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寥哉》的共鸣给了马骥精神上的慰藉与确认,但寻求“实证”的冲动并未消退。音乐是情感的宣泄,而文字或许能提供另一种层面的印证。他再次走进市图书馆,目标明确——古籍阅览区。
与博物馆的公众展示不同,古籍区更显幽深肃穆,空气中漂浮着旧纸与油墨的沉静气息。在管理员指导下办理手续后,他小心翼翼地借阅了与各朝代经历相关的史书、地方志和笔记小说。
首先翻开《明实录》片段与明代地方志,他仔细搜寻关于澳门(濠镜澳)、佛郎机(葡萄牙)人、民间异事及“服妖”的记载。泛黄纸页上的文言文枯燥史料,在他眼中却鲜活无比——对澳门早期贸易与传教士活动的记录、民间风俗的描述、对“奇装异服”者的训诫,都与他的亲身经历相互印证,让他对那个时代的理解更立体。
然而,通篇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马骥”的记载。失落之余,他又觉得理所应当——历史长河中,他不过是偶然投入的石子,难以激起持久浪花。
放下正史,他转向“野史稗钞”与“笔记小说”。这些非官方记载更注重奇闻异事,或许藏着一线希望。翻阅《万历野获编》《酌中志》《耳谈类纂》,里面的狐仙鬼怪、奇人异士、官场秘辛、市井趣闻,与他穿越时的文化氛围极为契合。
就在几乎放弃时,一本清代整理的《旷园杂记》中,他看到一段简短到近乎被忽略的文字:“…又闻嘉靖间,有马生者,不知何许人。游于粤地濠镜澳,周旋于佛郎机人与华商之间,言语蹇涩,常闹笑话。然偶有奇论,于西洋格物似有独见,令人称异。后不知所终。或云其人有癫疾,或云乃海外异人,莫衷一是。”
马骥的心跳骤然加速!马生!濠镜澳!佛郎机人!言语蹇涩!奇论!西洋格物!这分明是他在澳门码头的经历!记载虽简略,还被归为“奇闻异事”,但关键要素完全吻合!
强忍着激动继续翻阅,在宋代风俗杂记《汴梁梦华残稿》中,又看到一条:“…元佑间,尝有士子马某,于汴河画舫诗会上,称病不赋诗,独倚阑杆,望雨兴叹,状若甚得。然其衣冠举止,与常人微异,人多不解。旋不知所踪。”
汴河画舫!称病不赋诗!衣冠举止微异!这正是他在宋代的经历!虽只有“马某”二字,但场景与行为和记忆分毫不差!
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又翻阅了唐代、明代的地方志与杂录。虽未再找到直接提及“马”姓之人,但其中关于“奇装女子当街”“断发怪人被逐”的模糊记载,都让他忍不住对号入座,心跳不已。
这些散落在故纸堆里、被正史忽略、甚至被当作“怪力乱神”的零星记录,如同历史尘埃中闪光的金屑,证明了他的旅程并非完全虚无!
他不是第一个时空访客?还是这些记载只是古人想象力与信息讹传的巧合?无论真相如何,“野史偶见‘马生’名”的发现,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与奇妙的安慰。他仿佛在历史的墙壁上,看到了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
他不再是完全孤独的无根存在,尽管足迹微弱、被误解,但确实在某些角落留下了痕迹。他成了民间传说的一部分,成了历史缝隙中若有若无的谜题。
这让他对自身经历有了新的认知:他的旅程不仅是个人奇遇,更在某种程度上,与民族的集体记忆和想象空间产生了微弱连接。他是观察者、体验者,不经意间也成了被观察、被传说的对象。
合上古籍,靠在图书馆的椅子上,马骥心中五味杂陈——有找到“证据”的欣喜,有被历史记录的荒诞感,更有难以言喻的沧桑。“野史偶见‘马生’名……”这个名字在不同时代以不同方式被零星提及,又被遗忘,正是无数个体在宏大历史中的缩影。
而他回来了,带着所有被遗忘、被传说、被亲身经历的记忆。他是马骥,是“马生”,是“马某”,是穿梭于时空之间的游子。翻阅古籍寻找踪迹,他找到的不仅是自身存在的模糊证明,更是对历史书写方式的领悟,以及自身在时间长河中微妙而独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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