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太阿宝剑
此时的医馆前面, 朱太医已经踏进了前面医馆的门槛。
进来后，左右看了看，皱了皱眉道：“看起来同以前没什么区别。”
吴老是陪着他进来的, 听到他的话，连忙道：“这里之前的布置就很实用。我们来了，便没有大动, 还是依着之前的摆设安置的。”
“很实用？”
朱太医瞥了他一眼, 似笑非笑地道：“洪明一向精于妇科。结果却尸位素餐, 害死了陛下的夫人。实在是有负陛下信任。”
“吴先生, 你的意思是，他这医馆关的冤枉喽？还是觉得，陛下不该治他的罪？”
朱太医这么说, 实在是有点牵强附会, 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意思了。
吴老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一下便听出他话中的不怀好意。
于是他沉声道：“朱太医言重了。我家主人只是想救死扶伤而已。余的并没有考虑太多。”
吴老不卑不亢，反而让朱太医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了。
但是，他不高兴却是真的。
当下冷哼道：“救死扶伤？哪个大夫不是为了救死扶伤。你这么说, 难道是想说，我若不让你们开这个医馆, 就是不让你们救死扶伤吗？”
“不敢。”
若说在以前, 还没遇到急诊室的时候, 吴老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民。遇到这种喜欢刁难人的官员, 他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但是眼下, 在急诊室带了这么长时间, 吴老的身心已经完全接受了新鲜理念的指引, 再也不可能再对这种小吏卑躬屈膝了。
只是, 正是他这种态度和神情, 让朱太医更是不喜，于是冷哼道：“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你们这个医馆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了。”
“请！”
吴老伸了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其实，这医馆本就是他师父建的，朱太医也曾经在这里帮着师父坐堂。
新来的这家人既然没有改变这里的布局，他心中当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但是他心中就是不痛快，当初，他师父不喜他的做派，将他逐出师门。让他在太医院中受尽了白眼。
结果没想到，洪明那个老头儿在宫中待了一辈子，到老却因为沾染上宫中的阴私之事，被陛下给杀了。
实在是让他解气，而如今他熬过来了，成了太医院的红人，即便知道这里的这户人家同洪明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若是让他们将这个医馆重新开起来，就像是他那个师父借尸还魂一般，让他日日不得安宁。
所以，从一听说这件事，他就没打算让医馆开起来。
如今走这一遭，不过是走个过场，就是要找个由头将这个医馆给搅黄。
于是朱太医微抬起下巴，用挑剔的眼神看着医馆中的每一件摆设，每一处布置。不过是半柱香时间，他就找到了不下十个理由让医馆关门大吉。
“你这药柜上为何有这么多灰尘？这药又怎么入口？”用指甲狠狠刮了下药柜上的漆皮，朱太医冷笑道。
这两天已经将药柜擦了三四遍的小花沉了脸。
“还有你这里的伙计，都有照身符吗？可曾在户所备案，他们的来历可有可疑？那几个少年你们过来。你们家的大人呢，你们祖籍何处？”
刘天赐他们听了脸色微变，嘴唇则抿成了一条线。
“这些都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孤儿，无父无母，也不知道祖籍何处。”吴老皱了皱眉。
“不知道祖籍何处？”朱太医继续冷笑，“那就是来历不明喽？最近乱民风起，不会是什么匪贼的奸细吧。”
“不行，他们必须随我去廷尉府走一趟，查清楚他们的来历才行。”
不但刁难，还想带走他们的人，这个朱太医还真是要将他们为难到底了。
不过他只有一个人，又没带其他帮手来，这么说未必是想让几个少年被抓走，只怕除了阻他们开业，还想捞些好处。
看到吴老的脸色终于比刚刚难看了些许，朱太医这才觉得心中痛快了不少，当即得意洋洋地道：
“怎么样，你们是随我一起过去，还是等着我让廷尉府的人过来请你们过去呀？”
就在这时，朱太医却听到的身后脚步声响起，转回头去，却见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青年。
青年面如冠玉，长得非常精神。但是他头发极短，还微微卷曲着，看起来又不像是大秦子民。
朱太医脸色一变：“她是何人？”
“这位正是我们的东家，姓姬。”吴老压住心中的火气，不紧不慢地介绍道。
“你们的东家竟然是胡人？”朱太医的脸色沉了下来，“难道是北边来的奸细，那更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姬悦笑道：“朱太医是吗？久仰。”
朱太医脸色更难看了：“我见过你吗？”
“当然没有。”姬悦笑道，“但是，我听一位朋友提过朱太医的大名。”
“朋友？哪位朋友？”朱太医并未因此放松，继续问道。
“就是送我这把剑的朋友。”
姬悦说着，低头扫了眼腰间的佩剑，抚了抚剑柄。这才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朱太医。
这剑是嬴政留下来的，以前姬悦不知道这是什么剑。
后来是嬴政走了以后，才想到当初嬴政交给他这把剑的时候，旁人眼中的震惊之色。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这把剑的不一般。
而后她才想起拍下这把剑的照片，在网络上搜寻它的来历。
这才在一个专业的论坛上，看到了这把剑的手绘图。而发这张图的人说他画的这把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太阿剑。
这把剑据说就是秦始皇的天子剑。不过这剑已经失踪很久了，传说秦始皇还活着的时候就不见了。
但是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更不知道是遗失了，还是毁坏了。
她这个时候才知道，如果不是她是历史小白，不是一心只想经营急诊室，只怕早就知道嬴政的身份了。
只是，这把剑她虽然不认识，但是像朝中的官员，已经朱太医这种经常出入宫廷的人一定认识。
她这才将这把剑特意佩在身上，好让这个朱太医投鼠忌器。
果然，当看到她腰间的佩剑时，朱太医的眼睛都直了。
在再三确认过剑上的花纹后，他终于认出了这把剑。他不禁吞了口口水：“阁下这把剑，到底是何人所赠？”
姬悦微笑：“他的名讳，只怕……不太方便说出来。”
朱太医脸色一变，神情更加阴沉了。
看到他的样子，姬悦又道：“我那位朋友说，这把剑很邪气，剑下亡魂无数，但却也是最好的护身符。朱太医可知其中深意？”
听到这句话，朱太医只觉得心惊胆战。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太阿剑是始皇帝的天子剑，可斩天下人。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太医了，哪怕是当朝丞相，这把剑也斩得。
这个外族人看起来年龄还不大，从哪里得到的这把的天子剑，他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点他却知晓，不管此剑是她怎么得到的，他都惹不起。
而在这时，却见吴老已经拿出来了准许开业的竹简，送到了朱太医面前，微笑道：“朱太医，不知我们的医馆可能开业了？”
看着眼前的文书，又看向对面的青年，朱太医的神色有些扭曲。
他当然是不想再文书上签字，但是此时对面的青年已经不在看他，而是已经将太阿剑从腰上摘了下来。看样子正在琢磨着怎么拔剑。
而这时，那几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到了大门口的位置，有意无意得挡住了朱太医地退路，这让他更是心惊胆战。
眼前这些人实在是奇怪，来历奇怪，举止奇怪，总之处处都奇怪。
他的心中权衡再三后，最终决定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离开这里再说。
等他回去后，一定要进宫禀报陛下。尤其是那把太阿剑，若是陛下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也许还能就此换个爵位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他暗暗咬了咬牙：“既然是故人，也就罢了。这医馆，你们想开就开吧！”
说着，他拿起朱笔，在文书上画了个勾，还在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这就等于允许诊所开业了。
拿回文书，姬悦看过后，这才笑道。
“朱太医事务繁忙，我就不多留朱太医了。下午我的医馆就开业了，朱太医若是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给太医打折！”
“我这家医馆，主打医治跌打损伤，金创外伤。我家的膏药乃是一绝，金创药也是祖传秘方所制，止血效果奇佳。朱太医有机会都可以试试。”
姬悦的话让朱太医听了脸色更难看，这是在咒他生病受伤吗？这个姓姬的小子，实在是可恶。
但是此时，朱太医只能狠狠吞下一口恶气，强颜欢笑道：“姬公子客气了。若是没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不送！”
见他要走，姬悦重新将太阿剑挂回腰间，淡淡的客套了句。
对方的慢待，让朱太医心中更是打起了小鼓，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宫禀告陛下。
只是，就在他心神恍惚的打算离开医馆的时候，刚跨出医馆的门槛，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医馆前面。
他在咸阳城和皇宫中为官多年，一眼就看出这辆马车不一般来，他不禁推到了一旁，站在了大门旁边。
他刚刚闪开，却见马车的车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女子出来后，先是跳下车，而后转身搀扶住从马车中出来的另一名青年妇人，让她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看到来人，朱太医整个人都傻了，等这两名女子来到他的面前，他才回过神来，急忙对青年妇人行礼道：“见过……见过阎夫人。”
听到他的请安，女子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她并不认识，于是只是点了点头，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医馆。
在此期间，朱太医却不敢抬头，只是听阎夫人问旁边的女子：“小雅，这个人是谁呀？”
“奴婢也不认识，看着眼熟，应该是太医署的太医吧。”
“太医署？太医署的太医我只认识洪太医，可惜呀……”
随着她们走进医馆，后面的话朱太医却听不到了，但是这短短几句话就听得他心经肉跳。
洪太医？
难道阎夫人说的是洪明？
他怎么不知道阎夫人同洪明这么熟了？
对了，后来他被师父给赶走了，当然不知道！
越想，朱太医的脸色越难看！
屋子里，朱太医走了以后，姬悦看着手中的太阿剑眼神复杂。
她也没想到，赵端走后，他留下来的剑还能帮上他的忙。
若是她现在手边有平板，她估计会立即打开平板，好好看看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前两天看的时候，他还在黄河以北的巨鹿城外，章邯大军的所在之地。
也就是传言中秦始皇死而复生的地方，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而这时看着朱太医离开的方向，吴老皱眉道：“他回去定会胡说八道。”
“怕他做什么。”姬悦收回自己的思绪，也看向门口，“正好给咱们免费打波广告。”
正说着的时候，却见门口有人进来，不禁皱了皱眉：“有病人来了？”
她招牌还没挂出去，就有病人来看病，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这时，那两名女子已经进了医馆。于是她给了小花一个眼色，让她去招呼。
小花立即迎了上去。
“这位夫人，您是来看诊的吗？不巧，我们下午才开门呢，现在正在准备中。若是没有急症，可否下午再过来？”
这两人一看便主仆分明，自然只可能是主人前来看病。
哪想到这位青年妇人，进了医馆后，却并未理会小花的话，而是向左右扫视了一番后，点头道：“果然还是老样子，又让我想起洪太医了。”
