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在竹林溪畔徘徊了不知多久,日影西斜,将竹林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内心的茫然与空洞并未随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在这绝对的宁静中愈发清晰。
他走到溪流的浅滩处,清澈的溪水见底,圆润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水底。蹲下身,他再次凝视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写满疲惫与困惑的脸,与身上灰扑扑的直裰一样,缺乏生气。
忽然,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要脱掉这身衣服,脱掉所有强加于他的“皮囊”!
动作急切而带着宣泄的意味,他解开直裰的系带,将其脱下扔在草地上。里面,是他一直穿在最底层的现代棉质内衣——一件白色圆领汗衫和一条平角内裤。这是他在整个混乱旅程中,唯一始终属于“马骥”本体的东西,从未被时空乱流改变。
看着草地上静静躺着的直裰,它只是一件普通的古装,并无特殊之处。再低头看看自己,几乎赤身裸体站在古代的山林中,只穿着最简单的现代内衣。
一种奇异的轻松感油然而生。那些宽袍大袖的束缚、裙钗环佩的累赘、甲胄的沉重、胡服辫子的不适……所有与古代衣冠相关的感官记忆,此刻都被这最原始的触感取代。山风吹拂着裸露的皮肤,带来一丝凉意,却也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服饰之下见真心……”马骥喃喃自语,心中豁然开朗。
那些华丽或朴素、庄重或奔放的古代衣冠,固然是华夏文明的灿烂瑰宝,但它们同时也是枷锁、标签与等级界限的象征。穿着它们,就必须遵循其背后的礼法规范,扮演对应的社会角色,无论他是否愿意、是否适应。
而在这一层层服饰之下,被掩盖、压抑、扭曲的,正是他那颗属于现代人的、渴望自由、追求真实、重视个体价值的“真心”。
他回想起穿越路上的种种困境:因穿错深衣被鄙视,因身着女装被调笑,因服饰逾制被追捕,因不懂婚俗被驱逐,因语言混杂被怀疑……所有冲突的根源,都在于内在的“真心”与外在的“服饰身份”发生了剧烈碰撞。
如今脱去所有外在服饰,他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统一。他不再是任何时代的任何人,只是一个赤裸的、回归本质的人。无需迎合任何时代的审美规范,无需为任何衣冠所定义,只需遵从自己的本心。
马骥走到溪水中央,让清凉的流水冲刷着双腿。抬头望向被竹林分割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走了最后一丝郁结。
或许,这段混乱的霓裳羽衣之旅,最终意义并非让他迷失在无数身份中,而是通过极致的迷失,逼迫他褪去所有外在依附,回归最本质、最核心的“自我”。
服饰可以变换,朝代可以更迭,但那个穿越时空、始终保持观察与感受的“主体”,才是真正的本源。
“云想衣裳花想容”,李白的诗句在脑海中闪过。风云修饰天空的容貌,百花装点大地的容颜,但天空依旧是天空,大地依旧是大地。同理,无论穿上怎样的衣冠,那颗在服饰之下跳动的真实“真心”,才是最该坚守的东西。
他并非否定灿烂的衣冠文化,而是终于明白,在欣赏与尊重的同时,不能迷失其中,更不能让外在形式吞噬独立的自我。
一袭素衣(现代内衣),返璞归真。在这看似狼狈的状态下,马骥却感到久违的清晰——服饰之下的真心,历经风尘洗礼,终于得以窥见天光。他的自我认知,正在这片宁静的山林中重新凝聚、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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