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连枝灯上的红烛渐渐烧干,那点稀薄的烛光尽力地跳跃着,奉献出最后的精萃。
她低下头,浅浅道:“妾知罪。”
下颌吃痛,他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会儿。他依旧是那样高不可攀,孤松朗朗,漆黑的瞳孔中有她看不懂的神情。忽然她的身子一轻,天昏地暗间被他抱起。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层层的帷幕,走到后头那张榻上。
炙热的吻将她吻得头晕脑胀,她身上没有力气,更不消说抬起胳膊推开他。
他的力道令她痛得难耐,她几欲摇头,却被他吻回来。
云遮遮,雾绕绕,一江潺潺的春水缓缓流淌。
她软在一滩滩梦幻中,远处的红烛终是烧干,一庭清光倾泻出,照向榻下交叠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她用余光瞥见那方她新制的荞粟警枕,潞红的绸面上头绣着一对鸳鸯。
一对鸳鸯,刺得她双目通红。她恨极了自己当初为何要绣这对象征爱恋的禽鸟。
就这样被他搁置在含章殿的榻上,任他和他的嫔嫱在上春风几度。
她想撕了这枕套,奈何双手早已麻木。
他的吻又覆了上来,思绥别开脸。殷弘霸道地将她的头扳过来,他咬住她的唇,狠狠吸吮着。
灼热的春光给深秋的冰凉添上了无边的暖色。
殷弘看着思绥通红的眼眶,缓缓抱紧她,又吻过她的天鹅般纤细的脖颈,“你侍奉的好,朕要给你赏赐,有什么想要的。”
他似怕她不信一般,又道:“哪怕是外廷,朕也可以允你。”
思绥今日被折腾地累极,从身到心无一处不疲惫着,又无一处不惊吓着,她摸不透殷弘突发什么奇想。
只敢摇摇头,她诚惶诚恐道:“侍奉陛下是无上的荣光,妾没有什么想要的。”
殷弘的目光又阴沉下来,像是淬了冰水的刀。
他给了她机会,她不要?只要她说一句,他就可以把卢槐捞进国子学。只要她一句,让卢家成为官宦之族,也不是不可以。
可她不要!
她要在温秉阳面前唱那个该死的《子夜四时歌》,拜托温秉阳去寻找她的弟弟。
到底是温秉阳是她的丈夫,还是他是?
他难道只是她为求活命以及攀龙附凤的工具?
他噌一下从榻上起身,从榻下捞起随意丢弃的燕居袍,披挂在身上,绕过幔帐。
“高宁。”
高宁匆匆进来替他更好衣衫。
“高宁。”殷弘忽然又开口,高宁连忙垂首恭听。
“修仪狂悖。”殷弘沉沉开口,一顿似乎思索着怎么惩处躺在床上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高宁没有等来陛下的旨意,他壮着胆子抬起头,只见陛下的脸色依旧阴冷。
久久的,只听一句“哼。”
陛下不肯看床榻上的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快步离去。
思绥心中只觉得无力,她不知哪里惹到了殷弘。殷弘向来心思深重,很多事情他不肯说,她就猜不到。
她缓缓穿起衣裳,高宁不知为何去而复返,他竟然将烧槽琵琶带了过来。
“陛下赐给娘子的,陛下准娘子休息三日。而后请娘子每日酉时去含章殿弹琵琶·····”
高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后两个字吐露出来。
“助兴。”
思绥的脸色一青一白,若青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连忙上前替她接过琵琶,而后半哭地递上铜吊,道:“中贵人。我家娘子是陛下的旧人,素日里从不敢懈怠。这回还请中贵人美言几句,便是我们云光殿的恩德了。”
高宁不肯收这串钱,唯道:“娘子宽心就是,陛下对娘子总是有情谊的。”
思绥心口发胀得紧,她喑哑道了声谢,而后快步离去。
深秋里风刮得厉害,尽数在她耳畔呼啸而过,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万物冷静。
回到云阳殿中,思绥撇开众人快步走入小室之中。
红漆盒中静躺着避子丸,她捏过一颗,整粒吞下。一侧的碧玉斗里搁着精致的梅花糖,她一把抓起塞进口中,可怎么也驱散不了满嘴的苦涩。
若青端了艾灸与膏药,替她手臂按摩。思绥的手臂酸胀万分,被按倒痛点,她却紧缩眉头不肯出声半句。
若青看着思绥这幅样子,心疼不已,可又怕她想不开,只得宽慰道:“陛下不过是在气头上,回头娘子撒撒娇就算是过去了。以后日日能见陛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宫中的女人,见不到陛下才是最致命的。我听说以前有几位世妇惹到陛下,一朝迁往北宫,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思绥嚼着这句话,只觉得茫然。
若青见她听着,连忙道:“其实宫中的女子都是这样的,什么世家娘子,还是掖庭宫人,只要不是皇后,都是一样的。宫中不乏抚琴奏乐,跳舞娱嬉的嫔妃,娘子只要把陛下哄开心了,还愁什么得不到。”
