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晓毓一副病容满面的模样,江煜抿抿唇朝她走了过去。
二人共同来到御风楼外的一片池塘边,少年郎身上还穿着通体白色的孝服,眼眶下聚着片沉沉的黑云。
最后,还是程晓毓咳了咳然后开口:
“阿煜,前段时间回春谷和大哥三哥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江煜当然知道,江湖上就没人不知道的。
李平泽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二天就命白日山弟子通告天下,将萧璃所在的回春谷打成了全天下的叛徒。
而就在前日消息传来,白日山与听雨城的青年才俊合力讨伐回春谷,好不容易破了谷前那瘴气缭绕的迷阵,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雪无霁带着所有徒儿逃得无影无踪,药田和藏书阁中重要的内容被搬了个空,只留下一众四大派弟子站在那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开始在雪无霁房间内翻找。不想其中一人不知怎么误触了机关,回春谷主的房间立刻从四面八方锁死,剧毒气体随即填满整片空间。
屋内人发出凄厉的哀嚎与惨叫,驻守屋外的几名同僚试图去救,却直到里面再无声响都没能得手。而后一帮药人傀儡从四面八方涌出,将这群人撕了个粉碎。
可以想象李平泽在得知此事后发了多大的火。恰逢江鸿书头七下葬,他便和沈羽明、程晓毓提前见了一面,商讨后续对付回春谷的计划。
计划定下后身体抱恙的程晓毓心情复杂,想到江煜同萧璃有些交情,便趁这日找上了这年轻的御风楼少主。
江煜在程晓毓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点了头,但过了很久才再次真正开口。他看着远处那片灰蒙蒙的夜,眸中满是化不开的哀伤:
“可我先前也没察觉到萧神医身上有不对,完全没发现她和寻霜教可能有关系。”
“这不怪你,或许她也并不知道雪无霁把她拉进了阴谋里。更何况按那天在金嘉山上的情况,她也只能那样做吧。”
“嗯。几百只傀儡一起从地下冒出来,我们御风楼的队伍根本对付不了。要是萧神医那时候不出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程晓毓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已是萧璃最正确的选择。她无奈而难过地叹了口气:
“唉,萧璃那性子其实有点随了她师尊。她们俩都是看上去冷冷淡淡对各种事情都不在意,但其实心里什么事都明白。”
“是啊,四大派其他人根本没法赶到那,但凡那群傀儡下山附近城镇就要生灵涂炭——说到这个,望苍城那边的事有结果了吗?”
“没有,大哥之前象征性派人查了查,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前久重云阁弟子还遇上唐陌带着队白日山弟子巡游,估计大哥看武林大会后风波息了下去,就又把他放出来了。”
讲到这个,程晓毓眸中神色有些沉重。她一开始并不相信当年并肩作战的四位义兄妹会走到这步,可半年来目睹了李平泽和沈羽明的种种行为,她已不再敢相信这两人了。
唐陌是江煜的杀师兄仇人,江煜知道这事同样眸光一沉,最后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两个孤独的人就这样沉默着站在夜里,心中为各自遇到的江湖纠葛而难过着。
过了很久,程晓毓才冲江煜重新露出个勉强的笑:
“没事,事情总会查清楚的。无论是寻霜教还是其他人,都不能在我们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害了这天下。我先回去了,你在御风楼这边也注意身体。虽然最近事情很多,但还是不要太累。”
江煜幼年丧母,这位和父亲结拜的姨姨从他很小的时候便在他生命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因而江煜在很大程度上都将她视作自己的母亲。他礼貌地朝程晓毓拱拱手,然后目送她转身回来处。
时值初秋,黄叶已落,天下尽是不知归处的人。
瞧着程晓毓单薄的背影离去,江煜心中再次漫起一阵难过。他忽然上前一步叫住程晓毓,然后道:
“程姨,您将这东西拿回去吧!”