难道这是洪太医以前的病人吗？
还不等姬悦上前问清楚，青年妇人又对旁边的侍女道：“小雅，还是你消息灵通。知道这里又开业了。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仍旧擅长千金科呢？”
这个时候，青年妇人才看向姬悦，仿佛是在问她。
从一进来，这位妇人就自说自话，似乎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如今才算是跳出了自己的世界同外界有了联通。
而这时，旁边那个被唤作小雅的侍女终于开了口：“夫人，如今医馆换了人，怕是已经不会看千金科了。如今您看也看过了，咱们先进去问清楚再说话吧。”
说罢，她看向姬悦，笑道：“郎君莫怪，我家夫人向来就是这个脾气。说话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是专门来看诊的，可否进去再说。”
这个小雅……
姬悦立即认出来了，这个小雅就是那天她刚入咸阳城时，在路上低血糖晕倒的女子。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
小妹去帮宋徽宗拿喉糖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宋徽宗两人。
林小妹刚出了门，赵佶的眼神就看向了房间内，脸上神色未明。
沉默片刻后，他问身后的男子：“你觉得，朕该如何？”
赵佶身后的男子闻言一惊：“您……您想要做什么？”
“仁宗皇帝命中无子。”赵佶低声道，“这才会传位给朕的祖父。你说，若是仁宗皇帝有了儿子，这帝位他还会给你的曾祖吗？”
“父王，您……您不会是想要……”
男子正是同宋徽宗一起被金人掳走的宋钦宗赵恒，此时听出父王话中的意思，心中更是震惊。
“嘘，小点儿声。”宋徽宗一脸沉了脸，“咱们先进去看看。”
说罢，他立即站起身来，向内室走去。
赵恒无奈，只能跟在父王的身后，也一起向内室走去。
而此时，在进入到这里之后，他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虚幻感，却随着这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感觉渐渐消弭于无形。
也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进入了什么太虚幻境中，更不是在做梦，而是来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没有凶狠的金人，没有刺骨的寒风，也没有咩咩乱叫的羊群，也没有破烂的帐篷。
这里有房子，有屋顶，有穿着汉人服饰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大夫。
他好像回到了大宋，但又像是没回到大宋。
而在这里，他再不会受到屈辱，再不会风餐露宿，也再不会被人毫无理由的鞭笞了。
他这才意识到，父皇之前说的那些话好像是真的，也许他真的到达了仙境中。
只是这仙境中怎么还会有仁宗皇帝呢？怎么还有仁宗皇帝的三皇子？
这些人不是早就已经作古的人了吗？
怎么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在宋仁宗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宋徽宗来到了内室中，走到了赵曦的床榻前。
而此时，赵曦正含着手指，无忧无虑的沉睡着。
边睡着，他的小嘴还时不时的嗫动一下，仿佛在吮吸着什么甘美的乳汁，甚是可爱。
看着如此玉雪可爱的孩子，赵佶叹道：“看，这孩子多可爱呀。朕记得，离开皇宫前，允儿也这么大对不对？”
允儿是赵佶最小的孙子，也是赵恒最小的儿子。
赵佶的话，将赵恒的思绪一下拉回到国破家亡的那一刻。那个时候，他们被金人像牵猪狗一样带离了汴京。
他的儿子女儿，公主嫔妃们无一例外，全部被带走了。而允儿才一岁多，根本上不了路。后来……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允儿。
赵恒的眼中闪过悲哀，点了点头：“是同允儿有几分相似。”
“当然了，都是太宗的子孙，自然会有几分相似的。”
赵佶说着，手不禁抚向了赵曦鼓囊囊的脸颊，一脸感慨地道：
“可惜呀，本来允儿活泼健康，应该能活得好好地。只可惜……
而这个赵曦，据说生下来就是病秧子，不到两岁就夭折了……大概也就是现在吧……”
赵佶说着，他的手慢慢地向旁边移了过去，挪到了赵曦的口鼻前。
眼看就要按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恒突然惊觉，连忙道：“父王，你要做什么？”
赵佶的手一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恒儿，难不成，你真想让祖父同皇位失之交臂吗？”
“可是父皇，他……他还是一个孩子……”
赵恒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急忙提醒道，“您不能……您不能……”
你不能这样做！
“他命中注定就是要死的，我送他一程有何不可？”
不等他说完，赵佶就面色阴沉的打断他的话。
“他既然早晚要死，父皇又何必多此一举？”见父皇不肯停手，赵恒急中生智道。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个男童是不是那个赵曦。
但父皇言谈间就要取这男童的性命，赵恒还尚有一丝良知，必然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他这一生，什么都听父皇的，父皇让他向东，他不敢向西。
父皇禅位给他，他就要接着，不管当时的形式有多么危急，他都不敢推拒。
哪怕是到了金人的地盘，到了五国城。他也要日日来父皇这里请安，忍受父皇受了金人苛待后带来的滔天怒气。
哪怕金人对他更狠更糟糕，他也只能收拾心情，在父皇面前继续立规矩，哄父皇开心。
可眼下，这只是一名素未谋面的男童。不管他是谁，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在父皇手中殒命。
“多此一举？”赵佶收回了手，看向赵恒。
“你说朕多此一举？谁给你的胆子！朕就算是丢了皇位，丢了大宋，成了金人的阶下囚，朕也是你的父王。你竟敢对朕不敬！”
赵佶愤怒了。
“儿子不敢！”赵恒膝盖一曲，就想跪下，但是却被赵佶一把拉住了。
“恒儿呀！”赵佶看着他叹道，“朕知道你孝顺。不如这样，你帮朕动手吧。想必你曾祖父知道，也一定会夸你孝顺……”
赵恒脸色一变，而这个时候，赵佶已经将他推到了前面。
而后，赵佶抓着赵恒的手腕向赵曦的口鼻掩去……
第72章 逆天改命
赵恒想要反抗, 但是那种从他懂事起，就挥之不去的无力感，让他又有了那种熟悉的、力不从心的感觉。
随着孩童湿热的鼻息一下下呼在了赵恒的手心, 他的心中却想到了允儿。
他突然想到那孩子睡觉的时候，鼻息也是如此的平稳深沉，睡颜也是那样的让人疼爱。
终于, 这次他横下了一条心, 没有让自己的手落下。
赵恒转头看向赵佶：“父皇, 让曾祖父做这个皇帝做什么？难道咱们这个阶下囚还没做够吗？还想让靖康之难再次上演吗？”
赵佶脸色沉了下来, 但手却一顿，没有操纵赵恒的手继续按下去。
赵恒发现管用，又道：“父皇, 您不是曾经说过, 本就无意这个皇位。若是能让你寄情山水，走遍大宋的名川大山。看遍美景，尝遍美食。才是此生无憾吗？”
他这番话，终于让赵佶的手松开了。
只是他仍旧冷冷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男童, 低声道：“那都是年轻时的天真想法。若是朕从一开始就想好好做个皇帝，也许大宋……”
说到这里, 他的心中闪过一丝阴狠：“没错, 身为皇帝, 就该做皇帝该做的事。朕决不能让皇位落于旁系之手……”
他说着, 突然将赵恒推到一旁, 就要亲自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却听后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人要进来。
赵佶脸色一变, 狠狠掐了赵曦的胳膊一下。顿时, 熟睡的孩子被痛醒，立即大哭起来。
而后，赵佶顺势将孩子抱起，“嗷嗷嗷”得哄了起来。
开门进来的正是赵祯，他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又仔细找寻了一遍……
直到确定那处内有乾坤的草庐的确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甚至连个草屑都没有留下……
他这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更加震惊。
他很想立即去问问姬神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却不方便，因为前面好像有客人。
他的身份实在是难以自辩，又不想给姬神医添麻烦，终究还是回了房间。
只是一回房，他就察觉了不对，屋子里似乎还有别人。
想到刚刚同他擦肩而过的那两人，他立即意识到应该是他们。
但是，还不等他看清楚，便听房间里传来曦儿的大哭声。他脸色一变，立即冲进了房中。
房间中，刚刚同他擦肩而过的那位老者，正一脸慈祥地哄着怀中的男童。
而旁边年级稍轻一点的男子则脸色苍白，一脸局促。
见赵祯进屋，赵佶也露出一脸忐忑：“抱歉。定是我父子二人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大了，才会吵醒这孩子。”
赵祯连忙上前，将赵曦接过来，抱在怀中。
在看到曦儿无事后，他这才神色平静地道：“无妨，曦儿睡觉的确不踏实。不怪你们。”
说着，他看向赵佶：“你们二位是……”
听到赵祯的问话，赵佶一脸惭愧：“我二人的身份实在是难以宣诸于口，阁下还是等神医回来后，让她告诉您吧。”
见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祯也没继续逼问，而是道：“前面发生了些事情，你们二位在这里稍等片刻吧。一会儿姬神医就该回来了。”
“正是，正是！”赵佶说着，“那我们先去外面等候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赵祯颔首，并没有挽留他们。
赵佶言罢，立即带着赵恒倒退着出了内室，重新回到了外面的厅中。
而等他们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赵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掐出了血痕。
他狠狠瞪了旁边的赵恒一眼。
若不是赵恒拖延时间，那孩子此刻已经在睡梦中离去。
他们二人只要咬定从未进入内室，便不会惹来任何怀疑。
毕竟那孩子的身体是众所周知的虚弱。就算是在睡梦中没了呼吸，也没什么奇怪。
可现在，大好机会稍纵即逝。他若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仁宗皇帝带了三皇子来，定然是来给他医治身体的。
若是让姬神医帮他把顽疾治好，那他的祖父，他们这一支，岂不是永远都要做一个闲散皇室了？
这若是以前，不做就不做了。反正做了也没什么好下场。
谁能想到，他们身为九五之尊，竟会以皇帝的身份被金人掳去，受尽屈辱。
可上一次，那位自称子婴的秦三世说……这里是可以逆天改命的。
否则的话，他初初踏入这里那日，他就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苟活到现在。
子婴让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再狠狠讨好这里的主人。
只要能得到她的支持，他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哪怕是重新打败金人夺回大宋，重新做上皇帝之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种事情只是想想，他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禅位只是无奈之举，若非不得已，谁会让出大好皇位只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太上皇？
以前他当皇帝的时候，还嫌做皇帝麻烦，天天都要处理政事，不能随心所欲。
可是，等他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后。什么风花雪月，什么琴棋书画，什么诗词歌赋……全是虚的。
只有权利，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最实实在在的。
