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子围场是慕月两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太祖皇帝选北海子作围场,建猎宫别苑,一是因为这里水草丰茂,厚厚的草甸里,星罗棋布着十几个大小不同的海子,适宜居住;二是因为这里气候丰富,物种繁多,可玩可吃的很多,即便住上许久都不会厌烦。
今年的北海子,如回忆中的一样美。
目极之处,遥远而宏伟的雪山耸入天际,圣洁耀眼。一条钻石河般闪耀的小河,从雪山汇聚而下,穿过葱绿的密林和无边无际的草原,流淌到慕月的脚下。
在马车里闷了一路,此刻慕月忍不住张开双臂向前走,想把一切美景拥入怀里。
此来围场,只有皇室与亲贵宠臣,连幽禁在京的国舅爷一家都没来。
猎宫的屋子虽然不如在宫里和京中住着宽敞,但好歹还是都住进去了,禁军与宫人、仆从在猎宫外围安营扎寨。
刚刚安顿下来,萧沁就去央卫英教自己功夫。
卫英向皇后请示。皇后乐得如此,说自己舟车劳顿身子疲乏,要好好休息,让卫英好好教。
卫英这才去了自己营帐一趟,取了东西,随着公主和她的闺中密友们,骑马向山下的树林集合。
除了安乐公主和慕月,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姐候在这里,卫英有些尴尬。
“不知道今日有三位要来,准备不周。”
宋吟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忙摆手:“我是随安荣县主来看热闹的,卫侍卫不必考虑我。”
卫英颔首,从随身的布兜里拿出两个微型小弩。
“公主,若是为了防身,习武已经有些舍近求远了。不如练练这个准头。”
“哇!”萧沁一把接过小弩,细细把玩,“好精致啊,是你做的吗?”
“是。”卫英拿着自己手上那一把,插上三根银色弩箭,朝不远处的一株杉树扣动机括,笃笃笃三声,弩箭全部深深扎进树干之中。
“好厉害!”萧沁拍着手,“你那天就是用这个射杀的襄阳侯吧。”
卫英腼腆地挠了挠头:“说来惭愧,暗算于人实非君子所为,若非形势所迫……”
“卫侍卫此言差矣。”宋吟快人快语,“对付君子可以用君子之法,对付襄阳侯那一家卑劣之人,若执着于君子之法就是愚蠢了。”
卫英意外地抬头,正视眼前这个精明强势的姑娘:“说的是。”
他把自己手中的弩递过去。
宋吟诧异地看了一眼慕月,慕月示意她接过。
卫英紧接着道:“若有凶徒对几位姑娘不利,自然也不是什么君子,姑娘们大可以毫无顾忌的用这把小弩射杀。”
于是,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教学和练习。
萧沁和宋吟上手之后,越来越起劲儿,亲手去拔树身的箭,自己装回小弩,继续射击。
慕月坐在一堆干枯的落叶上,看她们玩。卫英抽空坐到了她身边。
“慕姑娘,你不学吗?”
“改天吧。”慕月身边有阿柒,并没有迫切的防身诉求。
慕月:“明天,一定要在公主身边,让我可以随时找到你。”
卫英:“我明白。”
“怕不怕?”慕月知道此番和上一世不同,那时是绝境之中,卫英在城门外接应她,协助孟昭帮她离宫。情况既急又险,不容思考。
“说不怕是假的,可我知道这是我到御前最好的机会。否则,就算我在各州府衙磕破了头,也不会有人愿意为我父亲族人报仇的。”卫英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整个人也忍不住颤抖。
人少时经历的苦难往往会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慕月很了解这种无法控制的痛苦。
“我会帮你的。”慕月将手放在他手臂上,用力握了握。
卫英:“谢谢你,慕月。你那么小的时候,就主动帮我。”
说来惭愧,慕月那时自不量力,以为暗中托关系找到御史,将状纸递上,奏折直抵御前,就能帮卫英达成心愿。可是,在皇帝与皇贵妃的情分面前,卫英一家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小人物的生死,如何会影响皇亲国戚呢。
慕月笑道:“好在现在形势有变,崔国舅不知为何见罪于皇帝与皇贵妃,被幽禁于府中。若在围场之上,你能立下大功,以后未必不能动他!”
“谢谢你替我筹谋。”卫英感激地回握了一下慕月的手臂。
“珩哥哥!来看我射弩,我可厉害啦!”
萧沁的说话声打断了慕月和卫英的交谈。他们循声望去,只见萧珩坐下追风缓缓踱步而来。
他背着箭囊,手中握着的缰绳,还牵着另一匹身形稍小的白色骏马。
他的目光落在卫英的手上。
卫英收回手,起身行礼:“见过宸王殿下。”
萧珩迟迟没有出声。
连带着宋吟都只能半蹲在那里,保持万福的姿势。
见此情景,虽然早就没有在私下给萧珩见礼的习惯,慕月还是屈膝福了福:“宸王殿下安好。”
“……”萧珩终于开了金口:“不必多礼。”
萧沁察觉出气氛不对,立即上前仰头挑衅:“四哥!让你不教我!现在我可有好师傅了。”
说话间,扬手三发弩箭精准地射向前方三棵树干。
“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等射猎那日,有好彩头等你赢。”
“什么彩头?”?
“到时候就知道了。”萧珩卖起关子,看向慕月,眸色深沉,“既然有好师傅,还要学骑射吗?”
