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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17章

作者:万福泉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娘子!出来的这般早!”


    隔着汴桥流散的雾气,薛三娘便摇着帕子,招呼青黛。


    远处,一道碎银光若垂柳般晃了下。


    青黛下意识眯了眯眼。


    泠泠风鸣,凉呼呼从青黛耳边滑过。


    三娘热络了许多,让青黛顿感心暖融融的。


    路也不遥了,前方也有盼头了。


    寅时二刻,朗月悄隐,曦光初露。


    海棠瓣尖尚染星露,柳叶忽明忽暗地撩着晓光。


    甘草已推着屉车,陪着青黛来到虹桥畔。


    几近汴河,风更飒。


    “好姐姐!早安!你更早!”


    青黛上身着月白色抹胸,水绿色短襦。


    下身着瀑布蓝色侧开叉合裆裤。


    外搭瀑布蓝交襟短褙子,再辅以沧浪色罗纱合围于腰间。


    绢色披帛沿着合围的裙带结了个蝴蝶结坠下。


    从灵泉空间出来,青黛便瞧出今晨偶阵风的兆头。


    将平日穿的百迭裙换成了裤装。


    又用蔚蓝色裙带做了同心结,绳结于合围外压住飘动的裙角。


    装束略凝巧思,还特意弄了个有趣的物件,等有客了再戴上。


    到了虹桥东畔,瞧见薛三娘,青黛更露出讶色。


    薛三娘今儿个,俏了个透!


    打扮的更娇媚,色调比昨日鲜亮,攒成新绿少女感。


    三娘的藕色褙子,偏丁香色,衔着淡淡的春意。


    桃花百迭裙也颇有眼光,鲜活了好几倍。


    让青黛忆起,曾见过的紫丁香园。


    馥郁浓的化不开,至今仍烫在鼻息。


    且今日,三娘还额外叠穿了米白色纱衣。


    从远处便瞧见那雅淡又莹亮的光泽了。


    天佑朝女子穿衣偏素净,但喜叠穿。


    纱衣仿若烫银,流光溢彩的。


    不像是临安天净纱或茜色纱。


    沈大娘子和谢雪芍常备的纱衣,青黛是认得的。


    也不像她一直贪慕的越州轻容纱。


    用其做糕饼展架的纱障,恰似现代玻璃窗的通透效果。


    这么一想,莫不是……湖州纱!


    平纹方孔的经纬结构,与纯超细天然蚕丝的双壁组合,让其好穿、耐穿,百搭。


    富商、士大夫家族惯常用的纱料,不仅轻薄,更能彰显身份。


    青黛不禁脚步都轻快起来,期待起来——


    今日薛三娘要接待什么贵客吗?


    薛三娘身上的纱衣,在幽光下已然绚烂夺目。


    真不敢想象,一会儿太阳出来会如何。


    虽是衣着繁复艳丽,却不影响活计。


    须臾间,她们已支起货架。


    三娘身边除了小厮,还带了个小娘子。


    青黛暗自留意着!


    “妹妹,你既然来了,见个人。”


    薛三娘巧笑着,帕子摇向青黛。


    扭头,又拍了身后那小娘子的后背。


    那人尚在低头排当货架,专注得紧。


    凭背影观之,莲花橙色褙子,配月白色百迭裙,似少女穿搭。


    精巧螺髻,鬓间碾玉蜻蜓琉璃钗,坠着珍珠发带,也显稚趣和秀气。


    她知道这位姝丽是谁了。


    “不急的,姐姐。”青黛趣意流盼,敛衽作答。


    那女子方回眸凝望,珍珠发带鬓间轻扬,眸光悄躲,叫了声,“黛姐姐!”


    “妹妹好!”青黛轻侧云鬓,澄眸漾笑,“这就是三娘的妹妹吧?”


    “还是你水晶心肝!这是我三妹子,你叫她小七便好,她叫薛连翘!”


    青黛和薛连翘扶着对方的纤指,频频屈膝见礼。


    仿佛小鹿撞见幼鹿,四目相对,又怯又欢。


    薛三娘洒脱展臂,大方左右一搂,将二人拥在怀中,三姐妹一齐颔首巧笑起来。


    “黛妹,怎么样?我这姐姐叫紫苑,三妹叫连翘,好记不?寓意也好!”


