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苏念走后不久，晕过去的胡柏岩也终于悠悠醒转。
意识刚一恢复，胡柏岩就觉得自己浑身疼得厉害，尤其是腰和脚尖，甚至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股受寒过重的酸痛，他皱眉睁开眼，屋里的光线一瞬间有些刺目。
他眯眼迎着灯光看过去，只见队友乔容琨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站在他旁边的还有这次同来录制综艺节目的嘉宾樊子信和姚想想……
昏迷前那“工作人员”生生在他面前断成两半的情景蓦地又在脑海中闪现，胡柏岩一把攥住乔容琨的手：“有有……有鬼啊！！”
乔容琨：“……”
胡柏岩想起那个画面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你们信我啊，那鬼就站在子信哥身后，他……他还拦腰断成两截了，我们赶紧出去，这里太危险了，这破综艺我他妈不录——”
“咳！”
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胡柏岩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经纪人和节目组负责人以及导演齐齐走了进来。
胡柏岩：“？？？”
经纪人尴尬地看着节目组负责人和导演：“这孩子大概是受刺激了，刚刚这些话你们别在意啊。”
节目组负责人同情地看着胡柏岩：“我们能理解。”
胡柏岩懵圈地四处环顾了下，这才发现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间明亮宽敞的休息室，而并非之前灯光昏暗陈设诡异的鬼屋，外面还能听到工作人员交谈的声时，屋内队友也都全手全脚的。
不等他先想明白自己是如何脱险的，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便径直袭上心头，险些脱力站不住。
经纪人忙过来扶住他。
胡柏岩疑惑问道：“我是怎么从鬼屋出来的？”
“……”经纪人默了默，“是小苏大师救了你。”
胡柏岩心里忽然有种不是那么好的预感：“哪个苏大师？”
经纪人同情地望着他：“就是……嗯……苏念大师。”
胡柏岩：“……”
脸疼。
等看完第二段直播视频之后，胡柏岩就不止觉得脸疼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甚至还有点想死。
他都分不清被鬼上身，和当着观众的面跳性感爵士，哪一个更对他来说更恐怖了一点了。
之前网友吃瓜重点都在闹鬼一事上面，现在节目组既然已经“辟谣”，吃瓜路可能还会争论一下真假，粉圈那一小批和某些团队已经开始见缝插针地搅起了浑水——
【啧啧啧，胡柏岩团队和粉丝不是爱踩着队友吹硬汉吗？来对着这段爵士舞吹啊[吃瓜][吃瓜]】
【凭胸而论，胡柏岩这舞跳得还挺不错啊，好些高难度动作，没个几年功力不一定能跳得出来。】
【看楼上科普，胡柏岩卖什么硬汉人设啊，这分明就是撒谎精人设！】
对着这波来势汹汹的黑粉，粉丝连控评都无力，毕竟胡柏岩确确实实亲口说过就算不红，从楼上跳下来，也不可能跳爵士这种话。
胡柏岩抹了把脸：“闹鬼的真相真的完全不能说出去吗？”
……明明不是他做的事，锅却得他来背，这种有冤不能说的事，真他妈憋屈。
经纪人顿了顿，看他的眼神越发同情了：“明示肯定是不行，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胡柏岩立即问道：“什么办法？”
经纪人：“……你围脖关注下小苏大师，隐晦表示下谢意更好。”
胡柏岩：“……”
噢，他记得昨晚好像也说过沈天泽和这位苏大师是装神弄鬼来着。
总之无论选哪一条路，都逃不过自打脸的结局。
胡柏岩咬了咬牙，这位苏大师好歹救了他，不就是打个脸而已嘛，打就打。
然后网友正吃着瓜，忽然就发现事件当事人更了条新围脖——
【胡柏岩：谢谢@苏念】
网友们：“！！！！！”
原本节目组那个辟谣就无法使所有人信服，毕竟视频中那黑影和说有就有说没又没的七孔流血放到电影中可能会被嘲五毛特效，可如果是直播过程中，那就是目前还没有听说过的黑科技了。
官方卡封建迷信这块卡得多严，普通观众再清楚不过，节目组要敢不辟这谣，这综艺怕是也不用播了。
胡柏岩选这个时机感谢这位“玄学博主”苏念，而视频里那从他肩膀位置扯出那道黑影的姑娘也被人称作苏大师，今天这事儿又牵扯上了第一个关注苏念的沈天泽，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这暗示意味不要太明显。
吃瓜网友就到底闹没闹鬼再次分成两派激烈地争吵了起来。
粉丝这就懒得理黑粉了，一边在评论区表示自己的关心着急之意，一纷纷跟着自家哥哥排队乖乖艾特苏念表示感谢。
上一次华丽丽集体关注事件之时，苏念就还只是个引起大家注意的名字。
这次却能直接和视频里那个前一秒还在乖乖吃苹果，后一秒就徒手扯出黑影暴揍的可爱小姑娘对了号了，所以这次上热搜之后，明显比之前更为热闹——
【不管闹鬼是真是假，就这颜值和这极有反差感的身手，各位我先转粉为敬了！】
【呜呜呜谢谢苏大师@苏念】
【这热搜话题里的画风简直令人智熄，不过沈影帝捧新人的手段我是真的瑞思拜，这场大型联合炒作完全称是业内标杆以上的水准了[抱拳]】
***
网上热议纷纷，苏念对此却一无所知。
她这会儿正研究那条小黑蛇呢。
据毕轩在电话中的说法，这条小黑蛇之前一直窝在小黎村后的华阳山上，是前些天被一个满身阴气的男人给打成了重伤之后，才逃到了小黎村这边。
苏念奇怪地戳了戳那条不停挣扎的小黑蛇的魂魄：“不对呀，按理说，它一条开了灵智的蛇，就算身受重伤，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一个普通人类给杀了叭？”
她话音刚落，只见面前这小黑蛇忽然挣扎得更厉害了，同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嗓音也响了起来：“我警告你啊，你不许告诉她！”
毕轩翻了个白眼：“这傻东西跑人家王大叔家厨房里偷吃偷喝，醉了就直接窝人家暖暖和和的灶边睡着了。”
小黑蛇：“……”
苏念：“……”
她没记错的话，王大新就是个厨师叭？
食材都自己跑到灶边上了，也不能怪人家动手啊，他又不知道这条蛇开没开灵智，毕竟单从生物链上来说，他这个行为可以说是完全无可指责。
苏念原本觉得到底修行不易，一条蛇好不容易生了灵智，却落了个被人分而食之的结局，还挺可惜的，这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它了。
她又戳了戳那条小黑蛇：“哇，就这样你还好意思去报复那些不知情的普通人，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别人啊？”
小黑蛇哼哼唧唧几下，声气稍稍弱了下来：“我又不是故意的。”
它只是想教训下那些愚蠢的人类，最多怨气不小心给那个吃最多的大胖妞多分了一点点。
它也很惨的好嘛，现在灵气太过稀薄，修行已经很多很多年都没有进展了，这次它明明冬眠得好好的，却被一阵难闻得要死的阴气给熏醒，只是出来查看一下情况，就差点被那个恐怖的男人给杀了，还好它逃得快。
大冬天，它又饿又冷的，那个人家里的菜和酒又实在太香。
谁知道还是没躲得过被杀的命运……
qaq。
“……”苏念默了默，“先上车，阿轩你再跟我仔细说说这边的情况。”
毕轩这次是和褚家大少爷褚阳一起过来的，两人恰好在路上碰上，褚阳听说了小黎村这边的事情，恰好自己也没事，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原本只是调查一下这条傻蛇的事情，没想到又从它口中牵扯出一个满身阴气的男人。
这傻蛇被杀的真相虽然很令人无语，但这个所谓满身阴气，据说小黑蛇说实力还非常非常恐怖的男人却由不得他们俩人不注意。
毕轩稍稍在网上查探了一番，便发现就在半年前，有一队来探险的驴友华阳山附近失踪，因为那群人并非从小黎村这边入山，所以村中人也只是道听途说了这个事情，并没有第一手资料。
据说警方曾几次搜山，最后却一无所获。
华阳山覆盖面积大，里面还有一个小村庄坐落于山谷之中，不过那村子里的人似乎和外界联系并不深，而大山中毕竟虫蚁野兽多，小黎村的人一般都只在外围走动，也不爱往太里面跑。
但就在一年多前，村中有人误闯进了深山中，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
毕轩和褚阳去看了下这个人，却发现他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精神失常，而是缺了一魂。
单就这几点，还不足以让毕轩去把苏念请过来。
他当即让王大新带路，领着他和褚阳进山查探了一番，起初在边缘地带还算正常，可越往华阳山里走，阴气却不增反减，快到山中那村庄所在的山谷附近时，阴气已经完全消失。
道家有阴阳平衡之说，阴消阳涨，或阳消阴涨，都属正常。
可一个地方干干净净到连一丝阴气都察觉不到，这就绝对不正常了。
至少以毕轩的本事，哪怕是驱邪布阵，也没办法让一个地方阴气全都肖散无踪的，也就是说，这边的事情，很可能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所以，他和褚阳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本来就在关心此事的自家小师姑给搬了过来。
***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车子终于开到了小黎村。
这地方山明水秀，马路也修得整整齐齐的，车子可以一直开到村尾，一年前被吓疯那个人就住在村口附近，苏念便让毕轩先在这边停一停，打算先顺路去看眼情况。
这人名叫黎泉，三十出头，双亲早已去世，疯之前也没来得及娶媳妇，疯疯癫癫又独身一人，这些日子多是靠村里的人接济照顾。
苏念几人到的时候，差不多是晚饭饭点，正巧碰上王大新过来给黎泉送饭。
一进门就见王大新端出一小碗香浓的乌鸡汤摆在桌面上，苏念早就饿了，闻见这香味就不由开始犯馋。
而本来还好好坐着的黎泉，一看见这碗乌鸡汤却不知怎么忽然就激动了起来，猛地一下掀了桌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像是在不停地用方言重复一个词语。
苏念看着打翻的乌鸡汤直心疼。
毕轩好奇问道：“他在说什么啊？”
王大新见状却不由眉头一皱，似乎有点忌讳似的，顿了顿，才道：“……棺材。”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乡下封建迷信气氛远比城市里要浓厚得多。
王大新原本就相信这些，再加上自己最近还真的撞上了怪事，这会儿蓦地一下听到棺材这种词汇怎么能不嫌忌讳。
可黎泉到底只是个神经兮兮的疯子，王大新也没法认真和他计较。
好在送过来的饭菜还在篮子里，没摆上桌，就只洒了个乌鸡汤，不然这大冬天的他还真不高兴再多跑上一趟，说实在的，毕竟非亲非故的，谁也没这义务。
一旁黎泉缩在椅子上抱着脑袋，神情很是惊恐，嘴里只不停重复念叨着“棺材”二字，一遍又一遍。
苏念这才从洒掉的乌鸡汤上收回视线，抬头看黎泉。
这人确实是少了一魂，可看他此刻模样，倒有点像是失魂前还受了什么莫大刺激似的。
这个信息倒是之前毕轩没提到的，她想了想又问道：“他常念叨这个词吗？”
乡下这边一般家里有人在的话，大门都是直接敞着，苏念几人意思意思敲了下门，就直接进来了，王大新这会儿听她说话才注意到毕轩身边还有个眼生的小姑娘，略疑惑地看她一眼：“小黎刚疯那段时间，好像是常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后来就没怎么听他提了，所以上午小毕大师问起的时候，我都没想起来，也不知他今晚这是又怎么了。”
苏念若有所思点点头。
毕轩这时在一旁笑嘻嘻给王大新介绍道：“王大叔，这位就是我小师姑苏念，旁边这个是我大师兄周隋。”
王大新：“……”
他是听这位小毕大师说要去接自家师姑，没想到接来了个看着比他还小的小姑娘。
是他们年纪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吗？以前的大师都是越老越厉害，怎么现在的大师年纪反而一个比一个更年轻啊？
王大新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热情招呼道：“两位大师好，要是不介意的话，先去我家吃顿便饭，菜都差不多准备好了。”
他说着看了眼小毕大师手里那条不停扭动的小黑蛇。
要不是这几位大师，他还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小东西缠着自己，虽然听小毕大师说这小东西并没有多少恶意，但想想还是多少有点瘆得慌。
屋里乌鸡汤的香味还没散，苏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
王大新家是一栋两层的大楼房。
他妻子走得早，两个孩子都在外地读书，这会儿家里算上苏念三人，再加上从村长那边打听完消息回来的褚阳，统共也就五个人。
饶是这样，王大新还是非常热情地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全都是分量十足的深口碗。
用柴火慢炖的乌鸡汤，只加了点黑色香菇，清汤上面浮着切得整整齐齐的黑色鸡块，清香又滋补，家养的土鸡用茶油炒过再上蒸锅，只需要一点盐和白胡椒，味道就非常鲜美，野猪肉切小块与辣椒一起爆炒，再加少量的酸萝卜条，爽口又开胃……还有各式下饭的腊味与小炒。
闻着这扑鼻而来的香味，苏念感觉自己有一点点理解那条傻蛇了。
不过，还没等她先动筷子，便见那傻蛇利索地从毕轩手中挣脱而出，大摇大摆地爬上了另一张小桌子，奶声奶气道：“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然后便见王大新迅速用托盘端了几小份菜过来，一看就是特意给它准备好的。
那小黑蛇又哼哼唧唧了一声：“我还要看电视。”
王大新任劳任怨地给它开了电视。
那小黑蛇这才乖乖开始吃晚饭。
周隋：“……”
“……”苏念也默了默，懵圈地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毕轩一脸地没眼看：“毕竟是条开了灵智会说话的生命，王大叔知道真相后还是有点内疚的，然后这傻蛇就开始趁机瞎指使人家。”
那条小黑蛇闻言又哼唧了一声，身子转了转，尾巴尖对着他。
这条小黑蛇魂魄自然是不能直接吃食物的，王大新刚烧的那符纸一看就是他们门派的，周隋转离开的头，淡淡看了自家师弟一眼：“你下午不是说怕他逃了？”
看这条蛇优哉游哉的大爷模样，怕是赶也不一定走。
“我那不是开车太无聊嘛。”毕轩见被师兄拆穿，摸着鼻子嘿嘿笑了声，忙转移话题，“褚阳你这一下午打听到什么了吗？”
褚阳是褚家这一代的长子，年纪和周隋差不多大，眉眼俊逸，气质温和，看着不像个天师，反而更像邻家的学长似的。
他摇摇头，温声道：“和之前差不多，没什么有用信息。”
苏念又夹了一筷子酸萝卜，脆脆的，酸度又正好，超级好吃，闻言也没插话，反正明天就可以直接过去看情况了。
她对那个所谓满身阴气的男人也超有兴趣的。
***
次日早上，苏念几人吃了一顿丰盛早餐才出发。
走之前，毕轩还刻意戳了戳趴在小桌子上看电视的傻蛇：“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报仇呀？”
傻蛇哼哼唧唧地又留了个尾巴尖给他。
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它是好久好久前，意外得了点机缘才得以开了灵智，并没有什么非得要修成大妖的雄心壮志，后来灵气渐渐稀微，修为难以寸进，它也就安安心心地窝在这华阳山中。
之前想教训下那几个吃它的愚蠢人类，是因为那会儿它处于魂魄状态，对着一堆好吃的都只能干看着，可现在有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还有超好看的电视。
