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秉阳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彼时的温秉阳,正是被判了受天罚之刑的逃奴。仇家为了彻底杀死他,买通了刑官,令受遍酷刑带着遍体鳞伤赤手空拳与凶悍的猛兽搏斗。
未想温秉阳利用野兽袭击刑官,趁乱逃了出来,逃进山林中,终是因为伤势过重昏倒在密林中。
彼时的思绥正随殷弘北归,二人意外走散,她在乱丛中发现了伤痕累累的温秉阳。
林中万灵幽静,只风刮过山壑,有千军万马之响。
“喂,你醒醒。”思绥看着浑身淌血的人,不断拍打着他的脸。
温秉阳意识断断续续,他全身麻木,没有气力说出一句话。
思绥犹豫这看了眼怀中不多的干粮,还是伸出手将之喂进他的嘴中,而后撕下裙摆替他包扎起来。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最好争气一点。”
温秉阳醒来时,已身在一处废弃的猎户屋中,阳光洒在木床边,旋转的浮尘清晰可见。
他身上的伤口已被处理干净,敷上了新的草药。缸中有着盛好的清水,一侧的土地湿漉漉的,相同的脚步印深深浅浅,凌乱不堪。
他看着思绥疲惫的神容,心中翻覆不已,道:“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
思绥靠在石墙上,凹凸不平的石块间隙抵在她僵直的脊背上,摩挲出经络间的酸痛。
“你也是仆臣吧。”
思绥的目光落在他残余挂在脚间的镣铐上,特殊的形制无比昭示着被锁住之人的身份。
她看着生铁打造的长铐,心中不免惴惴,又有些余庆——若是当年没有跟着殷弘南下,恐怕她也要戴上这幅狰狞的枷锁。
她不肯多说,温秉阳就不问了,慧极如他,自然能猜到不少——这一个“也”字,恐怕倒出的也是她的辛酸。
“秉阳蒙娘子相救,欠娘子一命,若娘子有——”
“不用。”思绥打断他的话,又自嘲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有追兵,我们先能活着再说。”
说那,她困极了低下头,昏昏沉沉睡倒在床边。
她睡了很久,或是因为累极,她发了高烧,烧中她混沌恍惚,偶尔惊醒大叫一声:“不要丢下我……”
温秉阳不解,却也好言安慰道:“你是我恩公,我如何敢丢下你。”
她通红的双眼迷茫地看着他,起先是一丝欣喜似是确认什么,而后又暗淡下来,“不是……”
又过了几日,猎屋被一队人马包围,伤未痊愈的温秉阳抱起昏睡的思绥。
人马劲装玄衣,个个人高马大,脸上覆着黑布,腰间别着宝剑。温秉阳与他们交手,只觉得他们出手不凡,不似寻常的衙役。
凭着一股气他不肯落下风,然而这也不是长久之道,他抱紧怀中的思绥,朝他们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与这位姑娘无关。诸位若是能放过这位姑娘,秉阳愿束手就擒。”
卫士并不说话,将他与怀抱中的思绥团团围住。忽然又是几匹快骑,众人簇拥着一位气度不凡的玄袍男子。他腰间一把长剑,剑柄处镶了三颗闪着星芒的曜石。
未等温秉阳开口说话,宝剑已出鞘,温秉阳一手抱着思绥,将将闪过,下一秒却又被剑刃割破了皮肤。
“放过这位姑娘,秉阳……”
“放开她。”
二人低沉的嗓音同时响起,二人目光交错,仿佛都要窥尽对方心底。
温秉阳的回忆被一声惨烈的痛呼打断。
他定睛一望,只见熊罴撕咬下一位与他相搏太学生的头颅,狰狞的血色铺散开,腥气勾得两侧囚笼里的猛兽兴奋不已,或是撞击着牢笼带出叮零的响声,或是引吭嘶吼发出骇人的共振。
两侧卫士赶忙拿着银枪对准发怒的熊罴阻挡它前进的步伐,白羽箭自两侧涌出,插向暴怒的熊罴。
棕熊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怒张着双眼直直倒下,惊动起枝叶上的积雪纷纷落地。
主持官看了眼满地的红白,朝着殷弘一揖,“陛下,是否继续。”
殷弘眼风一群脸色惨白的太学生身上扫过,淡淡道:“继续吧。”
气氛骤然凝滞,比试完的学生暗自庆幸,还未比试的学生则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轻易向前。
主持官方想取名册,却听太学生群中忽然爆出一句:“我来。”
温秉阳眉头皱起,脸色一白。
殷弘直起身子,神色莫测。
只见卢槐缓缓从人堆中走出,朝着台上拱手道:“学生卢槐,愿请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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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窃窃私语,温秉阳猛回过头看向殷弘欲言又止。
殷弘忽然拍了拍掌,他也看向温秉阳,道:“倒是个有勇气的。”
而后他转头又向卢槐,“既如此,朕准你自己挑一个。”
温秉阳悬着的一口气还未松开,便见卢槐挑了最为凶猛的野狼王。
“……”
四周响起众人的私语声,有些世家出身的学生饶有兴趣的将目光投向卢槐,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殷弘皱起眉头,他道:“兵道者,不光是勇猛,量力而行亦是将才之术。”
温秉阳赶忙朝着卢槐道:“陛下赐教,还不赶快承训?你未受过太学之教,如何能与狼王相斗?”
