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下意识调整重心。
下一瞬间,双脚稳稳落在地上。
她立马直起弯曲的膝盖,警惕的看向周围……
地窖里大约十几平方的样子,高三米左右。
角落里堆放着几个陶缸,还有五六个摞起的大麻袋,里面装的鼓鼓的。
夏若靠近去看。
发现缸里装着清水,而麻袋里则是粮食。
这时,她看到了角落里被麻袋遮挡的木箱。
打开里面是一卷卷的纱布和绷带,还有几排小瓷瓶。
整齐摆放的瓷瓶中,有一排少了五个。
她从这一排里拿起一个,只见瓶身上刻着“金疮药”三个字。
夏若摸了摸封口处,手指上立马沾了一些粉末。
放到鼻端嗅了嗅,从药味儿的浓郁程度判断,这些药粉应该是不久前漏出来的。
说明是短时间内有人用过这瓶药。
她顿时心下了然,转身在地窖里寻找起来。
没多久,就在陶缸对面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处暗门。
她用手指扣住门边,用力一推。
摩擦声中,石门缓缓打开。
一条幽深的隧道出现,两侧墙壁上每隔一段便有一盏油灯,微弱的灯火忽明忽暗……
夏若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地道某处。
阿豹担忧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汉子。
“大哥,你要撑住啊。”
向星躺在地上,失血过多让他头脑发昏。
“小勇他们呢?有没有消息?”
阿豹摇了摇头。
向星痛苦的闭眼。
“是我大意了,不该去找胡平那个墙头草!”
胡平在平原郡任记事史。
这个职位是对郡中重大事件及成果做记录的文职官员,手上并无太大权利。
平日里,胡平对主簿郑千河唯命是从,却没想到倒戈如此之快。
在向星到达其住处后,胡家侍从便偷偷跑去郡守府通风报信。
护卫长王立,亲自带兵对他围追堵截。
向星为了突围,肩膀被砍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
手下人为了将救下他,以身犯险引开了士兵,阿豹才有机会带人逃离。
而令他意外的是,在这生死攸关时刻,居然是五官掾赵齐修派人偷偷寻来。
将两人带入密道,并将此处的秘密告知于他。
想到这里,向星又艰难开口。
“线索给女郎留下了吗?”
阿豹点头,随后面露失落。
“如今胡平已经将我们的计划暴露,小勇他们也是生死未卜,他们来了又能如何呢。”
向星喘了口气。
“我总觉得,那两人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而且现在又有了密道……或许还有机会。”
只可惜赵齐修身为五官掾,和胡平一样并无像样的实权。
主要负责春秋祭祀等活动,并在功曹史或其他曹史空缺时,才能有机会署理相关事物。
赵齐修为人又正直钢正,其背后的赵家也只是个三流小世家。
他不愿参官员之间的斗争,每日只管按时上职,按时下职,也不与任何人来往。
时间久了,便成了平原郡官场上的透明人。
阿豹也有些感叹。
“这条密道意义重大,赵大人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
随即他又疑惑。
“大哥,你说前那个朝官员在府邸和监牢之间挖地道,是想做什么?”
向星苦笑一下。
“或许想做和咱们一样的事吧。”
“一样的事?劫狱吗?”
“谁?”阿豹瞬间起身戒备,眼睛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夏若从隧道里走了出来,打量着周围。
“你们说的密道,就是这?”
怕易容的模样引起误会,她在进来之前,特意将黏住的眼角弄开。
所以即使一身男装,躺在地上的向星也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女郎!”
夏若点了点头。
“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二人所在的位置处在岔路尽头,是一块两米见方的空间。
向星脸色发白,咬牙想要起身。
“还顶得住。”
夏若看他的模样,好心出声阻止。
“有力气晚上再使,先别浪费。”
向星闻言,双眸骤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一旁的阿豹则有些担忧。
“我们已经暴露了,女郎还打算行动吗?”
