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握住脖颈上的十字项链，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
周遭满是灰尘的环境让她才进来没多久就感觉呼吸难受，忍不住闷声咳了几下。
细微的走动声响起，刘霞余光瞥见自己身旁出现的一双黑色鞋。
“做得好。”淡漠的声音在她头顶出现，“你成功通过了我的试验，我会向圣父请求，让你成为至神教的信徒，抬起头来吧。”
“是。”刘霞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了来人。
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年，身形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脸色比寻常人还是苍白。
看着很年轻，刘霞却不敢有半分轻视。
她的神色愈发恭敬了。
“请问我还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她问道。
“带着她跟我来。”A吩咐道，指了指地上躺着三人中的少女。
刘霞服从命令地站起身来，托起少女跟在了A的身后。
临时打造的地下洞穴，越往里走，通道越多。
男人穿过了好几个不同的洞口，这才带着她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刘霞一眼就被这里面的巨大祭坛吸引了注意。
五六层如白玉一样的阶梯包裹着洁白的圆形祭坛。
与洁白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周围角落四散的人骨。
祭坛上，一只巨大的触手正在沉睡。
触手超过了祭坛的大小，它们往外延伸，如果细心就能发现，每一条触手的末端，都连接着骨头。
底部的黑洞源源不断地传输着已经被触手占据的人类身体，仿佛有无形的命令一样，那些触手会自发贴上祭坛，几秒后那些人类的身体迅速缩瘪，连皮带血肉都被吞噬干净，最后只剩下骨头。
按照目前这里堆得到处都是的骨头来看，想来这种状态已经持续有至少一个小时了。
“她在进化。”见她露出了惊惧的神色，A解释道：“但凡成为至神教的信徒，都会走这一遭，你以后也会经历。”
他的语气仿佛再正常不过，但在刘霞听来却像是恐吓一般。
她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小声道：“您的意思是，以后我也会变成和上面那个一样的存在吗？”
因为不清楚这触手到底什么来头，加之她又忌惮少年，因此问得相当小心。
“没错。”A微微颔首，他斜睨了刘霞一眼，眼睛轻轻眯起，“这是神给予的荣光，你们会被赐予诡怪的基因，和诡怪融合后，实力会在短时间内变得非常强悍，比起普通人的你来说，接受神的赐予，只要渡过最开始的痛苦，便能彻底成为强大的异能者，到时候再也没有谁欺负你了，对了，包括你的女儿。”
他的音调很平，但对刘霞来说，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诱惑。
脑海中迅速闪过女儿的面容，再想起原本活泼的她变成后面那阴沉郁闷的模样，还有她从学校回来后身上出现的青紫伤痕……
刘霞原本犹豫的心顿时坚定起来。
“谨遵神的指引。”刘霞低下头。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我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为了保证这次有足够的人献祭，她把整个490街道都变成了迷雾区。
或许她会对不起很多人，但身为一个母亲，她只想让女儿不再被欺负，因此在答应成为信徒后，她便把女儿交给了教会。
教会将她的女儿带到5区照顾，而她只要做成此事，不但自身能变得强大，就连她也可以离开1区，获得新的生活。
她最开始不是不怀疑，可至神教给出的诱惑太大，她抗拒不了，也不想抗拒。
如今眼看任务即将完成，想念女儿的心怎么也止不住。
她期待地看向A，却没发现原本安静的触手在她背后缓缓升起，尖端对准了她。
“你女儿啊。”A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他踹了踹旁边某个人骨，手指轻点，“喏，在这里呢。”
“你们要是想相遇的话，下辈子吧，或者下黄泉。”
轻和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在一瞬间将刘霞从天堂打入地狱。
寒冷渗入骨髓，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铺天盖地的仇恨涌入心头。
她疯狂地嘶吼，双手不受控制地捶打着胸膛，眼泪不自觉从眼眶流出，她死死地盯着他。
身后的触手眼看就要袭击上她。
“叮”的一声，触手的顶部被一枚硬币打中。
“我还没死呢，搞什么突然袭击。”
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陆久星从地上站起来，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这地方，是多久没有用过了，怎么能这么脏。”
