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个编制好”——就这样,濮怀玉在大四学年参加了电网考试。
考试对她来说是最不值得担心的,尤其是在全力以赴准备的情况下。最终濮怀玉笔试第一,面试以微妙差距领先一位男同学保持名次,综合成绩第一名上岸。
和同龄人相比,她的职业选择似乎过于狭窄,可以有更高薪的去向。但濮怀玉就是这么决定了,或许有一天她会因为太刺头被同事排挤,或许会有郁郁不得志的心态,往后的事情再说吧。
至少妈妈很开心,姐姐也很高兴。既然是大家都说好的地方,濮怀玉觉得可以先体验着看看。
关于她的三个舍友,齐央带着一点本地人的优越感积极着手于更好的工作;总是说着“大城市好啊”的林从露决定回家乡,顺着父母的规划路线妥当地发展;反倒是一直怯怯表示很难走出舒适圈的冯盈,想要在燕京闯一闯。
她颇有幽默感地说:“我没要爸爸妈妈给的钱,毕竟我做了那么多兼职,给那么多孩子当保姆,在那么多公司做过窝囊实习生,存下来的钱可不是开玩笑的。”
濮怀玉煞有介事:“那我可要把手伸进你的钱包里了。”
冯盈笑起来,笑得很欢畅。大二经过那一遭,她真的迅速操练起来,如今给人的第一印象已然不是“瘦弱的年轻女孩”,而是“看上去衣服里藏着真家伙准备阴你一下的狠角色”。
不过,毕竟是初入社会,遇到真正值得入手、值得跟同龄人在面试时竞争到唾沫横飞的机会,冯盈还是会有些怯弱。所以她怂了,强烈要求濮怀玉跟她一起去,如果可以的话,也跟她一起受一受HR的灵魂质问。
冯盈两掌并拢:“如果你中了,我没中,你还可以帮我复盘。我会请你吃饭的,只需要一顿饭的时间。我还可以给你辛苦费,真的求求你啦——”
濮怀玉卖了个关子:“也不是不可以。请客吃饭就算了,我只要一块小蛋糕。”
“你真的太好了!”
公司信息发过来,是家名副其实的大厂,如日中天,福利丰厚,最重要的是一点都不血汗工厂,良心得让人难以置信,在燕大内部论坛上也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毕竟在其他大厂以生命长度为代价拿高额工资,都不如跟着一个chill且聪明的领导体验感好。
校友甚至在论坛上讨论过,这家公司能不被劣币驱除良币,被排挤到不得不跟其他大厂一个样儿,感觉最上面的老总十有八九有点后台。
在这年头,做好人、讲良心得有点底气,不然肯定会被当做靶子。谁都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而这家大厂不仅真把员工当亲人整,福利比员工血条还要厚,还没有突然倒闭的后顾之忧,大家自然都想进去。
冯盈学的是软件工程,也算是凭借丰富的实习经历杀出了一条血路。如今还在投递简历期限内,濮怀玉答应她以后顺手投了自己的,接下来只需要坐等结果。
她觉得自己未必能中选,但就算被筛选掉,跟冯盈去一趟市中心可以报销路费,也不算亏。
这下冯盈终于能松口气,有濮怀玉在她会觉得踏实。她调侃地想,要是林从露在,估计又会打趣她“不够独立”了。
这一次,她们也是真真正正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再不舍也得接受不久后的离别。
冯盈舒出郁气,准备转移话题,这时看见濮怀玉搭在椅背上的咖色长大衣,Maxmara的,话题不就来了吗?
