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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二十七章

作者:江南怜雨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日后,涵碧轩。


    苏晚穿着天青色的缂丝褙子,颜色清雅。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妆容浅淡,气质清冷出尘,在这姹紫嫣红中,反而有种格外的醒目。


    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近日“锦心坊苏管事”在智挫豪客钱禄的消息早已传开。


    赵衾作为主人,亲自迎了上来。


    “苏管事肯赏光,蓬荜生辉。”他拱手,语气热络。


    “二爷相邀,苏晚岂敢不来。”苏晚奉上一个锦盒,“恭贺二爷春宴。”


    锦盒里是她精心挑选并亲自参与设计绣制的一幅双面绣小品,绣的是涵碧轩窗外的春江景致。


    赵衾打开一看,眼中掠过惊艳,随即笑道:“苏管事果然心灵手巧,这份礼,赵某甚是喜欢!”他亲自引着苏晚入内,将她安排在视野颇佳又相对安静的一席。


    她端起茶杯,假意品茗,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很快,她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钱禄。他正与几个淮州本地的商人谈笑,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她的方向。


    苏晚心中冷笑。


    看来,这就是赵衾的“京城来的朋友”。而钱禄,也并未打消对她的怀疑。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这位便是近日名声大噪的锦心坊苏管事吧?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苏晚转头,见是个年轻公子,眼神黏腻,让人不适。


    她并不接话。那公子却自顾自坐下,凑近了些,“苏管事好手段啊,连京城来的钱老板都在你手下吃了亏。听说……钱老板回去后,直念叨苏管事像极了一位故人呐……”


    这话语里的试探意味十足。苏晚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浅笑:“哦?不知是哪位故人?苏晚自幼长在江南,怕是没什么福气认识京城的贵人。”


    那公子嘿嘿一笑,“那就奇了。钱老板说的那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靖安侯府那位……啧啧,可惜,红颜薄命啊。”


    苏晚面上没有反应,她抬起眼,眸光清冷如秋霜,带着困惑:“这位公子说笑了。侯府夫人的名讳,岂是我等平民可以随意提及和比拟的?如此妄议,怕是不妥吧?”


    她的反应,没有惊慌,只有被冒犯的不悦和置身事外的茫然,倒让那试探的公子愣了一下,随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是在下唐突了,苏管事莫怪,莫怪。”说罢,悻悻然地走开了。


    苏晚暗暗松了口气,她抬眼望向主位的赵衾,他正与几位盐商谈笑风生,似乎并未留意这边的小插曲。但苏晚知道,这厅内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有宾客起哄,要行酒令助兴。赵衾笑道:“寻常酒令无趣,不若我们换个花样。近日得了一副巧环,结构精妙,在座诸位皆是见多识广之人,谁能率先解开,赵某愿以新得的那尊白玉貔貅为彩头。”


    说着,侍女捧上一个锦盘,上面放着一个由九根玉环相套相连的玉质巧环。那白玉貔貅雕工精湛,玉质莹润,价值不菲。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跃跃欲试。几个自诩聪明者上前摆弄半晌,却都无功而返,那巧环纹丝不动,引来阵阵哄笑。


    钱禄也挤在人群中,他对此道似乎颇有兴趣,试了几种方法,额角见汗,却依旧不得其法,脸色有些难看。


    赵衾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安静坐在席间的苏晚身上,笑道:“苏管事心思玲珑,不妨也来一试?”


    苏晚本欲推辞,但看到钱禄那充满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展示“苏晚”与“黎昭月”不同之处的机会。黎昭月擅骑射,性子烈,于这些精巧机关之物并不通窍。而“苏晚”,一个江南绣坊管事,心思细腻,擅长女红,对这类需要耐心和巧思的东西有所涉猎,才更符合身份。


    “苏晚姑且一试,若不得法,诸位莫要见笑。”


    她走到锦盘前,并未像旁人那样急切地拉扯,而是轻轻托起那副巧环,借着灯光,仔细审视其结构脉络。


    忽然,苏晚指尖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处一按,随后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拨动了几处玉环。只听极其轻微的一声“咔哒”,那原本死死纠缠在一起的九连环,在她手中一环环脱落开来。


    不过须臾间,一副难倒了众多男子的复杂巧环,已被她彻底解开,玉环整齐地摆放在锦盘之中。


    “妙啊!太妙了!”