听到这话,程晓毓疑惑地转了头。一身缟素的少年手中捏着只小小的药囊,想故作轻松面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这是最后那日萧神医送给我的药囊,里面装的是为我爹治病解毒用的方子。但我当时没发现,现在也用不上了,您带回去看看有没有效果吧。”
他说的是萧璃在石牢中最后塞给他的那个药囊。当时萧璃说的借口是“当心他中的毒过几天才会发作”,可当江煜在一切崩塌后的某晚因失眠而重新打开药囊时,却隐约觉察到里面装着张纸条。
那时候的他已被萧璃的离去和江鸿书的去世打击得体无完肤,浑浑噩噩拆开药囊就将纸条拿了出来。上面萧璃写字仍然是那么清秀:
「阿煜:先前互通书信时听你说罢江楼主的病症,我就对他中的毒有了大致的猜测。这是我试写的方子和里面要用到的两味珍稀药材,虽然分量不大,但你可以带回去给江楼主试试。我不知道这药能起多少用,但是希望能帮到你。这段时间御风楼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看到你难过。」
看完这张字条后,江煜带着酒在御风楼屋檐上独自坐了一整晚。
原来萧璃那时候就依稀觉察到他们中间要出事了,只是他那时没想过药囊里会是什么,再加上江鸿书走得太快,他直到最后都没机会把药囊打开。
她知萧璃不是真正的“神”医,就算用了这副药也不一定真能救回江鸿书。但他就是难过。
不过现在他手里的药囊早就换过一只了——那张写有簪花小楷的纸条也被他轻轻拿了出来珍藏好,只是把里面的方子和药材交了出去。
用于定情的面具在幻境破开的刹那化为灰烬,那至少让他留一点和萧璃有关的东西,就当是留个念想。
瞧着江煜握药囊时无意识攥得发白的指节,程晓毓也觉心里堵得慌。她轻轻伸手拿过那药囊,最后还是怜爱地看了看面前这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辈:
“情之一字最难解,虽说此事来得突然,但你和萧璃不该像这样匆匆忙忙就结束了。若是回头有机会再见,你们还是好好坐下来谈一次吧。”
江煜知道程晓毓将他当半个儿子养,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可在程晓毓离开后,他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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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又不由牵出一抹苦笑。
现下江湖局势乱成这样,他和萧璃要再见,恐怕是无甚可能了。
再后来,他站在队首送江鸿书下了葬。
那日御风楼外全城上下都在奏哀乐,薄薄的纸钱被风推着在地上挣扎爬动,或飘飘悠悠落到送葬队伍人身上。他带着队伍一路行至城外山郊,当坟墓合上时,他明白自己在这世间再没有可以完全依靠的人。
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御风楼的重担没压到他身上——楼中长老在江鸿书头七过后夺过权柄,拒绝了他继续帮忙分担楼内事务的要求。
“阿煜,我理解你想给我们分忧,但江湖上下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对抗寻霜教。武林大会时众人皆知你和那回春谷萧璃走得近,由你来做下任楼主……只怕对御风楼不好。”
江鸿书临终前说过不必让楼中众人为自己守孝,因而大家在他头七过后就换回了原先的海蓝色装束。
江煜身上仍是灰暗的黑,这时候站在一众蓝衣长辈里听王长老说着这句话,心中倏然空了一下。
但他的本意本就不是直接做楼主,他也知道自己资历远不如这些长老:
“王叔,您误会了,我不是想坐我爹的位置。我只是想替你们分担一点,毕竟之前处理了这么多事,也应当积累了些经验。”
众长老这次却没再给他好脸色。他们对江煜板起张冷冰冰的脸,说出来的话意思同先前大差不差:
“阿煜,江楼主刚走,你还是多休息一下注意精神吧。楼里的事情我们这些长辈能处理,你和阿聪他们就重新回去做年轻弟子,带同辈师兄弟们抓抓寻霜教余孽就行。”
那时江煜站在御风楼众人议事用的大厅内沉默了好久,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也终究没能说出话。他只是垂下眼强掩住眸中黯然,而后拱手朝众长老在的地方揖了一礼:
“好,阿煜明白了。阿煜会在外门好好锻炼自己的。”
他就这样被迫远离了自己已然熟悉的御风楼事务的核心,理由是江鸿书的死和萧璃对全江湖的“背叛”。任聪知道这事后恼火地想闹大,却被小他好几岁的师弟按了下来:
“算了吧,长老们决定好的事我们是没法改变的。多出去转转也好,兴许能多为江湖百姓做一点事。”
更何况,如果多出去走走,他没准还能再见到萧璃。
见江煜自己都不再争抢,任聪自然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他只是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年轻的心里也满是迷茫。
一场又一场的惊变,将江湖上所有秩序都给打乱了。
夏去秋来,四大派和寻霜教的争斗随时间流逝变得愈发白热化。江煜常常仗剑策马混迹在御风楼派往各处的弟子队伍中,风餐露宿追踪着寻霜教留在各处的踪迹。
而在冬天第一片雪花飘落时,更大的不幸朝他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一个身穿黄衣的青年在某天晚上连滚带爬地闯进客栈,对满脸惊愕的御风楼众人连说出三个令人惊心的消息:
重云阁破,程晓毓死,率亲信前去支援的听雨城沈羽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