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钟指向九点，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许梦鸢听到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心想着要知道会崴脚，就不该穿什么裙子。
正犹豫要不要按他说的来，却见秦当归冲她淡淡一笑，“许老师的睡眠，是不是不太好？”
有匪君子，温润如玉。
不知为何，许梦鸢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是有点……”
怯怯的声音，像是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许梦鸢没有说实话，其实当年父母离婚，加之高考的压力，她便开始失眠，后来更是发展到抑郁。
去年待在家里考编，和妈妈摩擦不断，抑郁愈发严重，今年迫不得已，已经开始吃药调理。
“那行，腿上扎完，我再给你扎几个调理失眠的穴位，保证让你睡个好觉。”
秦当归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许梦鸢不再犹豫，立刻把裙摆拉到膝盖上面。
这一次，秦当归不再说什么，而是在她小腿和膝盖附近，又扎了一排。
第一次针灸，还一下扎这么多，怎么可以不拍照纪念一下？
趁他离开的空档，许梦鸢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茯苓村，我谢谢你，第一天就崴了脚，这会儿已经成了刺猬。”
秦当归拿着一包未开封的针灸针过来，“调理失眠要扎手上穴位，向老师能不能把手机放下？”
许梦鸢有些无语，“手机也不能玩？”
“不是不能玩，只是不太方便。”秦当归解释道。
“这针要停留多久？”许梦鸢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秦当归一愣，“脚上的扭伤一二十分钟就行了，调理失眠的话，估计得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许梦鸢心里咯噔一下，也就是说，她还要在这诊所待上半个小时？
可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附近又没人……
且不说他的医术是否靠谱，大晚上在这陌生的村庄，和一个陌生的男性，共处一室地待上半个小时，许梦鸢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甚至开始脑补，秦当归把她扎晕了噶腰子的场景。
不行，太可怕了！
许梦鸢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今天太晚了，下次吧。”
“那行，等时间到了我再过来。”秦当归把针放进药匣，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
还以为他会在这儿盯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梦鸢可算松了口气。
她再次拿起手机看了起来，发现已有十多个点赞和评论。
陈甜：怎么这么严重？不是网图吧！
胖子：勇士！真的去乡下了？这会儿有时间吗？打个语音聊聊？
母后大人：腿怎么了？下午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你这会儿在哪里？看到了赶紧回个电话！
……
刚把评论看完，还没来得及回复，“母后大人”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刺耳的铃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许梦鸢赶紧点了接听。
看着母亲那保养姣好的脸颊，许梦鸢本能地紧张，还不等她开口，母亲就劈头盖脸地质问。
“今天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为什么不回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在担心？就算当时没看到，过后为什么不回复一下？你是不是觉得，离开家我就管不着？”
又是三连问，还真让人窒息啊！
想到先前的争执，许梦鸢不想理会，只是默默地点了翻转，把摄像头对着扎满银针的腿。
张丽琴的声音，这才柔了几分，“怎么扎这么多？腿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崴了一下而已。”许梦鸢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打扰到隔壁的秦医生。
张丽琴叹了口气，“病房里还有别人？”
“是的，不过不是在医院，是在村卫生室里。”
“卫生室靠谱吗？怎么不上医院看看？”张丽琴总算压低了声音。
“村里不好打车，附近只有这个卫生室。”许梦鸢的心里，突然涌起一抹酸涩来。
“村里？”
张丽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茯苓村。”
“不是在谭家镇，你咋跑到村里了？”张丽琴板着脸，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听到这话，许梦鸢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母亲这凶巴巴的样子，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始解释。
“茯苓村小学，是隶属于谭家镇中心小学的教学点，离谭家镇还有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当初没仔细看，到了后才发现被分到村小……”
“等等，你慢点说！”
张丽琴拿着美容仪，在眼周轻轻转动着，“怎么一会儿谭家镇一会儿茯苓村，你快把我绕糊涂了。”
许梦鸢有些心累，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张丽琴听完，顿时炸毛了。
“简直是忽悠人！说好的镇中心小学，怎么会分到村里？要知道是村里，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对了，那个什么村小，条件好不好？有几个老师？”