“你跟那个餐厅老板相处得怎么样?他可是专门为你定制了一套面试战衣。”她捧起脸,“我知道你本身就很强,可那套用来锦上添花的衣服,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
谁知道那么一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衬衫,竟然是Valentino的。冯盈摸过材质,很轻很柔,猜想应该很好穿,然而心里比起羡慕,更多的是务实地想“不至于吧”。
将近一万块的价格买一件衬衫,这么大动干戈,再加上裤子鞋子要好几万,除了买衣服的人想要跟濮怀玉献媚,她想不到别的。
濮怀玉垂眸:“他自己非要买,说穿的好一点,就算不录用我,至少不敢欺负我。”
这想法真傻,衣服上又没有印品牌名字,再者她是个去讨要饭碗的普通人,要是摆出来的姿态太高,反倒在单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怎么办。再然后,如果被人发现自己的殷勤用错了地方,她的衣服不是因为家庭富有,只是因为另一个男性,情绪反扑起来是很可怕的。
“明晚去吃饭,正好让他把衣服熨一熨。这种衣服好麻烦,我明明没有把它们照顾好的环境。”
冯盈忍俊不禁:“你们还没正式交往,关老板就贤惠上了。”
她口中的关老板,是濮怀玉上半年新认识的全国连锁店·松萝餐厅的创始人,关长晖,今年28岁,单身。
松萝餐厅分成两个路线,一个是学生党也能消费得起的家庭餐馆,一个则是专门供应有钱人的高级饭店。濮怀玉理所当然消费前一种,只是她独自坐在窗边的沙发座位上狼吞虎咽的时候,也不知道品牌老板会巡视这家分店,兴致来了就盯着不放、当作配菜使用了。
此前,濮怀玉便发誓绝不再跟有钱人谈恋爱,盯着这位“普通厨师”盯了很久很久,盯到关长晖特意绕到角落的雅座旁,问她是不是对口味不满。
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濮怀玉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只是注意着关长晖的一颦一笑,恍惚地看了很久,乃至于咀嚼时连同勺子一同恶狠狠地咬下。
男人无奈地蹙起眉:“小姐,您这样会弄伤自己的。”
“还好。……谢谢你的纸巾。”
他们的交集自那一天开始,两个人断断续续见面至今。关长晖知道濮怀玉一无所有,在孤儿院里长大;濮怀玉知道关长晖父母双亡,有一个弟弟需要照料。他们的境遇何其相似。
为了向濮怀玉证明自己不是颇有用心套取隐私的坏人,这个男人甚至傻乎乎地把父母的死亡证明给了她看,像是在说“我们的伤痛是对等的,不存在任何俯视的意味”。
连这股竭力自证的劲儿都很像。当时濮怀玉少见地体会到词穷,但还是对着叔叔阿姨的照片礼貌地问好,并道:“你们的儿子现在很有出息,我是他带过来的顾客,我可以作证。”
“只是‘顾客’吗?”
“……说是朋友的话,叔叔阿姨应该会安心一点吧。你愿意我这么称呼你吗,好朋友。”
就这样,他们成了“朋友”。
但朋友是不会接吻的,所以说实话,濮怀玉对明晚的饭局有点小小的伤脑筋。
不是因为先前的亲吻本身不愉快,虽然有点小插曲,但濮怀玉愿意回忆,就证明它很可爱。
关长晖在接吻上是个生手,想顺着气氛和她交换呼吸,却差点把自己憋到大脑缺氧。偏偏他很能忍,好像被逼到角落呼吸不过来,也只会憋红脸往死里掐自己。如果不是濮怀玉很认真地近距离观察关长晖脸部的肌肉走向,她都发现不了。
——这是个不仅有草木香气,本身也像草木一样温顺柔和的男人。
即便关长晖在工作上或许有那么一点需要打上一个问号的锋芒,也从未向濮怀玉展现过。
“……我可能有一点喜欢他吧。”面对冯盈的揶揄,原先不打算在大学期间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濮怀玉有些犹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没打算再恋爱。”
或许只是因为很像。虽然,濮怀玉已经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二者的不同之处,但她总觉得这种心态对投入太多热情和金钱的关长晖来说,实在不那么公平。
冯盈不疑有他:“我觉得关老板挺好的,长相是那种脾气很好的帅气,关键是性格真的很好。上次被他招待了一顿,齐央都觉得很棒。你知道的,齐央一直都很看不惯有钱人,连她都说关老板气场很舒服。”
她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关键是,你那个时候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关老板可能早早喜欢上你了。这说明他有眼光呀,而且善良的人会相互吸引。”
“你觉得简晟善良吗?”
