作为一个女人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袭人满心里都是绝望,从前的所作所为、所有期望都好似成了笑话一般。一个没有了期盼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来呢?端看宝钗后来那鸡飞狗跳的生活就知道了。
至于周瑞家的,没少帮着王夫人做坏事,谁管她呢?
后面,当初日子过不下去两次来贾家“打秋风”的刘姥姥听说了荣国府被抄家的祸事,带着自己的孙子板儿前来看望贾母。到处寻人打听,辗转了好几日才算是找到贾家暂住的小院子,还带着自家的一些特产蔬菜瓜果。
可惜,贾母装病不见。其实是贾母抹不开脸面。当初刘姥姥去荣国府的时候,府里何等风光。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贾母只觉得刘姥姥是来看笑话的才是。又或者是自己心理过不去,总之,自己不出去见也不叫“外人”进入打扰。
刘姥姥活了这么大年纪,哪里不清楚贾母心里的别扭。也没多说,只叫板儿在贾母门外磕了个头,见带着孙子走了。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贾政和王夫人上路的日子。可惜,不管贾母流多少泪,有多不舍,也更改不了圣旨。贾母没法子,只得在贾政的包袱里多放些银子给他傍身。
可惜,贾母再知晓得多却终究还是个囿于内宅的妇人,哪里知道这被流放的犯人和官差之中的一些猫腻?贾母的银子便是给的再多,也绝不可能真正落到贾政手里。只怕刚出了京城这地界,就得被沿路押运的官差哄抢完了。不仅如此,若是贾政不放手,只怕还得受些皮肉之苦。
还有王夫人,王夫人可是最爱财的。性命和银钱相比,贾政发现了自然会放手,王夫人可就不一定了。若是到时贾政放手了,王夫人却执意不松手,还有的苦头吃呢!到时候,只怕就是这些官差对着王夫人当面上演教做人系列了。
贾政和王夫人上路了,贾家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因为刘姥姥上门的事情,这京城贾母也是不打算住了。贾母享了大半辈子的福,这么多年当惯了人上人,哪里能受得了在这遍地权贵的皇城卑躬屈膝地生活?说不得动辄还得要碰上从前旧识。要强了一辈子的人,着实接受不了,最终贾母还是决定回金陵老家。
邢霜倒是也赞同。她前些年在金陵时候还留了产业,那儿还有堂兄和堂嫂在。刚好也叫岫烟一家团聚。最重要的是,留在对贾家知根知底的京城,对着珞哥儿的成长不好。留在京城生活,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说些“这家当初如何如何后来犯了过错被抄了家不是好人,离着远点儿”这样的话。邢霜自己倒是无所谓,却不想叫自己的儿子经历这些。
所以,邢霜也赞同回金陵。便趁着众人收拾东西的间隙,她也悄咪咪地准备了一批物资放到了空间里。啥都备着,路上才能过得舒坦些嘛!所以,邢霜买了一些京中有名的糕点,顺便还去酒楼订了十几桌桌喜欢的席面,还买了大量的米面粮油蔬菜干粮,全都放在了空间中可以保鲜的储藏室里的。还有其它一些穿的用的,一年四季的啥都有,全都放空间了。
毕竟是要离开京城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邢霜真是见啥都想屯着放空间。
凤姐儿也在收拾着东西。随着王家败落,这些日子她的堂弟王仁一直缠着她要银子花用。起先,凤姐儿还给过两回,可惜,到了后头王仁变本加厉地要。凤姐儿就不管了。最近,王仁频频上门讨要,着实缠得紧,不给就骂骂咧咧的。凤姐儿都要疯了。如今,马上收拾东西要走了,凤姐儿心里高兴地紧。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疯子了。
凤姐儿满心满眼地认为离开了京城,自己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却不知道她的好姑妈因着恼恨凤姐儿如今不听话,不给钱,早在牢里就将凤姐儿不能生育之事抖落给了贾琏。贾琏对凤姐儿早没了夫妻情分,如今凤姐儿又没了王家的护佑,贾琏想休妻的念头只怕要压不住了。只能到了金陵,且有的歪缠呢!
