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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26章

作者:万福泉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怎么了?”


    “好像是晕过去了。”


    “这不浪漫?她怎么会晕?”


    “俺还以为公子用那白绫就是要勒死小娘子呢……”


    “胡说!明明很浪漫!”


    待青黛掀开轻颤的睫毛,映入眼帘的,竟还是一片月白影纱。


    纱动若风,风起若纱。


    亦幻亦真。


    青黛的意识,竟仿若从云山仙境而回。


    深吸间,察觉一缕白芷香。


    皇后娘娘的话音,蓦地响起,


    “那年清明细雨沾衣,她推开药柜带起满袖的白芷香……”


    怎么会想到故人的昔日方菲无踪呢。


    炫光若蝴蝶,似临摹着八姐的巧笑。


    白纱若书卷,将炫光收起,映出室内的陈设。


    将青黛的思绪扯回茶室。


    身下传来凉沁沁的触感。


    她不会躺在那贵重的白玉椅上吧?


    青黛可没忘记,是来谈买卖的。


    这事比任何都要紧,于是强撑着睁开昏沉的眼。


    “公子,失礼了。”青黛挣扎着起身,似做了一场梦之感。


    她重新落座在沉香木软垫椅上,忽见一位月白纱衣的公子,自梁上悄然坠下,轻如一片白芷花瓣。


    月白纱笠覆首,檐角垂落的纱络若暗香浮动。


    白芷与清酒的苦香在青黛鼻端缠结。


    她素心微悸,他已翩然坐定。


    青黛抬眸方觉,梁间竟悬着一方绳榻。


    九缕雁灰麻绳自横梁垂落,不交不缠,不偏不倚。


    既像是无端随意绾着,又像是精巧布局的结果。


    如流云漫卷,亦如棋局之子。


    在空中织就一片疏朗如星的网。


    网底仅缀一痕枯竹褐的鹿皮。


    似随手拈来的山泽之物,不事剪裁,似是支撑。


    又像是精雕的点睛之笔,被俘获的猎物,偏与周遭金粉玉光相照。


    倒像把整座仙山他林的清野,都网进了这奢华光室中。


    这布置,哪是寻常吊床?


    倒像谪仙随手挂在云间的栖处。


    俗物碰不得,烟火近不了。


    茶室莹亮极简,素架瓷器皆无。


    镜面反光,无藏污处,恍若众目环伺。


    青黛忽觉:此处安,又不安。


    待二人坐定,壮硕小厮打开了食盒,内里都是青黛的主打糕饼。


    青黛更有无所遁形之感。


    “青娘子的糕饼,颇新奇,我打算投些个银钱。”


    不知是错觉,还是汴梁男子说话声音大抵相似,此声音很像刘当归。


    这不可能啊,当归还在楚宅修缮园子呢。


    青黛又不便问,只好压下狐疑。


    “正要与公子商议红利之事,不知公子要投多少,五五分成可否?”


    “一千贯钱。”


    青黛不禁眸光霎时一亮,如平湖漾起一阵又一阵涟漪,“真的?那,公子将成为大东家!”


    就算青黛自己出资500贯钱,按照现代的有限责任公司方式计算,都还只是控股30%呢。


    想到此处,青黛顿觉,四日后的雅集,她必要再募集500贯钱。


    最好是再找到50个左右投资人。


    青记商会,似已在对青黛招手。


    不消半载,她便能吹起这道甜甜熏风。


    “我说的算?”那人朗声笑道,“那我便将一应事宜……全部托予青娘子。”


    哦?这么信得着她?!实在是难以置信。


    难道说,对这位公子而言千贯钱是小数目?


    岂不是富可敌国?


    但若茶室布置乃是公子私用。


    倒也说得通了。


    “公子可是……白衣剑儒……白、白当归?”


    青黛是奓着胆子问的,只是也不晓得那剑儒是不是姓白。


    哈哈哈哈……


    那人的笑声回荡在茶室。


    “白……当归?你认识我?”那人声音略沉吟,像是应下了这名字。


    白衣剑儒,自然联想到姓白。


    这小娘子,若知道他真实身份,不知会如何。


    “不,只是奴没见过世面……”


    “青娘子莫怪,白某肯信你投钱,说起来……是了却先母遗愿。


    家母年少时,想自己开家糕饼铺子,可惜生我不久便去了。


    某走江湖这些年,见着这般情状,便想帮衬一把。”


    “公子事母至孝,让人动容。”青黛细声软答。


    原来是为了亡母,倒是有情可原。


    只是……这能成为投资这么多钱的充分必要理由吗?