有这种神仙日子可过，它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毕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傻蛇，跟着自家小师姑上山去了。
华阳山面积大，上山之后，光在外围转上一圈就花了一上午，好在王大新还特意给几人准备了一袋小零食，自家做的红薯干，虽然卖相一般，但纯天然没有添加剂污染，甜甜的，好吃又很有嚼劲，还能填肚子。
正如毕轩所言，这华阳山是越往里走，阴气越少，到达山谷附近时，苏念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阴气，干净到能和上次她家小白旗直接扫荡完严赫他们剧组附近所有阴气的效果有得一拼。
可这招阴令毕竟是他们祖师爷的东西，全世界只此一件的灵器。
他们玄门中人一般没有这种极端的处事习惯，过于干净看着反倒像是在刻意遮掩些什么。
苏念看着山谷中的村子，眸子慢慢亮了起来。
***
这村子并不算小，坐落于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村口还有一个大湖泊，依山又傍水，风景十分优美。
苏念几人是又回山下小黎村吃了顿饭才进村的。
毕竟有些地方白天看着无比正常，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就不一定了。
到村口的时候，差不多是傍晚，大约是天气冷，村口没见有村民走动。
褚阳上前去敲开了第一户人家的门，说几人是来这附近写生的学生，迷路走到这边，问能不能借宿一晚。
这会儿天还亮着，微风吹皱了湖水，倒影在水中的青山在涟漪中漾出小小的碧波，十分漂亮，倒真像是个写生的好地方。
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不知是不是少见生人的缘故，她显得有些局促警惕，屋内她男人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态度倒是比她热情多了，用一口口音重到几乎让人听不懂的普通话招呼几人道：“快进来坐。”
说着又一边用方言吩咐了那女人一句话，女人听完后急匆匆就出了门。
男主人自称是姓赵，屋子里装饰非常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家中没见到有孩子，不过乡下一般结婚早，按年纪算，这对夫妻子女应该也该有二十左右了，不在家倒也正常。
赵大叔给几人倒了杯热茶的功夫，那女人就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男人也大约四十来岁，自称是村长，长得很是慈眉善目，态度比这屋主更为热情：“村里都好久没来客人了，你们要不嫌我们地方小，招待不周，住多久都没关系。”
大约是受村长态度所影响，女主人也一改之前的警惕，对几人热络起来。
晚饭是在这家吃的。
这边不比小黎村方便，所以肉菜几乎都是腊味，腊肉、腊鸡还有腊鸭，各有不同的做法，再加上冬季的时令蔬菜，女主人手艺虽比不上王大新，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毕轩先还迟疑了下，见苏念直接拿起了筷子，便也跟着开吃。
席间，褚阳状似不经意问道：“之前在外面村子听说，半年前有几人在这附近失踪了，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村长点点头：“真的，不是说还上了新闻嘛，好像说最后没找到，唉，城里的孩子胆子就是大，这华阳山太大了，我们这些老村民都不敢随便乱闯。”
苏念和毕轩埋头认真吃饭，周隋趁机观察了下那对夫妻的神色。
这俩人神情有点变化，可又并不像是心虚害怕，反而感觉像是有点……羡慕？
乡下娱乐活动少，天气又冷，冬天一般都睡得早。
赵大叔家只有两个空房间，苏念自然单独睡一间，剩下三人原本说可以挤一挤对付一下，经不住村长热情劝说，最后苏念和周隋留在赵大叔这边，毕轩和褚阳则住到不远处的村长家去。
苏念洗漱完准备回屋睡觉时，便见赵大婶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给她递了个暖暖和和的热水袋，她晚上没怎么开口说话，这会儿一听口音也有点重。
“山里晚上凉，拿着这个会好睡一点。”赵大婶像是迟疑了下，最后又补了句，“晚上别乱跑，山里野兽多。”
苏念眨眨眼：“谢谢赵婶。”
***
南方的冬天又潮又冷，苏念睡到半夜，艰难地从暖乎乎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等她起来的时候，周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赵大叔两口子那门还紧关着，俩人往身上各自贴了张隐匿符，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出了门口，就见到了毕轩和褚阳。
夜晚的村子，看起来和白天并没有多大不同，就是山风呼呼地吹，温度比下午明显低了好几度。
几人都是修道之人，夜视能力都不差，可绕着村子转完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最终又回到了村口的湖泊前。
夜晚的湖泊上面起了层淡淡的雾。
毕轩：“奇了怪了，这村子怎么看怎么正常啊，总不会是这湖有问题？”
周隋皱眉道：“过去看看。”
头顶只有一点朦胧的月光，几人弯腰蹲在湖边，虽看得不是特别明晰，但分明也能感受出这湖泊同样干干净净并无阴气。
“算了，先回去叭。”苏念还有点困，又觉得肚子好像有点饿了，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明天再说。”
话音刚落，却听褚阳轻轻“嘶”了一声。
湖泊旁边也不知长得什么植物，叶子刀片一样锋利，轻轻一碰就在他手上割出了一道血印子。
鲜红的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湖中，在清澈的湖水中慢慢化开，又消弭于无踪。
这一点小伤口褚阳还没当回事：“咱们走。”
苏念揉着眼睛，才刚往回走没两步，脚步却不由蓦地一顿。
同样在背后揉着眼睛犯困的毕小师侄差点没撞她身上：“小师姑怎么——”
话未说完，他自己也察觉出不对了。
背后的湖泊中分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毕轩：“？？？”
他刚刚就随便那么一说啊，还真让他给说中了吗？
他回过头，便见此刻的湖面上正清晰漾出一道道涟漪，像是湖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快速上升。
很快，那些东西就浮了上来。
毕轩感觉周围温度似乎又骤降了许多，他看着湖面上那黑乎乎的一片：“这……这都是些什么啊？”
苏念这下困意倒是轻了些许，顺手就扔了一张织火符出去，耀眼的火光在天空中一瞬间乍现，把湖面照得清清楚楚。
另外三人不由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湖面此刻正整整齐齐漂着数十口黑色棺材，浮浮沉沉间，还会两两互相碰撞，像是棺材里面的东西在打招呼，又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出来似的。
毕轩真的是一下子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然后就听旁边自家小师姑忽然温声细气地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场面有点像——”
毕轩愣了愣，就听小姑娘叹了口气，继续道：“昨天晚上那道乌鸡汤？”
毕轩：“？？？”
周隋、褚阳：“？？？？？”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毕轩刚刚是真的有觉得毛骨悚然。
和细思极恐那种感觉不同，只是大家原本都已经一起确认过这湖确实没问题，在这种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瞬间忽然看到方才还平静无比的湖泊中猛地一下浮出这么多棺材，身体在那一瞬间自然而然产生的应激反应。
然而听完自家小师姑方才这一句话，毕轩这会儿真的是什么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了，甚至还有点饿。
他仔细往湖面上一看，别说，这场景还真他妈有点像清汤中浮着整整齐齐的黑色鸡块。
毕轩不禁想起下午黎泉在看到那碗乌鸡汤时那一脸恐惧的反应，当时黎泉误闯进这深山之中，在失掉一魂之前，是不是也同样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连他们这种玄门中人见到这场景都下意识会觉得有点惊悚，他一个普通人不留下点什么心理阴影才怪呢。
不过黎泉现在就是个魂魄不全的疯子，他家小师姑这又到底是个什么神奇脑回路啊？？？
随着棺材上浮，几人终于感受到这湖里面有几丝浅薄的阴气溢出来。
毕轩看着这湖面满满当当的棺材，忍不住问道：“你们觉得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总不会里面真的全是尸体？
这湖泊就在村口前，甚至离它不到几米远地方就连着建了好几栋房子，要这里面真的都是尸体，这村子里的人就这么住在“坟地”前，也不知该说他们是心大，还是胆大了。
毕轩正胡乱想着，就见旁边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声音听着也比方才有精神多了：“咱们都捞出来拆开看看啊！”
毕轩：“……”
等等啊小师姑……你这面前是一堆棺！材！啊！你不要一副着急拆快递的表情好嘛！！
周隋、褚阳：“……”
苏念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行动派，抬手一扯小红绳。
可没等她鞭子挥出去，甚至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那些棺材就突然又沉落了下去，速度甚至比上浮时更快。
苏念：“？？？？？”
毕轩也是有点懵，不由问道：“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又全沉下去了，我们要下湖去看看吗？”
苏念也是一脸的无语，顿了顿，才不情不愿道：“……算了。”
现在天这么冷，她还不会水，而且主要是这湖中放了这么多棺材，棺材里又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表面上虽然看着是干干净净的，里面说不定多脏呢。
她气呼呼地看着再次变得空荡荡的湖面：“明天白天再看看，不行就想办法这湖水全抽干。”
毕轩：“……”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瞬间感觉水下的声音似乎又大了点，像是棺材下沉速度又突然变快了许多似的。
水面很快又再恢复平静，苏念只得一脸遗憾地转身折返。
褚家和季家不同，与玄天派并无交情，褚阳连毕轩都是刚认识不久，更别提刚下山的苏念了，回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后面悄声问毕轩：“你家小师姑一向都这么——”
话未说完，就见旁边的毕轩一脸自豪接话道：“超可爱是不是？”
褚阳默默把“凶残”二字咽回肚子里：“……”
这滤镜也是相当厚了。
毕轩见他这反应，不由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许打我小师姑主意啊，你们根本不是同一辈的！”
褚阳：“……”
***
苏念回去睡觉时，热水袋还没凉，被窝里面暖暖的，超级舒服。
迷迷糊糊间，大约应该是黎明时分，苏念感觉到赵家夫妇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她也没多在意，反正这破地方也不适合做早课，她索性翻了个身又继续睡着了，直到天亮才彻底醒过来。
苏念揉着眼睛一从床上爬起来，就感觉肚子在咕咕叫。
两层的楼房异常安静，她皱了皱鼻子，楼下一点食物香味都闻不到。
苏念忽然就很想念沈天泽家每天都超丰盛的早餐了。
洗漱完出来，就撞上同样准备下楼的周隋。
苏念正打算带上小师侄一起去找吃的，就见另外一个小师侄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师姑，不……不好了！”
苏念：“？？？”
周隋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毕轩稍稍喘匀口气，才道：“我去，我刚发现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他妈好像突然变成了个空村。”
苏念和周隋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出去看看叭。”苏念也顾不上吃早饭了。
褚阳在前面带路，毕轩边走边道：“我和褚阳今天起得早，本来想过来找你们的，结果一路发现村子里异常安静，一个人影都不见，好几家大门就这么敞着，里面也没人，关上门的我也敲过了，里面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昨天下午他们到的时候，虽然外面行人不多，但还是能看见几个在外玩耍的孩子，回村长家那一路，也能看见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光。
哪知一早起来，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子。
这他妈比昨晚在湖面飘着密密麻麻的棺材还让人毛骨悚然。
赵大叔一家住在村口，苏念几人顺着路往里走，确实一路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丝人声，只有偶尔不知从哪传来几声咕咕鸡叫声。
毕轩不由咽了咽口水：“小师姑啊，你说咱们这住的不会是一个**？”
虽然昨晚见的那几个看着都还算正常，可哪个普通村子哪会在村前的湖泊里放一堆的棺材啊。
说……说不定那些棺材里装的就是村民的尸体啊啊啊啊啊！
毕轩被自己这个想法搞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就见自家小师姑径直在村尾的一栋楼房面前停了下来。
“小师姑，这……这家有什么不对吗？”毕轩警惕地左顾右盼了几下。
“没有啊。”苏念奇奇怪怪看他一眼，摇摇头，“不过……”
毕轩愣了愣：“不过什么？”
然后就见小姑娘眼睛直直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口：“这家是不是在烤红薯啊，闻着好香啊！”
毕轩：“……”
好像还真有香味？他之前在这家转的时候，还没注意到。
周隋、褚阳：“……”
毕轩就着这诱人的香味愣了几秒：“等等啊小师姑，现在不是关心烤红薯的时候叭？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师兄拍了一巴掌。
“？？？”毕轩一脸委屈看着周隋：“师兄你打我做什么呀？”
周隋一脸嫌弃：“你是不是傻？哪个**会一大早烤红薯的啊？”
毕轩：“……”
……好……好像是诶？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这一巴掌没白挨似的，几乎是下一瞬间，脚步声和说话声就远远传了过来。
没多久，便见村长领着密密麻麻一群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毕轩：“…………”
村长态度似乎比昨晚还热情：“你们都起了啊，吃早饭没有？”
毕轩想起自己刚刚那一腔脑补，恍惚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一大早是去做什么了啊？”