几天后,贾家一行人踏上了回南的行程。不知金陵老家等待她们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富贵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能习惯金陵老家的生活吗?金陵的族人对这样一群被抄家后灰溜溜回去的族人又秉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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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部分就到这里啦,剩下还有一些在番外里面有交代。别走开,等等明天的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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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雷公电母唯一的闺女锦欢下凡历劫了
小锦欢做好了迎接凡尘七苦的准备
然而——
投胎的农家,风调雨顺,越过越好
嫁的相公,郤诜高第、步步高升,
锦欢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官太太
夫君娇宠、婆婆疼爱
小日子美滋滋
时迁从娘胎带出来的弱症,越长大身子越衰败。
从前,他觉得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拖着残破的身体
日日挣扎着多活一天好叫爹娘高兴;
直到锦欢嫁进了时家,娇妻入怀,他生平头一回贪心了起来,从不信佛的人弯了膝盖,跪在佛前整整一夜,只求“向天再借几十年”。
一旁守着他的锦欢眨了眨眼睛,巨认真:“相公,你拜我就行了。”
长命百岁,携手一生。
文案二
小锦欢出生那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魏家老太太直觉不喜。
然后,刚生出把锦欢扔到后山的念头,一道雷劈下来,
老太太躺了一个月
嫁人后,锦欢遇到的事就更多了,
时迁的上司想让时迁锦欢走不出这个地界,雷电交加
上司躺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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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食用指南:
—朝代架空,非常空,甜宠轻松向,笑就对了
—家长里短,人生百态,啥人都有,拒绝道德制高点
—作者专注甜爽,不憋屈,欢迎食用,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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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林妹妹的妹妹,
性子蔫坏,脾气贼耿直,还有个乌鸦嘴技能
林小妹开启了“坑爹、坑姐”,
后来转移战场去祸害贾家的故事。
林蓁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萌萌哒“姐姐,我巨乖巧。”
黛玉:我信了你的邪!
也不知道林妹妹哪辈子不积德修来的这么一个会作妖的妹妹。
黛玉:我家妹妹这么皮,这么弱,我能怎么办?当然只能宠着啦!
这是一个“有了一个不省心的妹妹,林姐姐好忙,忙得没空见花落泪,也没空找大猪蹄子贾宝玉还泪报恩”的故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是从前的家底了。从前出远门虽说辛苦些,但也只是旅途奔波劳累些。好歹吃住都是精心的。现在呢, 水路是不用想了, 这么多人出不起那个银子。于是, 一行人是雇的马车回去。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个个的都换下了绸缎衣裳, 乖乖地去成衣铺子买了从前她们家下人都看不上的棉布衣裳, 也不嫌弃布料粗糙了。
一路上走走歇歇, 从前的动不动就头晕、胸闷等一些富贵病也好了。就这样, 风餐露宿地到了金陵, 一条命生生去了半条, 狼狈不堪。
一行人可不是荣归故里,而是落魄回乡。虽有之前捐赠族田之恩,但是这些恩情向来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总有一些人想到贾家哪怕抄家但是总会留一些用来保命的或者说是东山再起的东西,故而有些人在翘首以待, 准备咬一块肉。
贾母还想端着身份摆谱,可惜,压根就没人搭理。金陵老家的族人主支、旁支不知多少人, 妄想拿着辈分压根压根就是在痴心妄想。何况, 贾家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哪里有多少情分可用?