    银铃般的笑声,似缺少了什么,让青黛心中掠过怅然。


    上一次将她拥在怀中,娇笑着帮她去讨剑儒公子做良婿的。


    还是八姐呢!


    “姐姐,你忘记告诉黛姐,咱们幼年失踪的姐妹,叫文竹。”连翘眸子不染一丝忧伤,“你不是说,不要忘记她么!”


    “嘘!现在有了黛儿,我心甚慰,还提她做这么!愿逝者安厝,魂归其所!”


    青黛轻抿唇,暗自垂眸。


    瞥见少女臂弯银闪闪的五圈缠臂银钏,竟想到出府对牌上的金箔。


    银,是冷冽的,克制的。


    金,是热烈的,奔忙的。


    她却在这个节骨眼,想到了八姐。


    那日那辰那惊光,将永远烙印在她人生的每步足迹上。


    原来,八姐给了她自由的鎏金印记。


    无论未来多么幸福炙热,她的笑容,都将蕴含八姐指尖的一点余温。


    一丝疑虑,终于浮出心海。


    除了当下姐妹情深恍如昨日重现,会不会还有更深的机缘?


    青黛猝然仰首,澄眸微挑,眼波嵌入凝思,不禁暗叹,


    “八姐,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你的双眼?”


    竟然后知后觉到这般田地!


    早该意识到!


    她们三人的杏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文竹是多美的名字,似败者复生的昭示。


    褪去褐色的焦颓,探出稚嫩的鹅黄,再度染上鲜绿。


    权当旧日的枯萎,是生的托举仪式。


    枯萎到新芽,是枝干的献祭,也是根茎的抽生。


    或许,青黛该当自己是文竹的新生。


    “好啦!你拜师的事情,自己和青黛说吧!”


    三娘收起笑闹,再度端出飒飒的气度。


    拜师?不会是真的吧?


    起初,连翘目光都躲闪。


    但一瞧见,青黛取出的嫣红高架,排挡糕饼的麻利劲儿,方打开话匣子。


    “我今日就是单单为了师父你来的!请受徒儿……一抱!”


    这还没拜师呢,三言两语间便叫上了。


    “你这一抱还一抱,我可不敢当啊!”青黛笑着戳了下连翘肉嘟嘟的脸颊。


    粉粉少女,好像个大桃子。


    她的身材,在崇尚精瘦的天佑倒是少见。


    “师父!我烧火很厉害的!瞧,这是我昨夜自己磨的茯苓粉。”


    连翘从香囊中取出玉小罂,似十分珍视。


    青黛倒是好奇,她是怎么把粉装进这袖珍小瓶子里的。


    “姐姐!自从樊楼出了酥蜜食,我就日日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做……”


    这小连翘,竟然是个甜食女孩!


    “你真想做糕饼?可是很苦的……”青黛蹙眉忽展,眸光一亮。


    小丫头皮肤嫩的水葱似的,怎敌得过火燎。


    薛连翘攀着青黛的袖口,不依不饶地碎碎念,“我一瞧见师父你做的糕饼,就欢喜的不得了!我必要学,必要做么!我不怕火的!师父,连翘就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中药,我不仅克制火,还利于磨粉呢,我散结!真的……”


    青黛扑哧一笑,但内心存疑。


    “青娘子,你可要三思!上一次小七这么说,还是学做紫苏饮子呢!”张老汉憨厚的声音响起时,他人也推着独轮推车抵达出摊位置。


    薛连翘撇撇嘴,辩解道,“饮子我一学就会了,可没有半途而废!”


    张老汉排挡了货架,喃喃自语,“在天佑,饮子注重应时而生,你倒是说说,这?桃良时节都有些什么饮子?”


    “这我还不知道?!”连翘杏眼圆睁,“甘草饮,薄荷饮,梅花……还有什么?”