村长笑道：“去祠堂开了个村民大会，今晚我们村里有喜事，会摆酒席，几位贵客要不要再留下来多住一晚啊？”
村民们也热情地用口音重重的普通话在他身后附和：“对啊，留下来多住一晚啊。”
周隋眉微微皱了下，只觉得这些村民这会儿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就好像昨晚提及那几个失踪人口时，赵家俩夫妻那会儿的眼神一样。
苏念从他身后探出头问：“酒席上会有烤红薯吗？”
“？？？”村长似乎是懵了懵，“有有有，管够！”
苏念点点头，看向另外三人：“那好呀，我们再住一晚叭？”
周隋、毕轩、褚阳：“……”
***
村子里仿佛真的是有什么超大喜事似的。
村民们开完大会就忙活了起来，这天正好又难得天晴，大家伙儿索性把活都搬到外面来干。
有洗菜的，也有切菜的，裹着厚厚衣服的小朋友们还会帮忙剥剥烫烫的水煮蛋，然后趁家长们不注意一起偷偷分着吃掉一小个。
金色的阳光撒落下来，在湖面上晕出漂亮的波光。
要不是昨晚见了那满湖面的棺材，周隋倒真觉得这地方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
说是来写生，褚阳还真像模像样地拿了画具出来，不过他画得是国画，取景当然就是这湖泊……相反方向的远山淡影，毕轩在一边瞎捣蛋。
苏念没等到开席，就顺顺利利吃上了烤红薯。
冬季天黑得早，大约也就下午四点多，席面早早就摆开了，桌子椅子各家出几张，高的高矮的矮，排成一排，不整也不齐，能逼死强迫症的那种。
苏念四人是客，单独坐一张桌子。
这边厨师水平就很不行了，大锅菜味道做得非常乏善可陈。
苏念随便尝了前两道，就完全丧失了继续吃下去的兴趣，将碗一摆，对着村民或羡慕或好奇的眼神，直接看着村长问道：“还不知道你们村今晚是什么大喜事呢？”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酒席的头一道菜是三鲜墨鱼汤，这会儿已经撤下去了。
第二道菜则是虎皮蛋，就是用小朋友剥的水煮蛋煎出来的，表皮橙黄，正经乡下土鸡蛋，虽然厨师水平很是一般，但是闻起来还是香香的，很受小朋友们的欢迎，几乎是人手一个，吃得小脸上都蹭满了蛋黄。
而苏念几人桌上这碗菜却几乎还没动。
村长视线从他们桌上划过，笑着问道：“怎么不吃了，是菜不合口胃吗？”
苏念点点头，非常诚实地道：“是啊。”
要是这酒席上的菜再好吃一点，她可能还愿意陪他们再玩一会儿的。
不防她这样直白不客气的村长：“……”
他默了默：“后面还有几道很不错的菜。”
周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村长：“我们白蹭了顿酒席，总得先去祝贺一下办喜事的人家，你说是？”
村长顿了顿，似乎有点犹豫可惜似的，隔了片刻才道：“那几位跟我过来。”
苏念几人一起身跟着村长离席，其他村民这时也纷纷放下了筷子，一个个抱着孩子全跟了上去。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一起走到了正对着湖泊那户人家门口。
这会儿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家门口挂着红色的喜绸，左右两边各连着一个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大门是那种老式的双开木门，此刻正虚掩着，里面却昏昏暗暗一片，并无灯光透出来。
村长双手一推，虚掩的大门吱呀一声朝两边打开。
周隋看清屋内场景时，眸光却霎时便是一凝。
只见光线昏暗的大堂中，依旧挂着满满当当的红绸与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大红灯笼下，却依次摆着四口黑色的大棺材，棺材盖被推开放在一边，像是就等着把“尸体”放进去似的。
而就在棺材前的供台上，还整整齐齐挂着四张黑白照片，由于在最里面位置，此刻全笼在阴影之中，一时看不清照片中人的模样。
这场面简直可以说是非常诡异了。
毕轩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这他妈什么破村子啊。
虽然民间一直有喜丧一说，但是那是“以死者福寿兼备为可喜也”，是给福寿双全的老人办的丧事，虽然有“喜”这一名头，可却仍然是实实在在的白丧，这破村子办的这个什么“喜事”，却显然完全是红白颠倒了啊。
站在他身旁边和身后的村民却似乎见怪不怪，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全都是一脸的淡定，村长抬手一开旁边的开关。
骤然亮起的灯光一瞬间将屋内情景照得透亮。
毕轩不由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四张黑白遗像赫然就是他们四人的照片。
要不是性别人数对不上，倒还真有点像办阴亲似的。
毕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皱眉看着这几张遗像，心想小爷他妈还没死呢，正想破口大骂。
就听旁边小姑娘轻轻“咦”了一声。
毕轩偏过头，只见自家小师姑一脸好奇地看着屋内的棺材和遗像：“你们什么时候偷拍的，水平还可以呀？”
村民中一个略年轻、一脸憨厚老实的男人闻言脸红了红，一脸被意外夸奖后的不好意思：“真……真的吗？”
村长：“……”
周隋、褚阳：“……”
毕轩：“…………”
行，他家小师姑真的有随时随地把恐怖气氛搞没掉的天赋。
周隋这个当师侄的，这时候也只有任劳任怨把自家小师姑歪掉的楼再正回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旁边依然一脸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村长不打算给我们个解释吗？”
村长依旧笑眯眯的：“是这样，我昨晚得湖神托梦，说几位同他有缘——”
毕轩翻了个白眼。
这那破湖还能有湖神？
他不由打断道：“所以想让我们几个给他当祭品？”
村长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们湖神从来不搞活祭这一套，湖神是想给你们提供一个不死不老的机会。”
后面的村民闻言都是一个个眼神狂热，都是满脸羡慕。
苏念听他们窃窃私语，咋一回头就见到这么一个场景，莫名觉得有点眼熟，顿了顿，忽然恍然大悟道：“噢……原来你们是搞邪教的啊！”
村长：“……”
周隋、褚阳：“……”
毕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新闻里被邪教洗脑的人可不就是这些村民现在这般模样。
他拍了拍村长的肩膀：“哎……大兄弟你知道安利吗？”
村长：“……”
他脸上不由现了点怒容：“无知小儿胡说八道，要不是湖神看你们是有缘人，这等不死不老的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一旁的赵婶见村长生气，忙劝道：“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们计较。”
她说着又看向苏念几人：“你们城里来的孩子不要不信这些啊，我家儿子三年前在山上摔死了，就是湖神给救回来的，现在就湖底修炼，一年前还出来看过我们一次呢，湖神同你们有缘，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呢。”
一年前？
周隋闻言眯了眯眼：“湖神到底能不能让人不老不死，你们口说无凭啊，总得拿出点证据来？”
这里的村民似乎一个个真的把这什么湖神当成了信仰，见苏念几人这种态度，脸上的羡慕都慢慢变成了愤怒，纷纷用方言在和村长说些什么。
村长沉着脸，半晌，才哼了一声：“也好，就先让你们见识见识。”
***
此刻屋外天色已经全黑了。
村长端着个香炉放在湖泊前，又燃了三根香，躬身面朝湖泊拜了三拜。
站在他身后的村民似乎都很激动，表情更是狂热了，尤其是赵家两夫妻。
那三只香一插进炉中，苏念几人就听见水中瞬间又忽然响起了动静。
一口黑色的棺材迅速浮出水面，然后落在地面上，然后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的青年从里面钻了出来。
其他村民见他钻出来，不由一脸失望，赵家两夫妻却直接迎了上去：“狗子啊！”
青年脚步一顿：“……妈，都说多少遍了，让你别叫我小名了！”
村长转向苏念几人：“看，我真的没骗你们，村民们三年前可是亲眼看着狗子去世的，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全是仰仗湖神，你们几个现在躺进棺材里去，以后就也能像他一样不死不老。”
苏念：“……”
周隋、毕轩、褚阳：“……”
这青年虽然看着身影还算凝实，可身上明显沾染了普通人看不见的阴煞之气，虽然不算太重，可也能看出来明显是鬼非人。
毕轩倒也不着急拆穿，笑嘻嘻问道：“然后呢？”
村长一愣：“什么然后？”
毕轩：“不死不老之后呢，你们这湖神有没有别的福利提供啊？”
村长：“……”
一旁和父母叙旧，忽然听见这个问题的狗子：“？？？”
村长皱眉：“年轻人不要太贪心，不死不老已经是许多人梦寐以求也难以达到的境界了。”
“那就是没有别的福利了？”毕轩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叭，这里不适合我这种高追求的。”
他笑嘻嘻地看了眼青年鬼狗子：“反正人死了也没办法再多死一回，鬼魂自然是不死不老的，不过你们家湖神好歹是一个神，怎么这么小气兮兮的，待遇还不如我家小师姑那儿呢，我小师姑还管给鬼魂介绍工作，昨天她遇上的那个鬼魂马上就要上综艺当明星，成鬼生赢家了。”
村民们：“？？？”
村长双眸一冷，正要说话，就见狗子一下扑过来。
青年鬼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毕轩：“真的啊？你们那还可以介绍鬼去上综艺？”
毕轩点头：“自然是真的。”
叫狗子的青年鬼好像真的有条尾巴可以摇似的：“你看我行吗？”
村长：“？？？”
苏念、周隋、褚阳：“……”
毕轩“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看你很行，不过你们家湖神肯放你走吗？”
狗子犹豫了下。
周隋冷笑一声：“当然是肯的，毕竟湖神是神，神向来要以众生愿为己愿的。”
狗子：“！！！”
周隋又道：“你还有其他小伙伴吗？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狗子一下又扑腾到湖边，朝着里面大喊：“大花，二牛，三娃，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当明星啊——”
湖泊下面隐隐又传来一阵水声。
“简直是胡闹！”这几个人根本就是存心捣乱，村长气得直发抖，“你们这样乱来会触怒湖神的！”
他话音刚落，湖泊动静便更大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涌起了滚滚浪潮。
村长大惊：“湖神生气了，大家快把这几个触怒湖神的无知人类给抓起来！”
村民们脸色也是相当难看，正要冲上去，就见湖边的狗子突然回过头喊道：“爸妈，王大叔……你们别着急啊，说不定是大花他们准备上来呢。
村长：“……”
村民们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便见一个人形黑影蓦地从滚滚浪潮中升起来，一道沉哑的男声也随之响起——
“无知小儿！”
村民立即跪了一地，连连哀求道：“湖神息怒啊！”
毕轩看着这个黑影轻轻“啧”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东西呢？就这破玩意儿也敢自称是神？我——”
他话未说完，就见旁边小姑娘已经冲了出去。
苏念耐着性子和他们磨了这么久，已经都快要困了，见这道黑影一飘出来，就拎起鞭子跑了过去，算着距离差不多了，便手腕一扬，小红鞭直直挥了过去。
那道升在半空中的黑影躲闪不及，一鞭就被打的消散无踪。
苏念：“……”
狗子：“？？？”
还在哀求的村民们：“？？？”
村民们正面面相觑，忽见站在一边的村长指着湖面上一处地方道：“看那里。”
村民顺着他手望过去，却见那处又凝出一道和方才一模一样的黑影。
村长哼了一声：“区区人类怎么可能伤得了湖神！”
苏念确认过实力，兴致缺缺地收起鞭子：“不打了。”
“……”村长觉得自己好像永远猜不中这小姑娘的脑回路，他顿了顿，“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赶紧躺棺材里去。”
他说完，便见那小姑娘转过头来，双眸亮晶晶地望着自己。
“和傀儡打有什么意思，我比较想你和打。”
村长：“？？？”
狗子和村民们：“？？？？？”
苏念打了个哈欠：“快别装了叭。”
村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意外似的。
他原本是想让那傀儡直接解决掉这几人的，不过看刚刚这丫头一出手便能直接打散黑影，他也知道这次是碰上了硬茬，既然不能善了，他索性也不再遮掩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想不通哪里露了痕迹：“你是怎么发现的？”
苏念觉得他真的好啰嗦啊，一边扬手朝他扬手挥出小红鞭，一边随口道：“你普通话太标准了。”
“村长”：“……？？？”
这他妈什么破理由？
他身形极快地往旁一闪，迅速避开了这一攻，还未站定，就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打过来，忙又侧了侧身。
毕轩悄咪咪偷袭了张符纸，见没扔中也不气馁，笑嘻嘻指了指那边一脸懵圈的村民们：“瞧见没？那才是见到湖神的正常反应好嘛，那边跪了一片，就你一个人还站着，你是嫌你bgm还不够响吗？”
“村长”：“…………”
他原本是看这几人年纪轻轻，虽然猜到可能有些本事，但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倒是他看低他们了。
“村长”目光一冷。
不过既然这地方已经被发现了，那就叫他们有去无回好了。
“村长”闪避间，双手快速掐决念了段咒语。
只见水面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突然打破了似的，一股强烈的阴气冲天而出，湖里水面也翻涌滚动不停，带起一阵阵水声，湖底一口接一口棺材又快又猛地浮上来，然后一一砸落在地面上。
棺材内部也有极刺耳的声音传出来，仿佛像是什么东西在用指甲挠着棺木。
紧接着，一道道棺材盖先后被推开，一个又一个被满满的阴煞之气包裹在内的“人”从棺材里爬来出来。
村民们见状已经吓得是目瞪口呆，就连原本还站在湖旁的狗子也是一脸的懵圈。
周隋眸光一凝——
什么狗屁湖神，什么不老不死，就连那个傻里傻气的狗子怕也是蒙蔽村民的障眼法中的一环。
这个人根本就是在豢养活尸！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也不知“村长”用了什么手法，这些活尸魂魄尚存，且死而不腐，亦死而不僵，行动间没有一点迟缓僵硬，一个个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就直接朝众人走了过来。
这几十具活尸身上都带着浓浓的阴煞之气，湖泊旁这片陆地受阴气所影响，像是突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似的。
除苏念之外，周隋他们三人这会儿也都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法器，摆出了防御姿势。
站在一旁的“村长”见此情状，不由冷冷笑了一声：“敬酒不吃你们偏要吃罚酒，那就都来喂我的活尸好了！”
离湖边不远处的酒席桌子还全都没撤，不远处的红绸与灯笼被风吹着飘飘荡荡。
