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大江中滚滚流过的水,江面宽阔时无人能见大团向前的风浪,过道狭窄时奔腾的水流却湍急到让人看不清楚。
街道阡陌间设起一个又一个关卡,来自四大派的年轻弟子轮流把守,核验着每个过路人的身份。五湖四海的牢狱中被投入一批批来来又去去的人。他们或大喊着自己无辜,或沉默着一言不发,最终却都不知怎么就从这世上蒸发无踪了。
李平泽日日坐在桌前翻阅从天南海北来的书信,一只只脚绑竹筒的白鸽从四大派的窗户中振翅而出,又不知落在谁派谁家的屋檐上。
萧璃从信鸽脚踝上解下来自重云阁的传书时,那场混乱的江湖大会已过去整整三月。她站在窗边将信上内容快速看完,而后秀眉微微一蹙,推开房门就朝外走去。
回春谷是片与世隔绝的静谧天地,清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药香,四周虫鸣鸟语为温暖阳光下的一排屋舍增添了活泼的气息。萧璃走到最靠近正中央的房间门口,还未来及上前叩门,就见师尊的房门从内被打开了。
“谢谢师尊,师尊最好啦——咦,大师姐?你怎么来了呀?”
嘴上说着甜甜的话,年方豆蔻的小师妹方蝶手捧一盆精致的植物出现在萧璃面前。她可爱的小脸上带有未脱稚气的快乐笑容,看向那刚长出新芽的药草时浑身闪烁着快乐的光。
见小师妹这样讨喜,萧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告诉方蝶自己找师尊有要事相商。小师妹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句,然后继续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方蝶无忧无虑的身影跑远,萧璃到现在还能远远听到她开心地朝遇上的师姐炫耀自己那一小盆药草重新抽芽的事。心中有事的大师姐却只能微微叹一口气,然后轻轻叩了三下门,得到师尊应允后抬腿走了进去。
“阿璃?四大派那边又有什么事了吗?”
药香缭绕的房间正中心,一名白发披散的女子坐在桌前喝着茶。她眉心点着一颗极为鲜艳的朱砂,年岁虽大面容却姣好得像萧璃的同岁人。她身上是一尘不染的素白色衣袍,袖口露出的腕骨分明而漂亮。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回春谷第十七任谷主——传说中的白发神医雪无霁。
见师尊朝自己举起茶杯,萧璃来到雪无霁对面坐下。她先是轻抿了一口带着淡香的茶,然后道:
“师尊,阿璃刚刚接到重云阁的飞鸽传书,说那边的傀儡感染速度更快了。程阁主舍不得见到变异就杀人,但受伤的道友现在不出六个时辰就会开始丧失理智,重云阁现在已经乱作一锅粥了。”
听到这话,雪无霁眼中的光似乎微微动了动。而后白发女子敛眸道:
“程晓毓算是江湖四杰里最有情有义的一个,遇到这情况确实挺棘手的。”
“嗯。御风楼对伤员的态度和她们差不多,另外两派却像是用了些手段,不少人受伤后就人间蒸发了。这封信是程阁主和江楼主一起写的,他们想问回春谷这边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找到办法救一下。”
“是很难办……我们已经送了好几副药出去了,但都没太好的效果。”
说这话时雪无霁脸上满是无奈,这样的困境她已许久没遇上过。萧璃对着桌上那张写满小字的信纸看了许久,然后忽然开了口:
“既然这样,不如阿璃出谷走一趟吧。”
“嗯?”
“总是纸上谈兵不是办法,我想带谷里新配的几副药会一会那群傀儡,看看能不能在它们身上找到新的思路。”
回春谷一向喜欢避世,就连武林大会都时参加时不参加,故雪无霁对她的提议感到有点意外。不过她还是很快笑了笑:
“可以,你注意安全就好。遇到事情随时给谷里传信,师尊帮你。”
得到师尊首肯,萧璃又同雪无霁谈了一些其他的事。师徒二人一直聊到夕阳西斜,直到远处报时的钟声响起,萧璃才冲雪无霁行了一礼然后重新起身。白发如瀑的漂亮女子却在她要离开时忽又开了口:
“你这次出谷,应该要去御风楼吧?”
