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手机屏幕里性传播感染八项，指标正常，时间一个月前。
裴铭放松地挑了挑眉，交叠着腿，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沿，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许特助，你几岁了？”
许晏心突然跳得有点快，如实回答：“25岁。”
裴铭勾了勾唇，却像一剂冷静剂，扎进许晏的身体，这是对方在生意场上惯常的笑容。
他听见有些戏谑的声音：“成年了啊，那应该不用我教你了吧。”
许晏蹙了眉：“什么？”
裴铭很无所谓的样子：“一夜情嘛。”想到昨晚的事，胸腔里那股烦躁的劲儿又上来了，声音透出森冷，“就当没发生过。”
圆润的眼中卷起愠怒，许晏呼吸一沉，没有说话。
鉴于刚才对方的配合，裴铭也十分有良心地说出自己的健康状况：“近期的体检报告我没有，只有去年的，不过这一年我都在空窗，许特助可以放心。”
事实上，何止这一年，如果不是昨晚，他大概以为自己已经进化到清心寡欲了。可只是工作关系的人，有什么资格知道他的**，就算不到12小时以前，他们还密不可分地滚在一张床上。
许晏神色如常，没有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应酬式的假笑又回到裴铭脸上：“那我就不送了。”
许晏利落地去换了衣服，不像平日生意场里那样难缠，看着人离开的背影，裴铭彻底卸下面具，重新从衣帽间把毛茸茸们全都抱出来，然后跌进一片柔软中放声哀嚎。
周一早晨。
雷克萨斯LX缓缓驶进未来科技城产业园地下停车场，后视镜中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紧随其后，裴铭翻了个白眼。
下车时，劳斯莱斯已经停在距离两个车身之隔的停车位上，裴铭径直朝电梯走去，身后响起关门声，紧接着皮鞋叩击地面在空荡地下停车场发出清脆回响，后面两人脚步并不太一致，错落的脚步声惹得裴铭心烦，加快了步伐。
进到产业园区中央大楼的专属VIP电梯，屈起指节小幅度地不断敲击在关门按钮，电梯门关到四分之三，骤然一顿，而后缓缓打开。
西装革履的两个人出现在眼前。
周弈琛和许晏。
一个他本来就烦的装逼富二代，一个刚加入他最烦人选的名单。
裴铭懒得打招呼，冷着脸挪到边上，让出里面的位置。对方的蓝海资本就在蔚然生物楼上的几层。
电梯门缓缓关上，裴铭将脸埋进超高领毛衣里，闭上眼睛。空气中萦绕着诡异低迷的气压。
上行到一楼，电梯停下，裴铭大概知道是谁，这架VIP电梯的权限只对中央大楼里三家公司的核心管理开放。
果然，裴铭看见了平时步行上班的李榆。
对方似乎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又一眼看出他穿着上的不同寻常。
虽然蔚然生物对员工没有着装要求，但裴铭作为联席总裁，平日里应酬也多，多数时候是会穿得正式一些，即使不是板板正正打领带，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超高领拉链款毛衣加廓形大衣此类休闲随性的风格。
裴铭的心脏从李榆踏进电梯的那刻起就突突地跳着，又想起刚才和他招呼时自己将脸抬了起来，恐怕现在脖子上这些星星点点都落入对方眼中了。
眼角余光瞥到一旁投来的目光，胸腔的跳动愈发得杂乱无章。
“过敏了？师兄？”
闻言，心落肚子里，裴铭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居然会如此心虚到忘掉李榆在这方面极为迟钝的事。
他和李榆是一个实验室里的同门，当时他还是博士后在站，从当初在实验室彻夜苦熬出成果，到后来一起独立出来成立生物公司并肩作战，二人认识有七八年，裴铭觉得李榆这人哪哪儿都好，偏偏就是个脑袋不开窍。
不然也不会丝毫没有察觉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准确来说，是李榆对于裴铭的喜欢这件事，一无所知。