这会儿却再没有任何喜气可言，气氛诡异而恐怖，有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眼看着一场恶战即将要开始。
就在此时，只见——
青年鬼狗子忽然利索地扑到了其中一具活尸身上，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几眼：“你是二牛啊，咱们都在湖底修炼，怎么你们好像和我不一样啊？”
被称作二牛的活尸：“……”
“村长”：“……”
苏念几人：“…………”
狗子又忙道：“算了，这个暂时不重要，你上来是要和我一起去当明星吗？大花他们呢？”
二牛脚步一顿，歪了歪脑袋，似乎神智恢复了一点：“狗子？”
在他身后，有另外几具活尸同样也停了下来，此刻都歪着脑袋打量过来。
苏念几人：“……”
“村长”：“……”
他当初是真的不知道这货蠢成这样，只是他来这儿的时候，恰好有这么个可以利用的死人，加上这蠢货体质也不合适，制成活尸也厉害不到哪儿去，就只把他弄成普通鬼魂用来蒙蔽一下村民。
村长咬了咬牙，从兜里拿出一对漆黑的铃铛，抬手摇了两下。
不远处的村民原本是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到，一个个全愣在原地，这会儿见狗子和其中一位聊起了天，好些村民也陆续反应过来，当即便有几个人一边叫着“大花”、“二牛”，一边就往这活尸堆里冲过来。
就在黑铃铛摇响的瞬间，只见这一具具活尸眼中迅速涌起了血色，浑身煞气愈发重了起来。
而最当先冲出来的一个干瘦老头儿这时却已经跑到了二牛面前。
没等他来得及说话，眼前再次丧失理智的活尸就抬起青筋毕露的双臂，直直掐住了他肩膀，便要往两边撕。
周隋目光蓦地一凛，桃木剑提起来，正准备要掷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却见——
那干瘦老头忽然踮起脚，一巴掌就直接拍到二牛脑袋上，恨声道：“见了你老子竟然也不知道叫一句啊，被湖神选中就了不起啊，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子了！”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大概猜到他在说什么的周隋：“……”
“村长”：“？？？……”
活尸二牛虽然满身煞气，但看样子也才十六七岁，以前在家估计也没少被这样打过，骨子大约还残留着对自家老父亲的惧怕，整个活尸都不禁瑟缩了一下。
攻击连番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打断，“村长”气得直牙痒。
他正要抬手继续摇铃，却见那黄毛丫头身形如风地一闪身，人已经到二牛面前了，毫不犹豫便是一个手刀重重劈在二牛父亲颈上，同时一脚踹开二牛，再拎起那个晕过去干瘦老头往其中一个年轻男人那边一扔，然后声音清脆地叫了一句：“阿隋！”
这几个动作不过瞬息之间，不等“村长”反应过来，那根鲜红的小长鞭就又一次挥到了自己面前。
他忙侧身闪避。
周隋是玄天派这代大师兄，也是最早被苏忘收入门下的，打小就没少在大名山上待，和苏念多少有点默契，接过二牛父亲的同时，几道符咒便扬手撒了出去。
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拦在了往活尸这边冲的村民前面。
见这些村民还一副没搞明白状况，着急往这边冲的模样，周隋顺手又扔了几张昏睡符进去。
之前他们一直没着急动手，也是因为不知道这些村民们参与了多少，现在看来，这群人最多是因为信息闭塞，蠢了一点，还远没到毒的地步。
周隋忙完这边，正要去对付那些活尸，转头一看却：“？？？”
只见那边“村长”被自家小师姑一根小红鞭逼得连连后退，那对黑色铃铛仍握在他手中，随着他的后退的动作，响一下，停一下。
眼前这一大群原本该很有战斗力的活尸此刻受铃音影响也是跟着动一下停一下，动一下停一下。
毕轩看戏不怕台高，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村长可真热情啊，还专门给咱们准备了这么精彩又特别的舞蹈节目。”
周隋、褚阳：“……”
“村长”：“…………”
被几个小辈逼得这样狼狈，还被实力嘲讽，“村长”脸上终于显出点狠毒之色，他抬起右手硬刚了一次小红鞭的攻击，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小令牌，迅速念了句咒语。
随之一股煞气扑鼻而来，一个身穿黑袍，阴气浓烈得有如实质的黑影径直挡在“村长”面前。
黑影给“村长”挡住了下一鞭，浑身的阴气竟然也只溃散了一小部分。
苏念不由惊讶道：“鬼将？”
这个鬼将当然不是真的指将军，而是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厉鬼。
“村长”捂住右手臂，他这些年坏事没少干，身上沾染的阴气自然不少，只是用了点办法遮掩住了不让别人发现而已，这丫头的鞭子也不知是什么法器，一鞭打上来，一股灼热感好像直顺着手臂烧到魂魄似的错觉。
他恨恨地看着面前这一脸讶异丫头：“倒是有点儿眼力，不过现在喊怕也来不及——”
话未说完，便见那丫头眼睛亮亮地扬起鞭子，温软的声音能听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兴奋：“你怎么不早点放出来啊！”
“村长”：“？？？？？”
苏念这会儿有了更感兴趣的目标，才懒得管他呢，扬着鞭子就跟那鬼将打了起来。
“村长”放出鬼将之后，也不再理苏念了。
这黄毛丫头不过就仗着手上有一样厉害法器，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这边得了喘息机会，立即抬手又摇响了黑色铃铛。
湖边那几十只活尸终于不再动次打次了，而是一齐攻向了周隋三人。
这几个人毁了他的计划，他要他们全都魂飞魄散。
***
这鬼将也不知吞了多少魂魄，动作迅猛，思维清晰。
苏念一鞭挥过去，他侧身一避，紧接着手腕忽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攻过来。
险些被打中，苏念这才发现自己还真有点轻敌的。
这下就当然……超开心的！
小红鞭还来不及收回，她另一只手一扬，顺手就往这鬼将伸过来的手掌上扔了张天雷符。
鬼将手掌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天雷炸掉，戾气瞬间更重，攻势越发迅猛。
那边周隋几人却是打得左支右绌，很是艰难。
这些活尸一小半大约是这里的村民，另一大半不知是这“村长”从哪害的人，估计还包括了那群失踪游客在内，他们几人也不好直接下死手攻击。
可他们不下死手，不代表这群受“村长”控制的活尸不下死手。
不知过了多久，符咒用完的褚阳先有点顶不住了，他狼狈侧身避开二牛一攻，正想着要如何抵挡下一次攻击，却听“村长”那边铃音忽然一变。
周隋和毕轩瞬间都是眸光一凛——
“小师姑小心！”
却是“村长”见鬼将那边战局焦灼，鬼将似乎隐隐还落了下风，趁苏念没注意，命令二牛直接从她背后偷袭。
苏念感觉到背后一阵阴气袭来，反手一张符就拍了过去，那边自带智商的鬼将却也趁机一掌打了过来，她闪身一躲，哪知那鬼将却也同时加快了速度。
这一攻一闪，鬼将人没打到，却是径直一把抓住了小红鞭。
苏念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
“村长”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没了这法器，我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怎么打。”
他说完却见那丫头状态不大对劲，周身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阴气流转。
褚阳眸光微凝了凝。
周隋和毕轩却是忍不住已经开始一脸同情地看“村长”了。
只听她用一种似乎有点遗憾的口吻道：“唉……你们怎么比我还着急呢？”
她命格是四柱八字纯阴，据师傅说，应该是不知为何还从母胎里带了点阴煞之气，小红鞭是至阳的灵器，在她手上时还得帮忙压一压她身上的阴气，这会儿一脱离她的手——
“村长”和那鬼将还没反应过来，鬼将手中的小红鞭却先动了。
被忽然重重一鞭打在身上，阴气瞬间散了一半的鬼将：“？？？！！！”
因为反噬，同样也吐了一大口血的“村长”：“！！！”
这黄毛丫头拿竟不是普通法器，而是一样心神相通的灵器！
等他想通这事实时，高高兴兴发挥了全力的小红鞭又回到了苏念手上。
鬼将原本就被苏念打散了好一部分阴气，这会儿又受了一这次大攻击，力量大损，苏念感觉今天也打得差不多了，旁边还有几个小师侄等着她帮忙呢，原本想直接迅速解决掉这鬼将，转念一想，山下平时都没得几个厉鬼打。
于是抬手一张符咒拍了上去，顺手将那鬼将叠巴叠巴成一小团直接塞进了招阴令。
忽然感觉鬼将和自己联系被切断的“村长”：“？？？”
顿失最大倚仗，吐完血状态很是虚弱的“村长”还在懵圈，苏念小红鞭一挥，直接将他手中的黑色铃铛给卷了过来。
毕轩被这群打又不能打死的活尸折腾得不轻，见状忙道：“小师姑，快扔给我。”
于是“村长”一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音乐声忽然响起——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配合着音乐声一起响起的，还有自己熟悉无比的铃声。
而刚刚还听自己命令下死手攻击的活尸们，这会儿又开始动次打次，动作虽然不怎么样，但节奏踩得比机器人还标准。
又是一口血的“村长”：“……”
驱使鬼将自然不可能不用任何代价，这鬼将被苏念重伤，“村长”这会儿同样也是非常虚弱的状态了。
周隋皱眉看了眼那个湖泊，冷声问道：“你在湖底下布了个聚煞阵对吗？”
布聚煞阵养活尸，再在湖面里布一个遮掩气息的结界，所以这地方才可能会明面上一点阴气都没有。
被炼成活尸需要体质带阴，并非任何人都合适，从这点上来看，他没杀掉全村的人可以理解，但他大可以换一个更隐蔽的地方，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要少太多，可他却费心搞了一个湖神的幌子出来骗人。
难道是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
“村长”愤然地看着这几人，这次是他太轻敌了，看是几个年轻人并没多当回事。
“是又怎么样？”他一边胡乱回答，一边想着还有没什么方法能脱身。
却见那小姑娘轻轻“咦”了一声：“聚煞阵？那你是不是也有一个什么大人啊？”
她还惦记着之前山洞里那个黑衣男人所说的大人呢。
这个“村长”也用聚煞阵，虽然一个是炼鬼，一个是炼活尸，但不都差不多嘛。
“村长”瞳孔蓦地一缩。
苏念眨眨眼：“还是说你也没混到能见到你们那个大人的水平？”
“村长”：“……”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村长”力量大受削弱，身上的伪装这下也再难以维持。
他很快便从原本慈眉善目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干枯老头儿，笼在身上的黑色还在不停地往他身体里钻，显然是反噬还在继续。
苏念见他面色如此难看，还一直默然不语，便觉得自己可能又猜到了真相，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道：“那你总该有个什么直系上司之类的叭？”
上次严赫他们剧组抓到的那黑衣男人级别太低，被调查局那边的人连番审问，最后发现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就很失望。
变成干枯老头儿的“村长”：“……”
苏念见状不由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不会连直系上司也没见过叭？混得这么惨的吗？”
干枯老头儿被她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血。
他手上那厉鬼既然已经被他养成了鬼将，实力自然非同一般，之前也不是没碰上过多管闲事的玄门中人，但是那些人已经全折在了鬼将手中，成为鬼将强大养料之一。
原本他方才这丫头鞭子脱手之后，周身也有阴气流转，疑似是难得的纯阴之体，他正想着要如何也将她炼成厉鬼，哪知美梦还刚开始做，战局就忽然完全逆转。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轻敌，一般玄门中人，多少能通过处事方法和周身气场判断强弱，可这丫头脑回路根本和普通人不在一条线上，外表也完全看不出是个高手，他估摸着大概最多也就是哪个世家或门派刚放出来历练，一心只惦记玩的后辈，其他人还隐隐以她为首的模样，那就更不值得为惧了。
他又哪里会想到这丫头如此凶残，而且灵器虽然难得，可没实力不达到一定程度的高度，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
想起那个被她揍得阴气大散，最后团毛线一样团成一团塞进另一样法器中的鬼将，干枯老头儿就一口老血憋在心中。
只是不知道这群人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大人的事情。
不过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实力嘲讽，干枯老头儿也是真的忍无可忍，恨恨看向她：“谁说我没见过了？你们毁了我们的计划，迟早会有人来找你们算账的。”
然后就见那黄毛丫头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问道：“所以你见过你上司啊，那你上司是谁啊？”
干枯老头儿：“……”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休想我告诉你们！”
苏念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觉得我现在是在和你讲道理吗？”
干枯老头儿：“？？？”
苏念转过头：“阿隋阿轩，你们有谁带了真言符吗？”
毕轩还惦记着刚才被这老头儿驱使活尸追着到处跑的仇，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虽然现在指挥着活尸跳了几场广场舞出了口恶气，也不妨碍他继续看好戏，忙笑嘻嘻道：“小师姑我这儿有！”
干枯老头儿：“！！！！！”
真言符！
换了方才没受伤之时，他估计还能挣扎抵抗一下，这会儿却是真的有心无力。
他往后缩了缩：“你……你们不要太过份！”
苏念才懒得理他，一张真言符直接拍在他脑门上，又问了遍：“你上司到底是谁啊？”
干枯老头儿拼力强忍着，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就张开了嘴：“我上司是——”
话音忽然戛然而断，干枯老头儿话说至一半忽然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苏念看着面前突然就气息全无的干枯老头儿皱了皱眉：“居然死了？他怎么这么没用啊！”
周隋见状面色也不由凝重起来：“连魂魄都一并散了。”
这种情况大约是对方为预防这干枯老头儿说不出该说的东西，一早便在这老头儿身上下了禁制，而且这老头儿自己怕是没发现，对方实力应该远远强于他。
看样子这事儿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还复杂一些。
***
伪装成村长的干枯老头儿虽然挂掉了，可那对黑色小铃铛这会儿却还在毕轩手中。
那几十具活尸还在随着他有一下没一下晃响的铃音一起摇摆，动作整齐划一，画面看着竟有种诡异的萌感。
周隋一脸无语。
毕轩又晃了晃黑色小铃铛：“小师姑啊，这些东西要怎么解决？”
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跳下去？虽然还挺有点观赏性的。