摆了几回谱,都叫人给撅回来了,贾母也就认清了形势, 不再自取其辱了。几乎不怎么出门了。
贾母不出去了, 想从贾家一行人身上讨便宜、主动上门寻衅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很快就主动放弃了。却是因着邢霜的妹夫姜堰没几天就打发人来看望。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吃穿用俱全。又跟本地县官打了个招呼。
官官相互嘛,且这又不是什么损害自身利益的事,也可得卖妹夫个面子,就让夫人送了些礼物。两位县太爷护着,本地一些乡绅也就都客气了,原来暗地里的那些打探都没了,明年上的礼倒是多出不少,言语中也颇多客气。
至于原先那些心思,什么心思?哪有什么心思?要有也是欢迎人家回乡的心思。至于其它的,大家相视一笑,透着一股子默契。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要和气生财的嘛……
倒是邢霜这边,差点儿就把这回事给忘了。当初姜堰外放谋缺时候,大老爷可是狠出了一把力,这才能叫谋到金陵这边的缺。要知道,金陵向来富庶,谋缺不易,不是大老爷帮忙,姜堰还真摊不上。姜堰在溧泽上任,就在隔壁县城。这几年知县干得也不错,这届任满约莫就能往上升一升了。
姜堰也是个感恩的,这几年收获颇丰,就邢霜和大老爷就显得更为感激,对着大老爷和邢霜依旧还是当姐姐、姐夫地敬着。当然,邢雪在其中也没少出力就是了。
再有一个,原本贾家是两房人,贾母是想着拖着宝玉、宝钗二房一大家子跟着大老爷和邢霜过的。可是,邢霜可不乐意白养着这么一大家子。直接就叫两房分开了。任凭贾母这么折腾都不管用。
如今,邢霜可不怕贾母再闹腾了。到了现在邢霜也看出来了,贾母哪里舍得死?府里头都抄家了贾母都硬生生挺过来了,哪里舍得死呢?不过是威胁人罢了。邢霜也不管了,贾母和李纨手里都还有些财物,许是不够整天大鱼大肉的,但是,精细打算着些,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她就不管了。
知道邢霜铁了心要分家,原本贾政夫妇不在,贾母应该是跟着大老爷和邢霜过活的。偏贾母不,她要替她二儿子看家,也舍不得宝玉吃苦,便跟宝玉、宝钗以及李纨母子过活了。这还不算,外面遇着了人,人问她怎么不跟着长子,她就做出一副儿子不孝、受了委屈的模样给人看。好悬没把邢霜给气死。越发不爱搭理这个虚伪的老太太。
分了家,按理贾琏该跟着大老爷和邢霜过活的。不过,没几天,也叫邢霜给“赶”出去了。现实凤姐儿争着想要大房的管家权,知道邢霜手里头有钱,就各种上蹿下跳,殷勤小意,把个邢霜给烦的呀。
再有,自从一行人到了金陵以后,贾琏就打起了休妻的主意。王家败了,凤姐儿又不能生了。贾琏占了上风。凤姐儿如今无依无靠,哪里能容得了贾琏的休弃?怎么都不接休书,一天到晚地闹腾。贾琏和凤姐儿这夫妻两个见天地吵、闹腾。男的女的都没了风度,动口又动手的,大人作孽、小孩遭罪,经常把巧姐儿吓得“哇哇”地哭。
真是笑话了,想想自己的嫁妆也不可能给她的。如今,一家子全都靠着邢霜明面上的嫁妆过活呢!因着邢霜当初还有几间铺子和田庄,当初是交给了堂兄夫妇照管,邢霜只是固定地从这些产业里面的盈利拿出一些来给公中运转。
再加上两人这么吵闹,搅合得乌烟瘴气的,邢霜就叫来人把家分了,将人一道“赶”了。她也不怕别人说自己不是亲妈,故意苛待贾琏夫妇。左右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有什么意思?
