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月光斜斜照在他的眉眼,俊朗如画,十分动人。
“瑶卿,你可以不择手段。”
一字一句若石子落入水中,激荡开一层又一层细小涟漪,水里的星辰摇摇闪烁,牵动人心里的旖旎。
借着烛火光晕,沈瑶卿抬头,望向他漆黑灿然的眸子,不过寸许的距离,两个人的视线在刹那间交汇,风刹那吹过,屋外竹木沙沙作响,目光缠绕,似有千种风情。
二人的影子缠绵在一起,若即若离,似是一个浅尝辄止的拥抱,然二人实际上虽离得很近,但还把握着分寸。
卢淮景的手指微微颤动。
可惜,眼前之人神色淡然,并无表现出半分悸动,他若有所失,神色黯淡几分。
沈瑶卿浅浅一笑,低头继续为他处理伤口,卢淮景的这句话不是不能打动她,只是对她而言,这番话就如一阵风,轻轻地吹拂过,只在刹那间掀起微澜,然风过,心止,一切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她的心再度归入死寂。
她的心如是无边无际的荒原,其中寸草不生,连寂寥而落寞的残花也无,荒凉之地,死寂之心,难以再度炽热。
谎言、欺骗、残忍、伤害、虚伪……所有属于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属于人性的黑暗面她都见过,为了复仇,她不择手段,违逆良心,成为杀人凶手,与她以往最嗤之以鼻那些人同流合污。
尽管她曾试图挣扎,自我劝慰,她与他们不同,可到底是哪里不同,谁做恶事还没有理由呢?欲望也是理由。
就算理由有黑白之分,可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吗?
可,卢淮景为何要同她说这句话?沈瑶卿每每看到他,总会想起长街上与他的初见,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双淡漠而疏离的眼睛,以至于往后每次遇见他,都觉得他是一个冷冰冰的、遥不可及的人。
大魏的天之骄子,世人的少年战神。
一个高坐云端的世家子弟。
在这个年纪,有尊崇的家世背景,惊才绝艳之能,累累的显赫战功,世人纵使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法企及,不能达到其万一。
出挑得令人嫉妒。
可这样的矜贵子弟却在冥冥之中频频与自己掺和在一起,极为格格不入,沈瑶卿下意识想要逃避,她冰封已久的心不可有一丝动容,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只有与所有人保持距离,她才感到安全。
是以她没有追问缘由,只是加快手中动作,为他将伤口包扎好,并从医箱里将所需的药物拿出来,搁在木桌上。
“将军,好了。”
她的语气平静、淡漠,风声寂静,冷光浸过她身上的衣裙上,将她衬得如同一个冰美人,冷若霜雪,仿若置身于雪山寒潭。
卢淮景不知自己心底的落寞从何而起,从今日起,他的心总是很乱,很乱,毫无缘由,不可理喻。
也许是她平日里最是惜命,却愿意折回,用他的青冥剑挥斩白虎时的勇气和坚韧,青冥剑,他眸光一颤,这把剑他素日里从不让旁人触碰,但她用时,他竟无半分排斥,恰如他主动邀请她走入他的书房。
这一片只属于他的,清净的、不允许旁人打扰的天地,又如一块神圣的禁地,他竟纵容她几次涉足,并甘之如饴。
又或许是温泉里片刻的拥抱,仿佛将世界最美好,最柔软之物拥抱入怀,使他感到欢愉而安心。
又或者是因为,那一个意外之吻,他本只想救她,他以为自己心无杂念,可他果真心无杂念吗?
卢淮景将目光落向沈瑶卿,喉结不自觉滚动。
又或者,一切比他想象的还要早,待到他发现时,这份感情已如泰山崩殂,江河决堤,不可遏制。
不对,不对,一定是中了毒,神思恍惚造成的幻觉。
“此毒可有致幻之效?”他问。
沈瑶卿摇了摇头,觉得奇怪:“理应不会,将军可是出现幻觉了?”
卢淮景低头思忖片刻,换了一个说法:“会不会影响人的情绪,出现一些前所未有的感觉或思绪?”