哪知卢槐龇牙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搏一搏。”
说罢,他挑过一把障刀,一步一步向着野狼王笼靠近。
殷弘的目光立刻投向左中郎将,左中郎将会意,连忙令人扬起弓箭,时刻准备好。
精铁笼子缓缓被打开,野狼王嗷呜一声,流风带唳朝着卢槐扑来。
卢槐闪身,敏捷躲开野狼王的攻击。野狼王幽绿的瞳孔闪过一丝骇人的眸光,它摇摇脑袋立定住,直直盯着卢槐。
卢槐深吸过一口气,横过刀,缓缓上前。
立到离野狼王有十步之远的地方,忽然停下,他直视着野狼王的眼睛。
一人一兽就僵在这里,任凭北风吹过林原,吹起人与兽的毛发。
四周的议论又渐渐响起,有好事的世家学子扬起了声道:“卢兄莫不是方才趁英雄,如今怕了。若是怕了也没什么,道个歉便是。何必搞成这样,倒是误了别人的事。咱们还要用晚膳呢。”
卢槐并不未各种议论所动,他还是盯着眼前的野狼王,不知过了多久,野狼王忽然亮出獠牙。
说时迟那时快,风卷残叶,一张血盆大口就在眼前。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下意识横过刀刃,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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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早有准备般,扑到他身后,而后将卢槐压翻在地面。
翕张的大口向卢槐的头颅直直咬去。
殷弘霍然起身,朝着左中郎将正要下令。
忽然,一把渗血的银刃自野狼王下颚中贯出。
卢槐翻身骑到野狼王的背上,野狼王发疯似地扭转着身姿,想要把卢槐摔下来。
卢槐抽出插在它头上的利刃,而后再一次狠狠刺下。他的身背早被汗水沾湿,然而半点顾不得,抽出利刃,朝着几个星命点刺去。
一下,两下,血水化作倾盆雨,模糊了他的眼睛。身下剧烈的挣扎令他拿不稳障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行动着。
又是一声穿透层云的嘶嚎,野狼王的身子轰然倒地。
“好!!”
热烈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将卢槐包裹住。
卢槐将那把沥着野狼王血的障刀呈上,血光殷殷,刀光凛凛。
殷弘取过这把饱饮鲜血的障刀,端详片刻,笑道:“果真是勇士。”
顿了顿,殷弘的眼色若有有无飘向温秉阳,又道:“朕听说你如今客居在温卿的府邸上。”
卢槐挠挠头,诚恳道:“长洛城屋舍价贵,委实不易买租,幸而温中书不嫌弃,肯与学生一席安寝。”
殷弘不动声色道:“你今日勇猛,朕赐你一宅便是。”
卢槐摇摇头,他下跪道:“多谢陛下。只是槐今日不过是杀了匹野狼,并非立下功勋,岂能轻易受天子恩赐。陛下若要赏,不如待卢槐他日立下功劳,再赏便是。”
众人被卢槐这一番有志气的话惊讶不已,殷弘却没有被他这番慷慨之辞感动,他脸色微沉,朝着温秉阳道:“你觉得如何?”
温秉阳沉吟片刻,确实觉得卢槐今日凭此事受赏一宅,难免过于拔擢,容易引起争端。
于是拱手道:“卢兄弟既有如此志向,臣以为然也。待来日他建功立业,陛下再行恩赏不迟。臣如今庭院空置,卢兄弟住进来也不妨事。何况他初来长洛城,人生地不熟,臣也好照应一二。”
卢槐道:“温中书待槐如亲弟,槐也愿视中书为长兄,同处一庭,能够承教也是极好的。”
殷弘的脸色沉得更深,几乎如黑炭一般。
半晌,他才幽幽道:“既如此,便如温卿所言吧。”
归至禁中,已是日影昏沉,殷弘步履站到含章殿外,殿内琵琶声悠扬传来。
他站定在哪里,漆黑的眸中辨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高宁小声问道:“陛下,可要传膳食?”
殷弘未接声,晚风吹鼓他的袍服,他如一张玄鸟栖停在檐牙下。
高宁看着这行将落雪的冷风,踟躇道:“陛下,这儿冷。”
殷弘依旧未接声。
高宁想着这也不是事,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不若先进去,今日卢生拔得头筹,陛下若与修仪娘子说一说,想来她亦会高兴。”
哪知殷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冷笑连连:“朕和她说,她怎么会高兴。温秉阳自会与她说,你又急什么。”
他转过身,抬头望起渐悬的月色,吩咐道:“让温秉阳去式乾等朕,朕有政务要问他。”
高宁赶忙道了句是,而后擦擦脑袋上的冷汗,心道怕今日又不能早早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