夏若颔首,打量着周围。
“既然密道都是现成的,岂能白白浪费。”
向星看着她一脸从容,焦虑的心情顿时安定了不少。
“如今杨子言得知我们的计划,必定会设置埋伏,恐怕想救人不会那么容易。”
夏若神色看不出一点变化,只盯着他反问道。
“那你打算放弃了?”
向星浑身一僵,随后咬了咬牙。
“主簿对我等有大恩,我等怎敢轻言放弃。”
“只是女郎与梁先生本与此事无关……我,我们不能为一己私欲,致你二人于危难。”
夏若露出笑意。
刚才听到向星猜测她与梁盛的身份,本以为是想利用他们。
此时听到这话,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看来,这个向星还是有些良心的,这样的人也才更值得她去帮助。
“无论是杀杨子言,还是救你们郡守,为的都是大汉百姓。”
“你无须太多负担。”
这番话若是从他人口中说出,向星只会怀疑他在沽名钓誉。
但眼前人却满脸的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两件事放在眼里,反而让人感受到了坦荡。
向星盯着她沉默许久,最终开口。
“如此,我先替主簿谢过女郎。”
夏若不以为意,直接问道。
“密道的出口在何处,你们知道吗?”
向星点头。
“为了安全,阿豹只走到尽头,并未上去。”
“赵大人也只说上面是一间牢房。”
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更无法谈及行动策划。
夏若想了一瞬,便有了决定。
“阿豹,带我去出口看看。”
郡守府的监牢里。
士兵将两名重伤之人丢进牢房,随后落锁。
其中一名吊眼梢士兵,一脸狞笑转过头来,打量着对面牢房中蓬头垢面的老者。
“郑主薄,送两个熟人陪陪你……本来有三个的,哪知道有个不争气的,半路死了。”
“不过没关系,剩下的两个,我们马上送来。”
郑千河坐在牢房中间,冷冷的看着对方,脸上毫无波动。
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般。
吊眼梢士兵见激将法不成,立马收起笑容。
“郡守已经派人在大牢外设下埋伏,你不可能有出去的机会。”
“不如早点认罪,也好早日脱离苦海。”
郑千河默默闭上双眼,直接将人无视。
吊眼梢士兵见此,冷哼一声。
“不识好歹~我们走。”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郑千河猛的睁眼,来到围栏边,压低了声音急切喊道。
“吴勇,王铁牛,你们怎么样了?”
重伤的二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有了反应。
吴勇用力抬头,望了过去,被血模糊的眼睛的立马有了光彩。
“大人,大人……”
他稍微挪动了下身体,立马痛的龇牙咧嘴。
一旁同样浑身染血的王铁牛闷声开口。
“大人,是我等无能,没能及时救出大人。”
郑千河又是自责,又是心痛。
“是我低估了杨子言的,连累了你们。”
“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直接送你们走,也好过害你们为了我白白送命。”
吴勇呛咳两声,继续道。
“大人不必自责,大人一心为百姓,我等能在大人身边做事,已经是三生有幸。”
郑千河叹息一声。
监牢里陷入一片安静,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
“罢了,我已是必死之人,又何必再连累他人。”
随后,郑千河深吸口气,提高了声音。
“来人!来人!我……”
认罪两个字还未出口,他的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郑千河猛然回头,两只眼睛骤然大睁。
夏若将顶着地砖的手空出一只,对着蓬头垢面、满脸震惊的老头做了个禁声手势。
“姓郑的!你又叫唤什么!”
“又皮痒了是不是?”
两名狱卒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靠近的脚步声。
郑千河立马反应过来,转头冲着牢房外头大声叫骂起来。
“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畜生!不配为人!”
“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下辈子猪狗怕是都做不成!”
“告诉杨子言,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脚步声停了下来,一名狱卒啐了一口:“疯子~”
另一个狱卒的声音悠悠传来:“活不了几天了,让他骂去吧,咱回去歇着。”
“走吧。”
脚步声开始走远。
郑千河却扒在栏杆上,更加卖力的大喊着。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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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来收你的,杨子言!”