萧璃的脚步在这时候有了一瞬间的停顿。雪无霁却没有管她如何应答,只是也离开了那张桌案,边去查看后面放的几盆药草边道:
“阿璃,你离而立之年也没几岁了,师尊不介意你多和外面的人交朋友,或者寻些看得入眼的男人让自己开心。但现在天下情况不稳,四大派更是处在对抗寻霜教的风口浪尖。你跟御风楼的人交往,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好。”
萧璃当然知道,她毕竟不是方蝶那种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女孩了。
江煜在众人离开白日山那日的俊俏面容在她脑海里闪过,萧璃眼神变了变,最终却还是只是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最后,她回过头又看了雪无霁一眼:
“嗯,阿璃明白。回春谷向来只管悬壶济世而不顾江湖争端,我会把握好分寸的,不把大家卷进这些事情里。”
雪无霁于是欣慰地笑了,冲她最得意的大徒儿点了点头。而后她目送萧璃推门而出,夏末初秋的橙黄色日光透过门缝照进室内,竟莫名让她觉得有点苍凉。
话是这么说,可身处风波乱世,她们又怎么可能能独善其身。
***
御风楼的江鸿书不知怎么病了。
他的症状是自三个月前从白日山回来后开始的——在某天例行进行全楼操练时,原先身体健康的中年楼主不知怎么忽然浑身无力地咳出口血,然后被几位长老慌慌张张扶回了房间。
起先,各长老都以为他们楼主是在武林大会上痛失爱徒伤心过度,这才在给代竹办完白事后操劳出了问题。但楼内医师跟在他身旁治了一个多月,江鸿书的咳嗽却丝毫不见好,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江煜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江鸿书初次犯病时他正和任聪在外面轮班把守附近城池的关卡。但在某日御风楼比武的擂台上,站上决赛台的父子两人鏖战许久,最后竟是江鸿书被他一掌拍飞了兵刃。
四下瞬间陷入一片沉默。江煜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父亲,而后脑海里一道惊恐的光闪过,毫不犹豫扔下剑就奔了过去。
他确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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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武学天赋感到骄傲,却远还没狂到觉得自己能轻而易举打败江鸿书的地步。
起先,江鸿书不愿告诉他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直到江煜搬出“娘走前说过要我替她看好你”这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他才摆手让长老说出了自己最近的情况。
然后,年方十八的少年郎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当时还不知道父亲是中了李平泽借拦人去偏殿为由下的毒,只知道现在的江鸿书得好好养病不能再为寻霜教的事日夜操劳。他说服江鸿书卸下了自己身上的重担,和那些看他一路长大的长老一起面对寻霜教卷土重来的乱局。
他年轻的肩膀尚未完全长开,却已在尽力撑起御风楼的小半片天空。
任聪和陈曜都将他的辛苦看在眼里。任聪到江煜房内劝过他好几次,江煜却总是眉飞色舞地说自己“没事”。
在忙于练武和处理楼内事务的日子里,江煜唯一期待的就是那只来自回春谷的白鸽。那里可能有萧璃写给他的回信,那远在南面的女神医能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让他迷茫而烦躁的心也变得平静。
没错,在武林大会闭幕后最后离开白日山那日,江煜还是找到萧璃送上了那朵红莲。当时的江煜刚失去师兄心情不好,只想和萧璃建立一点偶尔能互通书信的笔友关系,也算是给感觉要崩溃的自己找个支点。
接着,不知是不是看他那会情绪实在太差,萧璃一口就答应了。
这天江煜刚将一封信交给信鸽送走,楼中王长老就敲门走了进来。江煜见他出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笑着问道:
“王叔?又有什么事了吗?”
江煜这时候看上去有点憔悴,估计是在楼内挑灯熬夜看消息有段日子了。王长老见状觉得有点心疼,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道:
“阿煜,今天我们又从外面请了个郎中。但他说看不出楼主是什么病,这些普通医师可能是对付不了了。”
“啊……可是江南这片的名医似乎已经被我们找得差不多了吧?”
“是,所以我们打算去请回春谷。”
意料之中的,江煜的眸光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变了变。王长老又说:
“阿煜,我知你和回春谷的萧神医相熟,可否抽十天半月策马前往,帮楼主请那面的医师来?”
江煜面上表情明显愣了愣。他在书信内和萧璃简单说过江鸿书的情况,却还从没想过让萧璃帮他父亲治病。王长老见他犹豫不决再次抛出个理由:
“回春谷毕竟是天下医术最精湛之宗,现在天下形势又复杂,只靠书信请大概不太厚道。御风楼离回春谷不算太远,你这几日也太辛苦了,我和其他几位长老决定休息一下。阿煜,去吧。”
王长老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他们几位长辈早就决定让江煜出去放松几日。江煜喉头微动斟酌了许久,但到最后还是松了口。
他的确是累了,离开御风楼换换脑子的确不错。
更何况去回春谷可以见到萧璃,这样从某种程度上看……似乎也算是满足了他的私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