其它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全都是狗屁！
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而如今，老天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再也不能浪费，一定要紧紧抓住。
虽然如今他不知道他能来到此处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还能遇到仁宗皇帝。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任仁宗皇帝改变历史。
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绝能让皇权旁落的可能发生。
他……宋徽宗，还要一雪靖康之耻，让神医帮他打回大宋去呢！
以前可以说他是在痴人说梦。
只是，他连都已经逆天改命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小妹也从前面拿了喉糖回来。因为急诊室已经被收起来了，她找小花姐姐又要了一盒，耽搁了一点时间。
她见赵佶父子二人还坐在原来的座位上，又瞥了眼里屋，小声问道：“刚刚仁宗陛下没说什么吧。”
赵佶立即收起心中的诡谲心思，露出一脸的感佩。
“仁宗皇帝仁爱宽厚，并未怪罪我等。倒是我无颜向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怕他知道以后会怨我二人没有守住祖宗基业。”
说到这里，他又对小妹道：“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
“陛下客气了。”
“朕暂时还不想让仁宗知道朕的身份，还请姑娘不要在仁宗陛下面前说破。等有机会，朕会自己想办法告诉仁宗陛下的。”
看到宋徽宗脸上露出的羞赧之色，小妹更觉得这个皇帝可怜了，立即答应了他的要求。
“行，我不会告诉他的。陛下找机会自己告诉他吧！”
“多谢姑娘，多谢！”赵佶立即一脸感激地道。
“我拿了喉糖来，陛下先尝尝吧。”小妹应下后，立即将手中的喉糖递给了赵佶。
赵佶马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样子。
“朕何德何能……小妹姑娘，等朕的病好了，等朕回了大宋。定会好好感谢姑娘的照顾！”
“不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妹不好意思地道。
……
后院的危机还未被人察觉，便暂时是消弭了。
但是前厅中那一对奇怪的主仆却还没有离开。
经过一番了解，姬悦知道这位夫人的夫家姓阎，是咸阳的县令。
而这个小雅，是同阎夫人从小长到大的侍女。
因为阎夫人出生的时候难产，伤了脑子。
所以长大以后头脑便没那么清醒，神志也是时好时坏。
故而这位小雅姑娘就成了她的影子，成了她的手和脚，片刻也不敢离开阎夫人身边。
哪怕她嫁了人，也仍旧跟去夫家服侍。帮助阎夫人处理打点一切大事小事。
搀着阎夫人在医馆中转了一圈儿后，小雅道：“果然还是同从前一般无二。”
说着，她的眼睛看着姬悦，脸上则飞上两团红晕。
“不知道郎君同之前的洪老大夫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继承他的衣钵。”
姬悦一愣，实话实说：“我并不认识洪老大夫，只是看这里家具一应俱全，是个开医馆的好地方。这才会将宅子租下。”
“本医馆主要诊治跌打损伤和外科金创等方面的病症。不知可否帮助夫人。”
“这样呀……”小雅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惜，“这么说，郎君也不擅长千金科了？”
千金科，在古代就是所谓的妇科。主要是诊治孕产上的病症。
之前姬悦就听说过，这位洪大夫是妇科圣手。很多年前就被召进宫中。
甚至始皇帝的很多公子公主都是他看着出生的。
却没想到，他亲手接生的胡亥。却因为他最宠爱的夫人难产离世，就怪罪在了这位洪老先生的身上。当场就把他杖杀了。
所以，这位阎夫人应该是洪老先生的病人。
“夫人想要医治何病？”听出小雅话中的意思，姬悦问道。
这一次，不等小雅开口，阎夫人突然开口了：“我想为夫君生个娃娃。”
就是不孕不育喽？
姬悦没说话，而是迅速看向小雅，却见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夫人快人快语，的确如此。之前洪大夫用秘方为我家夫人调理了小半年时间，却不想……”
却不想眼看就要调理好了，洪老大夫却离世了。如今药丸已经不剩几颗了，小雅上次就是为了请大夫给阎夫人配药。
因为太急了，没有吃午饭，这才会在街上晕倒。只是最终也没有配制成功。
她家夫人同旁人不一样，若是惹她不高兴，她是真的会杀人的。
别说旁人了。那日，一听说洪老大夫死了，自己的娃娃可能生不出来了。
阎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挥着刀在院子里一阵乱砍，吓得阎大人好几日都没有回家。
结果没想到，这样一来，夫人更生气了。
姬悦想了想道：“那秘方可有单子？若是有的话，直接去医馆继续抓药，应该也不影响吧。”
“洪大夫给的是丸药。没有单子。”小雅脸上一片苦恼，“前几日说是有个郎中能帮着配药，我急忙找了去，结果那人竟是个骗子。实在是气人。”
不过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感激：“前几日就是为了此事，奴家晕倒在街头。幸好得郎君相救，这才没有受伤。”
“这是医者应该做的。”姬悦谦虚地道。
看到姬悦的样子，小雅的眼睛一亮：“看来，郎君已经认出奴家了。”
“自然是认出来了，没有冒犯姑娘就好。”
“不冒犯，不冒犯。”小雅连忙道，“我们也是听说洪大夫的医馆重新开了，这才来看看，碰碰运气。没想到却再次遇到了郎君。”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刚刚那位朱太医，没有为难你们吧！”
姬悦要是信了她来到医馆的理由，那就是傻子。
就算她真的是洪大夫的病人，但是又怎么能刚好在诊所开业的这天，朱太医过来找茬的时候刚好赶到。
只怕这位小雅姑娘，已经盯着她这处诊室有段时间了。
但是姬悦并不点破，而是道：“其实没有单子也没什么，可以将丸药切开，将里面的药物验一验，兴许也能将方子验出来。”
“姬郎君竟有这种本事？”小雅眼睛再次亮了，“看来这次，还真得劳烦姬郎君了。”
小雅说着，拿出了一个蜡丸，递给了姬悦：“有劳郎君，帮我验看下药方了。”
“好的，不过今日繁忙。若想准确无误，我得多花些时间。小雅姑娘明日上午来看结果吧。”
“好。”小雅笑眯眯地道，“那我和夫人就等着看姬神医的本事了。”
“好说。”
没多久，小雅便搀着阎夫人离开了。
送她们到了门口，目送她们上了马车，姬悦这才回到了医馆中。
而这个时候吴老一脸复杂地道：“姬神医，你可知刚刚那女子是谁？”
“你是说那位阎夫人吗？”
“对。”
“我当然知道。”边拿着手中的药丸反复地看，姬悦边缓缓地道，“阎夫人嘛，长安县令阎乐的妻子。当然了，她还是现任丞相赵高的女儿。”
“您都知道了？”吴老惊了一惊。
以前姬神医对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稀里糊涂的，一心只想着治病救人。
而今日她竟然对这段时间的历史了解这么多，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当然了。”姬悦撇撇嘴，“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想在同一件事上摔两次跟头。”
自从知道赵端的真正身份后，姬悦就拼命恶补历史，很快将秦末这段时期的历史记了个七七八八。
而且这个阎乐也算是历史上的名人。
身为赵高的女婿，他做了咸阳县令。而且在最后大秦大厦将倾的时候，赵高为了甩锅，将所有的坏事全都推到了胡亥的身上。
不但如此，他还命令自己的女婿闯进宫中，弑杀了胡亥。
在杀他之前，阎乐还宣读了胡亥几大罪状，将赵高祸乱大秦的锅甩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后来，赵高扶植子婴登基，最终还是让秦三世用计将他们几个人一起杀了。
赵高，还有他的兄长、当时的中郎将赵成，以及他的女婿阎乐，死了个整整齐齐。
“那神医有何打算？”吴老问。
“打算？”
姬悦看着他笑道：“能有什么打算。除了秦王，在这大秦最有权有势的就是赵高一家了。我们的积分还得靠他们呢。”
不然的话，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她又怎么可能完成两亿的任务？
说着姬悦又想了想：“等他们下次再来，让天赐和小妹来招呼他们。”
让他们在这位阎夫人的面前走一走，转一转，聊聊天，兴许营业额就能完成了。
姬悦的吩咐让吴老一头雾水，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反正神医的想法一定有道理。他照着实行就行。
开业的事情解决，姬悦再没有顾虑。傍晚的时候，便又将急诊室恢复了。
如今的大家已经习惯了急诊室的各种便利设施。
急诊室恢复后，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不用姬悦过多的吩咐，便各干各的一份工作去，秩序有条不紊。
姬悦也没闲着，立即拿着小雅给的药丸去了实验室，想要检测出里面的成分。
结果验过之后，看到系统给出来的药物成分和配伍，脸色却有些古怪。
一旁的吴老好奇下看了，也非常吃惊：“山楂，六神曲，半夏……这是保和丸？”
“不对……”又看了看单子上的其它成分，吴老皱了皱眉，“怎么还有川乌，这味药绝不能同半夏相配。另外还有几味，配的也不对。”
“这药到底是谁开的，分明是在害人！这位小雅姑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看看咱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呗。”
姬悦说着，又看了看实验室给出来的配伍单子，道：“麻烦吴老帮忙抄一下吧，明天我把这药方给她看。”
“好！”吴老连忙拿着单子去抄写了。
今日的晚饭很早，因为晚上还要给赵曦进行室间隔的修补手术。
晚上八点，姬悦将赵祯请到了医办室，将手术同意书交给了他，让他仔细。
手术同意书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罗列的清清楚楚，赵祯看得心惊胆战。
看完后，他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敢签上自己的名字。
姬悦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催他，而且还提醒他考虑清楚。
毕竟心脏手术并不是一个小手术，再加上孩子年级太小，术后恢复也不会很快。
宋徽宗的心脏中安装了个起搏器，也不过是在ICU呆了一天而已。
可若赵曦做了这个手术，至少也要在ICU里住上三天才能保险。
最终，赵祯道：“这两日，朕看了这段时间的史书。曦儿若不是遇到了神医，二月中旬就会撒手人寰。而现在已经是一月底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快速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将同意书递给了姬悦。
“既然我带曦儿来了这里，那就不会怀疑姬神医。您尽管去救治他，若是……那也是天意，我不悔！”
随着他的话音，姬悦的脑海中也响起了小白的提示声：
【手术室已开放……】
【病人已转运至手术室……】
【请医生立即前往手术室准备进行手术……】
手术，终于要开始了！
这次，姬悦的助手是小花，小花以助理护士的身份进入了急诊室。
之所以没让吴老陪着，是因为手术过后，吴老还要值夜班守着赵曦，现在先让他休息好。
进入急诊室的时候，赵曦已经进行了麻醉，睡得死死的。看到男孩胖嘟嘟的脸上露着餍足和天真，实在是可爱得紧。
这是姬悦头一次给这么小的孩子进行手术。
所以她不敢大意，而是打开了全自动的手术模式，让系统控制着自己的手进行操作。
手术仍旧是微创手术。为了不影响孩子以后的发育，这次手术采取了从腋侧开口进行手术的方案。
这个方案是姬悦经过评估，又搜索了相关案例后。从系统给出的几个方案中选出来的最佳方案。
这个方案不需要给孩子开胸锯骨，只需要在腋侧开一个不到三厘米的刀口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日后等孩子长大，也不容易让人察觉，影响美观。也不会因为胸骨因为被锯开，日后出现患上鸡胸的隐患。
经过检查，赵曦的心脏虽然出现畸形，但是幸运的是，他只有室间隔缺损这一个问题。
并没出现其它心脏畸形。
所以，如果顺利的话，赵曦只要经过一次手术，将缺损的室间隔封堵上，就可以大功告成。
他这一生都会健健康康，不会再复发了。
