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另一个瘦高些的女孩也附和：“就是。看她那样子，孤僻得很，估计在村里人缘就不好。咱们几个一起用功，肯定能通过考核！到时候领了功法，好好修炼，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进外门呢！”
几句话，既安慰了孙慧，也迅速划清了界限，将苏柳这个“五灵根废物”排除在了她们这个小圈子之外。
孙慧看了看苏柳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新结识的、同样勤奋努力的伙伴。
心里的那点委屈和不甘很快就被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用功就能进步”的信念取代了，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们加油！”
小圈子的雏形，在资源匮乏、前景不明的底层，就这样迅速而自然地形成了。
勤奋的抱团取暖，孤僻的则被边缘化，泾渭分明。
苏柳对这些毫不在意。
她抱着东西，没有立刻回甲字一号院，而是凭着前世的记忆，在杂役堂这片区域慢悠悠地晃荡起来。
杂役堂虽然简陋，但该有的基础设施也有。她找到了负责发放杂役服饰和日用品的库房（领了套灰扑扑的最小号杂役服），找到了那口据说水质清甜的山泉（甲院位置好，离得确实近），也找到了……食堂。
那是一座比住处更显粗犷的大棚子，砖石结构，里面摆着几十张长条木桌木凳，此刻正值饭点，一些来得早的杂役弟子（大多是“老人”）已经捧着碗在吃了，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不算精致，但充满了烟火气。
苏柳走了进去。打饭的窗口后面，站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体态微丰、面色红润的大妈，系着围裙，手里的大铁勺舞得虎虎生风，竟是位练气三层的修士。大概也是多年无望突破，便在食堂谋了份安稳差事。
窗口上方挂着木牌，写着今日菜色和价格，都是用灵珠或贡献点结算。最便宜的清汤寡水面疙瘩也要半颗灵珠，带点油腥的青菜炒豆干就要一颗，至于那仅有的、散发着淡淡灵气的“饱穗禾”米饭和加了点低等妖兽肉的炖菜，价格更是让新来的小杂役们望而却步。
苏柳捏了捏自己布袋里的五颗灵珠，站在窗口前，看着那些菜，一时有些踌躇。上一世，她为了省下每一颗灵珠去购买那效果微乎其微的劣质丹药，也为了挤出所有时间修炼，几乎顿顿都是最便宜、能管饱就行的黑面馒头，或者干脆啃辟谷丹，那味道……不提也罢。以至于现在看到这些热腾腾、有滋有味的饭菜，竟有些陌生和拿不定主意。
打饭大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小丫头。长得是真水灵，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小萝卜头里格外扎眼，就是脸色有点木，没什么小孩的活泼气。见她盯着菜牌犹豫不决，大妈难得主动开口，嗓门洪亮：“小丫头，新来的吧？第一次吃食堂？喏，今天这菌子烧豆腐不错，用的是后山刚采的鲜菌子，灵气足，味道鲜，才两颗灵珠，划算！那边那炖菜里的肉是昨天巡山队打到的土彘兽，虽然是最低等的，但也补气血，对你这样刚开始修炼的小身板有好处，三颗灵珠！”
苏柳抬头，看了看大妈指的那两样菜。菌子烧豆腐色泽金黄，汤汁浓郁；炖菜里肉块翻滚，热气腾腾。她又看向大妈，对方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风霜，眼神却没什么恶意，反而有种市井妇人特有的爽利。
或许是那“补气血”打动了苏柳，也或许是重生后决意“对自己好一点”的心态占了上风，她掏出三颗灵珠递过去，指了指那炖菜：“要这个，再加一份饱穗禾米饭。”米饭也要一颗灵珠。
“好嘞！”大妈利落地接过灵珠，手腕一翻，一大勺肉多菜少的炖菜就扣进了粗陶大碗里，又添了冒尖的一碗泛着微光的米饭。递给苏柳时，还额外从旁边的盆里舀了小半勺汤汁淋在饭上，冲苏柳挤挤眼，“小丫头长得俊，多吃点，长得高！”
苏柳端着沉甸甸、热乎乎的大碗，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土彘兽肉，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下一瞬，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浓郁鲜香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肉质软烂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嚼劲，混合着不知名香料和蔬菜的甜味，还有那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暖洋洋地顺着食道滑下，熨帖着有些冰冷的肠胃。再扒一口浸润了汤汁的饱穗禾米饭，米粒饱满，带着谷物特有的清香和淡淡的灵气，咀嚼间竟有微微的回甘。
好吃！
太好吃了！
这种味觉上的满足和幸福感，是前世的苏柳几乎从未体验过的。她埋头大口吃了起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都顾不上烫。
原来，食物可以这么美味。原来，除了修炼，活着本身还有这样的滋味可以品尝。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酸与释然的情绪涌上心头。
上一世，她到底错过了多少？
