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见状快步上前,一丝不乱,声音清亮却稳当,
“诸位姐姐且停手!这早市人多眼杂,闹起来倒让旁人看了笑话!”
边说边递了个眼色给杏衫娘子,暗示她先拉住同伴。
可杏衫娘子左摇右摆地被拉来扯去,自己都站不稳,瞧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青黛便向着杏衫娘子的两个使女喊道,
“你们还不停手?传出去世人如何评说?会说,是你们仗势欺人,悖德无行,薄恩无礼!多不值当!”
这两个使女却被蓝衫娘子的手下扯着。
虽面容扭曲,嘴上嚷着「别打了」……却被裹挟着不能停下。
几个使女打闹时,难免误伤自家人,也不甘心被误打。
战况乱起来,多手多脚缠绕着往前抢进,分不出个你我。
竟然像滚雪球似的,加重了场上的混乱程度。
杏衫娘子更是只顾着跺脚,嚷着「你们」「停」等断断续续的字。
话都说不清楚,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
青黛想扶着她起来主持局面的想法,终究是胎死腹中。
瞧着,这杏衫娘子性子软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青黛也只好大脑飞速运转。
杏衫娘子眼珠慌忙乱转,似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反而望向青黛。
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倒像是盼着她来解救自己似的。
这敌友身份对调,只在一息之间。
青黛无奈摇头,暗叹,“这真是倒反天罡了。”
而那蓝衫娘子非但自己不出手,嘴上可厉害着——
“快,打她!给她点厉害。用拳头打,你上去挠痒痒吗?”
“你们怎么不上?看什么?眼珠子能揍人吗?”
“主子被欺负了,你们也是怂包吗?用头顶!你的骨头是棉花做的吗?”
“一个老货,你们还对付不了吗?你们是二十岁的年龄,二百岁的筋骨吗?”
一声声地指挥,声情并茂地演绎激将法的现场运用。
将青黛都气笑了,这蓝衫娘子,该去说脱口秀。
损人是真有一套,阴阳别人是被她妥妥拿捏了。
疾言厉色地挑唆着她们两人的使女全部挤作一团。
明显就是不嫌事大呢。
她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还叉着腰,嚷嚷着,
“就得治治这老骗子!她绣的绒花,花瓣没两天就掉,里头还裹着碎苎麻,哪是什么好手艺,纯是糊弄人!”
“别信她吹的「禁中都爱买」!我问过虹桥畔的绣坊,压根没听过这号人,定是她编瞎话抬身价!”
“嘴上喊着「便宜好货」,实则拿些旧麻混绒线,成本连三文钱都不到,倒敢卖几十文,不是黑心是什么?”
“她走街串巷哪是为了方便?是怕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假货被人拆穿,才四处晃悠,哪有半分「稀罕」的样子!可别再被她骗了!”
青黛不觉有些心急,可不能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她手上忙活着挡住那些丫头们弱柳般的攻击,脑子里已然有了几步棋的走法。
只是,这局棋里面的厉害,还不知场面上露出来的这些心思。
蓝衫娘子的指控,句句都是对刘嬷嬷绒花的污蔑,更对老人的品质进行了恶毒的抹黑。
虽然只扫了一眼,拿在手里瞧上一瞧,青黛便确认,这绒花品质绝对是上乘的。
而且花朵形态,针脚,和藏着的小心思,还相当惊艳!
可蓝衫娘子将嬷嬷的绒花贬低地太过,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这些浑话听多了,那些不晓内情的路人,难免会被绕得糊涂,倒真当她是黑心货了。
可不行这样!
青黛冲着面前扎牙舞爪的几名使女喊道,
“若只是误会,闹僵了多不好?”