到处都是人骨，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不少骨头的脏东西，陆久星越想越嫌弃，忍不住又拍了拍衣服。
当然，她还不忘和对面隐藏在黑影之中的少年打招呼。
“哟，好久没见了，准确地说，是两个小时26分钟没见了。”
语气十分闲情逸致，不知晓真相的人若是听了，可能还会误以为两人是什么朋友关系。
她的突然醒来打乱了所有计划。
隐藏在帽子下的少年微微睁大了双眼，原本恶劣上扬的嘴角迅速压平。
“你还醒着？”
“嗯哼，如你所愿，你没看错。”陆久星双手一摊，歪着头看他，头上呆毛晃了晃去，可爱极了。
“小看你了。”A沉下脸来，他往后退了一步，伸出右手动了动。
手腕上的铃铛响起了清脆的声音，与此同时他开口命令道：“无面，杀了她。”
话音一落，祭坛上的触手突然暴动，无数触手扭动着朝她袭来。
黑色的顶部，人皮脸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
刘霞一眼就认出了它的身份。
“囡囡！”她目眦欲裂，情绪来回拉扯。
“囡囡，是我啊，我是妈妈。”声音几乎破碎，她咬着牙，哽咽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什么也顾不得，伸出双手，只想跑过去。
在她身后，突如其来的锁链缠住了她的双腿。
“别过去，太危险了。”少年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响起，周辞和齐泽走了出来。
话刚说完，齐泽掏出游戏机，施展出了自己的异能。
【定】
触手有一瞬间的凝滞，陆久星抓住这个机会，踩着周围的触手，直奔男人。
【幻境汲取】
【真假之眼】
双眼变成浓郁的墨蓝色，她手腕翻转，此前一直因施展幻境而隐藏的刀终于亮了出来。
眼前视线一片黑白，无数的线条自A身上出现。
她选中了最有可能击中的要害部位，狠狠一劈。
空了。
他的身影化作透明的影子，身后触手从异能中恢复，迅速包围住他。
周辞及时用锁链捆住，可他发现这次自己困不住触手了。
他反应过来，“这触手升级了。”
齐泽面色难看，“小黑怪的技能，还有十几秒左右的冷却时间。”
来不及了。
触手分成三份，其中一小部分及时掉头袭击齐泽和周辞，剩下大部分触手追在陆久星身后。
“噗嗤——”
身体被贯穿的沉闷声，陆久星瞥了眼自己全身被触手弄成筛子的模样，她不在意地甩掉身体流出的鲜血，顺着触手的推力，再次来到了A的面前。
嘴角愉悦地上扬起一个弧度，“找到你了。”
少女的嗓音出乎意料的甜美，面对着曾经的同事，她毫不犹豫地举起刀直刺心脏。
A避之不及，他只能调整自己的身体，让这一刀击中了自己的手臂。
纪巡给的刀当然锋利极了，只一下，差点将他的手臂整个砍断。
没想到她会这么来一下，A咬着牙震惊地看着她。
“疯子。”
宁愿让自己身体被戳得千疮百孔，也要不惜一切来杀他。
她难道不会疼的吗？
疼痛让他感到惊慌，他再次往后退，陆久星想追上，可穿透了身体的触手却停在原地不动。
在她身后，原本被钉在原地的刘霞主动迎上了那袭击过来的触手。
胸口血液喷出，她忍着疼痛，颤抖地、轻柔地抚上黑色触手，像个母亲在感受孩子一样。
触手上坑坑洼洼，仔细一看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的泪珠砸在触手上面。
“囡囡，是我啊。”
“你不是被转移到5区去了吗，怎么会这样，教会的人骗我，他们跟我说你去5区上学去了，他们都该死。”
“你跟我说说话啊，你平常不是最爱和我聊天了吗？”
“妈妈把之前欺负你的那些同学都收拾了一顿，她们现在都死得差不多了，你看到肯定会很开心，我本来还想等这次事情结束后去5区和你团聚，可谁知道？谁知道他们竟然把你变成这个模样！”
“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们囡囡最爱美了，妈妈知道你肯定很难受……没关系，哪怕变成这个样子，你也依旧很美。”
“……”
刘霞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不见半点疲倦。
她的鲜血一点点顺着身体滑落到触手上，原本疯狂扭曲的触手忽然停止了不动。
人皮脸上，原本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隙。
“妈妈……”
她虚弱地回应，在见到刘霞的一瞬间，两行泪水留下。
“好疼，我好疼。”她委屈地抱怨着。
触手不敢动弹，自尾部忽然冒起一阵火焰。
祭坛似乎与她融为一体，自她燃烧起来便也开始无故燃起。
“又失败了。”看到这一幕的A心中发沉。
人类与诡怪融为一体的那瞬间，如果意识再次清醒，身体便会自动焚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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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差一点就升级完成了，现在这个，只不过是半成品罢了。”
