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先斩后奏”，如惊雷贯耳，却又轻飘飘地落下。
赵高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涨红，捧着圣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钦命督法司！
督法使！
紫金鱼袋，三品官仪！
先斩后奏！
这已经不是恩宠，这是将整个大乾王朝的法纪纲常，将无数官员的生杀大权，都交到了林凡一个人的手上。
林凡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平静地接过圣旨，那明黄的卷轴入手，比刚才那份总纲圣旨更加沉重。
“臣，遵旨。”
他没有谢恩，因为他知道，这道旨意之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骨，是注定要流淌成河的鲜血。
谢恩，是对那些将死之人的不敬。
赵高看着林凡那张年轻却古井无波的脸，心中敬畏更甚。
这位林大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执掌屠刀而生的。
“林大人，陛下在武英殿等您。”赵高躬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放得极低。
林凡点点头，将圣旨交给身后的周子谦。
周子谦捧着那卷圣旨，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重如千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家大人，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
武英殿内。
乾元帝已经换下常服，穿上了一身绣着九条金龙的玄色龙袍，头戴通天冠，端坐于御案之后。
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深沉，威严如狱。
那股因《圣典》总纲而暴涨的皇道龙气，此刻尽数内敛，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帝王威仪。
林凡步入大殿，躬身行礼。
“臣，参见陛下。”
“平身。”乾元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
他看着阶下的林凡，目光复杂而锐利。
“督法司，朕交给你了。”
“朕要你，用三个月的时间，让这京城的天，变得清明起来。”
“朕要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那些自以为是的勋贵，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一件事。”
乾元帝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在大乾，只有一种法，那就是王法！”
林凡抬起头，迎上乾元帝的目光。
“臣，定不辱命。”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平静的承诺。
乾元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林凡这种态度。
“你做的很好。”乾元帝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些许，“《圣典》总纲，引动民心显圣，为我大乾续上了国运，此乃不世之功。”
“朕知道，督法司是个得罪人的地方，是个九死一生的险地。”
“但朕也希望你明白，这柄刀，只是暂时的。”
林凡心中一动，静立不语。
乾元帝从御案后站起身，缓缓踱步到那副巨大的疆域图前。
他的手指，从北境的烽火，划到南方的蛮荒，再点到那条决堤的黄河。
“督法司，能斩尽京城贪腐，却斩不断边疆的战火，也堵不住黄河的决口。”
“朕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杀人的酷吏。”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许。
“朕要的，是一个能为朕分忧，能为这万里江山定策，能将《圣典》上的每一个字，都变成现实的……国之栋梁！”
林凡的眼帘低垂，掩去了眸中的精光。
他知道，真正的大戏，现在才要开始。
督法司，不过是皇帝递给他的一块磨刀石。
将世家这块顽石磨碎之后，这柄刀，将要指向更广阔的天地。
“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乾元帝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去吧，整个大乾的官场，都在等着看你的第一刀，会落在谁的头上。”
“不要让朕失望。”
林凡再次躬身，而后转身，一步步退出了武英殿。
殿外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前路比这宫殿深处，更加幽暗。
看着林凡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乾元帝脸上的威严缓缓褪去，化为一抹深思。
“赵高。”
“奴才在。”
“传旨，召内阁首辅顾玄清、吏部尚书张廷玉，入文华殿议事。”
赵高心中一凛，连忙应道：“遵旨！”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而且，是比设立督法司，更大的动作！
……
半个时辰后，文华殿。
这里是皇帝的御书房，比武英殿小了许多，却更显私密与核心。
内阁首辅顾玄清，吏部尚书张廷玉，两位皆是年过花甲的老臣，也是乾元帝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张廷玉更是出身寒门，一步步走到今天，是朝中寒门官员的领袖，为人老成持重。
“臣等，参见陛下。”
“二位爱卿免礼，赐座。”
待两人坐下，乾元帝开门见山。
“林凡，你们都见过了。”
顾玄清与张廷玉对视一眼，皆是神色凝重。
顾玄清率先开口：“回陛下，林修撰……不，林督法使，有经天纬地之才，其《圣典》总纲，足以彪炳千秋，为我大乾立万世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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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玉则更为谨慎，他拱手道：“陛下，林大人之才，毋庸置疑。然其年岁尚轻，骤登高位，又执掌督法司这等生杀大权，恐……恐会引来朝野非议，根基不稳。”
乾元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道：“根基？”
“朕问你们，何为根基？”
他伸出一根手指。
“是入仕数十年的资历，是桃李满天下的门生故旧，还是背后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
两位老臣闻言，额角都渗出了冷汗，不敢答话。
乾元帝冷笑一声。
“错了！”
“在朕看来，民心，才是唯一的根基！”
“林凡一篇总纲，引动民心显圣，国运归心。这等根基，朝中上下，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比得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顾玄清和张廷玉，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乾元帝缓和了语气：“朕今日召你们来，不是要听你们说这些陈词滥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二人。
“朕要你们想一想，督法司之后，该给林凡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一个，能让他放开手脚，真正参与到国朝大政，推行新法的位置！”
此言一出，两位重臣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以为，督法司已经是陛下对林凡破格的极限。
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张廷玉艰难地开口：“陛下……三品督法使，已是……已是前所未有之殊荣。若再晋升，恐，恐不合祖制啊！”
“祖制？”乾元帝的眼神变得冰冷，“祖制能让北虏退兵吗？祖制能让黄河倒流吗？祖制能让百姓吃饱肚子吗？”
“朕的祖宗要是知道，他们的子孙后代，被一群只知党同伐异、鱼肉百姓的世家蛀虫，逼到了王朝将倾的悬崖边上，怕是会从皇陵里气得跳出来！”
“祖制，是用来治理天下的，不是用来捆住朕的手脚的！”
一番话，说得两位老臣噤若寒蝉。
顾玄清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皇帝心意已决。
他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林大人，入六部？”
这是最常规，也最稳妥的路径。
以林凡的功绩，入六部担任一个侍郎，虽然年轻，但勉强说得过去。
然而，乾元帝却摇了摇头。
“六部，早已被那些世家渗透得千疮百孔。”
“让他进去，不是让他做事，是让他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与内耗之中。”
“朕的刀，不能钝在文山会海里。”
顾玄清和张廷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是六部。
那陛下的意思……
一个让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乾元帝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缓缓走到御案前，拿起一支朱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而后，他将宣纸展示给二人。
“朕意，设‘政事堂’，总领国策，统筹新法推行。”
“以林凡，为政事堂行走，加封……‘参知政事’！”
轰！
顾玄清和张廷玉的脑海中，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参知政事！
这在开朝之初，是副相之职！
虽然后来被废黜，但这个名号本身，就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力！
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个入仕不足一年的寒门子弟，做大乾的副相？
这已经不是疯了。
这是要……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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