冯盈秒速改口:“简晟那是颜狗,欠女王训了所以才找上你。而且当时是你主动的,说明他没有慧眼识珠的能力……”
“严格来说,迄今为止我的每段感情都是我主动。”
冯盈不说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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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确实不错。”濮怀玉道,“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想给弟弟找个能照顾他的姐姐。”
但关长晖的弟弟关长晴是个很懂事的小男孩,总是“小玉姐姐”“小玉姐姐”的叫,小小年纪就会做饭做家务,还会眨巴着大眼睛对她说“姐姐不要走”,总之是个很有杀伤力的萌物。
比起找个能照顾他的姐姐,每次只需要在沙发上瘫着等饭吃的濮怀玉觉得,自己更像是被一大一小的兄弟俩照顾了。
不过她也是胆子大,已经敢拜访关长晖的家,毕竟关长晖实在不见外。比起那身昂贵的衣服,他更想直接把燕京中心豪华公寓的钥匙送给她,直白得可怕。
真是个疯子,他的钱又不是从爸爸妈妈那边继承来的,自己平时也很简朴,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把钱撒给她。
濮怀玉不乐意接受,甚至鸽了那周末的饭局,关长晖还难过地给她送道歉礼。到了这一步,濮怀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关长晖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很低,她无数次想过会不会是仙人跳,会不会他其实藏着邪恶的心思准备把她骗进门杀,但他好像真的没有坏心思。
濮怀玉甚至听到关长晴在厨房老气横秋教育他“你这样只会让小玉姐姐离你更远”“如果撒钱就可以,小玉姐姐就不是小玉姐姐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笨笨的。
渐渐摸到相处的诀窍,两个人在上次见面时顺印气氛接了吻,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再说过话。直到濮怀玉告诉他自己又要陪舍友面试,拜托他给菩萨点一柱香,关长晖才小心翼翼回复“需要我帮你把面试的衣服熨平吗”。于是便引出另一顿饭局。
饭局开始前,濮怀玉看清楚了关长晖的装扮:橄榄绿灯芯绒衬衫配咖色长裤,在秋冬更迭时有种不费力的精心感。
刚开始是很克制的,很尊重彼此的朋友口吻,直到菜端上桌,打开了濮怀玉的胃,也打开关长晖的话匣。
“小玉,我们现在是……”
“关叔叔。”濮怀玉心有所感,打断了他,“等我面试完,再说吧。”
关长晖看她时像在看一个很喜欢的孩子,这里的“喜欢”毋庸置疑关乎男女,却又非常的小心。她得慎重一点,更慎重一点。
他垂眸,眼睛弯起时很是慈和,仿佛笼着暖橙色的光晕,让人即便不爱,也会生出怜:“当然。当然。这是应该的。”
看这张脸,感受细雨微风般的关怀,濮怀玉很难说自己对关长晖完全没有感觉——尽管这一复杂的感觉里面掺杂着再也无法言说的、对另一个人的寄托。
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在跟关长晖确定关系之前说一说这个不存在的人。他大概率不介意,不过这不代表她就能完全缄默。
“既然是为了陪冯同学,无论结果怎么样,让我做东吧。”濮怀玉专心看眼前的男人,不自觉提出更冒犯的请求,仿佛只要听到一点婉拒,就拥有了抵抗两个人变的更亲密的力量,“你请我吃了这么多顿饭,这样——你介意在家里招待她吗?我可以和你这位大厨一起打造合作菜单,就像一首歌,你主唱,feat濮怀玉。”
但他失笑,对她想要靠近自己很高兴:“我并不介意,小玉,那是你认定的好朋友,也会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你的说法很有趣,我……我无法拒绝。”
和关长晖待在一起很舒服,如果他不准备问那个大概率内容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的问题,濮怀玉会更轻松。
后来,濮怀玉被通知可以参加面试。冯盈发自内心为她开心,远在老家找工作的林从露则遥遥发来贺电,问她是不是后悔了,毁约的代价可不小。
濮怀玉答:“我没有后悔,只是陪人尝试。”
毁约——她是不可能毁约的。承诺比千金还重,濮怀玉没击破过诺言,但她知道有谁做过。
不要再想了。
都过去了。
彼时的她,不知道自己面试那天会有多么的后悔;正如另外一个逐渐和这里重合的世界之中,男人不知道自己推倒心里那座墓碑时会有多么的欣喜。
——来吧,两年后的世界,让他们在虚实不定的地面上再度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