若是可以,邢霜甚至想把大老爷也跟贾琏这夫妻两一起分出去过得了。那样就更安静了。当然,大老爷是不可能走的啦,打死也不走,见天地跟邢霜耍宝。还把珞哥儿搬了出来,一块儿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那个悲惨哦,叫邢霜哭笑不得。
将明面上能动用的钱财分了贾琏一些,就将贾琏夫妻两人“赶”出去了。如今,贾琏夫妻两人现在用着的都是邢夫人的嫁妆,邢霜就是一分都不给,两人也没话可说。毕竟,嫁妆是个人私产。
分了两人出去,两人总归不会饿死。因着贾琏本来在荣国府干得就是交际理事的事情。如今到金了老家后干得还是这么些事情。知道邢霜身后还有个当县官的妹夫,族里也给面子,便让贾琏帮着处理一些族里交际。管理的事情,也有银子拿。同时,也有利于跟族里面打好关系,又能赚钱养家,这么着也成了。邢霜就把这两个给“赶”出去了。
倒是巧姐儿,因为贾琏和凤姐儿着实不太靠谱的样子,大人再如何终究孩子是无辜的,便留了巧姐儿下来跟珞哥儿一块儿作伴。两个孩子一起玩得倒是也挺好。风姐儿也知道自己和贾琏这个状态不适合,便也没意见。
分了家后,凤姐儿继续和贾琏闹。这回,任凭两人吵破了天去,也没人管了。任凭这两人相互折磨去吧……
就这么着,过了两年。
这两年,迎春、岫烟相继嫁人。岫烟终究还是嫁到了京里,是王太医的小儿子,从前王太医就有意,不过邢霜没答应罢了。好事多磨,纵使荣国府败落了,王太医也没改主意,岫烟也愿意,刑忠夫妻更是欣喜。难得多方满意,岫烟就嫁人了京城。
怕岫烟胆怯,也担心王太医家小看岫烟,邢霜给陪了多多的嫁妆。还有一些珍贵的医学典籍。刑忠夫妇更是把这几年在金陵打拼挣来的陪了大半,全给了岫烟做嫁妆。因而,岫烟的嫁妆也是很过得去了。嫁过去后,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迎春的夫婿是大老爷和邢霜多番挑选的。是镇上一位乡绅家的公子。还是独子。迎春这样的性子还是找个独子的家庭合适些。迎春夫婿许是没有什么大的出息,但是性子好,人也老实,守着家里的家业过日子也不差。再加上公婆也是厚道人,她婆婆虽然有些凶,但是傻人有傻福,在外人面前还挺护着迎春的。
如今只剩下惜春还在闺中。这孩子脾气有些倔,有些不想早嫁,邢霜也不逼着。随着她了。珞哥儿已经入了学,巧姐儿也开始跟着读书,不过不是去学堂,在家里学习罢了。偶尔,学学女儿家的手艺。
不同于邢霜这边的岁月静好,二房那边的日子就热闹多了。
向来以针线女工管家理事为标榜、然而一个月也拿不了几次针线的宝姐姐如今也做起了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计。没办法,现在比不得从前了,日子得节省着过,养不起下人了。莺儿一年前就被卖掉了。除了宝玉的通房,就没下人留下来了。
而且,自从袭人被黛玉赎回,竟是又找了回来,回到了二房。只要没人的时候,袭人就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宝钗,叫宝钗不寒而栗。宝钗不是没想过要将袭人赶出去,或者再卖一次,只是,这回袭人机灵了防备心甚重,从不落单。再有贾母在上面看着,宝钗压根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就罢了,袭人竟是和麝月联起了手。袭人再没可能有孕,整个人就算没了希望,一心只想报复宝钗。而麝月也想要孩子,偏生宝钗容不得她有,或者说容不得麝月先她生下。
有句话叫“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袭人和麝月一拍即合,联合起来对付宝钗,不知给宝钗添了多少堵!还在贾母面前给宝钗上了不少眼药。贾母原本就不喜宝钗,如今更反感了,这叫宝钗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两人联起手来,日常致力于给宝钗添堵,日子过得也是热闹。而二房的这份热闹,随着流放归来的贾政、王夫人的回归更加精彩。
谁也不知道贾政和王夫人流放途中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好罪,反正两人回来的时候比起两年前简直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枯瘦、干瘪、粗糙、贾政弯了脊背,黑了面皮,王夫人脸上甚至还留有疤痕,人也有些神经质。把贾母心疼地又指着大老爷一家骂了一回。真是躺着也中枪。