“你们这些走狗,也会遭到报应!”
听到走廊尽头的关门声,夏若用力将顶起的地砖挪到一边,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
后方的阿豹也紧随其后。
她刚站起身,郑千河便迫不及待开口。
“你是何人?”
夏若同样打量着对方,正想开口,却被身后压抑的惊呼声打断。
刚从密道里爬上来的阿豹,一脸惊喜。
“你是……大人!是大人!”
郑千河的脸上也浮现喜悦。
“阿豹!你没事?向星呢?”
阿豹赶紧回答。
“向领队受了伤,目前并无性命之忧。”
牢房对面的吴勇和王铁牛也听到了动静。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密道出口,只觉得一眨眼,大人的牢房里就多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还十分眼熟。
夏若也注意到了他们两,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想不到在这里聚齐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阿豹这才发现对面深受重伤的兄弟。
“小勇!铁牛!你们怎么样?”
吴勇压制住激动,低声开口。
“老子命大的很,肯定死不了。”
“小卫呢?”阿豹发现少了一人,有些着急的问道。
而吴勇和王铁牛却沉默了……
阿豹心中咯噔一声,随后握紧拳头,狠狠地锤在栅栏上。
郑千河看到他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
“阿豹,带着这位小兄弟赶快离开吧,趁着没人发现。”
阿豹收敛悲伤的神情,转头看向他。
“不大人,机会难得,我现在就带您离开。”
郑千河却摇了摇头。
若是前两日,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如今有了吴勇和王铁牛,若是他直接离开,二人必定活不成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而死,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阿豹不认识伯仁,但大人不走他很着急。
“大人,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咱们快走吧!”
对面牢房的吴勇和王铁牛也出声劝说。
“大人,不用管我们!”
“你们快走。”
夏若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来到了栅栏跟前,伸手摸了摸。
嗯?居然是木头的。
或许因为这个时代的铁器金贵,牢房栅栏是由成年人手腕粗细的木头制成。
淬了火的木头表面十分光滑和坚韧。
她想了想,看向对面的吴勇和王铁牛。
“你们两个还能动吗?”
突然的发言让其他人不自觉的看了过来。
吴勇感受了一下身体,随后点了点头。
夏若则直接丢过去一个巴掌大的圆盘。
吴勇一把接住,在她的指导下将圆盘拆开。
圆盘被分解成一条手臂长,一指宽的铁片。
铁片的一侧边缘,带有细密参差的锯齿,看上去锋利且坚硬。
夏若道。
“这是线锯,和锯子的用途一样。”
“若想锯断牢房的栅栏,一刻钟应该足以。”
吴勇和王铁牛,看着线锯一脸震惊。
夏若则转头看向阿豹,目光冰冷。
原本想拉着郑千河下密道的阿豹,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夏若又将视线转向郑千河,面无表情开口。
“为了我与您属下的合作顺利进行,劳烦郑大人在牢里多呆一阵了。”
郑千河皱眉。
“……什么合作?”
夏若微微一笑。
“杀掉杨子言。”
郑千河闻言瞳孔猛然收紧……
半晌之后。
“……如何合作?”
与此同时。
一直在院外徘徊等待的梁盛和章早立,时不时望向宅院的方向,心中已是煎熬不已。
没一会儿,章早立实在忍不了了。
“姓梁的,女郎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梁盛虽然也着急,但面上依旧沉稳。
“再过一刻钟女郎还没回来的话,我就过去。”
章早立急的跳脚。
“还要等一刻钟?你这匹夫是不是不敢!”
梁盛立马皱眉。
“激将法对我无用,我有自己的判断。”
“我看你就是不敢!”
“闭嘴等着!”
“匹夫!胆小如鼠!”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没能发现,远处正有双眼睛,在偷偷的观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