这场手术，虽然有系统帮忙，但是节奏还是姬悦控制着。
孩子实在是太小，也很脆弱。姬悦不敢让手术进行太快，足足用了三小时才彻底完成。
等手术结束，赵曦被送离手术室，送到ICU病房的时候，姬悦只觉得眼睛都花了。
不但是她，就连小花在出了手术室大门的那一刻，都立即瘫倒在地，快要支撑不住了。
姬悦连忙打开了一瓶葡萄糖给她，自己也打开了一瓶喝了下去。
之后两人才感觉好了些。
而这个时候，看到手术室的灯灭了，赵祯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医办室。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在外面等了很久，也担心了很久，所以显得有点苍白。
而当他当看到医办室里只有姬悦和小花，却不见赵曦后，赵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曦儿他……曦儿他……终究是不行了吗？”
有些话，赵祯实在是不敢说，也不想说。
他紧紧握住了拳。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果结果不好，赵祯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第73章 漫长一夜
见他的样子, 姬悦便知道他误会了，笑道：“小曦儿没事，手术很成功。已经被送去ICU病房了, 你去那里看他吧！”
“手术很成功？”赵祯一愣，“神医的意思是，我的曦儿没事了？他……他不会夭折了？”
“如果渡过这两天的危险期, 再不出什么其他意外的话。他的病应该就能痊愈了。以后也同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
“真的……真的……”
赵祯激动的语无伦次, 但是没见到自己儿子, 他还是不敢相信姬悦的话。
“那曦儿现在在何处, 那爱塞幽，难道是什么洞天福地？”
“他要在那里待多久？”
虽然很累，但是姬悦还是被赵祯的笨拙逗笑了, 小花也笑了。
“行了, 还是我带仁宗陛下去ICU 病房看看吧。”小花道。
说了几句话，又歇了歇，小花觉得自己缓过些劲儿来了，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仁宗陛下,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好的。多谢, 多谢！”赵祯连连道谢, 不过临走前, 却还不忘向姬悦行了个礼。
看着赵祯匆匆而去的背影, 姬悦心中总算是放松不少。
只是这时, 却见天赐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姬姐姐, 监控里好像发现点问题。”
“什么问题。”姬悦一愣。
“您过来就知道了。”天赐说完, 转头就往监控室的方向跑去。
姬悦也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 小花也带着赵祯穿过小院, 来到了ICU病房的门口。
只是两人刚刚要推开房门，却见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小花一愣：“你们怎么在里面？”
从里面出来的正是宋徽宗赵佶，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赵恒。
急诊室恢复后，姬悦问宋徽宗的来意。赵佶只说是想复诊，检查下身体情况。顺便将上次欠的医药费结清了。
他这次来，带来了几件随身的玉佩，品相质地倒也算不错。
这些玉佩结清他的医药费是绰绰有余了，姬悦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于是她便安排了他们第二天一早进行查体，他们也被安置在普通病房中住下。
只是普通病房和ICU病房隔着一个小院，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小花和赵祯，赵佶笑道：“我带着恒儿来看看我上次住的地方，好让他随我一起铭记神医的恩情。”
小花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这里普通病人不能随便出入，你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她又看向他的胸口：“你装了心脏起搏器，最好离各种电子设备远一点。省的受到干扰。
还有，姬姐姐说了，你可千万别出诊室的大门，别去前面。有些东西，对你的起搏器不好。”
这些注意事项，姬悦刚刚就对赵佶说过了。心脏起搏器最怕的就是电磁电子干扰。而急诊室虽然没有开着防护罩，却开着雷达。
雷达对起搏器的干扰也不小。只不过雷达只是对诊室之外的地方有干扰，对内部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而医馆的前厅，刚好就在雷达的照射范围之内。故而，在雷达开启的时候，赵佶最好不要出急诊室的大门。
“姬神医都告诉我了。姑娘放心，我们这就走，这就回病房去。”宋徽宗连忙道。
之后小花没再管他们，而是带着赵祯进了ICU。
进了门，赵祯一眼就看到了玻璃罩子里的曦儿，立即激动地冲了上去。
他想要打开罩子，将宝贝儿子抱在怀中。只可惜，无论他怎么找，这个透明的罩子没有一点缝隙，他根本就打不开。
“吴姑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别担心，他刚做完手术，需要在无菌罩里待一阵子。这里面恢复起来很快的，保管他明日午时前就能醒了。”
“明日午时前他就能醒？”赵祯一脸的难以置信，“可他现在一动不动的……”
口鼻和身上还差着各种奇怪的线和管子，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那是监护仪的导线和呼吸机。”小花耐心地解释道。
“姬姐姐下了医嘱，今晚他的呼吸机必须上着，等渡过了危险期才能摘下来。”
“您若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守着他。等他撤了呼吸机，这病就等于好了一半了。”
“呼吸机？”小花一个又一个的新名词让赵祯听起来既觉得安心，又觉得焦心。
“我家曦儿现在还不会呼吸，所以要上着呼吸机才能活下去，是这个意思吗？”
赵祯尽量用自己理解的内容来诠释这件事。
小花想了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总之，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午时之前，他的情况很危险，需要有人盯着。
不过您放心，我阿祖今晚值班，会一直盯着监护仪。他会密切关切他的身体状况。他不会有事的。”
“多谢，多谢！”
到了此时，赵祯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看到他的样子，小花又补充了一句：“姬姐姐说了，手术很成功。等他休养好了以后，就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没什么区别？什么意思？”
赵祯一愣，刚才姬悦已经说过一次了，他却没在意。
“意思就是，可以同其他孩子一样。能跑能跳，健康长大。”小花想了想。
小花的话让赵祯更激动了。
他本就只想着让赵曦能活下来就行。哪怕日后需要整日泡在补品和药罐子里，他也知足。
只要能为他的大宋开枝散叶，能让他这一支的血脉延续下去即可。
可现在听这位吴姑娘的意思，竟然是彻底痊愈。
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虽然小花这么说，他却不敢想太多。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赵曦渡过眼下的危险期。
于是他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朕一定好好看着曦儿，直到明日午时。”
小花点点头，吩咐完就离开了。
不过刚出ICU病房大门，她便看到一个身影迅速地向院子里闪去。
她急忙追了几步，想要看清是谁。
结果到了院子里后，那个身影就消失了。她只能暂时作罢，准备回宿舍休息。
不过等她穿过院子路过复健室的时候，却见里面还亮着灯。
推门进去之后，却见小妹已经拆了机械骨骼，汗流浃背的在复健室里复健。
“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看到她这么晚了还在锻炼，小花心疼地道。
小妹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笑道：“我得趁着复健室开着，赶紧进行复健。好容易急诊室复原了，我不能浪费时间。”
虽说这一路来小妹复健的速度很快，但是同复健室专业的复健器械比起来，她的恢复速度还是显得稍微慢了些。
想当初刘天赐的断腿进行复健的时候，因为复健室一直开着，他的恢复可比小妹快多了。
“那也要注意休息。”小花劝道，“明日医馆正式开业，大家都得忙起来。到时候只怕想休息都没有时间了。”
只是听到小花的话，小妹的眼神却一黯：“小花姐姐，我也想帮姬姐姐的忙。只是……我现在这种情况，没法去前面，只能在后面躲着。”
现在小妹还无法完全脱离体外骨骼，就算是穿着裙子将体外骨骼遮住，但是还是会被人发觉她走路不对劲儿。
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银光闪闪的体外骨骼，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和麻烦。
若是以前姬悦当然无所谓，但如今是在咸阳城中，她的策略是在这里速战速决，快速赚够两亿积分后离开。
所以她才不想将精力浪费在向其他人解释急诊室来历的事情上。
专心卖药治病，狠狠薅赵高一大笔羊毛才是她现在最该要做的事情。
故而，她没让小妹往前面去，而是让她在宿舍里安心待着。或者在复健室里好好进行复健就行。
只是姬悦的安排虽然是为了大家着想，为了小妹着想。但小妹自己却很着急。
她总觉得自己拖累了大家，没有帮上姬悦的忙。
故而，她现在一心只想快点痊愈，到时候不管是做活广告，还是到前面帮忙，她都能安心些。
白吃白住不干活……她还真没这么厚的脸皮。
看到小妹脸上的黯然，小花没忍心再劝，只能叮嘱道：
“那也不能不睡觉呀。再练一会儿赶紧回宿舍，我帮你留门。你这一身汗，还得洗澡呢。”
“好的，小花姐姐。”小妹连忙点头，“等再练一组动作我就回去了。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我又不是怕你打扰我休息。”小花叹了口气。
小妹就是这样，来了以后，小心翼翼的讨好每一个人，生怕别人会嫌弃她。
虽然这同她以前的经历有关，但是小花总希望这孩子不要那么的拘谨，希望她能开朗些。
不过这几天她看着，她同那个宋徽宗仿佛很谈得来。好像也很关心他似的，便觉得有些不对。
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急诊室的人都知道小妹的过往，她才会在他们面前这么自卑。
难道因为这个宋徽宗，是新来的病人，并不知道小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所以她才会对他那么亲近？
只是，旁人还好，这个宋徽宗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还是少同他接近的好。
想到这里，她临出门的时候又多说了一句：“对了，小妹。那个宋徽宗赵佶，你最好别同他走得太近。”
“他……他怎么了？就因为他亡了国？”小妹停了动作。
“姬姐姐……好像不太喜欢他。”
他们这些急诊室的老人，是经历过汉武帝和霍去病的针锋相对的，也从中领悟到了不少道理。
但是小妹从没经历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用姬悦的好恶来让小妹注意小心。
其实她早就想同小妹谈谈了。但是事情太多，好多回，话都到嘴边了，却被打断了。
如今既然想起来了，她只能赶紧提醒她。也省的过后又忘记了。
小妹眼神闪了闪，终究没有反驳小花，而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小花姐姐。我记下了。”
看她的样子，小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往心里去，但是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之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去了。
小花离开后，小妹却一下没了练习的心思，而是坐在地板上发起了呆。
她的确是觉得宋徽宗可怜，才会对他好一些。
不过除此以外，她也是从宋徽宗的身上看到了已故父亲的影子。