只要不是皇后,都是一样的——
思绥心中更加茫然,她不知道为何她听到这句话心口如同撕裂一般,痛楚万分。
她没有资格当皇后--她早该知晓的。皇后是殷弘的妻子,陈知微也未必能轮上,更遑论她。
想来旁人也都这么认为,就连身边亲近的若青也这样安慰于她。
可为什么每每听到这个久久不能平静,她很迷惘她究竟为什么会有期待,又期待着什么。
她盯着帐顶绵密的绣花,口中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不敢跟人说,亦不敢与自己细想。
若青见她这样,以为她听了进去,心头稍稍安稳些,她道:“奴婢给娘子点上安神香,娘子不若好好休息休息,这才能有精力应对。”
思绥随意地嗯了一声,闭上眼,她的确又困又累。安神想缥缈幽然,令她渐渐放下沉重的一切,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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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时光,过得飞快,思绥静静待在云阳殿中,意外来了一位客人。
——前陈永兴公主,而今的充华赵静漪。
今岁格外冷,以至于长洛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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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雪,比往日来得更早些。日影未见,六翮飘摇,庭院中已覆了一层薄薄雪。
泥炉架起,铜壶搁在炭砖上,两侧的陶罐中已搁好了碧绿的茶粉。思绥将之撒入熟水中,泡沫旋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汪碧潭。
又以匏舀了清水加之,再添了橘皮、茱萸、薄荷等物,茶汤颜色又深浊了些。
思绥笑道:“北国多饮酪浆,也不知公主能否喝得惯。”
赵静漪摇摇头道:“亡国之人,何来公主之说。我如今能列充华之位,已是万幸。修仪娘子若不嫌弃唤我六娘吧。”
思绥点头称是,而后将煮好的茶分入简杯中,她亲手将杯子递过去,“还请六娘受思绥这抹茶香吧。”
赵静漪浅抿一口,眼中满是感慨,“修仪娘子的手艺和那时一样。”
思绥道:“六娘不若唤我思绥吧,我的这手艺还是偷学六娘的。”
那时候她不过是河东王的婢妾,意外随殷弘入前陈的方山苑赴宴,却迷失了路与殷弘分开。
无意中冲撞了新蔡公主的鸾驾,幸而被当时的永兴公主赵静漪解围,她将自己带在身边,而后送还给殷弘。
思绥便是那时见赵静漪烹茶,才学会这些的。
一盏香茗渐渐饮完,思绥搁了茶盏,她有些犹豫道:“六娘今日来此,想与我说些什么吗,还是想见陛下——”
赵静漪摇摇头,她道:“思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思绥手间一顿,“六娘不想见陛下吗。”
在她引荐谢修容之前她曾给赵静漪透过信。
赵静漪与她有缘分,若是赵静漪想要学虞充仪一样,只要前来她云光殿她定然会想法子引荐。
然而赵静漪并未前来,而是静静呆在她的宫室中。这让思绥百思不得其解。
赵静漪看了看帘外不断积起的皑皑白雪,叹过一口气,她道:“我按家族与臣僚意志入了宫,从此关山难见。以我的身份,尴尬不已,能够平静度日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亡了国的公主,身世自然如浮萍一般。有不少也入掖庭为奴,如今能礼娉入宫已是不错的结局了。
虽然族人对她也有殷切的期许,可她到底身份在这里,为后的希望自是比别家低,何况她知道殷弘不是那类沉迷美色的帝王。
又何苦现在争宠成为靶子,她虽出身高贵,却有些不合时宜。
思绥自然也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她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安静度日也是最好的。”她心中颇为感慨,“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能有后路,想退便能退下来。”
不必想她这样只有不断前进才能生存。
“或许我们也会羡慕你”,赵静漪含了口茶,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其实在宫中要做到有后路,只需不喜欢……就行了。不喜欢,心就不会乱,也不会在意。”
思绥沉默。赵静漪为尊者讳,说的有些含糊,但她听懂了。
不喜欢殷弘吗······
她淡淡垂下眉头。
若是她能做到不喜欢殷弘,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