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今天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起晚的蒋影匆匆洗漱完，就骑着自己电动车，从出山酒店一路行驶至赵桦烟家门前。
他的车停在马路边，看见赵桦烟的单车没再后院，就打算骑上车前往面包店。
清晨的天气还带着点夜露未散的凉爽，这时，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后方有人。
他转头，赵桦烟那个哥哥站在墙下，看样子，是专门在等他。
蒋影从电动车上下来。
“怎么？”他边走边说，“昨晚当胆小鬼没当够，今天还要来当啊。”
程恪臣站直身体：“换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蒋影嘲弄地一笑：“你说换就换，你算老几？”
程恪臣并没有被他激怒，嘴角轻扬，看着人：“你怕了？”
蒋影看着人这种拽样，真是想上去揍他一次。
他暂时压住那种情绪，抬起眼扫视一圈周围。
前面的男生大概知道他在看什么，淡声道：“有监控。”
蒋影收回视线：“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打一架？”
程恪臣懒懒点头：“算是。”
他插着兜，没理会蒋影，往赵桦烟家的后院去，丢下一句，“有种你就来。”
蒋影冷笑出声，什么上班，什么体面都不重要了。
他只有一个目的，狠狠教训一番这个目中无人，嚣张的家伙。
蒋影调转脚步，跟上去。
二人穿过巷子，进入赵桦烟家稍微宽敞些的后院。
程恪臣伸脚要把倒地的扫帚踢远，后方的蒋影突然扑过来。
他当即蹲身，随即站起拳头已经对着人的面部冲过去。
蒋影对男生超快的反应速度感到小小的吃惊，他伸手格挡，那个拳头正中他的掌心。
极强的力道震得他往后退了半步，从手掌到整个手臂都麻了一阵。
蒋影完全是本能的，惊愕地瞳孔放大，在身体反应过来要反击时，面前的人已经伸手抓住他肩头的衣服过肩背摔下去。
蒋影没有功夫去震惊这么个看着高瘦的男生怎么有如此凶悍猛烈的力气。
他下意识伸腿去盘住人，但男生速度实在太快，一个间歇都没有，就把他按在地面上。
蒋影已经离开部队有段时间，退役后体重飚上去不少，也没再锻炼，各方面的体能和技巧已经大不如前。
如果是两年前，对付这个男生，肯定有把握。但这会儿，若不是真与个男性对付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弱化到这个地步了。
背直接摔倒水泥地面上格外地疼，蒋影脖子处被男生曲着的手臂格挡着。
他伸着手抓住他的手臂，试图挪开抬起来，但使尽了全部的力气，脸都憋红起来，还是没抬多高又被压下去。
蒋影躺在地上，这道拉锯，持续了好几分钟。
他不信他扳不过他，而男生也没有丝毫的让步。
一直到有些力竭的地步，蒋影放弃，垂下手。
他没有说话，神色不好看，这时，眼前伸过来一只手。
尽管有些丢面，但佩服也是真的，蒋影抓住男生的手坐起来。
他看向前面同样坐在地上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程恪臣安静一秒，面不改色：“赵恪臣。”
蒋影是个很现实的人，对方实力在他之上，他不会硬往上凑，同时也是真的慕强。
他目光落在这个叫赵恪臣的男生脸上，好奇：“小兄弟今年几岁了？”
“十九。”程恪臣说。
蒋影有些嫉妒，但不得不服气：“是有点厉害，你专门学过？”
程恪臣脸色很淡：“打的多了。”
“打的多了？”蒋影明白了些，“怪不得身上野性和攻击性这么重，从小就很叛逆吧？”
程恪臣：“差不多。”
蒋影：“你爸妈不管你啊？”
程恪臣随意地嗯一声。
蒋影对他已经完全没有敌对的想法，只有忍不住的惊叹：“你这样的好苗子，就适合去当兵。”
程恪臣依旧没有什么不耐烦：“志不在此。”
蒋影忍不住道：“看你长相和气势，我以为刚才你要下死手呢。”
程恪臣敛下眼：“打架不是我的目的。”
对方态度和之前见面可以说算得上良好了，蒋影听见这句话，渐渐反应过来，还是生出了点羞愧在里面。
他目光躲闪，问出口：“你是为了你的妹妹来的？”
“妹妹……”程恪臣轻念着这两字，转瞬撩眼，嘴角轻扯一下，懒着嗓音道，“是啊。”
蒋影沉默好一会儿，极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事，我……”
视线前方，男生从地面上站起来，紧跟着，对方再次伸出手。
这把蒋影触动到了。
他握上去，借力站起来，话说得利索很多：“我蒋影的确算不上个君子，对你妹妹做的事也实实在在的不纯粹，我没什么要辩解的，但之后，我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再去打扰她。”
程恪臣抽回手嗯一声。
蒋影站直了，才发现左脚踝似乎在刚才被崴到，这会儿动一下就撕扯般疼。
他站不稳的动作很明显，男生应该注意到，但他什么也没说。
也不知是不是蒋影的错觉，面前的人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倦漠，情绪看不懂，又或者压根没有。
他没想太多，看向这个男生，开口道：“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当个朋友？”
程恪臣插着兜：“她可能不喜欢。”
蒋影很快理解到他口中的她是谁，他顿时也没那个脸在人面前瞎晃悠，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转身慢步离开了。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这个男生给了蒋影极大的影响。