苏念这次又没问到幕后那位大人，不由有些兴致缺缺，随便瞟了眼，顺手就将小白旗扔了出去。
褚阳眸光微微一凝。
小白旗倒是比它家主人兴奋多了，晃晃悠悠在天上瞎转悠了几圈，还在一起摇摆的活尸身上的阴气瞬间就它尽数被抽走，早该腐烂的**迅速化为灰烬，只剩下数十个魂魄懵圈地站在原地。
连带着湖泊中剩余的阴气也是一扫而空。
这时候周隋也已经解开了方才那边保护村民的结界，村民们还晕着，倒是一起被关进来结界的狗子这时候又扑了出来，一脸的兴奋——
“大花、二牛、三娃，你们刚刚是在排节目吗？”
苏念：“……”
周隋、毕轩、褚阳：“…………”
刚刚恢复神智的大花、二牛、三娃：“？？？？？”
***
h省这边的特殊部门，也就是特殊事件调查局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
涉及几十条人命的恶性案件，还有一整个村几百个被封建迷信洗脑的村民亟待处理，接线的工作人员立即就上报了负责人。
a市负责人这时恰好在和总局过来的季东宵商讨案子，闻言立即组了一队人，甚至借调了两架直升机和一个谈判专家，带齐了各种专业设备和法器，即刻飞了过去。
一路上负责人都很是忧心。
偏僻地方的村民一向比鬼还难处理，毕竟他们能对鬼使用武力手段，却不能轻易对人使用。
偏偏这次对方虽然有错，可到底同时也是因愚昧无知而受蒙蔽的受害者，听说好几个失去了亲生子女，等会儿见了也不知要怎么闹腾，那些被制成活尸的鬼魂肯定也是满身怨气，不知道好不好超度。
还有听说这次对方手上都有鬼将级别的厉鬼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有后手。
直升机在漆黑山谷的一侧轰然落地，a市负责人和季东宵互相望了一眼，皆是一脸的凝重，然后先后下了直升机。
刚一出来，俩人就——
闻见了一阵极复杂的香味，好像是烤红薯，又还飘着点烤土豆的味道，似乎又还有烤鱼的味道……？
a市负责人：“？？？”
季东宵：“？？？”
直升机是停在湖边的，负责人和季东宵领着调查局的员工循着香味往前略走了一小段路，就看着一栋两层高的小平房前架起了好几堆火，旁边几张桌子上摆满了好几大盘肉串。
而火堆四周此刻正非常地热闹，粗略一数，起码围着上百个人和几十个……鬼。
a市负责人：“？？？？？”
季东宵：“？？？？？”
一行人略走近一点，就能听清那边的说话声了。
只见一个村民用口音极重的普通话问道：“大师啊，湖神是假的，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正中间的火堆一个穿着毛绒绒外套的小姑娘一口咬完手上剩下的烤红薯，声音含糊又软糯：“不知道呀，反正我没见过的。”
另一个干瘦老头儿脸上似乎还有点泪痕，干枯的手穿过旁边一只青年鬼，一脸的愧疚不安，又似乎带了点别样的期待：“苏……苏大师啊，你看我家二牛这副鬼样子真……真的能去当明星吗？”
那小姑娘又从村民们手中接过一只烤得表皮橙黄，卖相极好的小鲫鱼，先礼貌道了谢才接着回道：“我帮你们问问叭，他跳舞跳得还可以。”
那个憨厚的青年鬼闻言脸还红了红。
a市负责人：“？？？？？？？”
季东宵：“？？？？？？？？”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还是周隋先看到他们，忙朝人招了招手：“宵哥怎么是你带人过来的？”
毕轩听见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季东宵是季东宇大哥，自然是认得这俩人的，刚刚电话里只说了是玄天派弟子，这会儿见到周隋在这儿，季东宵倒是大概猜到了那小姑娘是谁了——毕竟自家那蠢弟弟听说就是前段时间见了这姑娘之后，才大受刺激的，现在难得开始正经修炼了起来。
“正好来处理个案子。”季东宵看了眼对边的火堆，“这里到底什么情况？”
周隋：“……”
……其实也没什么……？
除开误闯进来的旅客之外，村民大多是受假村长蒙骗，刚一开始知道真相，伤心后悔内疚自不必提，可看见几个傻儿子闺女的魂魄都还好好的，不直接去投胎的话，也算是变相的“不死不老”了。
那个叫狗子的更是一心惦记着当明星的事，加上有他家小师姑在，反正气氛莫名其妙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于是a市负责人和季东宵带着一组人满副武装地过来，然后被招待了一顿非常丰盛的烧烤。
符咒全没能使得上，谈判专家的嘴也全用来吃了。
这边的鲫鱼是从山后面的河里面钓上来的，猪牛鸡鸭全是为了这个“喜事”特意杀的，虽然手艺可能比外面差点儿，但辣椒粉是自己磨的，孜然和其他香料也味道十足，食材又是实打实的好，吃起来也都特别特别香。
最后调查局的人急急忙忙过来一趟，就只是帮忙把那湖泊抽干——里面干干净净一丝阴气都没有，甚至连道场都不用他们做，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省心的一次善后了。
季东宵早听自家弟弟提过这小姑娘了，这会儿见了仍是不由惊叹，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意向加入我们调查局？”
苏念咬着一根牛肉串，眨了眨眼：“你们平时出任务都是坐直升机吗？”
她刚刚看着觉得还有点酷的。
季东宵：“……没有。”
苏念顿时兴趣大减：“那你们会经常碰上很经打的厉鬼吗？”
季东宵刚刚已经听说了这次这只鬼将的下场，想了想，觉得这小姑娘的“经打”和普通人的“经打”大概不是那么一回事，顿了顿，只得道：“……不会。”
苏念已经基本完全兴趣了，只顺口再问了句：“那你们那儿钱多吗？”
被三连击的季东宵：“……不多。”
然后他就听旁边那小姑娘温声细气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叭。”
季东宵：“……”
***
吃完这顿烧烤，苏念一行就蹭直升机回了小黎村。
这边村子里还些活尸的魂魄愿意投胎的全被她开鬼门送去了地狱，剩下兴奋异常的那几只告别了双亲之后，也被她也塞进了招阴令中，打算回去帮忙问问哪个剧组或综艺能不能收留一下。
调查局a市负责人听说还有一条蛇妖的事情，出于谨慎起见，生怕这边还有什么遗留问题，趁着这凶残的小姑娘和总局那边的领导还在，他还是想先跟这蛇妖的魂魄确认一下袭击他的是不是这个鬼将。
假村长也不是没可能，但按大家的说法来看，他行事相对要谨慎许多，一旦出手，除非力有不逮，不然应该不至于放这蛇逃走而不顾，负责人更倾向于是这鬼将。
如果都不是，那事情可能就还有点麻烦了。
苏念倒是差点忘了这个事情，可现在假村长已死，那鬼将也被她揍得晕晕乎乎的，还是直接问那条小黑蛇更方便一点。
经了这好一番折腾，到达小黎村时，已经快接近凌晨。
整个村庄早已经陷入了一片静谧，只偶尔有几声犬吠响起，倒是王大新家的灯还亮着。
一敲开门，就见到一条小黑蛇窝在铺了暖暖珊瑚绒的桌面上，翘着尾巴尖面朝着电视机，面前还摆了好几盘零食。
季东宵：“……”
负责人：“？？？”
现在灵气稀薄，妖类自然稀缺。
负责人难得见到有只蛇妖，但是就算不是他想象中威风无比的大蟒蛇，应该也不是这么一只看电视吃零食的小东西……？
他恍惚了片刻，才看向苏念：“苏大师，麻烦你把那鬼将放出来一下。”
然后他就又见那小姑娘从口袋里翻出一面小白旗，紧着从里面扯出来一团……真的是团成一团的黑影。
负责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平生头一回忽然开始同情一只厉鬼。
苏念戳了戳那条小黑蛇：“是这个鬼害的你吗？”
小黑蛇不情不愿地从电视机前挪开视线，打量了下那惨不成样的鬼将，半晌才点点头：“……应该是。”
它多年修炼没进展，实力相差太大，当时就顾着逃命了，只闻到这满身的阴气，倒是没太看清脸。
“气息很像。”
负责人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没有漏网之鱼就好。
只见那小黑蛇说完这句，就又赶忙转回了头，奶声奶气吩咐一旁男人：“帮我再倒回去点儿。”
……完全都不带多看这打伤自己的仇人一眼的。
负责人：“…………”
苏念几人已经见识过了，倒是也不觉得奇怪了。
王大新命格好，阳气足，这小黑蛇没了怨气，阴气也不算重，只要王大新常晒太阳，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解决完这边的事情，苏念继续蹭直升机回了a市，调查局那边帮忙安排了酒店。
苏念原本是打算休息一晚再直接转机回京市去，可次日一大早接到的一通电话却让她不得不改了行程。
***
电话是师兄苏忘打过来的。
苏念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小心虚的。
毕竟她下山也有些日子了，没遇上周隋还好，反正她下山的时候也没带坏了的旧手机，手上没有师兄的联系方式，可周隋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却还是一次都没联系过师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是……
她打小因为不能出山，自然不能跟着同龄人去上学，她师父那个老头儿自然指望不上，所以功课大多都是师兄教的，即便他下山忙于重新开宗立派，教学也没中断过，反正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本，最后压着她全学了个遍。
所以对上这位严肃的师兄，苏念多少有点调皮学生碰上老师的感觉。
——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但毕竟又多了点兄长般的情分，苏念接了电话，心虚又乖巧地叫道：“……师兄。”
苏忘话不多，只淡淡“嗯”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回来过元旦。”
苏念继续乖巧状：“……好的。”
挂了师兄电话后，苏念又给沈天泽打了个电话过去。
“事情办完了？”
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苏念下意识就有点开心，她也没多想，直接回道：“对呀，不过我要回门派那边待几天，暂时就先不回去啦。”
沈天泽顿了顿才道：“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那你注意安全呀。”苏念想起临出行前递给他的那个寄魂符，“记得带上淹死鬼姐姐。”
沈天泽：“……”
***
玄天派和大名山同在h市。
景山是省内名气不算太大的一个小景点，山顶建了个玄天观，供的是三清道尊，因为景点的缘故，香火还算不错。
其实道观后方还别有洞天，只是普通人一般进不去。
那里才是玄天派真正的派址所在。
玄天派一度衰落，差点断了传承，苏念太师父毕生心愿就是重振玄天派，奈何当时形势比人强，临终前只得眼含热泪将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了她师父。
然后她师父有样学样，挑挑拣拣收了个好徒弟，不等人成年，只一出师就利落地把这任务交给了她师兄。
往往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重，玄门中人收徒，品行重要性甚至要远甚于天资，她师兄这个板正的性格，更是把这点发挥到了极致，所以这么些年，苏念也就不过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师侄而已。
不过等这个七个师侄再各自收徒，他们玄天派就可以瞬间壮大许大啦。
苏念之前一直都在大名山上，这还是头一回过来门派，又正好是撞上元旦节，原本想买点什么小礼物之类的，可除了吃吃喝喝之外，她别的东西都不太熟，虽然还带着两位小师侄，也没那么多功夫挑挑拣拣。
最后干脆决定直接简单粗暴给师兄和小师侄们发红包好惹。
反正她现在超有钱的！
苏念由两位小师侄领着穿过玄天观，直接到了后面真正的门派所在地。
然而才刚一推开大门，苏念和周隋就齐齐愣在了门口。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冬日天冷，景山顶上温度更是已接近零下。
周隋在前面推开门，一股充沛的灵气径直扑面而来，苏念忍不住探头望进去。
入目便是一个古香古色、小桥流水的小庭院，天气阴冷，云层很低，沉沉压下来，院外一片云遮雾绕，倒还真有几分隐世门派的感觉。
不过她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坐在树下石桌旁的师兄苏忘，以及师兄身边的男人。
苏念眨了眨眼，有点呆住了，旁边推门的周隋也是很懵。
剩下毕轩站在俩人身后，没搞明白状况，不由推了推师兄：“你们怎么不进去啊？”
说完他自己率先踏入院中，见状倒是也惊讶了一下：“咦，今天有客人呀？”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似的。
门外的小姑娘啪嗒啪嗒跑进来，一点也不见外地直接在石凳上坐下。
“师兄好呀。”说完又转过脑袋，眸子晶亮地看着旁边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沈天泽看着数日不见的小姑娘，没说话，只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跟着进来的周隋和苏忘见完礼，几乎是同时也问了一句：“沈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看向沈天泽的目光不由带着点几不可察的审视怀疑，他还记得出发前这位沈先生对他小师姑那个略显亲昵的动作，怎么这会儿还想方设法跟到门派这边来了，不会真对他家小师姑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下轮到毕轩愣住了：“怎么？你们都认识？”
却听这时苏忘淡声开口道：“这位是新加入我们门派的……沈先生。”
苏忘他比苏念大了十几岁，相貌是那种非常周正的俊朗，不过修道之人，向来年纪不显，如果不是一派严肃模样，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有三十往上的年纪。
苏念：“？？？”
周隋：“？？？”
毕轩不知这位沈先生身份，闻言倒是有点开心，非常天真地问道：“来了个新师弟吗？”
沈天泽：“……”
周隋疑惑归疑惑，不过这位沈先生要真成了他们新师弟，那就和他小师姑差了辈分了，他刚一这样想着，就见一贯严肃又注重仪表的师父似乎嘴角微抽了抽……？
苏忘也是不知说什么好。
玄天派漫长的发展历史，他记得一清二楚，他们玄天派那位开宗立派的真祖师爷未经拜师，便自认作沈渊的徒弟，这种事情他虽然不算赞同，可作为一个后辈也不好置喙。
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沈渊”会找上门来。
饶是他再沉稳，见到历史人物级别的偶像的同时，也不免激动，可同时也不免有种碰瓷被当场揭穿的尴尬感。
只是他倒没料到自家这小师妹前世竟然和他们这位祖师爷有这样大的渊源，也难怪打小就能驭使沈渊的招阴令。
虽然对方对这个被碰瓷的“祖师爷”身份态度不明，但不想这身份让他人知晓这一点，方才却是已经直接明说了。
苏忘漫长地沉默了半晌，只得道：“不是，你们以后要当沈先生是长辈。”
毕轩：“？？？”
周隋：“？？？？？”
一旁苏念愣了半天，这时才回过神来。
不过一门之隔，布了阵法的小院内却暖煦如春，苏念半趴在冰冰凉凉的石桌上，撑着下巴一脸疑惑地问：“等等呀师兄，阿泽怎么忽然就加入我们门派了？”
小姑娘散散漫漫地趴着，很是没坐相，这个称呼也很不对。
苏忘眉微蹙，屈指轻扣桌面：“坐好，沈先生是长辈，不得——”
话未说完，旁边男人忽然淡淡瞥过来一眼。
苏忘：“……”
这位祖师爷未免也太护短了点。
不论是出于理亏、礼教，还是自己那点敬佩之心，这位“祖师爷”的意思都不好反驳，苏忘顿了顿，只得又把“没大没小”几个字咽回去。
苏念乖巧坐直，见师兄忽然停住话音，又疑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不得什么？”
苏忘：“……没什么。”
苏念：“？？？”
周隋、毕轩：“？？？”