很快，一大碗饭菜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拌着米饭刮完了。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端着空碗走到回收处，路过打饭窗口时，停下脚步，仰起小脸，对里面的大妈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称得上“甜”的笑容，声音也软糯了不少：
“谢谢姐姐！您做的饭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打饭大妈正忙着给后面的人打菜，闻言一愣，扭头看到是刚才那个漂亮小丫头，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哎哟，这小嘴甜的！叫什么姐姐，叫刘婶就行！好吃吧？下回还来，刘婶给你多留两块肉！”
“嗯！谢谢刘婶！”苏柳从善如流，笑容又甜了几分。
刘婶一高兴，拿起勺子，不由分说又给苏柳的空碗里扣了小半勺剩下的炖菜汤汁：“拿去，晚上泡点干粮吃，也香！”
苏柳端着那碗额外的汤汁，一个念头忽然就冒了出来。
光躺着等积分是稳当，可也……有点无聊。
尤其是尝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之后。
前世除了算计就是苦修，这辈子既然决定换个活法，是不是也该找点乐子？
顺便……看看这“摆烂”的边界到底在哪。
她在心里试探着问：“系统，我要是去学做饭，算摆烂吗？”
【判定中……】系统的反应似乎有那么零点几秒的延迟，【宿主在当前阶段，主要宗门任务为识字修炼。主动投入时间学习与修炼主线无关、生活技能‘厨艺’，属于典型的不务正业。符合‘摆烂’定义。算。】
苏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系统对“摆烂”的判定比她想象中更宽泛，也更……有趣。
她转过身，又走回打饭窗口。
刘婶正在收拾巨大的汤桶，看到她回来，有些意外：“丫头，落东西了？”
苏柳摇摇头，把小碗放到一边，仰着脸，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希冀和恳求，声音也放得更软：“刘婶，我……我能跟您学做饭吗？不用教太难的，就学学怎么把普通的菜做得像您做的这么好吃就行。”
她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补充，“我想着……以后要是自己开火，也能吃得好点。”
刘婶擦手的动作停住了，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丫头，眉头拧了起来：“你现在刚入门，正该是拼命认字、争取早日引气修炼的时候，学这个做什么？耽误了功课，三个月后考核不过，连功法都领不到！”
苏柳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鞋尖，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刘婶，我是五灵根……还是最差的那种。管事说，我这样的，能留在宗门做个杂役已是侥幸。修炼……太难了。我感觉，我可能练不出什么名堂，迟早……要被送回去的。”
她抬起头，眼圈微微有点红，不是装的，是想起前世最终被抛弃的结局，心口依旧发堵。
“我就想，趁现在还在宗门里，跟您学点实在的手艺。将来……万一真回去了，或者留在山下，好歹能开个小食铺，自己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
这话半真半假，却戳中了刘婶心中最柔软、也最无奈的地方。
刘婶沉默下来，看着苏柳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她也是五灵根，当年也是拼死拼活，靠着比别人多付出数倍的努力，硬是在十六岁前堪堪突破到练气三层，才勉强留了下来。
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练气三层到四层，是从初期到中期的一个小门槛。
对她这种资质而言，如同天堑。
几十年过去了，她依然困在三层，心气早已磨平，这才在食堂找了份安稳差事，靠着手艺和一点微末修为，混口饭吃，图个清静。
“唉……”刘婶长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行吧，你想学，婶子就教你点简单的。不过说好了，只能等你下课后，每天最多一个时辰，不能耽误你认字！认字是底线，就算修炼不成，多认点字，将来下山也能找个好点的活计。”
“嗯！谢谢刘婶！我一定不耽误！”苏柳立刻点头，脸上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比刚才讨食吃时更加明亮。
于是，从这天下午开始，苏柳的生活又多了一项“不务正业”的内容。
等到食堂里最后几个吃饭的杂役弟子离开，苏柳就挽起袖子，凑过去帮忙。
刘婶起初还担心她年纪小，又是刚来，怕她切到手或是洗不干净，只让她做些递东西、擦桌子的零碎活。
但很快，刘婶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丫头……手也太稳、太利索了！
让她学着切配菜，刘婶刚示范了一遍如何切均匀的滚刀块，苏柳拿起刀，手法虽略显生疏，但下刀又准又快，切出来的土豆块、萝卜块大小均匀，几乎不比她这个做了几十年饭的老手差多少。
让她刮姜皮、剥蒜，也是干干净净，动作流畅。
这哪里像是个六岁山村娃娃第一次干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