“你们这么做不是帮主子,是添堵呢。”
“官爷来了,都没有好果子吃。”
不论如何相劝,这些人还是一窝蜂地乱扯乱攀。
虽然,青黛将刘嬷嬷护在身后,不让她伤到分毫。
可这些人伸着的手指,不停在自己的身上挠痒痒,也是烦躁。
青黛只好出手,先伸指扣住最前头使女的腕间内关穴,指尖微微一按,那使女腕力顿时卸了大半,她顺势轻轻一带便将人扯开。
嘿!还真是动嘴不如动手。
这股快刀斩乱麻的爽感,让青黛决定继续执行。
又转腕扣住身后一丫头的曲池穴,稍施巧劲拧转,那人手臂便软了下来。
「哎呀」一声,急着后退。
余下两人见此情形,本欲退后,谁知蓝衫娘子还不愿收手,仍在指挥着,“上!敢退后我揭了你们的皮!”
那两人便低着头,肩头微缩,躲闪着投来的目光,闷头往前冲。
攥紧的拳头发白,脚步踉跄却不停,只有蛮劲儿,并无斗志。
对付这种撞过来的「无头苍蝇」,青黛不费吹灰之力,轻盈翘起指头,精准抵住左边使女腕间太渊穴,指尖用力一按,那使女顿时手劲全无,捂着手臂连连后退。
再以右手扣住另一个小丫头肘间少海穴,指尖点压间卸了她的力气,她顺势就退了后。
形势已然安定下来,青黛也不忘转身去瞧嬷嬷情况。
她一手扶着后腰,眉间微蹙。
青黛拍了拍手掌,利落地转身,扶着刘嬷嬷往后退,将其安置在矮凳上。
复又走上前来,对着蓝衫娘子随意行了个礼,
“这位娘子,您好歹也是侯府的小姐,怎么这般入乡随俗的粗狂做派?我错以为,您也是市井出身呢!”
这话刚落,蓝衫娘子脸上的厉色瞬间褪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错愕。
她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嘴里喃语,“你……怎会知晓?”
显然没料到青黛会一语点破她的背景,连之前煽动的底气都弱了大半。
这一话也比之前的都好使,那蓝衫娘子停了手。
青黛当然认得!谁会忽略这烟嗓?
此人是贵女,且是谢雪芍的闺蜜之一呢。
其鬓边累丝金雀钗,便曾是谢雪芍之物。
青黛刚见到她,便已几次确认记忆中元月雅集上,曾闻见其作诗的场景。
也恍惚瞥见她的侧脸,与今次分毫不差。
最是嗓音粗哑,在东京贵女中煞是罕见。
即便是市井做经纪,见过这么多男女老少的顾客,也没见过第二人有这烟嗓。
此间已然聚集上百人,远近都围了些人观看此事如何处置。
不觉有人提及「青娘子」、「伯爵府小姐」、「马行街」等字眼。
想是有人已然认出来了,却不知是秦当归将这些话教给了那些玩闹的孩子们。
不远处,一顶紫色华轿内,谢雪芍正撩开轿帘,两个使女立在两侧。
不时有小厮往返于期间,诉说着前面发生的事情。
谢雪芍眯着眼问道,“你们说的,就是她?”
使女献春垂眸恭敬答道,“是,小姐。此人就是唤做「青黛」、「青娘子」的,青记的东家。”
“你说她叫什么?青黛?她叫青黛吗?”谢雪芍纤指忽地攥紧了帕子,眸子也冷了几分。
使女再次颔首答道,是。
谢雪芍偏了云髻,娇声多了丝不屑,“这人瞧着哪里都好,只是名字晦气!平白让我想起那个自以为是的谢!青!黛!”
使女绀香凑近了,眼光躲闪,吞吞吐吐提示道,“小,小姐,您……别忘了正事呀,主君吩咐了……叫您想办法搞垮的就是她。您可得想个好办法,此女现在如日中天,恐怕不好对付。”
谢雪芍唇角勾着抹极淡的冷笑,笑意却没达眼底,那双眸子始终冷得像浸在冰水里,
“我知道!别再逼我,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显得自己多有能耐了!想要弄得她败落也不难,只肖将我替爹爹做的那些事,推到她身上便成了,那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罪……母亲催我,让我赶紧抽身而出,不日便将准备和父亲和离。只是这事未必如愿,我也要两手准备。这两条船,我都不想弃,倒是如何能够两全其美呢……哎,多事之秋,我还正愁兄长的事,又添了这波试药的没由头打发……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吗。”
“小姐,像前些日那般,放把火烧了,不成吗?”使女绀香继续攒眉问道。
刷拉一声,轿帘垂下,接着传来谢雪芍的大怒声,“住嘴!绀香,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算在我头上!那个周妈妈最可疑!你们竟然说她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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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梁桥头,父亲也信?气死我了!”