师父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苏忘摁了摁眉心，对这个小师妹也是很无奈，顿了顿，才话锋一转：“我让人给你安排了个学校，你自己挑个专业，这几天先学习一下大一上学期的课本，过完年就去上课。”
苏念：“！！！”
晴天霹雳啊这是！山下没几个厉鬼都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去上学！！
她顿时一脸的委屈，眼巴巴看自己师兄，声音也恹恹的：“师兄，我不想去。”
小姑娘就一副超可怜的样子，不等苏忘未开口，便听旁边男人淡声接道：“那就不去。”
苏忘：“？？？”
“！！！”苏念先是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师兄一眼，“可以吗？”
苏忘再次沉默半晌：“……可以。”
苏念全没多想，杏眸立即又弯了起来。
周隋和毕轩却不由对视了一眼——
师父今天真的很奇怪啊！
很奇怪的师父这时却对着几人摆了摆手：“子乔在后面做功课，听说你要来开心了好久，阿隋阿轩带你们师姑过去。”
路子乔是苏忘最小的徒弟，才六岁大的一个小豆丁。
这位才是真正的“小”师侄，苏念见过一两次，可喜欢他了，闻言立即抬起爪子和两位挥了挥，就高高兴兴地随着两位小师侄去后院了。
等三人身影消失，苏忘这才看向沈天泽：“祖……沈先生，念念打小在山上长大，从来没和同龄人一起上过学，读书这事儿——”
话说未说完，便被沈天泽打断，男人面色微沉：“她死劫变明显了。”
苏忘一愣，小师妹的面相他一直是看不透的，之前有死劫的事情，还是师父帮忙算的卦，他神情不由越发严肃：“祖……沈先生。”
沈天泽指腹轻轻摩挲茶杯底端，想着方才小姑娘的面相，低沉的声音压出一股冷凝之意：“放心，阎王爷也未必能从我手上抢人。”
苏忘顿了顿：“我让阿隋回来一趟，把这两日的事仔细说一说。”
***
许雅贝最近真的超级倒霉的。
就是那种一点儿也不掺假的“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的那种倒霉，走路摔到，挥个手能蹭伤，身上大大小小磕伤撞伤碰伤都有不下七八处了，这次元旦放假，她乘坐的出租车先是在路上堵了半天，后面又差点出车祸，直接导致错过高铁。
原本总共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中午就从学校出发，最后直折腾到晚上才到家。
许妈妈心疼在外读书的闺女，做了一大桌子菜在家候着。
许雅贝饿得前胸贴后背，回家把东西一放，随便洗了下手，就上了饭桌，结果才刚吃上一口热饭，就被米饭里的石头崩掉了牙齿，直接进了医院。
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受伤，许家爸妈就淘米认不认真一事，双方还大吵了一架，医生也对她年纪轻轻牙齿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崩掉一事也表示了相当地不解。
从医院回来后，听许雅贝提及最近的事，许家爸妈又是疑惑又是心惊胆战的，想起白天的时候，许家大伯曾邀他们明天一起上景山去玄天观上香，许家爸妈都是初中老师，原是不信这些的，这次却迟疑着应了下来。
许雅贝家就住在景山隔壁市，从家里到景区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结果次日路上真的毫不意外的又出了意外——许爸爸车子开得好好的，半路被却后面的车蹭了下，这下两位家长都不由觉得这一趟势在必行了，不过路上这一耽搁，到景区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
一行人到了山下，她家那新上位的大伯母就开始作妖，走路嫌累，坐车怕晕，乘索道恐高——就不知道来爬得哪门子山。
这位是刚娶回来的心尖尖，许大伯还是多少哄了下。
不过，再哄着，这山还是得上，许大伯生意做得大，为人最是迷信，家中风水物件没少摆，逢年过节都是必然要来上香的。
好不容易到了山上，许妈妈直接就拉着许雅贝进了三清殿。
许雅贝倒霉归倒霉，自己却还是不大信这些的，她愿意来是冲着玄天观这边好吃的斋菜，虽然牙齿负伤，但也不能饿着肚子，这边就连白米粥都超好喝的。
这会儿正是饭点，殿中没多少人，大约都去餐厅排位了。
不过甫一入殿，许雅贝就感觉最近一直浑浑噩噩的大脑忽然清明了起来，整个人也轻松许多。
她不禁收起了轻视的心态，正要上香，就听旁边自家以前从来不搞封建迷信的亲妈道：“闺女，快来拜拜菩萨。”
许雅贝看着面前的三清道尊像：“……”
吃了斋饭，许雅贝借口上厕所，偷偷溜了出来，打算找个清净点的地方给男朋友打电话，她早上给人发了微信，这会儿还没见回，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没走多远，握在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许雅贝拿起来一看，是男朋友回的消息，内容只有简单粗暴三个字——
【袁海沣：分手。】
许雅贝：“？？？”
她愣了愣，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袁海沣，你什么意思？！”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无情：“分手还能有什么意思？”
大约是太过惊讶，比起伤心，许雅贝这会儿更多的是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无缘无故说分手，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对方不耐烦“啧”了一声：“没理由，就是厌倦了不行啊？”
这语气简直能让人气炸，许雅贝咬着牙：“好，分就分，你别后悔！”
她挂了电话，气呼呼闷头朝前走。
也不知道突然踢到什么，整个人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
许雅贝晕晕乎乎爬起来，才发现手肘蹭破了一块皮，霎时间，疼痛和难过一起后知后觉袭了过来。
她鼻子一酸，坐在地上，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想起这些天一连串的倒霉事，和忽然莫名其妙提分手的男朋友，许雅贝越哭越觉得委屈。
她难受不已，正哭得一抽一抽的，却听忽然头顶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哇，这个姐姐哭得好惨，好可怜哦。”
紧接着响起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声：“哭得惨不一定是可怜啊。”
许雅贝：“？？？！！！”
奶声奶气的童音继续道：“可是她蓝朋友不要她了哇。”
“那她也可以不要她男朋友啊。”软软糯糯的女声听着一副很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样子。
奶声奶气的童音瞬间带了点恍然大悟：“是噢，我怎么没想到！小师姑你真腻害！”
许雅贝：“……？？？”
被这两道奇怪的声音一打岔，她一时竟然忘了哭，不由抬头望过去——
她刚刚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陌生的院落中，而刚刚说话那两位正高高坐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
小的那个大约也就五六岁，一双小短腿，脸蛋红扑扑的，正眨巴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可爱到能把人心萌化的那种，大的那个大约十七八岁，五官精雕细琢一般，微圆又澄澈干净的杏眸就这么望着自己，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比她追星狗现场时见到的女明星还漂亮。
自认颜狗的许雅贝感觉自己瞬间呼吸都窒了一秒。
然后就见那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看着她眨了眨眼，神情似乎突然变得有点同情：“她确实挺可怜的。”
许雅贝：“？？？”
旁边那个小豆丁闻言也是愣了愣，仰着小脑袋，大眼睛茫然望着旁边的姑娘：“啊？”
小姑娘晃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戳了戳旁边小豆丁的脑袋：“阿乔你功课不认真呀，你看她命宫。”
只见小豆丁又低头仔细打量了自己几眼，然后也是一脸同情地点了点头：“啊，这个姐姐快死了！”
许雅贝：“……？？？！！！”
她还在懵圈，就见那小姑娘忽然径直跳了下来。
这树干大约离地有两米多高，可她似乎轻轻松松地就落了地，姿态是漂亮又潇洒。
小姑娘跳下来之后，那小豆丁也跟着跳下来扑进了她怀里。
这小豆丁胖乎乎的一只，看着应该也有点份量，再加上跳下来的冲击力，可这小姑娘明明纤纤细细的一只，接人的时候，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许雅贝已经懵得完全忘了刚刚为什么要哭。
苏念将路子乔放下来，一大一小齐齐歪头打量了下面前这姑娘。
能进来他们这院子说明是个有缘人，也不好不管的。
而且苏念这两天还挺开心的。
虽然她师父那老头儿不知云游到哪里去了，二三四六几位小师侄在山下有任务也没能回来，不过这里灵气比外充沛多了，外面玄天观的斋菜也超好吃。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的缘故，苏念这一趟回门派，就觉得自家师兄就变得超级好说话了！也不爱管东管西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了！
面前这姑娘哭得眼睛红肿肿的，从其他部位来看，这姑娘应该也是个顺遂一生的面相，现在只单单命宫处一片晦暗，简直堪称是乌云罩顶。
倒和之前初见沈天泽的情况一点像，又有一点区别，矛盾感没他那么强。
苏念眨了眨眼，问道：“你最近有没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许雅贝：“？？？”
……她脑袋最近总是有点晕晕沉沉的，仔细想了想，虽然这些日子倒霉的事情一大串，但也都日常生活中的普通倒霉事儿，只是全让她给撞上了，最奇怪的好像就是碰见面前这一大一小两只了叭？
不过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姑娘有一点面熟。
想起刚刚她从树上跳下来时那漂亮的姿势，许雅贝脑中灵光一闪：“啊！你是不是网上那个玄学博主苏念？”
苏念懵了懵，半晌，才想起好像阿泽有和她提过这事儿，于是点了点脑袋：“是叭？”
“！！！”许雅贝瞬间激动，“那你真的认识我们家影帝吗？”
苏念又懵：“影帝？”
许雅贝见她这模样，忽然又有点不确信起来，这小姑娘刚刚那句是到底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来着？
她顿了顿，还是道：“就我哥啊，沈天泽，你认识他吗？”
许雅贝说完，就见这小姑娘略歪了歪脑袋，朝着她……身后道：“阿泽，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啊？”
许雅贝僵硬地转回头——
然后就见身后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整个人气场比视频里大约也就强那么一千……万倍！
许雅贝腿都差点软了。
沈天泽一脸无语地……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下：“我没有妹妹。”
苏念：“？？？”
许雅贝：“！！！！！”
摸头杀！！
她家这一贯性冷淡的男神这个疯狂宠溺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奸情！！！
许雅贝其实算是沈天泽的事业粉兼正苏粉，但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居然一点也嫉妒不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已经完全忘了刚被男朋友莫名其妙甩掉的事情，对上男神淡淡扫过来的眼神，求生欲极强地结结巴巴解释道：“就……就……我……我们现在粉丝都这么……这称呼偶像的，并……并不是亲生哥哥的意思。”
苏念点点头：“这样呀。”
她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多大兴趣，鼻子皱了皱，看了许雅贝的手包一眼，又转头看向最近在和师兄“学习”的沈天泽：“阿泽你感觉到了没？”
沈天泽点头：“包里有阴气。”
旁边小豆丁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我也闻到了！”
许雅贝：“……”
啊对了！她想起来了！这小豆丁刚刚还说她要死了呢！
所以她男神私下是这么个……搞封建迷信的画风吗？
许雅贝还在发愣，就听对面男人低声道：“包能给我们看看吗？”
低音炮！就近在耳边响起的低音炮！！
许雅贝完全想也没想，直接就把包递了过去，男神要命她都给啊！
沈天泽接过她的包，倒也没乱翻，直接就拉开了内衬的拉链，从里面扯出了一个红色绒布小袋子。
许雅贝原本还在发愣，可就在那红绒布袋子被沈天泽彻底拿到手上后，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忽然袭过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扯出来了似的，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比方才在三清殿中更甚，整个人瞬间是清醒无比。
——可她同时也清清楚楚地记起来这红绒布袋子她明明早扔家里了啊！
许雅贝终于顾不上花痴了，咽了咽口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念清楚看到沈天泽刚刚把这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顺手就轻轻松松捏散了上面那一团阴气，她心里不由轻轻“哇”了一声。
阿泽还挺有天分的嘛！
沈天泽要是知道自家小朋友心里在瞎想什么，怕是要气笑。
他这会儿却只淡声问道：“这东西是你捡的？”
许雅贝摇了摇头：“这是我大伯送的，这……这东西有问题吗？”
一旁小豆丁先前被小师姑指责功课不认真，这会儿直接抢答道：“当然有问题呀，这东西上面可是施了替命术，你拿了这东西，就要替别人挡劫难，姐姐你最近是不是超倒霉的？而且是不是就是从收了这个东西才开始倒霉的？”
许雅贝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红绒布袋子里是一个纯金链子，是她大伯送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她们家这边二十岁算大生日，是要大办的，他大伯这个人虽然钱挣得不少，可一贯小气巴拉的，那天破天荒收到这么个金链子，她真的是足足惊讶了好久。
不过这金链子一看就很暴发户，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她收到当天晚上，就直接给丢家里了，根本没带去学校，昨天晚上回来饭都没好好吃，就直接折腾去了医院，她根本没空整理包包，不存在从家里抽屉把这东西拿出来的可能。
先前脑袋浑浑噩噩也就罢了，现在仔细一想，桩桩倒霉事都来得非常奇怪——比如昨晚让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崩牙事件。
而且她大伯这个人最是封建迷信，来来往往的人也有些所谓的风水大师，更巧的是，就在她二十岁生日前，还听爸妈说过他生意差点出了点问题，后来不知怎么又解决了。
