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桓最后还是没吃成，明明就差一点，被个孩子打扰。
最小的那个小丫头顶着一头乱毛，揉着眼睛穿过徐桓扑进谢欣怡怀里，奶声奶气地哼哼唧唧：“老师，我想嘘嘘。”
这个孩子简直救星降临，谢欣怡绕过徐桓怨念的目光拉起孩子：“走，老师带你去厕所。”
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回头看对方的表情，担心下一秒就被吓得心脏骤停。
谢欣怡靠在厕所外的墙上放空，徐桓从对面穿墙而过：“多大人了还要人陪。”
他一脸不屑，对这个孩子打扰了进食感到不满。
“跟小孩子置什么气。”谢欣怡搞不懂像徐桓这样实际年龄早超过外表年龄的鬼怎么还那么幼稚。
“你就欠别人抢你饭吃。”徐桓撩起衣摆，这次不是虚张声势，原本还能看到薄肌的腹部不知被什么洞穿，焦黑的丝质物牵连着差点劈成两节的身躯，蠕动着，缓慢地修复自身。
不可一世的厉鬼在外出期间遭遇滑铁卢。
如此的视觉冲击惊得人差点惊呼出声：“你怎么……”
徐桓放下衣摆不给对方碰触的机会，表情更加倨傲：“懂了？我要吃饭。”
虽说不怎么喜欢这小子，但他终究是自己暂且能安全活下去的倚仗，谢欣怡动摇了，升起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进食的想法。
话还未出口，冲水的声音打断思绪，小丫头甩甩刚洗过的手蹦到面前：“老师我上好了，咱们回去吧。”
再次被打断，徐桓几乎在爆发的边缘，今天这孩子克他吧！
柔软的手也在这时落在发顶，谢欣怡趁着孩子不注意，微微踮起脚拍拍他的头，低声道：“等会给你咬咬胳膊，肩膀就算了，前几天被你咬的快得老寒肩了。”
“老师快走呀。”小孩在前面催促。
“就来。”
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徐桓摸上刚才被摸的地方，那里似是还留着一点她的温度。
“什么呀，怪人。”哪有食物安慰进食者的。
“喂。”
“食物”谢欣怡临进门又低低唤了声，对还站在楼道尽头的徐桓招招手：“快进来，小心吓着别人。”
确实是个怪人。徐桓心想，但嘴角翘起的弧度骗不了人。
.
夜深人静，合眼准备睡觉的人突然想起一事。
“我记得你说会带好东西回来。”谢欣怡捏起新给的娃娃晃来晃去，“东西呢？”
换成纽扣眼的娃娃显然被捏烦了，蹬开捏在肚子上的手，落在床上。
“你还敢要？”小短手指向关着上一代的桌子，“要不要叫那位出来对峙一下。”
“你又没少吃一口。”
“我在吃我应得的，闭上你的嘴睡觉。”
说完，小娃娃向后一倒，又没了动静。
“嘁，”谢欣怡拿起娃娃捏来捏去，噗叽噗叽的全无本体的威严，“弄成这样也不怕鬼妈妈来收版权。”
她把娃娃丢去一旁合眼睡去。
第二天虽说要去值班，但谢欣怡还是特地出门给徐桓供奉了一份刚出锅的炸糕。
“今天我要去幼儿园，不要来捣乱。”她需要有一个喘息的地方，不然绝对得疯。
徐桓嘴里说着“知道了”，一并嫌弃着炸糕又甜又油，在拌嘴中把人送走。
他躲在建筑的阴影中目送谢欣怡的离去，又咬上一口手中刚刚嫌弃的炸糕。刚出锅的，热热乎乎的炸糕最为美味，甜蜜的豆馅儿在嘴中化开。
“不要对我太好啊。”这让我还怎么狠下心。
.