贾政未回来前,二房在金陵宗族中一直玩不转。之后也一样。贾政回来后,又开始骄矜自傲气来。自持读书人身份,在自荐当族学夫子被拒后面子上过不去,整日里窝在书房红袖添香美其名曰闭门读书。
王夫人则忙着跟两个儿媳妇较劲。尤其是对着李纨,毕竟李纨手里头有嫁妆。王夫人回来后越发对钱上心,让李纨把嫁妆交给她保管。可惜,李纨如今可没从前好说话了。王夫人而为难宝钗更多是因为两年过去了宝钗也没给宝玉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王夫人觉得宝钗不中用,还拦着宝玉通房不叫有,太过。要好好治一治。
婆媳之间斗智斗勇你来我往。李纨忙着培养儿子读书,宝钗忙着督促宝玉上进,两人不约而同得敷衍王夫人。王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磋磨儿媳妇的手段一个接一个的,搅合得宝钗跟宝玉的感情也不好。
而赵姨娘则趁着王夫人跟宝钗、李纨较劲的时候磨着贾政给探春火速定下了一户家境殷实、人品也还可以的人家。不然,指望王夫人只怕还不知道要将探春卖多少钱呢!
这么些年,探春也看明白了,赵姨娘再差劲儿对自己这个闺女也不会有坏心。而自己原先亲近的嫡母,除了宝玉,她的眼里还有谁呢?自己从前的诸多讨好就好像一场笑话,嘲笑着自己的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收起了心中的傲气、由着贾政的安排,出嫁了。
婚后,她又求着丈夫带着贾环出门办事,想着法子地帮着贾环学点儿本事,养活自己和家庭。以后,若是王夫人容不下赵姨娘了,母子两也能过得下去。
果然,探春的打算没有白费。王夫人的性子越发古怪,先还只是磋磨儿媳,后来,又开始转移目标。先是赵姨娘,赵姨娘虽泼辣,到底如今儿子有本事,就不留下收齐了,跟着儿子走了。
随后贾母又遭了殃。贾母还活的好好的,就当着贾母的面搬走了贾母藏在床底的箱子,那箱子装的可是贾母的全部身家。贾母气极、当即过来阻止,一把抓住了王夫人的手,谁知反叫王夫人一把甩了出去。当即倒地不起。
这一推,贾母中风了。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弹。
而后,贾母悲惨的日子就到来了。
仗着贾母受了委屈也不能说,王夫人借着照顾贾母的名义动不动就往贾母身上又打又掐的。三五不时地就要饿贾母一顿。只要不饿死就成。没人的时候,指着贾母的鼻子骂,怎么难听怎么说。
贾母也想告状,可是,每回她最多只能当贾政在的时候打翻王夫人递过来的饭食,又是王夫人恶狠狠的样子来表达。贾政不知有没有看懂,反正表现出来的就是没懂,看过贾母之后,就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贾母眼睁睁地看着小儿子离去。脚步都没停一下。眼里渐渐湿润……
贾母一直觉得,自己这两年受苦了,遭罪了,等她的政儿回来,自己就有好日子过了。如今贾政回来了,贾母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该到了。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只有数不清的后悔、这才觉得到了金陵这头两年安安生生的日子该是她这下半生过得最好的日子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贾母也是在悔恨中度过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最后, 贾琏也没能成功休弃凤姐儿。先时是有贾母挡着, 后来贾母没了,凤姐儿再没别的法子。只得放下尊严、求着贾琏, 又妥协让平儿当了姨娘,让平儿生子。好歹平儿是她的人。她跟平儿商量, 将来这就是两人的孩子。
后来,平儿生了一子一女。凤姐儿安慰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孩子,可惜,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凤姐儿对待平儿的孩子和巧姐明显态度不一样,厚此薄彼。