对方年纪虽然不大，但事情过后，他渐渐反应过来，把诸多的细节拼凑在一起，从中看出些许东西。
这个人看上去脾气不好，但处理起事情来，思路极为清晰，手段很果决，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前面第一二次的见面，都是直观上扑面而来的不好对付，结果今天交手，那样制衡他的好机会，竟然没有下狠手。
比起说他在顾虑，不如说思想非常成熟。
就像他说的那句，打架不是唯一的目的。
如果他下狠手，蒋影势必要与他交恶，而且连同他那个妹妹赵桦烟也要牵扯进来。
选择这样先动手，后交流沟通的方式，蒋影能接受，对方毫发无伤地也达成目的。
无论是极具鲜明的长相，还是骨子里由内而外透出来的冷锐，亦或者是凶悍的力道和超绝灵敏反应速度，这样的一个人，像一匹厉狼的存在。
表面的和善，只是捕获猎物的方式。
蒋影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这种直觉在脑海里久久萦绕。
不过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猜测，兴许人家压根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出于人比较善良，所以能沟通就沟通，事情能解决好就行，何况也的确没有为难他。
蒋影算是心服口服地放下这件事，针对赵桦烟也实实在在地反思自己行为。
这种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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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恶心人的做法，他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卑劣，特别幼稚不成熟。
既是答应人家哥哥说不打扰，蒋影说到做到，把话摊开说清楚。
“我们以后就是普通同事，”蒋影摸一把自己头，“大家各自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行。”
说完，他埋头喝啤酒，不再理会桌上任何人的目光。
张舒见蒋影这幅隔绝所有的架势，只能看向赵桦烟，实在忍不住问：“什么情况？”
赵桦烟虽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也不太相信蒋影这番话，但她也做不到自欺欺人，认为蒋影是在演戏。
她暂时压下疑惑，回张舒一句：“我也不知道。”
月朗星稀，半个小时后，大家吃饱喝足，纷纷散伙。
赵桦烟和何玉回面包店取自行车。
马路上依旧没什么车辆，风从耳畔掠过，赵桦烟脚踩着单车，远处的光景倒映在她瞳孔。
何玉大概是和于雯她们说太多话，这会儿神思倦怠下来，亦或者是要回家即将面对父母，心里有事不想说话。
她很安静，骑在赵桦烟的前头。
赵桦烟与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香樟树的树叶掉下来，滚到马路中间。
一辆熟悉的白色电动车没有减速地压过去，很快驶向前方，不一会儿，车屁股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赵桦烟垂下头，目光落在自行车的前面道路上。
回到家，何玉开口跟她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桦烟。”
“嗯?”赵桦烟脚踩在地面抬头应声。
何玉在前面侧过点头，没有看她，半晌，说：“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或者我妈他们。”
何玉这次完全侧过身，看向赵桦烟，“反正，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
可能是今晚温度有点低，赵桦烟的情绪也被牵连着带低，一点影响都容易令它浮动。
她快眨几下眼，嗯一声，说：“好。”
何玉回过身，没说什么，踩着单车离开。
赵桦烟呼出一口气，把车推进后院，然后抬脚往楼上走。
她走得很慢，打开门进去，站在门后换鞋的时候，看到那双明显大很多的男士拖鞋，心里浮现奇怪的感受。
客厅还是早上她离开的样子，赵桦烟目光落在那床毛毯上，盯着看了几秒。
程恪臣无非就是在这里待了两晚，却恍惚来了很久。
他人也没有多大的块头，占多大的空间，但人一走，这会儿房间再次恢复空荡荡冷清的样子。
赵桦烟抱着毛毯往卧室走，将它塞进柜子，鬼使神差地，要放手之前，她忽的低头靠近闻了闻。
没什么味道。
赵桦烟在原地待几秒，片刻，她抱着毯子，重新塞回去。
洗漱完躺床上，她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头脑清醒没有睡意。
风呼啸着撞在玻璃上的声响再度明显起来，外头任何动静，都在过分寂然空阔的房间被无形地放大。
赵桦烟抓着被子侧过身，将脸也埋进去，强迫自己飘忽脆弱的神经冷静下来，逼使自己快入睡。
她缩成一团，闭着眼睛，月辉清冷地洒进屋内。
被子有些厚，埋头埋久了，会很闷，有些呼吸不上来。
赵桦烟抱着被子往下拉一点，就在这时，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被吓得心脏滞空一下，连忙伸手去拿过来。
看清手机屏幕内容，赵桦烟精神瞬间都回归到这上面。
那是程恪臣弹过来的一个语音通话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