想当初父亲被无端下狱，家中产业也被族人们瓜分一空，他们兄妹二人只能背井离乡寄人篱下。
这种事情和苦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有深切的感悟。
结果后来，他们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不说，甚至兄长连命都搭进去了。他们却连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若不是遇到了姬神医，纵然她努力地活着，只怕也要遭尽他人白眼。
所以一番设身处地下来，她不可能不同情宋徽宗父子。
但是，如今小花姐姐这么说，她若是再同宋徽宗接触，会不会让姬姐姐不高兴？
她正想得出神，却听复健室的房门被人敲响了。透过玻璃窗，她一眼就认出了赵佶。
想到了小花刚才的叮嘱，小妹虽然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打开了复健室的门，让赵佶进了屋。
就算差，也不差这一次吧！
“陛下，这么晚了，您来这里有事吗？”
赵佶笑了笑：“本来要睡了，但看这里亮着灯，便来瞧一瞧。没想到林姑娘还在练功。实在是太辛劳了。”
小妹笑了笑：“我只是在复健，我也想快点好起来，帮姬姐姐的忙。”
“林姑娘真是让在下佩服。”赵佶竖起了大拇指。
但是说着话，他却看向ICU病房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仁宗陛下，今晚是要守一晚上吗？实在是太辛苦了。”
小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头道：
“曦儿之前情况危险，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哪个做父亲的能放下。必然是要看他真正好转才能安心。”
“哎，堂堂万乘之尊，也是舐犊情深呀！”
赵佶说着，突然又道：“我听说咱们这里有能让人精神百倍，不知困倦的神药。不知道可不可以给仁宗皇帝试试。”
精神百倍，不知疲倦？
小妹想了想道：“您说的是咖啡？”
“对对对，应该就是这个。”
赵佶自然没听说过咖啡这种东西，也没听别人说起过。
但是却敢笃定，既然有药房，必然也有提神醒脑的东西。
这不，小妹自己就说出来了。
“有是有。”小妹犹豫了下，“不过那东西的味道可不好。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她以前是见过小花或者吴老值夜班的时候喝过咖啡。但是两人的反应可不一样。
吴老喝的时候一脸痛苦，最终是将咖啡强喝下去的。
到了最后，还是泡了一壶浓茶提神。
但是小花姐姐看起来就很喜欢喝这东西，她就见她的柜子里放着一盒“速溶咖啡”。
不过小花姐姐说了，等以后有时间，要买个咖啡壶，专门磨咖啡豆喝。
小花姐姐积分丰厚，当然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而她因为之前说好了积分要抵扣医药费。平日里姬姐姐只给她一些零花钱。
所以她是舍不得花积分的，就算用，也只是买一些必需品。
咖啡这种奢侈品，别说喝了，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而这时，赵佶趁机说道：“这次我们来，姬神医说我的账户上还有余额，可以看着换取些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换一杯送给仁宗皇帝。”
“这……既然姬姐姐说了，就应该是可以的。”
小妹虽然回答着，但是不明白赵佶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不过紧接着，赵佶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要送去，仁宗皇帝定是要推辞的。不如我去买来，林姑娘帮我送去可好？”
“我帮你送？”小妹一愣。
赵佶点头：“另外就是外面那大柜子的操作我不太精通，还得让林姑娘指点一二。”
“这……好吧。”小妹终究还是答应下来，“我陪你去买东西。”
……
小花走后，ICU病房外面很快就安静下来。
毕竟今天下午的开业只是试营业，明天一早才是正式开业，才是最累人的时候。
所以大家在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后，都早早回了房间休息。
至于宋仁宗赵祯，他只有一件事，就是守住自己的儿子，让他平安渡过这一夜。
为此，他连眼睛都不敢闭。
但是他的想法再好，精力也是有限的。
小花走了没一会儿，精神紧绷了一天的他，还是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甚至差点从椅背上滑下去。
此时的他恨不得立即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把瞌睡全都赶走，好安安稳稳守完这一夜。
重新坐好，赵祯正要同席卷而来的困意好好较量一番。却听房门一响，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仁宗陛下，这是咖啡，可以提神的。您要不要尝尝看。”
“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赵祯当然见过小妹，虽然不是很熟，但是也知道她姓林。
随着她托着一个托盘进来，立即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在了病房里。
“这是……”
“这就是咖啡。”小妹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赵佶的软磨硬泡，替他将咖啡端了过来。
而且还答应他，替他保密。
“咖啡？”
赵祯从未听到的这个名字。但是这满室的香气，只是闻上一闻，就让他顿时精神了几分。
“是的，您喝点吗？”
“那……多谢林姑娘了。”
赵祯毕竟现在才三十多岁，对新鲜事物的接受也更容易。
这满室的香气，极大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小妹将咖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看了眼防护罩里的赵曦，一脸欣慰。
“三皇子看起来脸色好多了，必然会长命百岁。”
病人家属最爱听的就是小妹说的这些话了。宋仁宗笑了，感激地道：“借林姑娘吉言。”
送完咖啡，小妹也觉得倦意袭来，强忍着才没有将呵欠打出来。
“那咖啡陛下趁热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确是累了。她在复健室几乎呆了整晚，回去还要洗漱，明天还要起大早。的确是熬不住了。
“林姑娘慢走。”
小妹离开后，赵祯端起了桌上的热咖啡，却见这饮品竟是棕色的，猛一看像是熬好的药汁。
他先小小的抿了一口，细细品尝起来。
却觉此饮品入口先是有些苦涩，而后则是有一股奶香蔓延开来。
等咽下肚后，苦涩的味道中竟然还夹杂着回甘。
赵祯还是头一次尝到这种味道，很是新奇特别。
不过，就算他不讨厌，他前两口也是强咽下去的。
直到第三口，他才尝出了些惊艳的滋味。只觉得口感绵软，回味悠长。
显然，他就是属于非常适应、而且很爱喝咖啡的那一类人。
随着一口口将热气腾腾的咖啡喝完，赵祯真的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深感此物的神奇。
甚至恨不得立即再去找林姑娘拿一杯提神。
但终究还是知道夜已经深了，也只是心中动了动念头了事。
不过，刚喝完咖啡的时候，赵祯只觉得自己精神抖擞，困意全无。可喝完咖啡大概五分钟之后，他却重新感到一股浓烈的倦意袭来。
这倦意来的又猛烈又突然，让他猝不及防，又无法控制。
而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ICU病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从外面闪进来两个黑影。
当看到赵祯已经歪在椅子上沉沉睡去之后，这两个人的胆子大了不少，立即直起了腰，快步走到了赵祯的身边。
进来的两人正是赵佶和赵恒。
赵佶让小妹送给赵祯的咖啡里，被他偷偷下了蒙汗药。
这蒙汗药是他在五国城的时候偷偷得到的，一直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派上了用场。
来到赵祯面前后，赵佶又轻轻唤了他几声。
确定这位仁宗皇帝真的睡死过去了，他的视线再次聚集在了赵曦身上……
第74章 蠢不可及
赵佶一旁的赵恒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 低声劝道：
“父皇，您是否再考虑一下。若是让神医知道，怕是立即会将你我赶出去。”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赵佶沉下了脸。
“刚才咱们没有找到这罩子开关, 后来我想了想，咱们应该是想错了。”
“什么想错了。”
赵佶的话，让赵恒只觉得胆战心惊。
“咱们未必要打开这个罩子再动手。”
赵佶看向一旁的监控按钮。
“咱们只需要将这些奇怪的机关关掉便可。”
“那样的话, 里面的人就会闷死在水晶罩子里, 同我们也不会有半点干系。”
边说着, 赵佶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窥破真相的得意。
“刚刚你可听到, 如今这孩子就靠这罩子里的面罩呼吸。咱们只要把这个断了……”
那样的话，不用多长时间。哪怕只断十几息的时间，他就活不了了。
边说着, 赵佶的脑中已经开始设想事成之后的安排。
达成目的后, 他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将仪器打开，再悄悄回到自己的病房里定不会有人察觉。
这么短的时间，等大家察觉不对的时候，他早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谁也不会猜到是他做的。
想到这些，赵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玻璃罩外面的一个按钮上。
“朕记得, 当初我在这里面修养的时候, 就是这个按钮……只要关掉了, 里面那些机关闪烁的光, 便全灭了……”
回忆着自己上次住在ICU时的情形, 赵佶的手慢慢地向罩子外面的一个按钮按了下去……
看到父皇真的想要关掉呼吸机, 赵恒害怕了, 连忙抓住赵佶的手。
“父皇, 您要考虑清楚。这里的姬神医不是一般人, 这里也不是一般的地方。”
“你若是这么做了，一定会被发现的。那样只怕得不偿失……”
“放手！”
赵佶恶狠狠盯着他。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帮不了我，只会拖朕的后腿。朕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早知如此，我就传位给康王，也许朕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康王现在可是好好的在江南呆着，同金人划江而治，不知道有多自在。运气也是他所有儿子中最好的。
若是当初他传位给康王，也许他现在也在江南好好呆着。
那样的话，哪怕只是做一个悠哉的太上皇，也比在北地给金人做牛做马好。
“可是父皇，您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彻底根治你的心疾吗？若是惹恼了神医，她不肯给你治了，你又该如何？”
赵恒抓着赵佶的手不肯松，继续劝道。
赵佶的眼神闪了闪，又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赵祯，咬了咬牙道：“来不及了，从昨天开始，就来不及了……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到底！”
若是昨天他没冒出这个念头，兴许他还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但他既然已经开始了，他就不可能再停下来。
他想过了，赵曦按照历史上说的那样死掉后。仁宗皇帝虽然悲痛欲绝，但是也会绝了念想，安心教导他的祖父。
那时，他可以将后来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他，再让他转述给他的祖父。
这样一来，他们这一支就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
对，就是这样！
想到这些，赵佶更是下定了决心。
他一把甩开赵恒的手，低声呵斥道：“闪开，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时机不可错过，他必须立即开始行动。