忠厚如平儿,在面对自己孩子的事情上也显然不得不在意。慢慢地, 两人之间渐渐起了嫌隙。再然后, 孩子渐渐长大,懂事了,自然还是向着自己的亲娘。一家几口之间的摩擦、纠葛继续上演……
李纨的一生几乎像一潭死水、平静而不起波澜。她这一生,只有两次快活是时候。一次是嫁给贾珠,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惜,情短缘浅,贾珠很快去世。从此,她的世界就是灰突突的一片。直到生命的节点、似睡非睡间、忽闻贾兰做官的喜讯。生命又闪过短暂的光华,刹那……
史湘云的一生充满着波折、不平。
她刚出世, 裹在襁褓之中时, 父母便去世了。从此, 周围人就对她下了第一个评价“这姑娘命不好”。湘云小时候也不懂这个, 命不好就不好呗,直到渐渐长大才知道,原来,命不好对姑娘家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头一个便体现在亲事上。
好在,她也没为这个烦忧过。因为她早早地就订下了亲事。
只是,她不快活。
她爱自由、可是婶婶总爱绑着她在府里做女工。做什么做,她又不是绣娘,一天到晚地做这劳什子女工,烦也烦死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她的姑祖母也就是贾家的老祖宗、老太太。老祖宗心疼自己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可怜,三五不时地就会接自己去她家玩去。
每当有人来接她,她就特别豪兴,兴冲冲地收拾了东西马上就走。好像飞出笼子的小百灵,行动处处处透露着欢喜。
没人知道她这么喜欢姑祖母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姑祖母家她就不会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了。而在史侯府中,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是个外人。
婶婶待自己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不像对着堂姐,哪怕是骂人也会叫人觉得羡慕。她那时候真的可羡慕堂姐了。小时候,她还为这个哭过鼻子。后来,自从知道婶婶是婶婶,不是母亲,知道了婶婶和母亲的区别之后,她就再没有为这个哭过鼻子了。
当然,她也越发地爱往荣国府跑了。在那里,自己不会显得格格不入,还有特别好的宝哥哥陪她玩,哄她,关心她。她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哥哥,她喜欢叫她“二”哥哥。
后来,府中来了个天仙似的姐姐,她就失宠了。宝哥哥明显更喜欢那个长得好看的林姐姐。从此,她对这个漂亮的林姐姐有了敌意,谁叫林姐姐抢走了最关心自己的二哥哥呢!
再后来,府中又来了个宝姐姐。这个姐姐也非常非常好看。二哥哥也喜欢这个姐姐。可是她发现二哥哥还是最喜欢林姐姐的。于是,她就故意经常用宝姐姐来挤兑林姐姐。
等到长大了,她渐渐发现她对二哥哥小时候的“喜欢”变了味道。可是二哥哥没有。她试了很多办法,相叫二哥哥也变,可惜,全都失败了。
再后来,随着漂亮的林姐姐出嫁,她忽然大梦初醒般想通了。决定放弃。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从前干了多少错事,好像将人都得罪光了。好在,她还没有错到底,还有回头的权利。
于是,第一次,她违逆了姑祖母的心意,决绝地回了府,嫁了人。嫁到了卫家。
恍恍惚惚地,她仿佛又做了个梦。梦中,史家出事,婆母针对,夫君卫若兰战场不幸身亡。她成了寡妇,还是没有婆家依靠的寡妇,又没有孩子傍身,理所当然地受尽欺凌。家中产业被族里收回,她也被卖到了花楼里,辗转做了船妓。
她仿佛还在梦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不愿清醒。只是,很快好像有人带她逃离了这个深渊。世事就是这么巧,她又遇到了她的二哥哥。先时,她还难堪,不愿承认,可是二哥哥和她一起长大,怎么会相信呢?