许雅贝这会儿越想，心就越凉。
然后又听那小豆丁接着奶声奶气道：“难怪姐姐你差点就要死掉噢。”
许雅贝：“……”
她咬了咬牙：“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毕竟是血亲，她不信对方会这么狠心。
一旁小豆丁路子乔一拍手：“小师姑，我们也去看热闹。”
苏念闲着也闲着，况且也有点好奇后续情况，便点了点头，还不忘问沈天泽一句：“阿泽你去吗？”
沈天泽自然是不去的。
许雅贝：“……”
……好，如果是真的的话，这一大一小两只加上她男神一起，也算救了她的命，爱看就看。
况且有这两只在，估计对峙起来会更轻松一点。
***
许爸许妈还在餐厅，见女儿出去大半天也没回来，正想要打电话问问。
然后就见自家闺女一脸气呼呼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姑娘和一个小孩子。
许爸许妈：“？？？”
他们还来不及问话，就见自家闺女一副神挡杀神的模样，将一个红绒布袋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眼神愤愤看向许家大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爸许妈：“？？？？？”
许家大伯：“！！！！！”
这会儿早过了饭点，餐厅里已经基本没人了，许家大伯看着从红绒布袋子掉出一半的金链子，又左右看了几眼，脸上不由闪过一抹心虚的神色：“你发现了？”
许雅贝：“？？？！！！”
她已经做好了对峙的准备，结果对方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直接承认了？
许雅贝心里透凉透凉的，虽然说大伯抠归抠，但毕竟对她也还算不差，她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害她性命。
她正想再徒然问句为什么，然后就见许家大伯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不已，顿了顿，才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那个……骗你们这链子是纯金的，这点是我不对，不过18k金也不便宜了嘛。”
许雅贝：“？？？”
许爸许妈：“？？？？？？”
苏念、路子乔：“……”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许家爸妈对金饰毫无研究，这个金链子也因为实在不算好看，所以许雅贝收起来后，就一直再没拿出来带过，没想到它是18k金而非纯金的真相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下被揭露出来。
餐厅里的气氛一瞬间尴尬得有如实质。
只听这时忽然“咔嚓”一声细响，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沉默。
许雅贝一回头，就看见那小豆丁晃着双小短腿坐在餐厅凳子上，不知从哪掏出一捧瓜子，认真地磕了起来。
就好像真的是来认真看戏的。
许雅贝“……”
许家大伯这个反应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再加上被这小豆丁淡定的态度所以影响，许雅贝心里那点怒火这时也慢慢降了一点，冷静了下来一想，又觉得毕竟是亲戚——虽然真的奇葩，但万一真不是他，也不好闹得太僵。
她想起男神家这位小姑娘刚刚是一眼就看出她出了什么问题，正想着要不要再问问她，许家妈妈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拉住自家闺女“贝贝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许雅贝又看了自家大伯一眼，顿了顿，才道“妈，我这几天不是特倒霉吗？刚刚出去的时候碰上这位苏大师，才知道是因为有人在这金链子上下了替命术，想要让我帮忙挡灾替死，可这金链子是大伯当着所有亲戚的面送给我的……”
许妈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爸爸相对还冷静一些，他这次虽然答应来上香，但骨子里还是个唯物主义者，这番说词虽然听着让人心惊胆战，但也着实匪夷所思，而且这又是道观，他不着痕迹往自家闺女刚刚指向的那小姑娘那边瞥了眼——
完全没办法排除江湖骗子这种可能性啊。
许大伯就激动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18k金的缘故，他看着很有些恼羞成怒。
“我活了四十多年就没听过什么替命术，雅贝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这么弱智的骗人手段你居然也信，接下来是不是该狮子大开口问我们要钱了啊！”许大伯气呼呼的，“居然敢在玄天观骗人，胆子可真大啊！”
苏念、路子阳“……”
许雅贝“……”
……她一时竟分辨不出来自家大伯这是真情实感，还是演技爆发，而且大伯一个专爱搞封建迷信好像没什么立场指责她？
恰好这时餐厅外一个穿道袍的老人经过，许大伯忙挥了挥手“净闻大师，有骗子在你们道观骗人。”
许大伯是这边的常客，知道这位严肃的净闻大师最是讨厌这种败坏自家道观名声的行为。
许雅贝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位净闻大师就已经走了进来。
只见他目光冷冷从许大伯身上划过，然后又扫向苏念二人那边。
许大伯最烦别人打自己钱的主意，正洋洋得意，就见净闻大师看着那二人脸上严肃的表情……忽然一扫而空，就差没笑成一朵菊花了。
“小苏大师，小路大师，您二位怎么这时候出来了呀？想吃什么吩咐一句，我们送过去就是了，豆花要吗？刚出来的，正新鲜着呢。”
许雅贝“？？？”
许爸许妈“？？？”
还从未见过净闻大师如此慈祥过的许大伯“？？？？？”
苏念本来是不饿的，被他这么一说就开始犯馋了“要！加花生、西米和葡萄干，红豆不要，麻烦道长顺便给我师兄师侄还有阿泽他们也都送一份叭，谢谢啦。”
旁边路子阳晃着小短腿，奶声奶气道“我要和小师姑吃一样的！”
净闻大师点点头“好嘞，我这就去吩咐——”
他说着迈步就要出去，没走两步，忽然想起刚刚进来的目的，又回过头来看向许大伯，表情早已恢复严肃“你刚刚说的骗子在哪里？”
许大伯“……”
他抹了抹额上的虚汗“没有，我搞错了。”
许雅贝趁机和两位懵圈的家长道“爸妈我真的没骗你们，这金链子我收到之后就一直放卧室抽屉里，今天却是我男……另外一位大师从我包里直接拿出来的，这东西一拿出来，我就明显感觉自己舒服多了。”
她说着又指了指苏念“这位小苏大师在网上超有名的，有一百多万粉丝了，好多明星都找她呢，而且你刚刚也看到了，这观里的道士对她态度也很尊敬。”
许爸许妈也知道自家闺女的性格，肯定不会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而且这件事本来也疑点重重，哪有人会倒霉成这样的，许妈妈还想起昨天打扫屋子的时候，也确实在抽屉里看见过这个红色小绒布袋子。
夫妻俩不由齐齐转向许大伯。
许爸严肃脸问道“大哥，我信你不会害贝贝，你告诉我这东西你是在哪里买的？”
许大伯“……”
他眼神又开始飘忽闪烁，明显就是有问题。
许雅贝和许爸一颗心不由凉下去，许妈妈想起闺女最近受了这么多苦，听这说法可能连命都要保不住，一下忍不住拎起手包就往他身上砸“贝贝是你的亲侄女，你怎么这么狠心——”
许大伯一边躲一边道“哎哎弟妹别打了，这东西不是我买的——”
许雅贝“？？？”
许爸许妈“？？？？？”
许雅贝忍不住问道“那是谁买的？”
许大伯“……不知道，那天我原本给你准备的是另外一份礼物，也是用一个红色小绒布袋子装着的，结果拿错了，当时送都送出去了，还被你姑妈拿出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拆开看了，我也不好要回来。”
许爸许妈许雅贝怀疑地看着他。
许大伯有冤难说，欲哭无泪，咬了咬牙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口袋里，18k金的链子也很贵啊，你们想想我怎么舍得送。”
他当时心都在滴血好嘛！要不是有好几个亲戚在场，他说不定会厚着脸皮要回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口袋，但到他口袋里了，就已经是他的东西了！
最后只得咽着苦水顺着大家吹牛逼说是纯金。
许爸许妈许雅贝“……”
……这个理由真的让人完全无法反驳。
如果他所说非假的话，那这事情确实就更蹊跷了。
恰好这时净闻道长很快又端了两碗热乎乎的豆花过来，上面缀着花生、西米和葡萄干，闻着又香又甜。
许妈妈这才又想起旁边还有位“大师”，也顾不得迷信不迷信，几步走过去“苏……苏大师，我女儿这个事情您能帮忙解决一下吗？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凑。”
苏念吃一口豆花，果然味道超好。
她心情瞬间就很好了，甜甜朝许妈妈笑了下“阿姨你不用担心，替命术已经被阿泽破掉啦，你女儿能误闯进我们门派院里，也算有缘，就不收你钱啦。”
许妈妈一愣——
她其实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完全相信的，也做好了被骗的准备，但这和想象中的骗子神棍好像差得有点大？
然后就听那小姑娘又接着道“施术之人在破术的时候应该就已经遭到反噬了，转嫁灾祸那位会要承受比原本更大的灾难，最近会变得超级倒霉，就像——”
她话未说完，之前出门去卫生间的许伯母这时终于慢悠悠的回来了。
结果刚一踏进门，就不知道为何直接一脚踩空，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苏念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喏——就像这样。”
许爸许妈许雅贝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许雅贝拎起那个小红绒布袋子往这位新上任的许伯母眼前一晃“这东西是你的？”
许伯母瞳孔蓦地一缩，半撑着爬起来，旋即便娇滴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不过来扶我。”
后一句话是对许大伯说的。
毕竟是新婚妻子，许大伯一边过来扶人，一边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路子乔忍不住“哇”了一声“这么大人了还撒谎，羞不羞呀。”
许伯母本来就心虚，这时不由眉一皱，怒瞪向路子乔“哪里来的熊孩子，找打是？”
苏念出来也就闲着无聊，一般这种不涉及到鬼怪作祟的事情，原本帮完无辜被牵连的人之后，后续她就没什么兴趣管了的，反正这次做了坏事的人都会受反噬和天谴，根本也用不着她来出手，没想到这位居然还敢骂她家小师侄。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苏念顺手就扔了张真言符过去。
许伯母突然被一个东西砸中，还没反应过来，这时恰好许雅贝这时不耐烦又问了句“这东西是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许大伯这次还来不及护着新婚妻子，就见她哼了一声“是我的又怎么样啊，谁高兴害你这小丫头片子了，我原本要害的是许金宝好嘛！”
许爸许妈许雅贝“？？？”
许·大伯·金宝“？？？？？”
许大伯一脸受伤“我这么爱你——”
许伯母一边一脸惊慌，一边忍不住刻薄地打断道“是啊，所以你就替我去死，然后把财产都留给我啊。”
一听她竟然想谋夺自己的财产，刚刚还一脸受伤许大伯整个人神色忽然就变了，他冷冷看了许伯母一眼“财产你一分钱也别想拿。”
然后对一旁的许爸许妈道“报警。”
许爸许妈许雅贝“……”
许伯母“？？？？？”
一旁路子乔听到这时却又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豆花甜甜的，路子乔拿着大勺子，一戳就是一大口。
吃着吃着，却听他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含含糊糊道：“你们看桑面。”
许爸许妈许雅贝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
许伯母被自己不能控制自己这种状态以及许大伯刚刚那一出整得有点懵，闻言也是下意识一抬头，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有什么热热湿湿的东西忽然砸在她脸上。
与此同时，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也紧跟着又传了过来：“那只小鸟要便便了。”
苏念：“……”
许伯母：“……”
许爸许妈看着面前这位新大嫂脸上的鸟屎：“……”
许雅贝：“……”
这只小朋友怕不是个切开黑叭？
前段她虽然倒霉归倒霉，但好在还不是这种……恶心人的倒霉。
还沉浸在财产差点被谋夺的后怕之中，什么柔情蜜意怜香惜玉全没了的许大伯：“……”
玄天派选址在此，原本也是因为此地灵气相对充沛，再加上后院有阵法加持，观里多少有些灵气，很受小动物们的欢迎，这边小道士又超友善，基本也不怎么驱赶，因而来习惯了的动物也不如何怕人，那只便便完的小鸟还舒服地拍了拍翅膀。
许伯母懵了数秒，忽然啊地叫了一嗓子，见那小鸟拍翅膀，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明明也没踩到什么，不知为何忽然鞋跟就是一撇——
砰的一声，重重一跤直接摔晕过去了。
许雅贝：“……”
许爸许妈：“……”
两位深植于心的科学世界观在这一个刻终于崩了个粉碎——这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程度的倒霉了。
但一想想，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一位真大师，倒霉的就还是自家闺女，就根本同情不起来了。
苏念一碗豆花吃完，见他们打算报警，索性帮人帮到底，给调查局那边打了个电话，这事儿普通警察才管不了呢。
不过周隋和毕轩都没跟出来，她手上只有季东宵的号码，还是前两天劝她加入调查局时硬留给她的。
电话一接通，那边响起来的却是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不等苏念说话，噼里啪啦大声说了一连串：“啊我们队长不在，你是苏念小姐姐本人吗，听说你把一个鬼将给直接团成了一团之后，我们一队现在全是你的粉丝，你真的不考虑加入一下我们一队吗，好让我们有个给大佬端茶递水的机会吗！！！”
苏念：“……”
这怕不是个傻子叭？
许爸许妈：“？？？”
……这个官方真的靠谱吗？
许雅贝作为受害人，感受最为直观，倒是有点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她甚至觉得从今天开始，自己可能要再多一个小女神了！
好在听到有正事，电话里这位总算正常了些，说会帮忙立刻联系这边的同事。
苏念超不爱处理这种后续事情，麻烦又无趣，随便交待了几句，就打算牵着热闹看完的小师侄回去了。
许爸许妈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都不知该如何感谢。
许大伯这会儿对这位小大师早已改观，印象真的是无比的好——毕竟帮了忙还不！收！钱！
许雅贝心中念头几转，最后还是鼓起胆子叫住了苏念：“苏……苏大师，能跟你合个影吗？”
苏念：“……诶？”
***
许雅贝要到合照之后，当即就po上了围脖。
她毕竟是混粉圈的，基本的敏锐度还是有，上次那轰轰烈烈的关注事情，一看就是造势，要是不想惹人关注，根本不可能一大批明星导演制片人全选在同一时间来关注。
许雅贝会p图剪视频，追星号还算活跃，虽然影响力和那些大明星无法比，但好歹也有小几万粉丝！