    “苏管事真是深藏不露!”


    “这手法,简直神乎其技!”


    赵衾抚掌大笑:“苏管事果然非同凡响!这尊白玉貔貅,归你了!”


    侍女将白玉貔貅奉到苏晚面前。苏晚并未推辞,坦然收下,“多谢二爷厚赠。”


    她抬起头时,目光扫过人群中的钱禄。只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但那股笃定的怀疑,却明显动摇了几分。眼前这个沉静又精于巧艺的江南女子,与他记忆中那个性情如火的靖安侯夫人,形象确实难以完全重叠。


    苏晚心中稍定。这一局,她暂且稳住了。


    春宴散时,已是月上中天。


    苏晚婉拒了赵衾派人相送的好意,只带着竹儿,乘着来时那辆不起眼的青篷小车,离开了涵碧轩那片依旧灯火通明的富贵之地。


    她拿起放在身侧的那尊白玉貔貅。赵衾将此物作为彩头,手笔不可谓不大。


    借着车厢内昏暗晃动的灯火,苏晚细细摩挲着这尊玉貔貅。而在摸到貔貅腹部时,她停顿了一下。


    腹部鳞片的接缝……似乎过于规整了?不像是天然玉纹或雕刻痕迹。


    她凑到窗边,借着偶尔掠过的外界灯火,更仔细地检视。果然,在那鳞片纹路的掩盖下,有一圈极其细微的缝隙,这貔貅是空心的。


    她尝试着用指甲抠动那缝隙,纹丝不动。又试着按照不同方向旋转按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竹儿,取我的小银剪和绣花针来。”苏晚低声道。


    竹儿虽不明所以,还是立刻从随身的小包里找出递给她。


    苏晚用绣花针的针尖,探入那缝隙,一点点小心地撬开。


    “咔。”


    那尊白玉貔貅,从腹部那圈缝隙处整齐地裂成了两半。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将上半部分貔貅拿起,那空腔内,赫然躺着一小卷绢帛。绢帛质地奇特,非棉非麻,触手光滑微凉,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丝织物,极其薄韧。


    而上面竟勾勒出一幅极其简略的路线图。


    这是一条比胡天彪目前使用的可能更快捷的运粮路线!


    苏晚拿着这张轻飘飘的绢帛,手却觉得有千钧重。


    赵衾!原来他将这份“大礼”,借春宴之手,“名正言顺”地送到了她手上!


    他选择用这种方式,他是在告诉她,他知道了她在做什么,并且,他可以选择帮助,也可以选择毁灭。


    无论如何,这条路线对此刻的北境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它能大大提高运粮效率和安全性。这个诱惑,她无法拒绝。


    但接受了,就意味着她与赵衾的“合作”关系,进入了一个更危险的阶段。她必须更加小心,步步为营。


    “娘子,这……”


    苏晚将绢帛仔细收好,塞入贴身的荷包内。


    她尝试着将两半貔貅重新对准卡榫,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玉貔貅恢复如初,严丝合缝,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今日之事,绝不可对外人提起半分。”苏晚沉声吩咐竹儿,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尊貔貅,好生收着,就当我们从未发现过其中的秘密。”


    “是,娘子!”