二哥哥花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替她赎了身。又用尽所有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他说了很多很多话来安慰她,二哥哥说他后悔了,说当初不该冷落她,对她恶语相向。否则她不会冲动离开府里,不会嫁到卫家,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说自己不怪他的。二哥哥趁机指出她说谎,她就是是史湘云,是他的云妹妹。几年不见,二哥哥又聪慧了些。她只得承认她是史湘云。说谎只是想叫他记忆中的云妹妹还是当初冰清玉洁、最纯真美好的样子。可是二哥哥说她还是纯真美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他最好的云妹妹。还说他愿意照顾她的后半生……
她已经无家可归了。乱跑她只怕还得被抓被卖,甚至下场会更惨。这个时候,二哥哥不嫌弃她,还说她永远是他心里的那个最美好的云妹妹。不可否认,她被感动了。曾经被压抑下的对二哥哥的感情又熊熊燃烧起来。她终于还是跟二哥哥回了家。从此,她也有家了。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二哥哥是因为被宝姐姐逼得太紧离家出走的……
宝姐姐的一生都是求而不得的。
她高傲又要强,所以她读书识字,看遍了家中藏书。可惜,她不是男儿。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苛刻,她要成为人上人,一等一的人,生而为女,她就要做那女子的极致。
所以,她将自己锁在条条框框里,一点儿差错不出。
女子当贞静娴雅,所以她端方自省、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她锁了家中藏书,时时训导别的姑娘们莫要看了杂书移了性情。致力于管家理事、针凿女工。处处表现出自己良好的教养。
可是,她人生的第一次重要选择中她还是失利了。皇宫里的小选她没过。后来,她又换了目标、方向,在自己所能选择的最好的里面挑中了宝玉。可是,贾家的老太太更看重她的亲外孙女。一个处处叫她嫉妒的姑娘。人长得好,家世也好,父亲疼宠,舅母也拿她当亲闺女来疼。偏生自己也才情出众。
真是个命好的叫人嫉妒的姑娘。若不是她挡了自己宝二奶奶的路,她想她可能会很欣赏她,她们也许能成为好朋友。
挑中了目标,她有目的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目标迈进,一路上却总遇到障碍。最大的障碍她差点儿没越过去,她家被抄家了,她哥哥死了。
她母亲疯了一般,怨怪姨妈不救哥哥。不叫自己嫁给宝玉。可是,她看得明白,姨妈便是相救其实也救不了的。当然,姨妈也确实辜负了母亲的信任。
可是,叫她不嫁宝玉却不行。这可是她努力了很久的目标啊!眼看就能够到了,母亲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不同意。最终,她还是嫁给了宝玉,迈过了这个障碍,可是她同时也失去了母亲。
母亲不要她了。
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母亲就跟着堂弟和堂妹走了。回了金陵。我从前想着只要我好好哄,妈总会原谅我的。可是,这一次,我知道不会了。妈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那一天,我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枕头湿了一片,仿佛能拧出水来。而我的夫君压根就没发现,一大早就带着丫头们兴冲冲地跑出去采集露水、花瓣制胭脂去了。
这一刻,我的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在问:“值吗?”
值的。我不敢说不值的,不敢。否则,我的人生就彻底成了笑话。
可是,命运好像总爱跟我开玩笑一般,没多久,荣国府就抄家了。怎么自己的人生好像就一直没顺利过呢!
查抄、奔波、她终于又回到了金陵。她这一生都想逃脱的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她知道母亲跟堂兄、堂妹也在金陵,她不死心地又去找过一回,过了这么久,说不定母亲已经消气了呢!
