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目无可视。
苏桐摸黑不知走了多久,她不想往前了,醒来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压抑着情绪走了太久,身体止不住发颤。
她想家了。
在苏桐思念她精心布置的小窝时,周围也在逐渐变亮,亮到她意识到她能看见,苏桐才站起身,她回来了?
她站在她的房间里,不过是她不住再里面的时候,因为她眼前正对着怀孕的母亲和对着母亲肚子侃侃而谈的父亲。
“小梦,她肯定是个女孩!”苏柯兴奋大声道。
“反正都是你的孩子这么在意这些做什么?”李梦嗔怪道,如果忽略她下意识摸针的手,这就是妻子在和丈夫撒娇。
自从那天苏柯从教堂回来一直强调这句话,好像他说多了真能改变肚子里孩子的性别,一开始李梦听到丈夫这么说还能开心起来,可时间长了,她就无法抑制恐慌。
丈夫苏柯很害怕被它选中带去异界,他和世界上所有人一样害怕消失,并为此做了不少努力,也付出了不少代价,他听说过很多种方法,剃掉全身毛发泡在羊血池里,据说会让它误以为他是还未出世的孩童。
他觉得没用,未出世的孩童只要是有生命体征的都逃不过它的挑选,可长时间的浸泡使羊血染透他的身体,他的皮肤透出血液干涸的暗红色,指甲也发黑。
他又试着吃他的牙齿、指头、眼球、皮肤,减少他存在的面积,在他吃下食指后,由于担心他那长长的指甲会划破他的肚子,他才放弃吃掉其他指头。
他转而盯上李梦,他和李梦认识的很巧合,他是她的家庭教师,在家中起火时舍命相救,李梦顺应规则和他结婚,在他还没变成疯子之前。
李梦没打算要孩子,她身体孱弱,加上左手先天性畸形,怕照顾不好孩子,她结婚前就和苏柯商量好了,拯救者和被救者中不缺延续生命的人,他们不延续的情况也不算特殊。
孩子不属于被拯救的范围,李梦的父母就是因为奉行了规则又选择了延续生命,她才会天生残疾。
或许人都会变的,婚后不久类似于不给他生孩子就是不爱他的话,李梦听得倒背如流,她架不过丈夫软磨硬泡,怀上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是个男婴。
李梦没保住这个孩子,第二个、第三个同样如此。
直到怀上这一胎,李梦应该高兴的,她也确实高兴了,只是苏柯比她更高兴,李梦甚至觉得他把她的快乐都抢走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个女孩?
李梦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可能是丈夫更喜欢女孩,他说过要是个女孩一定和她一样漂亮,说不定只是喜欢。
不论她如何想要说服自己,可就是无法抑制恐惧,她几乎不受控地跟踪独自前往教堂的丈夫,李梦没来过教堂,她的工作很忙,她要忙着养活自己和丈夫,连在这个世界应当极为重视的祷告都是请丈夫代为转达。
教堂高挂着座神像,挂在吊顶上面容痛苦,哭丧眼睛下的眼睑外翻,那块皮肤被整片撕开,被人刻意涂抹了黑色,看上去空洞无物。
她沿着丈夫走过的路缓慢向前,她怀着孕走不快,脚步声在教堂清晰可闻。
她心跳如鼓,肚子里孩子的心也跟着跳,她摸索着穿过教堂深处的网状门,里面是一间狭小的储藏室。
储藏室灰尘扑扑,角落结着蜘蛛网,放置的都是些教堂平时用不上的杂物,一看就很久没人进来过。
走错了吗?
没看见丈夫,李梦抚上肚子转身准备离开。
储藏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李梦面前是朝夕相处的丈夫苏珂趴在网状门上,他的脸抵在铁丝网上挤压变形,义眼顺着铁丝网的缝隙滑进储藏室,手还在一下下揪着门把,咯吱咯吱的响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直到把手整个崩断。
他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犹豫,用早就准备好的铁丝绑住门把断口:“本来没想着这么快下手,是你自己找上门的,谁教你怀疑丈夫?”
“苏柯,放我出去,你这是干什么?”李梦扑上网状门尝试扭动把手,不停拍打铁门,焦急地叫喊着。
苏珂没有理会妻子的挣扎叫喊,兴致盎然:“小梦,你知道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被它带走,担心被它带走后照顾不了你和孩子,我试过那么多方式,就连我自己都要认为我是失心疯了,可教堂的索罗神父告诉我,它召集人类到另一个世界,实际是在找一副合格的躯体。”
李梦像是听到她心里那个一直对苏珂有所保留的声音信誓旦旦对她说:“看啊,他就是你的丈夫,拯救了你的丈夫。”
她的手无力滑落,全身的力气随着爱意溃散:“所以你利用我的身体帮它制造了一副合格的身体?”