许梦鸢叹了口气，“也不能怪别人，是我当时没仔细看合同，合同上提到了村小。学校是老式平房，用的还是旱厕，教室和宿舍只有电风扇没有空调。我看了一下名单，一共八个班，加起来差不多二十多个老师。”
“这样的天气，没空调怎么活？还不得热中暑？”
张丽琴急了，“你这腿不碍事吧？赶紧订张车票回来！”
许梦鸢平复了一下心情，“签了五年的服务期，现在回来算是违约，听说违约金很高。再说，考了这么多次，好不容易考上，就这么走了多不划算……”
张丽琴打断她的话，“现在不是考虑划不划算的时候，且不说农村的条件你不习惯，就这大热的天，没有空调怎么睡得着？”
妈妈咋咋呼呼的声音，似乎没先前那么刺耳了。
许梦鸢反转摄像头，对准天花板上的吊扇，“山里气候和江城不一样，这里没那么闷热，睡觉时开窗吹着小电扇刚刚好。”
张丽琴的脸色顿时变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能摆脱我，就算分到农村也无所谓？不是妈打击你，我现在都住不惯农村，更别说你了，五年的时间，你真能坚持下来？”
五年！
一想到要待这么久，许梦鸢的心里突然没底了。
正不知该说什么好，却听张丽琴接着说道：“工资又不高，何必在那里浪费时间！真要在村里待五年，回来就二十八九岁了，到时候婚姻也耽搁了。梦鸢，你听妈一句劝，趁着没开学赶紧跑吧。”
工资不高倒没什么，一想到要在这里待到二十八九岁，许梦鸢感觉自己脆弱的神经，又变得敏感起来。
怎么办？
要不要听妈妈的话，直接毁约走人？
可一想到之前的种种，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还没开始赚钱就要倒贴违约金，回来又能怎么办？还不是被你嫌弃啃老。”
沉默了片刻，张丽琴叹了口气。
“可能是更年期的缘故，加之这两年店里生意不景气，妈才老是冲你发脾气。我承认对你的要求严格，可我也是为了你好，虽然说你啃老，但我心里从没这么想过，你也不是不知道，妈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问题……”
她还是第一次和自己道歉，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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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多年的心酸和委屈喷涌而出，许梦鸢的眼泪，顿时决了堤般落下。
她带着哭腔说道：“妈，你别说了，我怕我真的忍不住跑回来。”
看到女儿这泪流满面的样子，张丽琴眨巴着眼睛，也开始抹泪。
“回来就回来，又不是养不起你！姥姥今天包了你最爱吃的虾仁饺子，让我带回来给你，我都没敢和她说你离开江城了。她一再叮嘱我不要凶你，说她的退休金花不完，实在不行她给生活费……”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她是姥姥和姥爷带大的，老两口对她可谓是疼爱有加。
想到离开江城时，都没敢和姥姥告别，许梦鸢哭得更厉害了，简直是眼泪鼻涕齐流。
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许梦鸢正愁没有纸巾擦眼泪，秦当归突然拿着一包纸巾出来，并默默递到她面前。
“谢谢！”
许梦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慌忙低头用披肩的长发，遮住自己的脸颊。
等她接过抽纸，秦当归又默不作声地，把垃圾桶放到她身边，随即转身离去。
一想到刚才的通话内容被他听到，许梦鸢便有些尴尬，赶紧止住哭啼。
“妈，我不想这么快做决定，我先考虑几天。好像要拔针了，今天先说到这里，你别总是骚扰甜甜，我忙完会给你发消息的……”
“还考虑什么啊，赶紧回来吧，虾仁饺子我放冰箱给你冻着……”
刚把电话挂断，秦当归就拿着一杯水过来，“喝杯茶润润嗓子吧，这是我平常喝的养生茶，有养心安神的功效，已经不烫了。”
这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许梦鸢心生警惕，赶紧摆手，“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渴。”
“这不是解渴的。”
秦当归勾着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来，“里面有茯苓、百合、酸枣仁等药材，喝了这个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看她这紧张的样子，秦当归转身拿起桌上一次性水杯，倒了小半杯喝了起来，“这个水我经常喝，效果不错的，你当真不尝一尝？”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再拒绝，似乎有些不识好歹。
再说失眠什么的，实在是痛苦，昨晚一夜未眠，听说效果不错，许梦鸢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
秦当归拿着手机，在她对面的竹椅坐下，“慢慢喝，还有几分钟才能收针。”
“谢谢你，一共多少钱？”
许梦鸢拿起药茶尝了一口，确实不烫，也没什么怪味，只是有点淡淡的药香。
秦当归起身走到柜台前，装了一盒活络油递给她，“二十块。”
“二十！”
许梦鸢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针灸和药茶的钱算了吗？”
“算了。”
秦当归笑了笑，“药茶不算钱的，这是茯苓村的待客之道。”
“这怎么好意思？”
许梦鸢突然有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且不说别的，就这针灸，在江城怕不得一两百？
“没事。”
秦当归坐下来，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
许梦鸢把水喝完，秦当归起身接过杯子，这才放下手机开始收针。
他一边收针一边叮嘱，“回去可以用活络油揉一揉，明天要是痛，还得过来扎一次。”
许梦鸢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并由衷地道谢。
“走，我送你回去。”秦当归把医用支架递给她，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送她回去！
许梦鸢心里一连串的疑问，像向老师那样扶着她？
不，绝对不可以！
虽然他还有点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