她抱着期望、鼓起勇气终于还是站到了母亲面前,却听到了什么?母亲说,她没有她这个女儿,她不是薛家的女儿。她只有宝琴一个女儿。从此,让她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母亲不要她了。真的不要她了。再没有一次这么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事情。这一回,是她走掉了,她含着泪,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她要用事实告诉母亲,她的选择没有错,那种情况下自己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怎么证明呢?
抄家了也没关系,宝玉还在读书呢!只要让宝玉参加科举考试,考上进士,做了官,母亲就会相信了。自己没做错,没有选择错不是吗?
于是,回去后她天天逼着宝玉读书写字。为了防止宝玉敷衍、糊弄她,她跟宝玉一起学习。学得比宝玉还要好之后,她又开始指导宝玉。
果然,宝玉在她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地进步,直到她感觉可以了,便放宝玉去考试。
结果,宝玉失利了。
宝玉还没啥,她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宿,第二天出来,笑着安慰自己,考试嘛,一时运气不好也是有的。宝玉还是有那个实力的,下回继续再考就是。
逼着宝玉继续学习,再考。也就是这期间,宝玉叫宝钗逼得太紧,离家出走遇到了湘云,并将湘云带了回来。
带回了湘云,只要湘云不打扰宝玉,宝钗就不管她。专心辅导宝玉功课,简直魔怔了一样。
这一考,就考了好些年。题做得越来越顺,用的时间越来越少,可宝玉始终没成功。她差点儿没疯了过去。
她怀疑有猫腻,找上人家当地科考巡视的钦差,要求真相。人家倒是也确实从厚厚的一沓子试卷中找到了试卷,翻出了宝玉的成绩。分数倒是挺高,确实是中了,可是,旁边的备注一栏,父亲的名字“政”犯忌讳,不予录取。
晴天霹雳。
她晕了过去。
不可能因为宝玉要科考,就要贾政改名字,这是大不孝。一样不予录取。何况,贾政的名字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
宝钗彻底断了对宝玉的期望。
这么些年,她因为逼着宝玉学习、考试,早将宝玉对她的感情磨完了。如今的她在宝玉眼里就跟面目可憎的死鱼眼珠子并无二致。宝玉跟湘云有了一子一女,跟麝月生了一子,可她却无所出。
从前她只关心宝玉的考试,如今对宝玉断了期望,宝姐姐又重新换了目标。她要一个孩子,不对,是要一个儿子,宝玉没了指望,那就指望儿子。她跟宝玉达成协议,只要生了儿子,就放过他,再不管他。宝玉一算,只要一段时间就能一辈子摆脱这个可怕的女人,倒也值得。
于是,她如愿有了儿子。至于前头生的女儿,她交给了湘云,专心教导儿子。从孩子一生下来,说得第一句话是“人之初……”
她守着儿子,教导儿子,等着儿子长大,科考……
至于黛玉,一生是精彩的。
因着邢霜的存在,早年她也没吃什么苦头,只是因为父亲的离世伤心了许久。后来,嫁入沈家,沈家家风很好,一大家子都处的不错,很是热闹。
夫君沈严又争气,年纪轻轻、进士及第,她随着夫君去了任上,相夫教子,幸福美满。跟着沈严在任上的时候,黛玉还遇到了被薛姨妈所卖的香菱。当初香菱被卖,人牙子见她长得好,又有见识,在大户冉家当过差,便也将她往大户人家送。
刚好被沈严同僚的夫人买下。这才奇缘巧合叫黛玉碰见。相识一场,问了香菱的打算,知道香菱想找亲生父母,黛玉便替她赎了身,送了她去金陵找了她母亲。
黛玉一共生了三子一女,最小的最像林如海,便由幼子承继了林家的香火,取名林盛。等沈严到了四十岁,便致仕了。家里交给了孩子们,他则陪着妻子游历山水,看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兴致来了彼此诗词应和或是黛玉起舞,沈严作画,两人就这么执手一生地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