若是再耽搁下去，被旁人发现，那才是最糟糕的。那才是要惹恼神医。
赵佶力气很大，赵恒一下子就被甩开了。
而紧接着，他的手便向一旁的按钮按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喝：“你想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赵佶被吓得魂飞魄散，手也顿了顿。
也就在此时，随着一声闷响，赵佶只觉得肩膀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肩膀。
于是，他只觉得一股酸麻感从肩膀蔓延到了全身，然后又重新侵蚀了他的四肢。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最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一黑，摔向了一旁……
等赵佶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监控室中。
急诊室中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全都冷冷的盯着他，包括被救醒的赵祯。
赵恒也被带来了。
此刻，他站在离他不远的角落里，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脸色也异常惨白。
因为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他们父子所做的一切，竟然早就被某种天眼一样的东西照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到底是有多蠢，才会想着自己做的小动作不会被姬神医他们察觉！
刚刚，赵佶是被麻醉枪打中了，所以才会昏了过去。
如今刚刚清醒，自然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更不知道自己周围这些不停闪烁的屏幕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看向赵恒，却不想自己这个傻瓜儿子连看都不敢看他，更不要说给他传递信息了。
终究他只能靠自己。
于是赵佶立即扶着自己的额头不停地呻吟起来。
“朕……朕这是在哪里？神医？神医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朕……难道朕又回到了您的洞府了吗？”
“这……这真是天意，是上天将朕再次送到您这里的吗？咦，恒儿，你怎么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若是此时有诺贝尔，只怕姬悦都要给赵佶颁发一个小金人了。
只可惜，就在赵佶卖力表演的时候，却听房间中响起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来不及了，从昨天开始，就来不及了……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到底！”
“闪开，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这个声音……怎么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赵佶的眼神随着声音看向墙上闪烁的屏幕，却见上面正播放着刚刚他在ICU时的一举一动。
于是，他从那上面看到了他自己狰狞的嘴脸。
监控视频是有回放功能的，这个时候使用回放功能，比任何人的解释说明都更加有力。
顿时，赵佶的脸上没了血色。
此时，赵祯早已提前看完了所有的回放。
见赵佶醒了，他立即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脸的难以置信。
“没想到宗实老实忠厚，竟会有你这种子孙。你真是大逆不道。”
上午那会儿，赵佶父子离开内室后，他就看到曦儿的腿上青了一块。
当时，他还以为是在哪里摔的。
直到刚才，从赵恒的嘴里，他才知道，那会儿曦儿就差点遇险。
儿子腿上的青紫，竟是赵佶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故意掐的。
而且，若不是他回来得及时，只怕那时曦儿就已经遭了此人的毒手。
想到无意间，竟因为自己的大意，让曦儿无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赵祯到现在还在后怕。
听到赵祯的话，赵佶知道自己再也隐瞒不住，顿时泪流满面。
“太叔公，是朕错了。朕当时真的是鬼迷了心窍。看在祖父的面子上，您就别同我一般计较了。”
“不计较？”
赵祯脸色铁青。
“曦儿又与你有何愁何怨，你为何同他计较？在你那里，他早就作古了吧！你这么做，实在是丧心病狂！我……我不可能原谅你，不可能！”
赵佶听了，脸上立即出现了一片慌乱。
他膝行着向赵祯爬去，拿出了之前讨好金人的本事，痛哭流涕地悔恨不已。
“太叔公，朕真的知道错了。朕，朕也只是想要孝顺祖父。别的，真的没多想……”
眼看着，赵佶就爬到了赵祯脚边。
看样子他是想抓住赵祯的袍角。但赵祯却哪里肯让他碰。立即一撩袍子，远远躲开了他。
而后他咬牙道：“别碰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此时，一旁的小妹也是一脸的复杂。
刚刚赵恒全都说了，她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她原本以为的慈祥老者，竟然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他竟然借她的手将赵祯迷倒，甚至还想杀了赵曦这个不足两岁的孩子。
到底是多毒的心，多狠的人，才会想到做到这种事情呀！
此时，赵佶也看到了一旁的小妹，露出了一个苦笑。
“林姑娘，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我是有苦衷的。我不能愧对祖先呀……”
“苦衷？什么苦衷？这种事情能有什么苦衷？”
小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曦儿还只是个孩子，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你……你怎么能……怎么能有那种心思……啊……”
小妹说着说着，却不想眼前一花。竟是赵佶向她恶狠狠扑了过来。
看那样子，赵佶是想用她做人质。
小妹没想到赵佶变脸竟然这么快，说出手就出手，而且动作迅速。
他这副样子，哪里像一个五十多岁，刚刚才植入心脏起搏器的病人样子？
猝不及防下，她立即被赵佶抓住了胳膊，挣脱不得。
而紧接着，赵佶便想顺势而上，抓住小妹，让她做自己的挡箭牌。
只是可惜，赵佶刚刚抓住小妹的胳膊，便觉得双手仿佛碰上了什么东西，又疼又麻。
他的身体也一下子变得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而后，他只觉得有一股大力从小妹的身上涌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击飞了。
向后面重重摔去，顿时砸倒了一个玻璃茶几。
赵佶根本不知道急诊室有防医闹系统，更不可能有人告诉他。
所以，被击飞出去的那一刻，他立时就蒙了。而且半天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见他死不悔改，到了最后还想对急诊室的员工不利，姬悦忍无可忍。
“从刚才赵曦被送进ICU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你的小动作。
这是我的急诊室，不管你做什么坏事，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期间，你有好几次机会放弃你的计划和执念，结果……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呀！”
刚刚天赐让她去监控室，就是因为从监控室的摄像头中，发现了赵佶的不对劲儿。
赵佶应该早就猜到曦儿会被送到ICU，所以手术刚结束，便去了ICU等着。
那个时候，他就想要借机对赵曦不利了。
回放显示，当时他只想打开玻璃罩子。甚至还拿出了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一根金属撬杠。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小花就带着赵祯到了。他便急忙将撬杠藏在了袖子里，离开了ICU。
赵佶做的一切，视频拍了个清清楚楚。当时天赐就义愤填膺，想要将他拿下。但是却被姬悦阻止了。
她想要再看看，看看赵佶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他继续心怀不轨。她就算强制结算，系统也可以少扣点她的积分。
到了这时，她才有那么一点明白嬴政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的确，有些人不值得你去付出代价。
因为，这种人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他自己也会露出破绽，自己把自己葬送掉。
于是，姬悦也不回去休息了，而是留在了监控室中，密切关切赵佶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了赵佶偷听小花同赵祯说话，断定他一定会趁今晚动手。
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赵佶真的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他想要趁着赵曦最危险的时候，对他下手。
至于后来，他利用小妹达到迷晕赵祯的目的也就不用说了。
不过，在小妹回房后，她却让人将小妹偷偷叫了来，让她亲眼看清楚赵佶的真面目。
林小妹这孩子心思太重，但是却也很单纯。
这样的人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但其实也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因为只要有人能让她打开心扉，她对那人便会是全身心的信任。
这个宋徽宗赵佶，人老成精。正是因为看出了小妹的弱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
旁人姬悦可以不管，但是作为急诊室的员工，她必须要给她上上一课。
因为他们的急诊室实在是太特别了，日后估计还要接触到更多的大人物。
而这些大人物中，有的智商奇高，有的善于伪装，都是不能轻易靠近交心的。
她必须让小妹早点明白过来，也省的被更多的大人物蒙蔽。
她自己不就是差点着了道吗？
唯一庆幸的是，让她着道那人可比宋徽宗光明磊落多了，更是帮了她不少。
但是，如果不是呢？
……
收回被放飞的思绪，姬悦看向眼前的赵佶。
“赵佶，你做出这样的事，我不能再留你了。你是自己结算走人，还是我帮你强制结算？”
强制结算？
赵佶终究还是亲耳听到姬悦说出这四个字。
他的脸色黑的可怕，幽幽地看向姬悦。
“你枉称神医，却对我见死不救。如今你终于说出这四个字了……可我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生厌。哪怕没有这件事，你又何尝给过我好脸色？”
“难道，只因为我被灭了国？纵观历史，被灭国的国君不知凡几，你都会如此对他们吗？难道被灭国，是我自己想的吗？”
姬悦皱了皱眉。
“被灭国的朝代的确不少。可是，像你一样国家危难之时，留下满城百姓，只知道赶紧禅位逃跑的无能之君却不多。”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这句话姬悦每次从历史书上看到，都忍不住感慨一番。
而眼前这位宋徽宗……说白了，就是没种。
这种人，姬悦是最看不起的了，又怎么会给他好脸色。
可她即便没给他好脸色，身为一个医生，还是救了他。强制结算也只是说说而已，她想了几次，最终都没有真的将病人拒之门外。
但是，他如今已经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已经没资格留在急诊室了。
相信为了急诊室的安定安全，系统也不会再容下他了。
姬悦的话，让宋徽宗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终于叹道：
“既如此，当初你又何必救我。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那样的话，兴许我还能早登极乐！”