数不清多少次失败的A嘴角溢出一声叹息，他发动异能，身体融进了影子中。
“想逃？”察觉到他动作的陆久星似笑非笑，她不顾身体的疼痛，硬生生将触手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一道锁链从身后出现，锁住她的腰际，将她飞快往前一甩。
赶在他身影彻底融化之前，她终于把刀扔了出去。
刀身上无端燃起火焰。
锁链一分为二，顺着她的力道精准锁中黑色身影。
短刀在空中划过一抹弧线，眼看着就要刺中。
几乎同时赶来的少女握住刀柄。
她叹息一声，像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般，声音轻的仅有两人听见。
“去死吧。”
嘴角微微翘起，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目标直朝对方。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瞬间。
少女耳边传来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幻境汲取中】
【汲取成功，相性达到25％，获得经验。】
A低下头，看着自心脏处逐渐向四周蔓延的火焰。
还没反应过来，疼痛先一步传入脑海中。
他跌坐在地上，头因疼痛朝后仰起，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败得彻底。
“那张纸条，是你主动让我拿到手的吧？还有那个纸片，也是你让我发现的吧？”他忽然问道。
陆久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这番态度，在他眼里便是默认。
他呼出一口气，“真是厉害，我被你算计得彻底。”
算不过别人，如今赔上性命。
“这结果，倒也不亏。”
沉重的枷锁无形中脱落，他只感到由衷的解脱，
“A。”
齐泽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男人走到他的身旁，看着昔日帮助过自己的人如今却是这番摸样，心中难过。
“为什么？”他不明不白地问道，语气中有一丝颤抖。
A没有当即回答。
脑中闪过诸多画面，从幼儿时的孤儿，再到被捡回去每天接受训练，九死一生……
他有很多想说，最后却无力述说。
万般念头最后只汇聚成一句话。
他笑了笑，闭上双眼，声音随着火焰上升虚弱下去。
“都是棋子，哪来的自由。”
燃烧后的灰烬将这片空间点燃。
面前瘦弱少年不再，身后触手也即将燃烧殆尽。
火焰燃到了刘霞身上。
“谢谢你们，手刃了我和囡囡的敌人，还有对不起，我在饭里给你们下药了。”
刘霞这会已经缓过神来，她的语气变得平静又从容。
她朝着三人笑了笑，比任何一次微笑都要真心。
“我就不离开了。”她道：“囡囡一个人会很害怕的，我要留下来陪她，至于上面的那些同事，我只给他们下了昏迷药，所以等他们清醒过来，麻烦你帮我给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声音断断续续，后续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火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三人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齐泽抹了把脸，哑声道：“走吧。”
临走前，陆久星站在刘霞死掉地方，施展幻境。
一朵白色的花出现在她手上。
她轻轻放在了地上，任由火焰连花一起燃烧。
“再见。”
她头也不回，离开了这地下洞穴。
三人沉默地乘坐电梯回到地上，电梯门打开，光线从缝隙中钻入这暗沉的空间。
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为这死一般的寂静陡然增添了一抹活力。
“诶，别挤我，有人上来了，不会是诡怪吧？”
“瞎说什么呢？诡怪有这智商坐电梯吗？肯定是有人上来了。”
“会不会是四部门的那几个？我可看见这次带队的四部长脸一直都臭臭的，估计是担心他们危险吧？”
“不知道，别挡道啊，我看看到底是谁？”
“……”
众人推搡着，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们惊喜地欢呼出声。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快快快，赶紧通知纪部长去，我看看，三个人，你们来的时候不是总共四个人吗，还有一个呢？去哪了？哎呀，先不管了，总之活着就好。”
众人七嘴八舌，上前围住三人。
齐泽挠挠头，还没张嘴说话，就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很急，在看到纪巡第一眼的同时，齐泽喜悦涌上心头，正想打招呼，却没想到旁边忽然出现一道嚎叫。
他低头一看，就见陆久星躺在地上不停哀嚎。
“臭老头，快来看看，我这一身伤的，算不算工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