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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后悔吗

作者:拔丝冰淇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医院知道沈家的份量,腾了间屋子给爷孙俩。


    隔着虚无的距离,沈正道望着比自己高一头还多的人,半晌无语。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使劲儿抿抿唇,坐了下来。


    “后悔吗?”


    被多年前的高傲直戳眉心,罗序缓缓眨眨眼,垂眸看鞋尖,不想反驳。


    他不想姜梨因为两家的关系才和自己在一起。这是不回沈家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父亲沈毅。


    “就这么恨你父亲?那你恨不恨爷爷?”沈正道看穿了他的倔强,上半身压在手杖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建工集团只是眼看着不错,但能赚钱的地皮基本饱和了,沈家拿下的项目不少,他们父子俩也赔了许多。可爷爷没办法,你爸在南方,北方总要有人守着,不是你就是他。姜家是唯一不求回报的帮手,你让爷爷怎么办?让你把姜姜带走吗?她爷爷和父亲会同意吗?”


    沈正道说累了,青铜拧花杖使劲儿杵在地砖上,全身重量都压在那根细细的杖上。他起身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说,“去看看你弟弟吧。”


    罗序跟在沈正道身后,第一次没有搀扶爷爷。祖孙俩一前一后,又回到抢救室外。


    沈正道的话意思很明确,姜梨是姜家人,这件事是两家共同的决定。可罗序气愤的是,口口声声为了姜梨好,没人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


    那天在爷爷家,沈时声声质问,如果姜梨就是要走,该怎么办。其实罗序也没想好。可他不愿看她不开心。


    此时灯已经熄灭,护士说病人情况稳定了,需要休息。眉骨开裂,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还问老爷子谁下的手,要不要报警。


    沈正道没有犹豫,直接否决,让护士领路去病房。


    罗序推开门时,病房里只有沈正道,床上躺着沈时,助手和随从都在外面守着。


    说来也不易,偌大一家子,沈毅在南边寻花问柳,沈时母亲一气之下找了个清净地方修心养性。


    集团只有沈时是自家人。


    沈正道这般年纪想颐养天年还要看小辈脸色。


    想到这里,罗序才稍微涌上一丝愧疚。


    排除姜梨,其他事情上沈正道确实更护着自己。如果当年不走,也没有沈时的今天。


    闭眼躺在床上的人血压、血氧、心跳都正常,沈正道忍不住慨叹“真扛揍。”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用姜姜刺激你吧。”


    罗序这才闷闷地嗯了声,“我先走了。”


    回到车上,罗序捏着方向盘,心里却迷茫得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呆坐好久,才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帮我查个人。”


    ……


    远离设计院的循规蹈矩和娄婉玉的阴阳怪气,生活仿佛上了快车道,操纵杆在自己手里。


    姜梨体会到母亲说的简单而自由的轻松。


    店铺修整完毕,最后出一天夜市,过两天就开门。可今天的蛋糕没有前两日畅销。


    连着吃几天,再好的东西也会腻。


    她并不着急,等收摊再卖不完,就分给烤冷面大叔、章鱼丸子大哥、煎饼果子阿姨还有那对专卖烤地瓜的爷爷奶奶。


    只短短几日,没少白吃人家的,她不愿意亏欠,要付账,可好心的叔叔阿姨们总是把二维码遮住再把她推开。


    “小姑娘家家的,不差你那一口。”


    “快回去,别耽误卖蛋糕。”


    “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你是兼职吧。开学了好好回去上课,别干这个,没前途。”


    寒风中,被暖暖的烟火包围,姜梨在摊位后面小碎步倒腾着,感觉鼻尖覆上一层冰盖,心里却暖暖的。


    夜市一般十点收,那是夏天。初春的北方,能挨到九点都少。姜梨就是其中之一。


    一张暖宝宝只能热两个小时,全身上下已经换过一轮,她没有存货了。


    蛋糕卖出了大部分,还剩几块没出路,她收拾收拾准备发给大家就走。


    绕过摊位,把蛋糕一盒一盒摞起来,像搭积木一样越来越高,她抻着脖子,用下巴压住最顶上的,却还是没挡住摇摇欲坠的趋势。


    一只大手精准接住掉落的一盒,稳稳拿在手里,只是奶油和水果已经挤压在透明盖子上,像个彩绘玻璃球。指关节熟悉的纹路,仿佛生了眼睛般盯着她。


    姜梨眸色微沉,转身向最近的摊位——烤冷面那里走去。


    罗序眼疾手快地从她身上又拿下来两盒,直接递给蒸蒸热浪后的人。


    “哥,拿着吧。我们要回去了。”


    “哟,谢谢。这是男朋友吧,不介绍介绍?”