“要的!”慕月上前。本就准备今日找萧珩一趟。
她伸手轻抚白马的脖子,跟这匹陌生的马套近乎。
“她叫白雪。”萧珩主动介绍,手里掰开苹果。
“白雪,你好漂亮。”慕月接过两瓣苹果,喂了白雪和追风。
等马儿已经愿意跟她贴脸,才上马背,走了几步,又回身交代:“你们慢慢学,一会儿我猎些野味来,一同烤着吃。”
一黑一白两匹马驮着两人,一路往树林外的山坡后跑去。
慕月发现萧珩的马居然没有配马鞭,却跑得飞快。
自己身下的马上了草地,就缓缓停下,无心奔驰,一味低头啃着美味鲜草。
她想追上,又不忍心抽马。
萧珩在前方调头,绕回她身边,见她打着马鞭,但力道不舍,只是在给马屁股挠痒痒。
“白雪是个大馋丫头,只想吃草。”慕月嘟囔着。
“把缰绳拉起来,不许她低头。再夹马腹,给她一点高声的指令。”
慕月照做,白雪果然奔跑起来。
“打马的都是不懂御马的人,马跟孩子一样,不能惯着,也不能虐待。现在不是她吃饭的时间,你要给她立规矩。”
萧珩的指点简单易于理解,一路上,慕月很快学会了如何和马默契相处。
两人也快慢自如地奔驰在原野上。
漫天遍野的绿茵中,粉色、黄色、白色的不知名小花开得倔强。
慕月纵马于广阔天地,根本不想停下。
萧珩也不出声,与她并肩驰骋,两人足足跑了有七八里,萧珩才正式教授骑射的技巧。
“骑马的时候,不能坐实在马鞍上,否则身体随着马儿颠簸,射箭必然会失准头。要双足用力,悬空半蹲于马鞍上方,腰腹使劲,随着马儿调整,保持上半身稳定,剩下的就是提前预判,提升准头。”
要诀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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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真正实践起来却很难。慕月学了一个时辰,才稍得要领。
见她有些疲累,萧珩点到即止,两人下马休息。
踏上这张天然图样的地毯,整个人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懒散。慕月找了个小斜坡,随性一躺,半个身子都掩进花草丛。
“来。”她拍拍旁边位置,萧珩只是站定在她裙摆边,如一棵年轻而孤独的树。
更像树一样沉默。
慕月也不勉强,自己悠然自得地躺着,补这一路颠簸缺少的睡眠。
萧珩足足站了一炷香的功夫,见慕月半句话也没说,才挪动脚步蹲在她身边。见姑娘呼吸清浅,缓慢而规律,哑然失笑。
心真大啊。
在这空旷原野上,和他这样一个青年男子独处,居然能睡得这么甜?
为她的心大无奈,更为她对自己不设防的信任而愉悦。
萧珩静坐一旁,坐到日头西斜。
慕月睡饱,伸一个懒腰,满手都是花瓣。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双手揉了揉睡得发热的脸,发现身上盖着萧珩的斗篷。
一个造型精美的玻璃酒壶递到眼前。慕月闷了一口,是带着淡淡甜味的雪山水。
她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萧珩一副以逸待劳地姿态,右肘放在屈起的右膝上,倚着山坡闲坐。
“你跟我还卖关子?”慕月不满。
萧珩轻笑:“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除了看戏。”
“这事皇上知道了?”慕月瞬间明白过来。
萧珩点头:“有人运送猛虎的消息,已经透给围场守军。今天一到,他们的头儿就到御前报备了。”
“皇上没让他们将人和虎扣下?”
“没有。我猜他想看看,背后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那怎么行!”慕月猛然意识过来,皇上已经知道猛虎是人为出现在围场,卫英如果听了她的,抢在萧昀前面救驾,岂不有顶锅的风险?
萧珩诧异:“怎么?你有别的计划?”
“我告诉卫英围场会出事,让他抓住这次机会,救下皇上。”
“原来,你连这样的机密都与他分享?”萧珩冷笑着撇过头。
慕月没法解释,自己早在刚出宫第一次见卫英的那晚,就已经交代了秋猎之事,并非是存了私心,泄露萧珩探查到的消息。
显然,萧珩的误会还在继续:“你是不是应该知会我一声?若我们今日没有通气,岂不是弄巧成拙?不仅害了他,也浪费了这条消息。”
“这不是正在知会你吗?”慕月有点心累,“我会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不会耽误殿下的事。”
说着她站起身,斗篷也不要了,快步上马疾驰而去。
原本是想原路返回,可马儿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头野猪给惊到,调转方向狂奔。
慕月的控马技术还不醇熟,但马儿也没有要伤害她的样子,便也信马由缰,足足又跑出一刻钟,被带到一片陌生的乱石堆附近。
好在萧珩一直跟在身后,她也不害怕。下马,举步往乱石堆里走去。
走着走着,慕月察觉出不对。
“这是废弃的坟墓群。”萧珩出声提醒。
是了,大约是从前小部落聚居之地。后来迁移走,坟墓也无人祭拜了。
野风在乱石堆形成的通道里,冲撞回旋,发出艳鬼吟哦一般的声音,听得慕月心里发毛。
转身欲离开,脚下却被硌了一下。
她挪开脚步,不是石子,是一枚耳环。
萧珩蹲下身,拾起这枚东珠耳环。
唯有太后、皇后、皇贵妃才有资格佩戴的东珠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