苏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没错,我和它谈过了,它告诉我只要拥有这副躯体,它能做到的就都是我的。”
她朝夕相处的丈夫,她怀着的孩子,都是眼前人刻意为之,她呼吸不上来,她下意识想要打击腹中孩子,一下又一下。
腹中胎儿像是感知到母体的痛苦有了动作,李梦用力击打腹部的手一顿,她脸色胀红,被掐住了脖颈般无法呼吸,她能感受到孩子的动静,就在她的肚子里,那是活生生的、她的孩子。
苏珂目光透过网状门看着李梦鼓起的肚子:“小梦,相信我,很快了,很快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苏桐听不见他们的话了,眼前景象也忽明忽暗,像是老旧电视机的雪花屏晃得她眼睛疼。
她不是因爱诞生的,她从来都知道。
自她有记忆起,她就被关在房间的地下室里,那里空间很小,小到容不下她正常站立,她只能跪着,她不喜欢跪着,可如果跪不好,父亲进来时迎接她的就是更为残酷地殴打。
她是不可以还手的,她不乖,妈妈会哭,也不再会是爸爸的乖孩子。
但她才不管这些,谁让她疼,她就让谁更疼。
再她第十三次因为还手将父亲的牙掰下来后,两人在苏珂的落败下停战,截止第十三次战斗,她已经收集到苏珂的十四颗牙。
多得那一颗牙齿在她印象里是父亲拉扯着母亲来看她的时候,她太过开心以至于还手的时候比平常用力了些。
地下室的水渍很多,正上方是母亲用来晾衣服的空房间,未干衣物的水一滴滴渗透进地板来到她所在的地下室。
她喜欢水滴落的声音,纵使一开始她根本适应不了不间断的水声。
父亲在她无休止地对抗中了解到她因水声发狂,戴着新装的假牙安慰道:“那都是你妈妈爱你的证明啊,她在晾你的脏衣服,你弄脏那么多衣服都是她洗的,她爱你啊。”
爱?爱是什么?
母亲痛苦的模样把她从记忆拉回,她看见母亲被一群穿着白衣蒙着脸的人架起来,他们要刨开她的肚子,握着刀子还没动手,母亲大口吐着黑水,他们忽略母亲的痛苦,划开她的肚子。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苏桐看不见了,她的眼睛像被黑水粘上了,黏糊得她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些黑水从眼睛里流出接触身体,烧得她身体滚烫,又从她的身体钻进钻出。
这些黑水和组成赛德里克的黑水同源,都是骨寂的一部分。
苏桐扒开粘眼的黑水,场景从教堂重新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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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是她的母亲坐在餐桌旁祈祷,她麻木不仁不停重复着,直到饭菜冷透,才放下祷告的双手,盯着饭毫无动静。
苏桐心揪起来,扑过去抱住母亲:“妈妈,我在这。”
她感受到母亲身体颤抖,抬起头想看看母亲欣喜的样子,脸猛然偏过火辣辣的疼,巴掌印浮现,她半边脸充血鼓胀,僵硬扭头继续对母亲微笑:“怎么没好好吃饭?饭菜都冷了,不好吃的。”
李梦脸色扭曲,伤痕累累的面容上褶皱皮肤拧在一起,灰白的瞳孔溢出泪水,手攥着苏桐手臂,像是要把她的皮扒下来。
手臂皮肤被掐出血珠,苏桐仿佛察觉不到疼痛,继续撒娇道:“我可想你了。”
她喋喋不休,比学舌的鹦鹉还唠叨,趴在母亲腿边,通红的眼里毫不掩饰对夸赞的期待,没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房间依旧死一般沉寂,苏桐还在等待着,她连呼吸声都在努力克制放轻,生怕惊扰到母亲。
李梦放弃了推搡女儿的举动,神色复杂:“你不该看见的,那天我……要不是我……”
她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口,她该怎么说出口,这几年她一直自以为是地控制着苏桐,天真以为只要苏桐足够软弱失去反抗的能力,那东西就不会需要一副毫无用处的身体。
是她忽略了她的影响,如果她在死后不出现在苏桐身边,苏桐就不会被它发现了。
就不会被带走了。
李梦是恨苏桐的,哪怕苏桐是她的骨血,哪怕苏桐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哪怕苏桐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哪怕她不愿承认,她任旧恨她。
这份浓烈的恨意并非没有来由,李梦怀上苏桐时恨意早在心底滋长绵延,她的痛苦,她的悲剧,一切的一切都是苏桐的错。
丈夫将苏桐关进地下室,她知情也同意,可那孩子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喊:“妈妈。”
有了这第一声,她便再也狠不下心,她带着苏桐逃了出去,说是逃跑也不过是在索罗神父的帮助下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离婚是这个世界人人想都不敢想的,李梦却坚持提出要求,是索罗神父从中调和,苏柯才应了声,其他人都对教堂的处理没有异议,不敢也不能有。
李梦本以为生活在向好发展,一场大火燃灭她稀薄的美梦。
李梦面色灰白,身体冰凉彻骨,苏桐才不管这些,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母亲说话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苏桐与母亲结束祷告后,回到她们与邻居们仅一门之隔的房间,火海吞噬了一切。
是那个苏桐本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毁了她,毁了她的所有。
一步之遥,只差一步她也该消失了。
要是消失就好了,她尽力想要弥补,神父告诉她只有她去拯救更多人,才能减轻她的罪孽。
她明白那只不过是神父为了让她能心安理得活下去的说辞,她从来不信上帝,不信神明。
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不来救救她,不来救救大家。
现在想来索罗神父只是需要确保她的身体完好无损,又或许是愧疚让他在骨寂手中帮助了她们。
是什么原因对苏桐已经不重要了。
李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苏桐眼前,她擦干眼泪对一直盯着她的身影道:“谢谢你,要我怎么做?”
她逃了太久,逃跑没用,就像母亲逃了,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她不想再逃跑了,不想被他们伤害,就要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
“有人在找你,他们真着急,不过是我先找到你的,我让你看到了你想看的,你也要帮帮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空灵的声音回响在灰暗的空间,春女巫的身影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