话音还没落,使女绀香已然跪下连连叩头求赎罪。
谢雪芍轻挑轿帘,这才嘴角微微上扬。
谢雪芍的眼神有些呆滞,却依旧冷得像结了层霜,“绀香,你就不要替父亲再来试探我了……你若不识相,做好我的内应,及时报告父亲的动向……自然有让我帮你识相的!我可不是哥哥,这么快就栽了……你就不怕,也和?桃良一样,不小心掉进了汴梁河里了……父亲连哥哥这个嫡子都不保,你?更是不会保的。谁会给你这条命,你自己掂量掂量清楚吧,不要再首鼠两端。”
一早来到汴河处,谢雪芍踩着描金绣鞋,姿态优雅地倚着河栏,眼神里没半分温度,亲自看着桃良挣扎着跳到了河里。
又在一刻钟后,才用帕子按着心口,装出急得发颤的模样喊人求救,声音却透着刻意拿捏的柔弱。
结果只能打捞上来桃良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
她反而俯着身子,肩膀假模假样地抽动着抽泣道,“怎么那么想不开啊,不过是支钗环不小心掉在河里,为何非要逞能去捞呢,真是太傻了……”
都水监的厢军小卒还安慰她这个慈惠主子,切不要过度哀伤。
谢雪芍帕子下的唇角差点压不下去。
可报了仇。
前几日,试药点起了大火。
烧了废渣子药筒不说。
毁了暗室不表。
把藏在暗室里的试药账册、残药样本烧了个干净,也算是既定目的。
这本是谢判想借着火灾毁证脱罪的后手。
没成想账册烧了,却有几个侥幸逃出的试药者被巡铺兵抓了去。
试药者!是人证!这就留下了把柄。
果不其然,有个人嘴不严实,吐了些「谢家主导试药」的零碎话,一下捅出惊天大祸。
官家雷霆震怒,下旨要「彻查」,谢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思来想去,终究把主意打到了嫡长子谢空青身上。
他终究……是那个人所生!
怎么会和自己一条心?
况且,已露出端倪。
近一个月以来,这逆子本就总和自己唱反调,试药点的事上更是处处掣肘。
总说什么「人命关天」的蠢话。
竟然敢忤逆顶撞,数落起他这个做父亲的,说什么「从不知晓父亲这般痴迷权利」……
你只许服从!用你知晓或不知晓?
这是要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此等变化,怎能不叫谢判心慌?
难道,谢空青真的只是因为「忧民」,才觊觎自己的位置吗?
他会那么好心?他若是有良心,之前怎么没反应!
偏又近期才表现地这般不愿意服从。
翅膀硬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骨子里流着那个人的血。
不!是那个家族的血!
只要流着那个家族的血,怎么会和自己同途!
就该杀了他,只可惜二十年前一时心软……
也好,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去做替罪羊,总好过让雪芍去做。
他们那个死绝了的家族,惯是会做替罪羔羊。
不多他这个不顺眼的儿子一个。
终究,官家会看在雪胆镇西的功劳,这三年间驻守边境茂州的辛苦,饶了自己的。
谢云岫笃定,官家就算气他,也不会是真气。
他和官家,岂不是最心意相通么。
至于这个中原由……
大火烧起来的前一夜,谢判明明叮嘱谢空青,将剩余残药转移。
他却阳奉阴违,故意拖延时辰。
还暗中给巡铺兵透了信,说「此处有可疑盗匪」。
害的他亲自去拦截安抚。
有人趁机捣乱,将那些试药者全部放了出去。
你放出去也好,只是没放干净。
还留了几个突然从火场冲出来的、咬死「谢家主导」的死侍。
他想要严刑拷打,翻个案都不成了……
有道是:
绒落疑声起,烟扬罪证埋。
街前纷乱定,宅内局棋排。
(初稿创作于2025/6/17,精修于2025/9/21,万福泉源于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