    青黛并未被说服,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娘子莫疑,某走江湖这些年,帮衬过的人原也不少,不止娘子一个。


    此事有利可图,寻常得很,不必放在心上。


    况且,某也不是白出,日后少不了进项。


    还要仰仗青娘子,让某过上好日子呢,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是为图利!这倒合了她的心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有人平白往外扔银子的?


    他瞧中她的变现本事,投钱进来,算是慧眼识珠,抓准了商机。


    放眼整个天佑朝,怕也没谁能有她这般天时了。


    不知怎地,青黛耳畔竟又萦绕着刘当归的声音,


    “祖上传下来的缘分……”


    刘当归,白当归……留白?


    这两人,个个都透着古怪,怪的能拧成一股绳。


    青黛忍不住按了按额角,她这是怎么了?


    那家伙的脸,声音,总在眼前缠来绕去的。


    忙将那些念头拂开,她赶紧回道:


    “大侠如此重情重义,定能慰藉令堂在天之灵。”


    收了银票,由苏娘子作见证人,写了契书立了字句,交于小厮。


    “虎子,去交于书铺,做公证,交了契税,投了官印,红契勘合完备,再交于小娘子。”


    “是!这就去办。”


    青黛款款起身,敛衽作别道,“蒙公子信重。暮春站稳时,夏风过汴河处,汴梁烟火里,您这缕光必会最为闪耀。那时,您再看,今日银票,是否值当。”


    青记大卖场,你诞生了。


    待青黛掀眸望去,白纱飘摇而至。


    旋即覆面,旋即飘远。


    白衣剑儒已杳然。


    一缕白芷香,鲜在鼻息。


    觉来非幻。


    香凝纱,梦犹赊。


    痕犹在手,意未歇。


    “现在,奴倒是愿投些银子进来呢。”苏娘子花眸微动,若春溪蘸晓霞。


    送青黛下楼时,将10贯钱的契纸一并交于小厮去书辅办理。


    烈阳灼灼,巳时三刻已至。


    新送来的糕饼也被抢购一空,素绢居士竟领着另外一个纱笠客翩然而至。


    薛三娘隔着老远,便招呼着,“公子,您可来了,头冠已备下。”


    遂取出一百花齐放的四时景男子花冠。


    说实话,青黛都不见得有勇气戴上这冠。


    那人却毫不犹豫收下,还夸赞做的雅致,“怎不再艳丽些!”


    纤纤手指翘地秀气,让青黛都想学上一学。


    梁既白似淡淡隐去,悄然移开半步……


    嫌弃的有些明显哦。


    薛三娘腰肢一摇,纤手一挑,声音脆脆又娇俏道,“哎,刘嬷嬷最近也不来,有几色象生花没弄到,下次一定给公子做个全汴梁最美的头冠,一定!”


    那人似颇为满意,“我就说么,三娘你穿这件美到仙宫了,比那仙娥也美。”


    原来这衣服是贵人所赐。


    那公子指着薛三娘头上戴着的发饰问道,“此物甚巧,我也要了。”


    噗?这人是……不问价格,买的任性。


    “公子,这是我妹子,青娘子,还求公子照应着。”


    青黛敛衽笑道,“奴家青黛,见过公子。”


    那人摆手,“不用虚礼。”


    瞧见青黛头上也带着一款相似的,“小娘子,你的糕饼和发饰,我要了。这嫣红货架甚巧,桃夭色染得奇美,我也要了。”


    咦?货架……他也要了?


    见过人全包下糕饼的,第一次见人竭泽而渔,连货架也要买下来的。


    青黛不免觉得甚奇,多瞧了两眼,心又怕怕的。


    就怕这人突然说出,你这小娘子手巧,我也买下了……


    那人身着一袭月白纱质圆领襕衫,色如清水映云。


    纱面轻薄通透,细看却见银线暗绣柿蒂纹与云鹤纹。


    领口、袖口镶一寸织金窄边,隐显贵气。


    内搭鹅黄杭罗中单,质料细密如雾。


    腰间系七銙白玉蹀躞带,玉质莹润,隐现浅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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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纹。


    青黛只在谢云岫官服搭配中见过。


    纱笠边缘竟坠着银丝流苏,嵌细珠数粒,随风晃动。


    最奇的是,轻纱微掀,青黛无意中瞧见,此人耳后悬一对珍珠流苏耳坠,似以细银丝勾挂,未穿耳洞。


    男子,戴着耳骨坠?