虽然不知小苏大师需要制造关注度的原因，但反正她命都他们救的，管他为什么呢！
【贝贝贝贝贝贝oh：各位，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真的遇到诡异的事件了，还被@苏念大师救了一命！】
许雅贝没敢提沈天泽，这条原本也还想好好琢磨一下文案什么的，可看到那张拍好的照片之后，她觉得真的不用她多说废话。
小姑娘扎了个丸子头，眼睛又圆又亮，五官精雕细琢，皮肤还毫无瑕疵，靠脸真的就能圈一大批关注。
她粉丝多是沈天泽的粉丝，对这个最近频繁和自家爱豆捆绑出现的名字当然不陌生，围脖刚一发出去，评论区就热闹了起来——
【卧槽！素颜？还是生图？？这颜值你跟我说她是个搞封建迷信的大师？？？】
【？？？你遇到什么诡异事情了？】
【啊啊啊啊啊这个小姐姐也太好看了叭！】
随着转发数越来越多，杠精也来了几个——
【哪家的新人啊，烦不烦啊，作品还没有就开始买营销号疯狂营销了？还艹什么玄学博主人设，搞笑？】
许雅贝撸起袖子就直接回怼了过去——
【你才搞笑？麻烦去看一眼我们小苏大师粉丝列表好嘛，人家用得着我这种三万粉的小号来搞营销？？？】
回程的一路上，许雅贝全都在忙着刷围脖，完全没再把被男朋友甩了的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她今天已经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还亲自见证并验证了封建迷信的真实存在，有幸被男神救下，还见到了男神对自家可可爱爱的小女朋友（？）摸头杀，是一个被命运选中的、拥有着大秘密的酷girl了。
一个渣男而已，根本不配被她惦记。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渣男袁海沣正咬着烟在宿舍玩游戏，狐朋狗友这时跑过来敲了敲门。
袁海沣头也没回：“怎么了？”
狐朋狗友：“你没看微信啊哥们儿，你那头刚宣布单身，这头咱们那高冷的系草就给你前女友朋友圈点赞了啊。”
袁海沣手一抖，被人一枪爆了头。
他拿起手机一看，许雅贝一小时前更了条新朋友圈——
【我遇！到！我！男！神！了！还被男神和他朋友救了！我他妈现场给你们表演一个旋转跳跃啊，我还能再爱他一辈子啊啊啊啊啊！！！】
配的小视频里，女生披散着长发，在云遮雾绕的山巅上跳舞，有种平日未见的顾盼生辉的美。
袁海沣其实和许雅贝确定关系还没多久，但刚确定关系时，就有另一个女生在追她，主动又大胆的那种，所以他利落地分了手。
耳边不知为何又响起了女生那句咬牙切齿的：“分就分，你别后悔！”
狐朋狗友还在一旁捅刀：“不是我说，许雅贝这小视频拍得是真漂亮，我都想下手追了。”
不配被惦记的渣男袁海沣：“……”
***
晚上就是跨年夜。
他们这种搞封建迷信的，一般只会比较注重传统节日，元旦跨年不会有什么太具仪式感的活动，就是个把在外面浪得太高兴的小朋友叫回来见见的理由。
不过团圆饭总要一起吃一个的。
苏念到了下午居然破天荒开始馋饺子，她平日也不大爱吃面食，一年到头都难得想起来一次。
恰好这个周隋和毕轩都会，干脆也不麻烦隔壁的小道士们了，自己撸起袖子动手包。
苏念长这么大，还没包过饺子，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沈天泽出来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蹭了一脸的面粉，像只小花猫。
见了他，就眸子晶亮地跑了过来。
“阿泽，你想吃什么馅的呀？”
沈天泽莫名有种小朋友长大了的欣慰感：“……”
他忍不住抬手在小姑娘脑袋瓜上揉了下，又顺手给她擦了擦鼻尖眼角的面粉。
温热的指腹从脸颊上蹭过，苏念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动作莫名就很熟悉。
一旁余光瞥见这一幕的周隋：“！！！”
他推了推一旁的师弟：“你觉不觉得沈先生——”
毕轩向来是个直觉派，随便往那边瞥了下，乍一眼就觉得那俩人一个擦一个蹭的动作分外自然，莫名就很赏心悦目，顺口接道：“和我们小师姑挺有cp感的嘛。”
周隋：“？？？”
等等，上次褚阳问起小师姑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啊，男人心思也这么善变的吗？
周隋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小师弟了。
他忍不住再次回过头去，就看见一脸严肃的师父也走了出来，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沈先生打……了个招呼，再跟自家小师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多说，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就像是没看见这个还在持续的暧昧动作一般。
周·玄天派大师兄·隋此刻不禁产生了一点自我怀疑——
难道他才是门派里不正常的那个？
晚上沈天泽到底也没能上吃小朋友包的饺子。
小姑娘凶残的作风延续到了包饺子的动作上，没有一个饺子皮能经得起她一轮折腾，周隋和毕轩擀面皮的速度，比不上她破坏的速度，最后直接被俩位小师侄赶出了战场。
吃完晚饭，路子乔小朋友强烈要求小师姑一起看电视。
苏念虽然对电视什么的没兴趣，但对自家这个小小师侄还是很有耐心的，毕轩和周隋自然也是陪着一起。
跨年夜大多数卫视台都是在播自家的晚会，这向来是争奇斗艳拼明星的时候，路子乔小朋友换台的时候，苏念还瞥见了一闪而过的严赫。
她对这位和长发女鬼有着不得不说故事的男主演还是有点印象。
下一个卫视台，仍然是跨年晚会，这会儿一个不认得的女人正在唱歌，路子乔正要又切走，就听毕轩“咦”了一声。
“这是甄雪？她怎么长这成这样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甄雪是个老牌歌手，唱片时代那会儿曾大火过，有好些耳熟能详的金曲。
现在热度虽不比以往，但国民度犹在。
是那种无论放在哪种拼盘演唱会里，都可以随随便便带起全场大合唱的真正的歌星。
毕轩虽然年纪不大，也不如何关心娱乐圈的人，但还是认得她的。
她原本长得只能勉强算清秀，当年是以声音清澈动听，情歌温暖人心著称，这会儿屏幕里的人却是大变了个模样，颧骨变小，眼睛变大，鼻梁变高，脸型和五官似乎都调整了一遍，整个人变得耀眼又漂亮，从现在这张脸上勉强只能依稀辨别出一点旧时的模样。
要不是歌曲一开始有标出来她名字，声音也还依旧很有辨识度，毕轩还真不一定能看出这是甄雪。
不过娱乐圈内整容真的一件常见又普遍的事情，这位看着最多只能算整得比较成功的那种，毕竟别人自己的脸，自己有随便去折腾的权利，毕轩随口惊讶了一下，也就没管了。
苏念连甄雪是谁都不认识，也就随便瞥了眼。
整容多少会使面相产生一点变化，但一般也不会太严重，至少隔着这层屏幕看过去，对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元旦过后第二天，苏念接到了裴佳佳打来的电话，说自家表弟那边出了点问题，让她帮忙过去看看。
准备下山的时候，苏念就见师兄负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她都准好要听训了，结果师兄沉默半晌，就只是沉声道：“下山后要听沈先生的话。”
苏念：“？？？”
她想了想，好像阿泽平日也不怎么管着她，于是乖巧状点头。
周隋看了旁边俩人一眼，问道：“我也还是跟着小师姑。”
苏忘原本让周隋跟着苏念，就是让他帮忙照看一下，现在有这位“祖师爷”在，不如让大弟子自己多去锻炼锻炼，摆了摆手道：“你和阿轩去豫城走一趟。”
又开始继续自我怀疑的周隋：“……”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毕轩就没想他那么多，笑嘻嘻挥挥手：“等我忙完去找你玩呀小师姑。”
旁边路子乔扒拉着她大衣衣摆：“我也要找小师姑玩！”
小豆丁仰着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雾濛濛的，苏念差点没忍住当着师兄的面拐孩子了。
她戳了戳小豆丁脸蛋：“好呀，等你功课学好了，就来找小师姑玩。”
***
机票只买到下午的。
到京市时差不四点多，崔彦早在机场候着了。
这个时间点比较尴尬，上车的时候，沈天泽淡声问了句：“要先找个地方吃个饭吗？”
小姑娘之前在飞机上睡了一沉，这会儿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懵了一会儿才道：“先过去看看叭。”
崔彦才前面看着，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开到一半才想起来，未来老板娘家那个小师侄好像没跟回来。
所以！这是已经进展神速到两人同居（？）的地步了吗？！
车子一路开到了市区一个高档小区。
裴佳佳这个表弟叫宋阅，今年大四，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
人长得高高白白瘦瘦的，气质也冷冷清清淡淡的，这会儿就在自己家里，白衬衫也是穿得一丝不苟的，乍一看整个人就像一朵可望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高龄之花一点都不热情，是皱着眉给他们开的门。
宋阅看到屋外这个组合之后，表情似乎变得更加冷淡了，“事先说明啊，我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鬼，让你们过来看看，全是冲着我表姐的面子。”
苏念：“……”
崔彦：“……”
沈天泽淡淡看了眼他紧握住门把，隐隐还在发颤的手：“……”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最后高龄之花皱着眉，像是作出了偌大的退让似的：“你们进来。”
屋内也是清一色的冷色调，家具不多，看着非常符合他高龄之花的气质。
不过高岭之花基本的礼貌还是有，请人在沙发上坐下，又递了饮料茶水，才抱着一杯热茶，缓缓说道：“是这样的，我家里最近发生点怪事，我这两天晚上老听见屋内有奇怪的响动。”
“前天晚上先是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开关门声，然后听见好像有人在翻我家的衣柜抽屉，第二天早上我看了下没丢东西，又查了下监控，发现门和柜子确实都被打开过，但是监控里没拍到人，就好像是它们自动打开，衣服自动翻乱的一样。”
他将茶几上的电脑往苏念几人那边推了推，又慢慢喝了大口热水，然后捧着杯子，抬起双眸看着几人：“我本来觉得可能是贼了，监控记录被他篡改过，所以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苏念和沈天泽在看监控，崔彦饶有兴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家难道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高岭之花慢吞吞摇摇头：“……没有。”
崔彦：“噢，那这个贼都有这种篡改监控纪录的计算机水平了，做点什么不好，你家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来偷的吗？”
高岭之花：“……”
“昨天晚上，我感觉到有人站在我床边看着我，还试图叫醒我。”他说至此处，苍白的脸上多了抹红晕，“然后还有一双冰冷的手在我床上摸来摸去，但是早上我又看了监控，门确实开过，还是没拍到人。”
眼看这话题突然有往午夜场方向发展的趋势，沈天泽不禁看了眼旁边目光澄澈的小朋友：“……”
崔彦：“……你既然醒了，又觉得不是鬼，为什么当时不直接睁开眼看看？”
“……”高岭之花沉默一瞬，“我没醒啊，谁说我醒了，我当时觉得我可能就只是做了个春——”
否认得一点都不明显呢。
沈天泽冷声打断：“好了，我们直接看监控。”
高岭之花：“……”
监控录像和他所说内容差不多，门、衣柜及衣服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开翻动着，沈天泽关了视频，问道：“方便四处看一下吗？”
高岭之花这次倒没迟疑，直接点了点头。
苏念进来的时候，就没感觉到有多少阴气，所以才耐着性子听他罗里嗦，这会儿在屋内仔细转了一圈，仍然没感觉有太明显的阴气存在。
“阿泽，你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呀？”
沈天泽：“没有。”
这房子在高层，设计通透，朝向也不错，除非阴魂一直留在屋内，不然被太阳照一整天，阴气应该也都得差不多了。
一旁崔彦：“？？？”
未来老板娘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奇怪呀，他老板能看出什么问题？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明显感觉到一旁那个叫宋阅的松了一口气。
苏念微微皱眉：“那在房子变奇怪以前，你还有没有碰上过其他奇怪的事情呀？”
高岭之花又换了一杯热腾腾的水，水雾在面前缭绕，衬得他脸越发苍白，声音也飘忽了一点：“奇怪的事情没有，但四天前我去商场的时候，刚好撞上有人跳楼，就摔死在我脚边。”
沈天泽也皱起了眉。
鬼魂滞留人间，无非是有执念。
所以自杀其实有时候比他杀更容易产生阴煞，无论是怨是悔还是厌世，能下决心自己结束生命，肯定是有某一方面的情绪特别强烈。
高岭之花这时候已经用手机调出了事件新闻，正规官方媒体的报道，里面还附带了警方通告，往他们面前递了递。
跳楼的是个小姑娘，才十七岁。
母亲于前几年去世，父亲另娶，在后妈手下讨生活，临近高考，成绩下降……没留下遗书，原因不可考，但官方调查结果确认是自杀无误。
屋内和这位高岭之花身上都没阴气，完全无法确定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而且从监控纪录来看，连续两晚发生的事情并不一样，就算真是阴魂作祟，也很难判断对方意图。
沈天泽问道：“你和跳楼这姑娘认识吗？”
“不认识。”高岭之花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起来应该也算是我的学妹，我母校学习压力确实大。”
没有厉鬼……起码暂时没有厉鬼可打，苏念就没什么兴趣了，肚子也隐隐有点饿，她问道：“前两晚都是凌晨之后才开始有响动的对叭？”
高岭之花点点头。
苏念转头看向旁边男人：“那阿泽我们先下去吃饭叭？”
沈天泽正要点头，就见高岭之花忽然急急道：“叫外卖。”
苏念：“？？？”
沈天泽：“……”
崔彦：“……”
被几人齐齐注视的高岭之花：“……”
他紧了紧手中水杯：“来者是客，我请你们啊，附近有个店子的菜还不错。”
苏念：“……”
反正有得吃就行，她也不一定非要下去的，于是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崔彦感觉对方似乎又松了口气，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酒店的菜单递过来。
菜色不少，苏念往后翻了翻，“哇”了一声：“还有小龙虾呀，我们点一个麻辣的，再点一个蒜蓉的好不好？”
沈天泽点头，崔彦当然也跟着点头。
对面的高岭之花默默道：“我讨厌蒜味。”
苏念眨眨眼，在蒜蓉小龙虾和对面这位高岭之花中非常迅速地做出了选择：“那我们还是下去吃叭。”
“……”高岭之花默了默，声音似乎带了委屈，“……就在屋里吃，主随客便。”
苏念：“……”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呀。
点完单，沈天泽就让崔彦去打听一下那个跳楼自杀的姑娘和宋阅之间有没有不知道的联系，毕竟死亡时间和这边闹鬼的时机撞得有点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