“电影？”
谢欣怡翻看手里的小纸票，没想到暑期还能收到这个。
临时抽空来幼儿园发电影票的园长慈眉善目，乐呵呵地拍上她的肩膀：“单位福利，就是北边操场附近的那个露天剧场，礼堂建成以后那里就要废弃了，算是废弃前的谢幕。也不是什么新电影，图一乐。”
在这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看电影也确实是个消遣，谢欣怡欣然接受，能摆脱徐桓几个小时也是不错的。
“哦对，园长您留步。”
她想起一事，急忙把人叫住，简单询问开学时间。园长也是新鲜，怎么还有盼着上班的。
“还有一个多月呢，好好歇着。”说完又想起一事，拍上谢欣怡的肩，“还说呢，稿子准备好了吗？”
稿子？什么稿子？
“一看就是歇美了。”看她满脸疑惑园长也不恼，“你救孩子的事上面特批赋予三八红旗手的称号，开学前会有个表彰会，你得上台念两句。”
真是瞌睡遇上枕头，谢欣怡也早就想提这事，刚还不知怎么开口，对方先提了。
“正好我也想说这事……”谢欣怡紧张地搓着手，“我不想要。”
园长听了一愣：“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是遇到什么困难吗？”
谢欣怡连连摇头，她的事没法说，反正救孩子的事绝不能揽身上：“我……我还不够格。”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园长显然有所误会，以为是什么思想觉悟太高，应该更有贡献才能得到应有的嘉奖。
她轻叹一声：“瞎想什么，上面需要树立典型，你最合适了。给你就拿着，哪有不要的道理。”
不给谢欣怡继续拒绝的机会，她抬手说着不用送了的话迅速离开，留下无所适从的人站立难安。
“真要收吗……”谢欣怡垂头盯着鞋面喃喃自语。
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她举起刚给的电影票有些怅然：“可惜……”如果曲靖还在，他们就能一起观影，绝对是不错的体验。
一下班谢欣怡欢欢喜喜地赶去看电影，这大概是她头次如此期盼一件事。会是什么呢，国内巨制还是外国经典？
她太期盼了。
露天剧场的座位不像现在按号入座，完全秉持着先来先得的道理，谢欣怡来的晚好位置都被挑走了，但好歹还有座。等真坐满了，没位置的直接席地而坐，也不讲究了。
夜幕降临，影片开映。是部国内的老电影，谢欣怡曾经在学校的怀旧主题观影活动中看过一次，但不防再看一遍，不一样的心态也有了不同的感悟。
聚精会神的，连旁的原本老学究换了人都不知道，徐桓学着常人的模样蜷起长腿坐在间距过近的椅子上。
“喜欢看这些？”他贴靠过去在谢欣怡耳边吹气。
谢欣怡向见鬼了一样——准确来说确实是见了鬼了，原本该在家里的小子现正坐在身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你来做什么？”她压低声音，尽可能表现得正常一些。
“我的小储备粮没有按时回家有些担心。”徐桓笑得顽劣，不知又憋着什么坏。
“我不会跑的。”
“我会饿嘛。”
他说得好不无赖，谢欣怡就差当场翻白眼。
“等看完行不行？”
徐桓瞥向正放映的电影，他其实也挺想点头，坐在人群里观看一场电影会有种重新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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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错觉。可他烦躁，从早上吃下第一口炸糕后便烦躁到了现在，原本等着人回家欺负欺负舒缓一下，紧闭的大门却一直没有开启，连带着看不到笑容洋溢的小圆脸。更烦了。
“这可由不得你，我现在心情正烦，一个不注意没准就把这里的人全杀了，然后再把他们的灵魂禁锢在荧幕里，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徐桓的嘴角越咧越大几乎触到耳根，他的话如蛇蝎让谢欣怡不禁胆寒。
“不行！”谢欣怡出言高呵，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面上尽是不满和嘲笑。
“唉，小姑娘别把电影剧情当真啊。”其中一个人调笑道。
谢欣怡红着脸轻声道歉，坐回位子羞得想要钻入地缝，徐桓则在一旁哈哈大笑无人理会。
“逗你真是有趣。”他倒吊而起，遮住谢欣怡的视线，让她什么都看不成，只能看他洋洋得意的欠揍样。
还未到中场休息，座椅上就没了谢欣怡的身影，被徐桓拽到不知哪里的角落。她挣扎了一路，不想错过好不容易得来的娱乐活动。
“你放开我！”
“求人保护姿态要低。”
“我求了吗！”
“那你叫我名字做什么？”
谢欣怡被这句话问住，是啊，她求了，为了从“诞”的手中活下来，她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可是……可是，连最基本的尊严都要剥夺吗……
看她愣住的样子，徐桓甚是满意，作为向厉鬼低头求助的食物，哪还有选择进食地点与时间的权利。
“这才乖。”徐桓压低身子，拉下对方的衣领就要下口。
“啪！”
一声脆响，谢欣怡一巴掌打偏徐桓的脸，双方陷入沉默，死一样的寂静。猩红的眼慢慢挪向颤抖的人，她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改变似是吓得不轻。
“瞧你怕的。”徐桓摆正身子反手蹭蹭被打的脸，弯起好看的眼眉弯腰伸去另一边，“这边也来一下，咱们凑对称了。”
“无赖！”
“随你怎么说了。”徐桓耸耸肩，压下心中想要暂且放过对方一马的心思，就不该可怜食物。
晦暗不明的眼落在谢欣怡因着愤怒而涨红的脸，在印象中她极少生气，即使发脾气也都是小打小闹，把心里的那点气发出去立刻又能笑脸相迎。但现在，如果给她把刀，肯定会连捅数刀吧。
“后悔吗？”
“哈？”谢欣怡被徐桓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等反应过来，她无比坚定，抛地有声，“我有后悔的资格吗？一切不都是由你掌控的不得不吗！”
对，这才是他们的关系，不该带上柔软的怪心思。
徐桓咧开嘴，皮笑肉不笑：“瞧，你多清楚。”
不清楚的竟是他自己。
嘴角越裂越大，整齐的牙齿化作锋利的锯齿，在谢欣怡的惊呼中徐桓扑上前死死咬住她的脖颈，贪婪地汲取源源不断外溢的能量，以及她叫人痴迷的活人的气息。
能量极速流失，谢欣怡止不住地发抖打颤，好像又体验了一回濒死的感觉，悬挂在夜空的月亮照得刺眼。莫明的雨声来得突然，砸在耳畔震耳欲聋。
雨？
一段记忆突然浮现。
小电驴支离破碎一地狼藉，狭窄的视野只能看到刺眼的强光和扭曲的手臂。数不清的焦急身影遮挡住月亮在眼前走来走去，嘈杂的嗡鸣替代雨声遮挡了大声的呼喊，眼睛逐渐失焦，陷入黑暗。
原来她真的早就死了。
谢欣怡合上眼，一滴泪从脸庞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