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池玉琮离开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触到这尊大佛的眉头。
渐渐地交谈声淡了下去,包厢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林却深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踏入房间的,还真是刚打开门就想给它关上呢!
他硬着头皮把餐车进去,他低着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着把酒水添好赶紧撤,免得引火上身。
可哪曾想,因为位置的原因,袁觉在第一时间就看到这个长相很是清俊的服务生,越看越觉得熟悉,眼神一直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而就在人靠近时,袁觉一个失手打翻酒杯,酒水全都溅到站在一旁的林却深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却深就弯腰道起歉来,慌张地用纸巾擦拭被酒水浸湿的桌布。
却被袁觉用手一把抓住,他力气用得很大,像是奔着要将人手腕碾碎的架势,林却深吃痛,抬目望去想要将手抽走。
就见袁觉用着一股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但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又松开手,轻咳了两声,想掩饰什么。
于是欲盖弥彰地说:“你这服务员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收拾完出去。”
可这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大老板的故意刁难。
那些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人士认为就算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爱好,他们也从始至终都是绅士的。
他们很会掩饰自己,总戴着高贵的面具,做些下流的事情。
尤其是对着这般模样的年轻服务生,此时此刻这些人对袁觉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这些精英人士总是傲慢的,要不是袁觉今日做东,请的人还是池玉琮,不然他们可不屑与袁觉这样的人为伍。
一个不知道从几线的小城市奔上来的人,靠着曲家的势力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实打实的金龟婿一个。
不过是飞上枝头变成野凤凰,又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拿乔,现如今曲家落到他手里也不知掉了多少个身价。
若不是仗着曲家老一辈跟池家有些交情,别说是请池玉琮吃饭了,能不能见到他的面都还另当别论。
坐在袁觉左手边的陈昭看不住眼,美人被刁难可不是他想见到的。
他细长的眼中不知流转多少情绪,有些兴味地开口:“我说袁总,就别跟这些底下做事的人为难了吧。”
听完陈昭的话,林却深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男生心中不愤,气得要喷火,听他前面的话,还以为是帮自己解围的,没想到又是一个大傻/逼。
什么叫底下的人啊?
合着他们是主子,把他当奴才使呗。
林却深心里正生着闷气,就又听见那人又开口。
“你说是吧,小赵。”
一声小赵把林却深召回现实,这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就着陈昭的话再次同袁觉道歉。
“快收拾好。”袁觉烦闷地挥了几下手,明显是不想再跟林却深有什么牵扯。
林却深心中正憋着股气,随意擦了两下,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陈昭看着那介于少年和青年中间的背影,用拇指抵着下唇,不知在想什么。
林却深这边受气,心里难受得要死,活也不想干了。
不是,怎么大老板还带碰瓷的?
自己打翻的水也要怪在他身上,还有那个细长三角眼的人,还说自己是什么底下人!
林却深快要气死了,在外间的洗手间把衣服揉来揉去,可怜的衣服皱成一团,偏偏蹂躏他的人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它,显然是把它当作某些人了。
更何况他还紧绷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就要把衣服就地正法。
梳大背头穿黑西装的人就是能装!还傲慢得要命!
林却深气愤地撇嘴。
烦死了!
刚刚在吸烟室抽完烟的池玉琮,刚进入盥洗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只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正用力地和衣服较劲,还有点可爱。
林却深刚在脑海中跟那些人大战三百回合,以全胜的战绩结束比赛,正准备离开时,就看到站在他背后的池玉琮。
男人就像一个幽灵,走到他身后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林却深被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匆忙往后退,却因为地上的水渍脚下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撞上离他不远的洗手池上,好在被池玉琮眼疾手快地拉住。
男人手上的力度很稳,稍稍用力便把林却深往他的方向带。
突然之间的接触,把林却深打了个措不及防,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近到他可以闻见男人身上还未散去的烟草味和一股带着暖意的皂香。
其实并不难闻,但林却深还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被低着头的池玉琮看得正着。
注意到他的表情,池玉琮在确保他站稳后,就松开手,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时林却深才得以看清男人的容貌,只见站在他面前的人神色冷峻,英俊非常,挺阔的身姿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身前。
而典型的眉压眼显得人更是高不可攀,林却深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不好惹。
帅倒是挺帅的,尤其是他这个身材,胸前的布料被男人的胸肌撑起,鼓出一个弧度,尤其是在刚才瞬时发力的时候,男人身体的爆发力叫人咋舌。
别管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刚刚不小心摸到了。
这样的身材哪个人可以拒绝呢?林却深恨不得可以无痛长在自己身上。
只是……
这哥们怎么也梳大背头,穿黑西装啊?啊啊啊啊啊!
林却深眼神中忽然带上幽怨,最讨厌大背头了!
