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卿听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沈府,一秒也不曾耽搁,黑云翻墨,苍穹越来越低,像是即将要压到人的头顶,狂风呼啸,碧树乱舞,稀疏小雨打落在沈瑶卿的衣裙上,洇开几朵淡色小花。
到达沈府之后,沈瑶卿不顾阻挠,推开一众人,直奔往冬荷的方向,只见众人跪在青石板地面上,两名小厮分立两侧,一人手持一根木杖,木杖接替落下,打在冬荷的后背。
小厮下手毫不留情,每一杖落下,都似要将人的骨头打断一般,冬荷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力气虚脱,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
雨势越发急了,原来只是零星几点,现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天际处陡然落下骤雨,“哗啦——”一声,织成密密麻麻的雨帘。
雨砸在冬荷的脊背上,将她衣上的血逐渐晕开,晕成片片血花。
沈瑶卿淋着风雨冲上前去,却被一左一右两名护卫拦住,任凭沈瑶卿如何推搡,他们偏偏如钟一般站立原地,一步也不挪移。
雨水砸在沈瑶卿的脸上,滴落下来:“为何罚她?”
“又是谁下的令?”
两名护卫互看一眼,缄默无言,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庭院里,只剩潇潇冷雨,以及一声又一声闷重而沉痛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冬荷听到沈瑶卿的声音,拼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她想对她笑,可苍白的嘴唇哆嗦着,脸被冷雨打得发僵,她费尽周身力气,也展现不出一丝笑意。
“砰——”的一下,木杖恶狠狠挥向她的后背,她经受不住疼痛,全身向前扑了下去。
沈瑶卿见状急道:“让开!”
一名护卫见她固执,好心劝道:“沈大夫快些回去吧,这是沈谦公子下的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沈瑶卿闻言心中一颤,沈谦?又是他?
护卫见她不似方才这般固执,以为自己说服了她,继续说道:“沈大夫,主子惩罚下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京城的这些高门大户,表面光鲜,可谁的家里没有发卖过或打死过几人下人,纵使沈大夫看不下去,但这不是沈大夫该管的事。”
沈瑶卿抬眼看了一眼这个护卫,方才心急,只是囫囵看了一眼,现下却将他的眉眼看仔细了,这个护卫曾向沈瑶卿为家中母亲求过一道方子,算是有滴水之恩。
他如今这番话,想必也是念着上一次的恩情,掏心掏肺地对沈瑶卿讲,意在提醒她,这事不关己,不要趟这趟浑水,独善其身才最要紧。
冬荷快坚持不住了,若是在暴雨中继续这么打下去,恐怕非死即残,情急之下,沈瑶卿趁其不备,抽出护卫腰间长刀,雨珠在刀面上嘈嘈切切地弹跳着,昏暗雨色中闪过一道冷灿之光。
刀尖直逼两名护卫:“让开。”
另一位护卫抽刀而出,与她僵持。
沈瑶卿睨了她一眼,冷森森地道:“如今我有皇命在身,谁敢动我?不怕死的就来!”
护卫闻言一顿,握刀的底气瞬间消匿,冷雨直浇而下,洗去他的满腔怒火与不服,手中长刀逐渐垂落。
如今府中上下谁人不知阿依吐露公主性命垂危,沈瑶卿奉命医治,此事攸关国体,若沈瑶卿出了什么事,圣上一怒,恐怕会诛灭了他的九族。
两名护卫拱手,不再拦了,可就这样,无法与沈谦交差,左右为难之际,二人同时互相挥向对方的脖子,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沈瑶卿眼锋扫向执杖的两人,气势汹汹地提刀向他们走来,二人吓得手一软,挥杖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他们互相觑了对方一眼,默契地收了手。
跪地的冬荷再支撑不住,身子骨散架了一般倒了下去。
“冬荷!”沈瑶卿连忙丢下手中的刀,蹲下身子将她及时接住,冬荷恰好倒在了她的怀中,大雨瓢泼,将所有人浇透,像是要将她怀里奄奄一息的冬荷冷葬在这场雨里。
“冬荷。”沈瑶卿撩开她的发丝,柔声唤了一句,她已经晕厥过去,吓得沈瑶卿赶忙给她把脉,脉象微弱,就如风中残烛。
她抬头,眼神凌厉逼人,扫过两个执杖之人,尽管她知道,这并非他们本意,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做不得主。
两名小厮被这眼刀吓到了,身子抖了一抖,面有愧色。
沈瑶卿将冬荷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想将她搀回探冬苑,雨中冷不防传来质问之声:“怎么不打了?三十杖,都打完了?”
两名小厮战战兢兢道:“打……打完了。”
结结巴巴的早就暴露出他二人的心虚。
沈瑶卿看了一眼,是沈谦的贴身护卫钱卫,冷冰冰道了一句:“让开。”
谁知钱卫非但不让,反而伸手一拦:“沈大夫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随即狠厉地瞪了两个小厮一眼:“二十五下,足足差了五下,你们以为我真不在,我刚刚可一直在暗中盯着你们,数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你们竟敢撒谎!”
两个护卫闻言一抖,不带犹豫就跪了下来。
沈瑶卿冷冷看了他一眼,狗仗人势的东西,接而她收拢目光,兀自搀着冬荷回探冬苑。
脚刚迈开一步,就被钱卫挡住:“想走?”