    “是吗,我看看,这都几天了,才来。留我们姑娘自己遭罪……”一旁正摊煎饼果子的阿姨赶忙接过话头。


    “工作再忙,也不能扔下女朋友,这大晚上的,多危险,快回家。”卖章鱼丸子的大哥自觉地拿走两盒,一盒放在煎饼果子摊位上,一盒自己打开尝起来,“嗯!好吃。丫头,你这能开店啊。”


    他边吃边说,嘴里的热气一直往外冒,像即将被放进丸子里的章鱼。


    姜梨勾了勾嘴角,摊位上明朗的灯光和月光在她脸上铺了细腻的一层。


    穿过融了灯火的热气,两人对视。罗序觉得姜梨笑了,又不明显。


    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像发喜糖似的把蛋糕分完了。最后停在烤地瓜的爷爷奶奶跟前,姜梨只看了看,罗序便心领神会。


    “爷爷,烤地瓜怎么卖的。”


    “给你们拿去吃。”


    “我买的多。”


    “你能要多少。”


    “烤熟的都要。”


    烤地瓜是生地瓜放在铁皮桶围的炭火里烤熟的。为了保温,通常都只在外面摆两三个做做样子。生地瓜二块钱一斤,烤熟了就要八九块一斤。这里面包含了炭火,工具还有卖地瓜人挨冷受冻遭的罪,实打实的辛苦钱。


    所以当罗序狮子大开口时,爷爷愣了一下。


    他和老奶奶打开铁桶盖子,弯腰拱背地往外捡。因为铁桶很深,每次捡的时候,都要先看准位置,再把头偏向侧面使劲儿往里伸胳膊,才能够到。


    她们像医生检查新生儿似的,轻轻捏,只捡一碰就软的装起来,因为这样的才又甜又糯。


    地瓜过称后,老爷爷拉过罗序小声说,“他们都没看明白,我可知道。你追人家呢吧,买地瓜不行,当年追你奶奶我还给人家犁出五埫地呢。得出力气,钱不是主要的。”


    又指了指称,“八块钱一斤。爷爷没多给你拿,就这些吧,你给六十块钱就行。”


    电子称重量单位前的数字赫然显示5.5kg,罗序低声应着,扫码付款过去一百,却没听到预料中的语音提示。


    不过他确信没转错,转身要走。


    姜梨从侧面伸出手,递上两张五十元人民币,“爷爷,我零钱不够付,你先收着,找零明天给我。”


    “好!”爷爷和奶奶笑着收过钱,揣在怀里,转头又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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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梨不着痕迹地抽身,罗序两手拎着热腾腾的烤地瓜紧跟着,两人又一前一后地离开。


    这次,她在前面拉着露营车,罗序在身后跟着。


    赶在转弯前,罗序压住外道,逼着她不得不在越野车旁停下。后备箱打开,把露营车放上去。


    “上车。”罗序拉开车门,说得艰难。


    许是前两次热烈对撞消耗了经年的愤怒和怨恨,姜梨不知道还能怎么骂罗序。


    她说不出更恶心的话,于是拉开后门上了车。


    罗序关上副驾车门,努力压着嘴角一路小跑绕过发动机,也上了车。他挑了个最软的,圆滚滚的地瓜递给后面。


    姜梨没推脱,接过来,剥开土灰色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色泛着油光的甜糯。


    犹记得那年暑假,两人蹲在院子里吃西瓜。姜梨说所有的瓜都甜,罗序不赞同,举了一堆反面典型。


    比如南瓜,冬瓜,地瓜,苦瓜……


    那时姜梨就说冬天要带他吃烤地瓜,是和西瓜不一样的甜。


    西瓜的甜带着爽利和寒凉,而地瓜的甜是温暖与饱腹。


    “甜吗?姜姜。”


    罗序的声音穿过夏天绵密的瓜瓤,回荡在车里。


    “你付的钱到不了爷爷奶奶手里。”姜梨专注地咬着地瓜,丝毫不想提起过去。


    “二维码收款方是他儿子,快三十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老两口春种夏忙秋收,冬季农闲了就出来卖烤地瓜养孩子。


    “煎饼果子阿姨离婚了,自己带孩子过,可家长会孩子不让她去,嫌丢人。章鱼丸子大哥被前妻拐跑了三十万,现在干回老本行还债。”


    后视镜里的姜梨眼皮都不抬。


    “最幸福的是烤冷面叔叔,孩子争气,三模全市排名前一百,目标是政法大学,他现在干什么都有劲儿。等孩子报到后,如果还有剩余的钱,就带妻子去看病,忙完小的忙大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不容人插话。罗序想,若是别人来,她也会说这些吗?


    夜市距离蛋糕店和姜梨的住处都不远,在十字路口处刚挺稳,她就跳下车,拉开后备箱把露营车搬下来。


    罗序想抢,姜梨一皱眉,他就不动了。


    这是两人见面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令人既欣慰又恐慌。罗序生怕再有越矩,这平静和谐的一幕又遭到破坏。


    他一步一步,认真地跟在姜梨身后,相隔一个小臂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人揽入怀里,可胳膊却像被冻住似的,抬不起来。


    眼看着姜梨又要进入黑暗中,罗序鼓起勇气,从背后搂住她,瘦弱的身体落入怀中,像找回遗失许久的拼图,紧紧嵌在胸口。


    他闭着眼睛,下巴轻轻落在她肩头。微凉的发丝扫过鼻尖,他不想哭,紧皱眉头忍着,像雪山里禁不住寒风的野兽,呼吸都跟着颤抖。


    姜梨定住不动,仿佛猜到他会这样做,没有逃开,反而尽力擎住肩头的重量,后背咚咚的心跳快要将她刺穿。


    只不过一个夏天,怎么像认识了好久;


    只不过十五年,怎么像隔了一辈子。


    “罗序。”重逢后,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声音轻轻的,仿佛从很远飘来,像遇热即融的窗花捉摸不定。


    “这城市有千万人口,就有万千痛苦。我们的那些,不算什么。那时小,不懂事。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决定,我们……别再见了。”


    话音未落,冰凉的耳畔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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