沈瑶卿放下手中的瓷瓶,道:“想必将军今日是太累了才会如此,夜已深,我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先回去了。”
卢淮景笑了笑,站起身子,从后边的木柜里取出一物,递到她的手上。
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他道:“你的诊金。”
那日在锦绣坊,她曾对自己说过,不如换些银子给她,更实在些。
沈瑶卿接过钱袋,沉甸甸的,这给的未免太多了,这是收,还是不收,若收了,岂非显得自己市侩,可转念一想,面子才值几个钱,何况,将军财大气粗,自己也确确实实替他诊治了,这算是劳有所得。
于是她心安理得将银子收下,然又一顿,想起自己救他时,曾让他答应自己一个条件,需往后他还自己一个人情。
虽说口头交易只对君子有效,但若此刻收下他的钱,岂不是恩怨两清了?这样算来,太亏。
有些事情,千金难换,比如人情债。
卢淮景欠下的人情,总比金钱值当,加之他不缺钱,若用钱就将这债抵了,于他而言,九牛一毛,于自己而言,实在太亏。
她将钱袋还回去,正要开口,却被他拒了回来:“放心,白日里答应你的条件仍旧作数。”
一句话正戳中她的心事。
沈瑶卿微微仰头看他,睫梢颤了颤,将诊金收下:“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月光向屋内移进寸许,沈瑶卿在他这双如珠玉生辉的眼眸中看到温柔笑意,比这月光更要柔和醉人。
他道:“这是你第一次。”
她眼神懵懂,抬头看他:“什么?”
“第一次愿意接受我的善意。”他笑了笑,她的心扉久久紧闭,他也期盼着,自己能在她尘封的心中照进自己的光。
虽说,只有一点点,但已是难得。
……
清晨雾正浓,窗前花木似笼着淡淡烟雨,亦真亦幻。
卢淮景踏过石阶,径直走向了陆逾明的书房。近日,阿依吐露的病情好转,宫中一片大喜,太医院的一众医官皆对京城中这个横空出世的药圣弟子刮目相看,元景帝也正筹谋着要对沈瑶卿论功行赏。
沈瑶卿此次出手可谓是震动朝野,一鸣惊人。
自阿依吐露从生死边缘逃离后,陆逾明的心也才真正安定下来,今日,一早便醒来,坐在书案前执卷读了起来。
卢淮景走到他身前,目光掠过他手中书卷,“噗嗤”一笑,随后用手将书卷从他手中接过,随意翻了几页看,这是一本《佛经》,他笑:“你这是,准备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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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目光又往他书案上一瞥,堆叠着的书卷皆出自于道家和佛家:“怎么,你这是决心与红尘俗世做个了断,彻彻底底做个清心寡欲之人了,是什么刺激到你了?”
陆逾明坐在椅子上,心平气和为他倒了一盏茶,道:“她昏迷不醒的那些时日,我已经想通了,惟愿她好好活着,其余的,不重要,那些私心,我会试着放下。”
卢淮景以前是不懂,如今,他倒是有些明白这份放下有多难得,若换做是他,定要生生世世纠缠,不死不休,绝不放下。
陆逾明看似是快要想明白了,可他自己,却是想不明白了。
陆逾明垂眸,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既已经掌握了沈仲明贪墨军饷的罪证,为何不直接呈交圣上,将他击倒,反而选择辗转迂回,让他替你去找谢驰?他和谭晋玄蛇鼠一窝,怎会帮你?”
卢淮景听完,神色冷寂下来:“因为证据是假的。”
陆逾明神色大惊:“你还真是胆大,也不怕他发现后反扑向你?”
卢淮景呷了一口茶,神情从容,未有丝毫变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自己心里有鬼,中了我的全套,这能怪谁?”
陆逾明问:“你觉得他会为你找谢驰?”
他轻轻摇动手中杯盏,茶水荡出一圈圈涟漪,茶叶沉浮,恰似他沉浮的思绪:“不,我的目的不在于此,沈仲明和谭晋玄表明和睦,实则嫌隙已深,我只是想借力打力,让他们自相残杀罢了。”
沈仲明会不会帮自己做事不重要,他只是将谭晋玄的把柄交给沈仲明,待到时机成熟,沈仲明自会出手,届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陆逾明悠悠站起身:“你的心思倒是比以前更深了。”
随后,他又摇摇头,否决了刚说出口的话:“不,你一向都是如此。”
卢淮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将茶盏往案上一搁,站起身来:“不过,我今日找你可不是来同你聊正事的。”
陆逾明转身看了他一眼,仿佛猜到了些什么,试探性问道:“那是,来聊你那位瑶卿姑娘?”
虽是试探,但也掺杂了几分调侃,陆逾明觉得,卢淮景对沈瑶卿有几分特殊,但动心,不至于。
“是。”耳边传来坚定的声音。
陆逾明手中动作一顿,他感到不可置信,一再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正欲开口去问,耳畔却听到一个石破天惊,更让他浑身一颤的话。
“我喜欢她。”
卢淮景的眸底似有苍茫云雾,失落而寂寥,又似有脉脉春水,化尽世间一切春光,尽是温柔与眷恋。
陆逾明还是生平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大概是真的动心了:“我们大魏的卢少将军也会为情所困?”
卢淮景眸光微动,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她的模样,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嗯”。
陆逾明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卢淮景眼底似有笑意,但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何时动的心,原来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忽而,他心中仿佛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可惜她不喜欢我,也从来不需要我的保护。”
“所以,要怎么做。”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个清浅笑意,“才能够让她也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