钱卫走到她沈谦,咄咄逼人道:“沈大夫,下人犯错,主子处罚下人,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
好一句外人,好几句凭什么插手,当年李桂奉命来砍探冬苑的梅树,也是这般说辞,说到底,她护不住冬荷,落在旁人眼里,她不过区区一个大夫,没有任何立场和身份。
他们奉命于主,而她,什么都不是,他们凭什么要听她的话,惹自己的主子不快。
无权无势,谁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她的行为就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钱卫见她落了下风,继续讥讽道:“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儿的主子,冬荷是你的婢女。”
“宁雪小姐才是我们老爷唯一的嫡女,我们沈府唯一的小姐,你别以为沈大人平日里对你有几分照料,就以为自己能攀上高枝,也以为自己成了沈府的小姐,你不过是沾了沈小姐的光,也不看看自己卑贱的出身。”
沈瑶卿抿唇一笑:“这么说来,钱护卫出身很高贵了?我来府中这些时日,怎么没听过钱护卫的来历?敢问钱护卫的父母是何许人也,可是这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钱卫气得脸色发白,本是嘲讽她的话,没想到却给自己挖了个坑。
沈瑶卿继续道:“沈府待我如座上宾,公主殿下亦如是,那请问沈谦公子平日里是怎么看待钱护卫的?”
钱卫自知她能言善辩,自己说不过她,便不做口舌之争:“沈大夫,我不与你争执,不过冬荷的杖刑足足少了五下,将这次数不足了,她才能走。”
沈瑶卿心中怒意汹涌:“你没看见她经受不住了吗?再打下去会出人命。”
钱卫毫不在意地开口:“死个下人罢了,不足挂齿,主人的命令我却要奉为圭臬。”
他将人命视为什么?什么叫不足挂齿?
沈瑶卿不自主攥起拳头:“钱护卫,你不过是倚仗沈谦权势狐假虎威,安知你雨冬荷并无区别,今日你视他人性命为草芥,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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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反噬的那一天。”
“你不过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也好在这装腔作势?”
雨落在钱卫的手上,却恰似锋芒扎进他的肉里,无比刺人,他怒喝道:“你俩还杵在原地做什么!还不动手?”
“是。”两人拱手,齐声应道。
他们并排上前:“对不住了,沈大夫,还请你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办事。”
沈瑶卿冷笑一声,道:“这五道杖刑,我替她受。”
钱卫闻言心中大块,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抽筋扒皮,她这一番话,正中他的下怀:“好,那便依沈大夫所言。”
沈瑶卿将冬荷扶到躲雨处,兀自走过去,冬荷朦朦胧胧睁开眼,望着沈瑶卿的背影,嘴巴微张,喉咙里挤不出一丝声音。
一杖正要落下,远处传来一阵呵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沈仲明,连忙跪地。
沈仲明疾步上前:“你们在做什么?”
钱卫诺诺道:“大人,冬荷做错事,我们奉了沈公子的命对她小以惩戒,谁知,沈大夫竟忤逆命令,说要替冬荷代罚。”
沈仲明不怒自威,只是一个眼神,钱卫就被吓破了胆,沈仲明绕过他,将沈瑶卿扶起,不过一个平民大夫,竟让堂堂尚书屈尊亲自去扶,凭什么?
“沈大夫可还好?”沈仲明关切问道。
沈瑶卿顿了顿道:“我知道大人平日最重家风,绝不会平白无故冤了任何一个人,我只想问钱护卫一句,冬荷今日受此大刑,是犯了何错?”
钱卫碍于沈仲明在,不敢剑拔弩张,可他这榆木脑袋又不灵光,只好照搬沈谦的话,唯唯开口道:“冬荷吃里爬外,分明是我们府中的丫鬟,却总是将沈大夫的话奉为圭臬,只听沈大夫的命令行事。”
钱卫沾沾自喜,此话就是暗指沈瑶卿分不清自己的身份,竟将自己视作了这府里的主子。
本以为是绝妙的离间之计,竟没想到沈仲明却说:“我沈府家大业大,府中丫鬟无数,沈大夫救女有功,别说一个冬荷,就算我再多送她几个丫鬟又有何妨,芝麻大点的小事你们也敢如此兴师动众,还要对府中贵客大动干戈?”
“我沈府是书香门第,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沈仲明的声音平静,却渗出冷意,若一把钝刀,看似无威胁,却也能取人性命,而且是折磨致死。
“属下不敢。”
沈仲明依旧是平静的语气:“自去领罚。”
“是。”众人连滚带爬地离开现场。
沈瑶卿淡淡道:“多谢沈大人。”
沈仲明道:“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与冬荷,同我说便是,老夫会为你们做主。”
说完,他仰头看着纷乱的雨,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她,沈瑶卿缩了缩手,没有收,兀自带冬荷回去了。
若是以前,她应该会为他难得的关怀而感动吧,这是她盼望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来自父亲的关心,她最渴望的亲情,可惜,偏偏是现在,她再也不需要沈仲明的任何关心。
她恨不得,杀了他。
沈瑶卿眼眶微润,这连绵不断的雨啊,茫茫大雨,使人看不清前路,使人迷惘。
未来真的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吗?她还有未来吗?
冬荷稍稍恢复了意识,气若游丝,附在沈瑶卿耳边道:“姑娘,我知道你怨恨沈大人,但,我见沈大人对柳夫人尚有旧情,姑娘不妨利用他的愧疚之心,认回沈家嫡女的身份。”
若认回沈家嫡女的身份,她便不会任人欺凌,陷入今日这般无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