    青黛立刻帮着解围,“还有紫苏香附饮,槐芽饮子,嗯……”


    “甘蔗也能做饮子!哈哈……我聪明吧?以后我定能成为绝手膳娘!”连翘喜地摇臂一晃,活泼地像个小兔子。


    张老汉无奈地摇头,不再接话。


    今日,他着靛蓝窄袖短打。


    腰间亦悬一节斑竹水筒,霜鬓堆雪却精神矍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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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薛连翘言语间不客气,也不气恼。


    青黛观察到,张老汉走路左右摇摆,想是腿脚不便。


    又打听到,每到雨雪天须拄拐。


    猜测,他可能有风湿的毛病。


    果然,他哎呦一声,一手攥着后腰,另一手探寻出藤凳,笨拙地坐下来。


    青黛从屉车里取出早就备下的物什,款步踱至张老汉面前。


    老人脸庞沧桑的皱纹,因青黛的到来,而溢出笑意。


    额头的川字纹忽地伸展,竟不顾自己的痛楚,按着后腰要站起来。


    恳切地抬臂,殷勤地招呼,


    “小娘子,来碗甘草饮子不?送与丫头的,莫要算钱!”


    青黛赶忙拦他,“张伯,切莫劳驾,您先坐好。”


    敛衽谢道,“昨日多谢老丈和孙儿暗中帮衬着,青黛的糕饼才能卖的好。”


    “哪里!小娘子端的过谦!是你的糕饼好!”张老汉拊掌连连赞道,“这是俺们全家,第二次吃到这等美味的糕饼!”


    老汉目光放远,如落在远处糕饼货架上,又像看着虚空。


    嘴角牵起一闪而过的浅痕,像夏日湖面落叶颤起的轻轻涟漪。


    整个人泛起婴儿般的松弛感。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俺家娘子救过一位年轻小娘子,说是遭了水患逃难来的。和我家老伴年纪差不多,做的一手好汤水饼子,特别是那糕,叫鼎心?还是定升?额……俺年纪大了,记不清了,但那糕饼可颇有渊源呢!就比青娘子你做的糕饼,强出一星半点!”


    青黛水眸慧转,说到渊源,除了茯苓夹饼,便是定胜糕!


    且二十多年前的大事,医女案算一个,抗击北虏算一个!


    韩相公的赫赫战功和定胜糕的由来,天佑无人不知!


    只是,其具体配方与做法,因传说纷纭,终究成谜。


    “张伯,可是定胜糕?”


    张老丈忽地眉毛一挑,眸子一亮,“哦!方才一时懵住,这会子记起来了……叫定心糕!那可是个绝手膳娘!丫头,若是你能见着她,与她切磋一二……厨中活计定会更精绝。”


    “定心糕?”青黛疑惑攒眉,竟忘了来意。


    这名字……似曾在哪里见过。


    现在,轮到她一时懵住了!


    “丫头?青娘子?”张老丈唤了几次,青黛才回过神来。


    暂且将疑惑压下,先顾着眼前,即刻捧出怀中包袱,


    “张伯,这是我自制的暖贴,以艾叶、川乌、生姜、花椒等制成膏剂外敷,对寒湿疼痛有一定效果。”


    张老汉听罢,怔愣了一下,粗糙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才颤巍巍地接过去,“孩子,怎么还多了两副护膝……这数十个麻布药囊又是?”


    “张伯,这是我给乳母作护膝时,多出来的。正好给您和我婶子一人一副。这药囊……不瞒您说,是我揣摩得出的泡脚方子。”


    “泡脚药囊?老朽曾听过,只是不曾用过!”


    “张伯正好试一试!这里面,我放了许多味药,不止牛膝、杜仲、当归、艾草、红花、苏木、桑枝、桂叶、月季根、柏壳、花椒籽、女贞子;还放了老姜、青藤、丹参、川芎、独活、黄芪、甘草、苦参、党参……”


    张老丈打开手掌大小菊蕾色楮纸,“天那!这方子足有三十一味药!太名贵了!竟用它泡脚?哦?竟还有省便方——艾草、老姜、独活、牛膝、红花、鸡血藤、伸筋草、杜仲、当归、川芎……咄!俺的天!青娘子,受老朽一拜!”


    说话间,张老丈便起身,压着嗓子笑起来,眼尾垂地厉害。


    青黛忙上前去扶,“张伯,这是青黛平日药膳省下的药材做的,不值什么。您为青记糕饼说了这许多好话,教糕饼卖得这般好,是天大的情分!这护膝与泡脚药包,权当一点微意,老伯万莫推辞,更不必挂怀。”


    当是时,忽闻一娇嗔女子柔声道,


    “哎呦!青姐姐真是走到哪都招人喜欢,昨天是薛三娘,今天是张大伯!明天又会是谁呢……”


    (创作于202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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