    天佑朝?


    怪不得薛三娘打扮地这般艳丽。


    想是入这位奢华雅趣公子的眼,总要奇装异服些罢。


    这位豪奢公子若女子般柔雅莹润,却难掩气派与霸气。


    此人……不一般。


    而青黛眸光里那点智慧的打量,被轻撩纱笠的梁既白收入眼底……


    青黛稍显迟疑,便瞧见那人身后的小厮抬出一枣红色漆盒,内装了满满一箱子金锭子。


    “这里,半箱子归你,半箱子归她,如何?”


    青黛与薛三娘四目相对,从对方眼里读出满满惊喜。


    “多谢。”


    青黛嘴角清扬,倒吸一口气,“好,这就为公子取下。”


    两位纱笠客转身之际,梁既白淡然作别,“青娘子,不知下次再见如何?那时,你还会在虹桥畔吗?”


    青黛笑答,“那时,我定大开青记市楼之门,扫阶以待素绢居士和桃坞客。”


    “桃坞客,好名字!小娘子,前途不可限量。”


    梁既白与那人笑着登船离开,青黛便将余下的糖果分送给虹桥畔的孩子们。


    便听见那些娃娃们竟然念起了童谣:


    这个说道:


    青姐姐,笑甜甜,


    糖块往咱嘴里填!


    今日摊儿支桥边,


    明日高楼遮住天。


    铜钱堆成大小山!


    那个诵道:


    汴河边,青姐仙,


    糖糕甜,蜜饯圆,


    手儿巧,心儿软,


    见了娃娃就给钱。


    明儿骑马穿锦缎,


    侯爷跟前站得端。


    还有唱着的:


    青娘俏,心又好,


    见了咱就把糖抛!


    眼下卖糕桥边闹,


    日后富得吃元宝


    管着百行和千商,


    侯爷轿儿来抬娇!


    等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


    薛三娘将金钉子对半分后,笑着道,“最近街边巷尾都唱这歌谣呢。”


    “哈?我真不知……”青黛不觉脸颊烫。


    “问不出的,这些孩子口风紧的,只说是,神仙哥哥教的。”


    “神仙哥哥?”青黛蹙眉羞赧道,“那和侯爷有什么关系呢?”


    薛三娘娇笑着,将金锭子箱子让小厮放在青黛的屉车里,甘草率先推走了。


    “我还要问你呢,你难道是……侯府的小姐?”


    青黛眼尾弯成月牙,肩头忍不住颠颠儿颤,“这……纯属无稽之谈,姐姐莫要取笑妹妹了。”


    此时一沧桑老者声音道,“小儿口,怎有戏言。那可灵验着呢!前些天,巷口的小娃们念叨「东街李二郎,一朝得财忙」,李二郎在城外挖出一坛银锭子,一下就阔绰起来了。所以啊,这青黛日后成巨贾,指定能成!”


    青黛急着摆手,想要否认,话还未出口,就又有一阿婆说了,“可不是么!孩童口,出谶语!就说去年这时候,孩子传唱「钱家好运来,闺女嫁高门,富贵滚滚来」。没过多久,钱家的女儿就被城中显贵看中,风光大嫁,钱家也跟着飞黄腾达。青黛没准以后,那就是侯爷大娘子呢。”


    “青娘子,你可别小瞧孩子们的话!前儿个,娃儿们唱「药罐叮当响,穷人当鼠羊,官商暗勾连,银钱入私囊」。这不,昨天城西大药铺拿病人试药的事,就被谢判派人查封了……”


    眼见面前都是虹桥畔的掌柜,不乏德高望重的老辈生意人,都一水地来和她攀谈,青黛一时有些发慌,摸不着头脑。


    张老丈刚好重重一咳,敬道,“青娘子,俺们也都想加入青记……”


    “你们……都想加入?”


    那些人争先恐后地颔首做答。


    咦?搭子,这不就变圈子了。


    然后,便是向着行业进军。


    她青黛也要玩转天佑商圈了吗?


    青黛灿然一笑,这一天终于到了……


    “那当然好,不若就成立个「青记商会」吧?”


    (创作于2025.8.12,修改补充于2025.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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