池玉琮又往后退了一点,以为自己离得不够远还是把人熏着了,却见在拉开一定距离后,面前的人脸色一点没有变,依旧带着怨气跟自己道歉。
他差点没有气得笑出来。
呵。
刚刚还帮了他,现在就这态度,小没良心的。
池玉琮心中不悦,面上却一点不显,甚至还彬彬有礼地对着他笑。
把林却深看得惊心动魄起来,心脏突然抽动,男生心中腹诽:笑得怪吓人的。
但他手上还有事正急着出去,不能在这耽搁太长时间。起步想走,可面前的人没有丝毫让他的意思。
甚至他朝哪边移,男人就往哪边挪,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玩什么幼稚小游戏。
林却深顶着男人深邃的眸光,无奈开口:“先生可以让我过去吗?”
池玉琮闻言单眉一挑,很好,站在他面前这么久了,结果根本就没认出他。
真是好样的!
林却深也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就见人盯着他一动不动,不见波澜的眼底正暗潮汹涌地酝酿着情绪。良久,他听见池玉琮低沉的声音:“可以。”
池玉琮说完便侧过身,空了一点空间让林却深足以过去,只是在林却深经过身边时,有意地贴近他一点。
林却深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他,还一直往门边上靠,也不敢看他,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以至于连男人转过身一直看着自己都不知道,只觉得背后有些刺挠,怪怪的。
池玉琮伫立着,他一直看着林却深的背影,眼神渐渐幽暗。
许久,男人才迈入门内,走到洗手台边。
就着林却深刚刚站着的位置,跟随着他的轨迹,一点点地清洗起来。
一点再一点,人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可池玉琮闭上眼,脑海里依旧全都是刚才林却深吃惊的模样,挥散不去。
他麻木地揉搓自己的双手,直到皮肤痛到敏感起来,才将手放在冷水底下冲洗,只在低头看时眼底的情绪悉数爆发。
“什么时候还改名字了?”他低喃着,表情还微带戏谑。
赵瑞明,看来是有必要查查这个人了。
可怜的赵瑞明,还在痛苦地和自己的肠胃交战,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哪能想到就这么被人盯上了。
这边池玉琮还在笑着,只是笑不进眼里,头顶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找不出半点暖意,只有阴沉着的面容,甚至带着嗜血的冷意。
他用帕纸将手上的水珠一点点地擦干,最后丢进垃圾桶中。
随后沿着林却深的步子缓缓走去。
记不得,那就再认回来。我可是想着你很多年,也找你很久了啊,潜潜。
池玉琮这么想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这就是命运啊,男人想。
在回国后,他一直忙着掌权,董事会那群老狐狸给他使了不少绊子,纵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也费了不少工夫。
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即使是一人在国外生活多年,也照样保持着对国内家族产业的信息掌控。
哪知道池淞,也就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小时候不管他就算了,可就连交接公司事务这样的事,也直接撂挑子不干,早早走了。
按池淞的话来说,就是池玉琮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就不用做池家的人了。
再者集团里那些人精也都不是饭桶,左不会让池氏破产,还能让他看看池玉琮都学到些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干脆就当个甩手掌柜,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去拥抱大自然。
以至于池玉琮在找林却深的事上一拖再拖,直到一年前他终于拥有池氏集团股份的绝对控制权,就马不停蹄地派人去枫县找林却深的下落,却迟迟没有消息。
他也亲自去找过,也没有打探到林却深的消息。
想办的事一直没有成,导致他的病症越来越重,已经到了严重影响日常生活的程度,就像现在一样。
痛苦着的烦躁,让他产生毁灭欲。生活上的极度控制和心理上的绝对放纵,快要把他整个人割成两半。
于是他开始幻想起来,幻想在找到林却深后的生活,两个人会永远待在一起,就像儿时一般,是那样的轻松、自在。
可哪有那么多的心想事成,上天已经极度眷顾他了,优秀的出身,英俊的容貌,和许多他人奋斗一生都触及不到的资源。
但男人打从一出生就拥有这些,甚至不用刻意地去获取,只要动动手指,别人就会双手奉上。
所以老天可能都快看不过眼,自然而然的池玉琮在这件事上事与愿违了。
他清楚地知道林却深至少在枫县生活了十六年。
因为他每年都会偷偷坐飞机回来一次,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叫池淞发现。
男人总会在林却深上学的地方待上很久,只想着偷偷看一眼,哪怕是一眼。
可却又不敢真的去见他,那时池玉琮是胆怯的,他害怕林却深的质问,质问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和自己断了联系。
更害怕林却深根本认不出他,早已忘了那个总会在他身后的宗宗哥。
池玉琮之前还可以望梅止渴,躲在树荫中,远远望着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人,是那样的阳光、热烈。
而就在有能力把人带回到自己身边时,却是怎么打听都找不到人的下落了,只知道林却深在一年前退学。
去了哪里,去干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直到最近池玉琮终于得到了林却深的消息,男生来了S 市为了给母亲治病。
一个单亲家庭,家里的顶梁柱生病,到了需要孩子退学出来打工的地步。
池玉琮不敢想象那时的林却深面对着什么,他这段时间又是如何生活的?
池玉琮怔怔地按着左心,感受它的跳动。
只是想,就叫他的心脏疯狂抽痛。为什么不认识我了?为什么?
快记起我吧,潜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