边说着，宋徽宗边努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姬悦一脸愤慨。
“极乐？”姬悦听了却摇了摇头，“你怎知你不是去下地狱。”
赵佶脸色又是一变，扶着胸口慢慢向姬悦靠近，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我下地狱？那那些金人呢？杀了我的儿女嫔妃的金人呢？他们是不是也该下地狱。”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颤抖：“难道她们也是该死，也是贪生怕死吗？”
“佛曰：上天有好生之德。神医既然有神力，为何不随我回去，帮我打败那些金人，救出朕的儿女嫔妃们。难道这不比神医一个个的救人，要快得多吗？”
到了最后一刻，赵佶仍旧没有放弃鼓动姬悦帮他去打金人，夺回大宋江山的想法。
在他看来，医生都有一个弱点，就是善。
他自己的命既然不好用，那么那些老弱妇孺的命一定好用。
一定可以打动自诩善良的医生。
但是姬悦又怎么可能上他的当，看着他笑了。
“你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我当然会救人，但是我也不会因为救人成为某些人满足私欲的工具。”
“你的小心思还是省省吧。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姬悦的话让赵佶顿时面如死灰，姬悦如此冷静和油盐不进，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行了，你也别废话了，我也不想同你多说。”
姬悦说着，拿出了平板，她不想再同赵佶浪费口舌了。
“这次应该不会有人阻拦我对你强制结算了。你既然不想自己体面的走，那我就送你一程。”
虽然认不出姬悦手中拿着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有一点，那东西一定是可以决定他性命的东西。
赵佶见状，脸色更阴沉了，心思也更疯狂，他再次冲向姬悦，竟然想要伸手去夺。
虽然他不知道刚刚自己身上的酥麻是怎么回事。
但是有一点，同离开这里比起来，只是身体出现酥麻又有何妨，反正他也死不了？
可这次，见他冲向了姬神医，赵祯不再坐视不理，而是立即挡在了姬悦的身前。
然后只见他抬起脚来，对赵佶的胸口狠狠踢了过去。
雨是下一刻，只听赵佶发出“啊嗷”一声惨叫，再次向后飞去。
虽然赵祯是多此一举，即便他不出手，赵佶也会被电流击飞出去，但姬悦还是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
道谢的同时，她的手上却没停，快速运作起强制结算的相关操作。
此时，看到父皇被踹倒在地，赵恒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他连忙赶了过去，想将赵佶从地上扶起。
可他刚刚搀住赵佶的胳膊，便觉得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痛。
却是被赵佶狠狠打了一个打耳光。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虽然被当众打了脸，但是赵恒也没有任何怨言。
他慢慢将父亲扶起，低声劝道：“父皇，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回去吧。那样的话，最起码还体面些……”
最起码现在父皇的心病已经无碍了，若是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应该还能活好久，又何必非要赖在这里？
“你这个……”
赵佶还想再骂，却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随即，他的整颗心脏都似乎突然颤动起来，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片刻后，他不但是喘不过气，他的整个左肩都弥漫起一阵蚀心刺骨的痛。这疼痛几乎要将他半个身体撕裂！
他身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朕……朕……我……我……”赵佶边说着，身体边向一旁倒去。
“父皇，父皇。”
赵恒见状大惊，连忙将赵佶扶住，然后看着姬悦求助。
“神医，您……您救救我父王吧。他，他这是怎么了？只要您能治好他，我们立即走，立即离开！”
此时，姬悦已经点中了强制结算的按钮，平板上甚至已经调出了“是否立即进行强制结算”的页面。
她只要点下去，赵佶就会被立即送回五国城，然后自生自灭了。
只可惜，还没等她按下同意，却见平板闪现出一个提示：
【注意，注意！复诊病人病程加速，复诊病人病程加速！请宿主尽快展开救治。】
病程加速？难道是赵佶的心脏病又犯了？
姬悦正疑惑着，随着这条提示的闪现，之前强制结算的页面突然消失了……
第75章 以命换命
强制结算取消了？
姬悦看向面前一脸痛苦地赵佶, 神色复杂。
而这个时候，看到姬悦面沉似水，不发一言, 赵恒更着急了。
他连忙道：“神医，求您救救父皇吧。他……他只是太想回大宋，太想离开五国城了。”
“你们不知道, 我们在五国城过的有多苦。父皇他不甘心, 不甘心呀！”
“他不甘心就可以害人吗？”
就在这时, 小花怒道：“我看了那时的历史, 因为你们的无能，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他们就该被金人掳走欺凌吗？”
“如今他不但不思悔改，还要继续害人。这哪里是不甘心, 这是他的本性。他生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艰苦的环境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不得不说, 小花的分析还是蛮到位的。那么多的影视剧历史剧还真没白看。
只是现在，纵然姬悦想对他进行强制结算，看样子系统也不允许。
应该是触发了什么规则。
喵的，这该死的规则, 实在是让她头疼。
姬悦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道：“去给他拿救心丸。吴老, 准备查体室, 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神医……”吴老一愣, “您……”
还要救他？
姬悦看了他一眼：“我们这是急诊室！”
吴老听了, 终于不再多说什么, 看了赵佶一眼, 去查体室准备了。
而这时, 听到姬悦终于肯救赵佶了, 赵恒立即千恩万谢地道：“多谢神医, 多谢神医。我父皇知错了，我代父皇向您认错。”
姬悦面无表情：“认错这种事，旁人是无法代替的。而且，你们需要认错的人，也不是我。”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赵祯，却见他已经脸色铁青。
他看着赵佶，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若是此时他有一把剑，一定会立即在赵佶身上捅个窟窿。
只是他不能。
这里是姬神医的地盘，不管他有多不甘心，都要尊重姬神医的决定。
很快，小花便拿来了救心丸，塞给了赵佶几粒。
这让赵佶总算是缓过了些，长长出了口气。
而这时，查体室也准备好了。在吴老的帮助下，赵恒扶着父亲前往查体室，将他放在了查体仪的金属床上。
查体仪很快给出了结果。
原来刚刚的电击以及赵祯踢得那一脚，让赵佶体内的心脏起搏器出现了故障。
越是精密的仪器，越是害怕电磁或者电流的干扰。
纵然系统出品的起搏器已经是走在了科技的最前端。但是只要是电子器械，就有坏的时候。
查体仪显示，起搏器内的微型电池刚刚被电流击穿，电量已经所剩无几。最多也就只能支撑几个小时了。
赵佶现在需要立即进行手术，将损毁的心脏起搏器取出来，同时安装新的起搏器进去。
只是，刚刚心脏起搏器的电池被烧穿的时候，对心脏造成了损伤。
就算换了新的起搏器，也未必像之前那样适用，可能还会发生其它状况。
将赵佶现在的情况同赵恒说了，姬悦道：“如今你是他的直系亲属，你帮他做决定吧。起搏器要是换的话，我立即给他准备手术。”
“不过有些话我要事先让你知道。这次就算手术成功了，因为他的心脏受到了损伤，他的起搏器也用不了太久了，最多也就两三年的时间。”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等起搏器一罢工，也就是赵佶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
赵恒思考片刻：“若是两三年后，父皇再来神医这里，您是否还能帮他继续医治？”
姬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若不是他突然发病，你们已经被我赶走了。你说呢？而且，他老了，心脏也老了。这不是人力能改变的事……”
姬悦的言下之意很明白。
这次能救赵佶已经是她仁至义尽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所以她才让赵恒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这次既然出现了心脏器质性的病变。
就算她肯救，两三年后再为赵佶换一个起搏器，他也没多长时间能活了。
起搏器在他体内正常工作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
起搏器的作用只是辅助心脏工作，又不是换个新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衰老，心脏也只会越来越衰老。到了那时，再好的起搏器也没用。
就像是牙齿，牙掉了可以镶嵌，也可以进行牙齿的种植。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牙龈出现了萎缩，牙齿种植的技术再好，用料再昂贵，也无法让牙齿成活。因为牙龈已经支撑不起种植的牙齿了。
心脏也是如此。
赵恒不傻，立即明白了姬悦的意思。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金属床上的赵佶，道：“那好吧，那就再为我父皇重新……”
“不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金属床上的赵佶突然强撑着坐了起来。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紧紧盯着赵恒和姬悦，似乎有话要说。
此时的他，明显可以看出气息虚弱，而且还在不停的喘息着。“不行”两个字似乎也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却显现出了一个帝王的强势。
等自己的气息稍微均匀了些后，他继续说道：
“不行……我……我不同意！你……你……你难道忘了来之前……前……朕同你说的……话吗？你……你……你可是后悔了？”
赵恒脸色一变，立即闭紧了嘴，脸上眼中全是说不清的神色。
他的眼神一闪一闪的，看着父皇欲言又止，神色明明暗暗间，还露出了一丝不甘。
赵恒的表情姬悦全部看在眼中，知道这父子二人肯定有事。
于是她道：“你们是不是要再商量下。那……我先离开？”
“不用商量！”
这时，赵佶的声音又大了些许，他恨恨地看了眼赵恒，然后冷冷地瞧向姬悦。
“神医说得没错，朕的心脏的确是太老了。朕要换个新的。姬神医，你还是帮朕换个新的心脏吧！”
姬悦的嘴唇顿时抿成了一条线……这个赵佶还真是敢想呀！
不用说，换心这种事一定是嬴政告诉他的。她记得那个时候他似乎还专门询问过她这件事。但是被她含糊过去了。
只是他竟然将这这种事告诉了赵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而这时，一旁的吴老听了后也大吃一惊。
器官移植这种案例，他最近读了不少，也非常感兴趣。
作为医生，他也的确是想试上一试。毕竟这属于最复杂的手术之一了。
但是器官来源、如何移植，以及术后恢复以及抗排异等问题，仍旧是器官移植患者要一座座爬过的大山。
但是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关注，并没有真的想要操作，也很少同旁人提起。
这个宋徽宗，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
对了，他这次带了他的儿子来，难道说……
吴老在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脊背也凉嗖嗖的。
若是他猜对了，这个宋徽宗还真是可怕！
事实证明，他还真猜对了。
下一刻，赵佶再次艰难地对姬悦道：“恒儿……恒儿，他……他已经同意将心脏赠予朕。他……他的孝道感动天地，不愧……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是不是……是不是……恒……恒儿……”