    春宴之后,钱禄没再出现在苏晚面前,不知是赵衾敲打了他,还是他自觉试探无果,暂时蛰伏了起来。赵衾也并未因赠图之事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那尊白玉貔貅真的只是一份单纯的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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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然而,苏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没有立刻启用那条新路线,胡天彪留下的运粮通道目前尚且顺畅,她需要时间观察和评估,也需要准备更多的粮草,以确保一旦启用新路能发挥出最大效用。


    而这日,王莽再次登门。这次,他带来的不是礼物,也不是邀约,而是一个看似棘手的“请求”。


    “苏管事,”王莽态度比以往更为客气,“二爷名下那家云锦阁,您想必也听说过。近来生意一直不见起色,账目也有些混乱。二爷想着,苏管事您打理锦心坊井井有条,于这商铺经营、账目核算上定有独到之处。不知可否请您拨冗,帮忙去看一眼云锦阁的账本,指点一二?”


    明眼人都能看出,云锦阁生意萧条是表象,内里恐怕藏着赵衾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让她去碰触核心账目,要么是想将她拉下水,要么是借她的手,去清理掩盖掉一些东西。


    “王头目谬赞了。苏晚才疏学浅,打理锦心坊已是勉力为之,岂敢妄加指点二爷的产业?况且,商铺账目涉及机密,苏晚外人身份,恐有不便。”


    王莽回道:“苏管事过谦了。二爷既然开口,便是信得过您。云锦阁如今那摊子,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机密,不过是些陈年旧账理不清,让能者瞧瞧,或许能有转机。二爷说了,绝不会让苏管事白忙活。”


    话已至此,再推脱反而显得心虚。苏晚权衡利弊,终于点头:“既如此,苏晚便姑且一试。只是才具有限,若看不出什么,还望二爷莫要怪罪。”


    “苏管事肯出手,二爷定然欣喜。”王莽松了口气的样子,立刻敲定了时间,就在次日午后。


    次日,苏晚带着竹儿,如约来到云锦阁。铺面位置极佳,装潢也算气派,但店内果然客流稀少,伙计都有些无精打采。


    掌柜是个眼神精明的干瘦老头,姓孙。见到苏晚,他态度不算热情,甚至带着几分隐晦的抵触,但碍于王莽亲自陪同,还是将她们引到了后堂账房,抱出了厚厚几大摞账本。


    “近三年的账目都在这里了,有劳苏管事费心。”


    苏晚不动声色,谢过后,便让竹儿在一旁研磨伺候,自己净了手,开始翻阅账本。


    她前世作为靖安侯夫人,曾替李既白打理过庞大的侯府庶务和部分见不得光的产业,于这看账查账一道,早已练就火眼金睛。起初,她只是例行公事般翻阅,但很快,她的眉头便微微蹙起。


    云锦阁的账目,表面上看,确实是一塌糊涂。进货成本虚高,销售记录混乱,库存盘点不清,亏损巨大,符合一个经营不善铺子的所有特征。但苏晚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混乱”之中,隐隐透着一种刻意掩盖的痕迹。


    尤其是涉及到几批来自海外和西域的“特殊染料”和“罕见丝线”的采购与“损耗”,账目做得格外模糊,金额巨大,去向成谜。这些物品,根本不是一个生意萧条的绸缎庄需要大量又反复采购的。


    她翻到一本两年前的旧账册时,指尖一顿。在一笔记录与江南盐课衙门某位书吏的“年节往来”账目旁,她看到了用朱砂点出的标记,若不细看,几乎会以为是账册上的污渍。


    这个标记……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继续往下翻,极为仔细。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在核对一批三年前入库的蜀锦数量时,发现库房记录与销售记录完全对不上,有近五十匹蜀锦不翼而飞,账上却记为“虫蛀霉烂,不堪使用,已处理”。五十匹上等蜀锦,价值不菲,如此草率处理,简直荒谬。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拿旁边那本专门记录“损耗处理”的明细册子。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本蓝色封皮的册子时,站在她身侧后方,一直安静研墨的竹儿,忽然极轻地咳嗽了一声。


    苏晚动作微顿,抬眼看向竹儿。只见竹儿目光飞快地扫过那本蓝色册子,又迅速垂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苏晚心中猛地一凛!竹儿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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