什么，宋钦宗赵恒要把自己的心脏捐献给父亲赵佶？
难道他不知道人没了心脏会死吗？
姬悦重新看向赵恒：“钦宗陛下，你父皇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同意将自己的心脏捐给他？即便明明知道，你没了心脏后，会死？”
姬悦的话让赵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也越发沉默了。
但是沉默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姬悦：“是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命是父皇给的，父皇还将皇位禅于我……”
“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父皇的，唯有这条命，唯有这颗心脏还能派上用场。”
“我……我愿意将心脏赠予父王！”
听到赵恒这句话，赵佶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轻轻点了点头，赞了一句“吾儿大孝”，便又重新重重倒在床上，艰难地喘息起来。
他心力不继，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听到他这番赞誉后，赵恒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只是，赵恒的话听得姬悦却暗暗咂舌——这个赵恒，还真是个大孝子呀！
不过，从这父子俩一起来到急诊室时候，她就隐隐察觉了。
宋徽宗可没有少PUA宋钦宗。
在拿捏人心方面，这个宋徽宗还真是个高手。
只是，宋徽宗手段再高，是不是也把心脏捐赠这种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
他真的以为，两个人，几句话……就能把这样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决定下来？
于是姬悦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
“行，口说无凭。既然你想捐赠心脏，有些文书咱们得签一下……”
听到姬悦的话，最先吃惊的是吴老，他惊讶地道：“姬医生……”
姬悦给了他一个眼色，吴老立即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而这时，赵恒皱了皱眉头：“文书？什么文书？”
“文书？”查体床上的赵佶也向这边看来。
“你跟我来。”姬悦说着，转身往医办室走去。
进了医办室，姬悦打出来了两份文件。一份是手术同意书，另一份就是身体器官捐赠协议。递到了赵恒的手中。
“就是这两份文件。”
姬悦道：“如果做器官移植手术，作为家属，你需要签署手术同意书。如果你要将自己的心脏捐赠给你父亲，就要将身体器官捐赠协议签了。”
“器官移植？器官捐赠？”
看着两份文书，赵恒的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惶然。
他下意识的去寻找父亲的身影，这才发现，父皇不在这里，医办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在找谁？”
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姬悦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是你自己的事，命也是你自己的。也只能你自己做决定。”
“我自己决定？”赵恒的眼珠动了下。
“是呀，你是成年人，凡事当然可以自己做决定。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事事都得听家长的。”
姬悦说着，又指了指他面前的两份文件：“你先仔细看下，我不打扰你。看完了，你要是有问题，可以问我。”
“好，好的！”
赵恒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潮，似乎出汗了。
他急忙抓起两份文件，一字一句的起来。
姬悦也没打搅他，自己泡了杯咖啡，慢慢等着他看文件。
赵佶的目的暴露后，又发了病，只怕又要耽搁好久了。
姬悦便没让其他人留下来，都打发他们回去休息了。只有她同吴老留下来值班。
看眼前的样子，今夜只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半个小时后，赵恒看完了文件，却开始发呆。
“文件看完了？”
姬悦又泡了两杯咖啡，坐到了他的对面，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决定签了吗？”
“这……这上面说，只有我同意，才能给我父皇做手术。”赵恒问道。
“是的。”姬悦点头。
“因为你是他的直系亲属。如果遇到危急时刻，他自己无法做决定，便只能是直系亲属帮他做决定。只有你签了字，同意手术，我才能为他治疗。”
“这样呀……”赵恒犹豫了下，“那上次……”
“上次是因为他是一个人来的，而且又陷入昏迷。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是有权签字的，这样才能打开手术室。”
“但是这次，你既然跟了来。那作为医生，我也只能听家属的。你要是不签字，急诊室的手术室就无法开放，我也无法为你父亲进行手术。”
姬悦耐心的解释道。
家属对手术同意书有疑问，作为主治医生，她必须解释清楚。
“那这个器官捐赠的文书呢？我看上面说，签了这个协议。等我死后，器官就可以捐赠出来了。我……我还可以指定受益人。”
说到这里，赵恒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喝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嗓子。只是却根本没有尝出咖啡的味道来。
“那我的受益人就是……就是我……”
“父皇”两个字卡在赵恒的喉咙里却半天都说不出来。
人没了心一定会死，而他死了，父皇就能活。
父皇生了他，教导他，他的确应该报答父皇。
二十四孝的的故事他从小读到大。
像卧冰求鲤、芦衣顺母、挨杖伤老、郭巨埋儿……等等等等，这些故事他简直倒背如流。
他此番剖心救父，想必日后也能传出一段佳话。
“姬神医，我决定了，我就把我的心献给父皇吧！”这一瞬间，赵恒下定了决心。
“可以。”姬悦仍旧笑道，“你要是觉得可以，就签字吧。这里，还有这里……”
姬悦指了指需要他签字的地方。
“这里签下你的名字就行了，文书就正式生效了。”
“对了，器官捐献的文书，也需要有家属签字。这里，需要让你父亲签个字。”
其实，器官捐献这种事，只要是成年人，就可以自己决定。但是赵恒这张捐献协议，姬悦觉得应该让赵佶也签个字。
“我父皇也要签字。”赵恒一愣。
“是的，你也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将自己身体的器官舍去，也得家里人知道。
不然的话，你死了以后，需要用你的器官了。你家里人不同意，说这文书是假的，那岂不是要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不同意？父皇怎会不同意？这心本就是……”
说到这里，赵恒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心本就是给他父皇的，他当然不会不同意。
只是，仁宗皇帝为了赵曦尚且可以不顾一切，抛下前朝的政务留在这里。
而当他发现有人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仁宗皇帝简直要同他拼命。
可他……可他也是父皇的儿子呀。
他要把自己的心献给父皇，自己就会死。
父皇他……可会因此伤心难过？
看到赵恒在发呆，姬悦再次提醒道：
“你父皇的神志现在还算是比较清醒。若是想让他签字，只能趁现在。”
“你先去找他吧。等他签好了字，你回来再签其它文件也来得及。”
赵恒的脑中此时简直是一团乱麻，有些不知到该怎么做。
姬悦的提醒正是时候，正好指引了他该怎么做。
于是他立即起身，去了查体室。
打算先让赵佶将器官捐赠的协议签了，就是亲属同意那里。
他刚出门，吴老就进来了，看着赵恒离开的身影眼中全是复杂。
他走到姬悦面前，低声道：“姬大夫，以命换命，急诊室是不允许的。就算赵恒他签了，现在也用不了他的器官吧。”
“当然不会以命换命。”姬悦冷冷地道，“等他签了之后，回来咱们再说。”
拿着协议，赵恒昏昏沉沉的重新回了查体室。
这会儿，赵佶已经用上了急救的药物，正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着。
虽然赵恒跟着姬悦离开了只有半个多小时，但是对他来说却像一辈子那么长。
此时见赵恒终于回来了，他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久？”
“父皇恕罪。”赵恒连忙道，“是有些文书需要细细，还要签署。儿子愚钝，读得慢了些。”
“什么文书？”赵佶想起身，但终究还是没起来，只能对赵恒伸了伸手，“拿来给朕看看。”
“是！”赵恒将捐赠协议书递到了赵佶的手中，“神医说了，这是器官捐赠书。不但捐赠者要签字，捐赠者的家属也要签字。以避免日后不必要的麻烦。”
“器官……捐赠？”赵佶嘟囔了一句，迅速看起了协议书上的相关条款。
越读，赵佶的眼睛越亮：“竟然……竟然所有的器官都能更换……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赵佶的手激动地颤抖起来，心跳也越发快了。
突然的激动加大了他心脏的负荷。他又是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疼得面色发青。
他捂住胸口，一脸痛苦地道：“你去再问问神医，这器官捐赠是否可以只捐给朕一人。”
“什么？”赵恒愣了愣，不太明白赵佶的意思，“请父皇明示。”
赵佶眼睛一瞪：“让你问你就去问，磨磨蹭蹭做什么！朕快不行了，你赶紧去问！”
“这……是……”
赵恒的牙冠咬得紧紧地，但还是拿着捐赠协议回了医办室，问了赵佶让他问的问题。
结果问题问出口后，姬悦却深深地看了赵恒一眼：“你知道你父皇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吗？”
“我……我……我不知道……”
赵恒咬着牙说出了后面几个字。
“真不知道？”姬悦又追问了一句，“还是不想知道？”
“我……我……愚钝，真的……真的不知道……”
“巧了。”姬悦笑了，“时间紧迫，就别传话了，咱们一起去问他吧。”
说着，她同赵恒一起去了查体室。
“徽宗陛下，你刚刚让钦宗陛下问得问题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赵佶看了姬悦身后的赵恒一眼，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让赵恒先退了下去：“恒儿，你先在门外等一下，我有些话要同神医单独说。”
赵恒眼神微闪，但还是退了出去。
只是，他刚出查体室的门，却觉得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转头一看却是刘天赐。
刘天赐拉着他去了监控室。监控室中，正中间的大屏上，显示的正是查体室此时的情况。
“这是……”
“姬姐姐说，这是你身上的器官，你的命，你应该有知情权。”
“我自己的器官？我的命？知情权？”
这几句话，在赵恒今晚混乱的思绪中似乎亮起了一盏明灯。就像是灯塔一样，照亮了他浑浑噩噩的心。
就在这时，却听监控里赵佶开口了。
“姬神医，我知道你不喜我。朕如今也不指望你能帮我夺回大宋。但是，既然是大夫，你就得救我。否则，你刚刚就已经赶我走了！”
“你说的没错。”姬悦冷冷地道，“我的确不能把病人赶走。”
听她这么说，赵佶似乎放心了些，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
“所以，只要你能治好我。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来烦你。”
“每个来到急诊室的病人，我都会尽我所能将他治好。”姬悦不动声色地道。
赵佶咧了咧嘴，算是笑了笑，之后道：“恒儿拿来的器官捐献协议我看过了。上面说，他不仅仅是能捐赠心脏，还可以捐赠其他器官，是吗？”
听到这里，赵恒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眼睛盯着画面，一眨不眨。
“是的。”姬悦答道，“但是不行。”
赵佶奇道：“我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为何要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