裴铭此刻倒突然有些庆幸了，清了清嗓子：“是，吃了花生。”有一次他饿得不行，刚在李榆办公室谈完事，对方正好买了蛋糕，让他垫垫，也没多问就吃了，结果里面有花生，几分钟的功夫，浑身起了疹子，红了大片，把人吓一跳。
李榆不自觉蹙起眉，过敏不注意是能要人命的：“我有氯雷他定，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裴铭点了点头，重新将脸埋进领口。
很快到了蔚然生物总裁办所在的18楼，裴铭全程是没搭理后面的二位。李榆出电梯时从面前反光镜中注意到落在裴铭身上的目光，才想起没和许晏打招呼，点头示意。至于另外一位，不提也罢。
电梯间里，许晏的目光仍停留在某个虚无的点上，旁边的人开口了：“裴铭看起来很烦你，你让他吃花生的？”
他收回视线，扫了一眼看戏的脸，不遑多让：“李榆总刚才和我招呼了。”
电梯到达22楼，一前一后出来两个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的人，一路沉默着分别去到各自的办公室。
所到之处，阴云密布，总裁办秘书看着两个挺拔冷酷的背影，笑容僵在脸上，谁惹这两个活爹了？！
裴铭进到办公室，脱掉大衣外套，指尖掠过高领处的拉链，冰凉的触感让他踏实下来。
在办公桌前坐下后，先按照计划的那样，拨通了人事处的电话，督促对方最近抓紧筛选总助的简历。
助理的位置已经空了快有小半年了，这期间一直忙融资的事儿，又实在没遇上合适的，也就搁置了。
可那个让人头大的意外警示着裴铭，以后应酬一定要带个能喝酒的心腹，说什么也不能再烂醉了，还得再多几个心眼。
事后裴铭复盘了很久。
以前酒局上明里暗里要给他塞人的情况不是没有过，没人能突破他的严防死守。生意交际场上就不可能有除了李榆以外的人将他送进家里这种事，哪怕是以前的助理也顶多是把他送到入户门外的独立电梯厅。
不知道是因为和蓝海资本确立了战略合作关系，还是因为那双时而表现出纯良无害的眼睛，他的戒备心居然一点都没发挥作用，许晏成了除李榆外唯一进去过他家的人。
退一万步讲，如果是普通的酒后乱性也就罢了，可他是被上的那个，明明白白栽在了许晏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握着钢笔的指节不自觉用着力，血色顿无，泛起苍白。若此刻裴铭拿着的是一只铅笔，恐怕都能折断了。
该死的酒精！该死的……
敲门声打断了暗自汹涌的思绪，裴铭抬眼，见李榆进来了，力道顿时散去，随手将钢笔滑到一边。
对方手里拿着氯雷他定的包装盒，药被放在了面前，他听见李榆语重心长地说：“师兄，一定要注意身体。”
裴铭心里哭笑不得，嘴角僵硬地扯了点笑出来，点头应下，说起了另一个计划：“李榆，这周秭归出差我去吧。”
这次秭归出差内容是考察茶树试验田的质量，通常是由主管科研的李榆负责。他显然有些疑惑：“师兄，你怎么突然想去了？”
视线落在氯雷他定上，裴铭顺手推舟：“哦，我不是过敏了吗？也不能应酬喝酒，要是人在江城怕推不掉，而且可能是免疫力太差了，正好亲近亲近自然。”不管是丰茂地产的晚宴，还是刚被他拉入黑名单的人，他现在都不想面对，尤其是后者，他怕再多看几眼那人，杀人的心又有了。
应该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李榆脸上浮现了然。
“这周的例会……”想到要和蓝海资本开的例会，裴铭犹疑地开口，难免觉得自己有些不仗义，本来李榆是可以不用见到那个装逼富二代的。
李榆大方一笑：“没事，我带两个高管去开会就行了。”
心里的内疚被冲散了些许，待人走后，裴铭盯着眼前的药发了好一会儿呆。
从药盒里抽取铝箔药板，扣出一片，仰头生吞。
一场过敏而已。
置身于平均海拔800米的梯田茶海中，鼻尖飘荡着茶叶清香，即使数九寒冬，茶树这种多年生常绿木本植物依旧绿意盎然，若不是此刻山间寒风肆虐，刮得脸疼，裴铭都有种春色缭绕的错觉。
已经是到秭归的第四天了，头几天正赶上冬季清园和修剪，系统性地根据枯枝落叶、病虫枝的统计了茶园病虫害情况，而接下来的封园无疑是为蔚然生物绿色防控技术研究提供了恰当的时机。
今天一大早，裴铭就拿着科研部加班加点设计的针对茶园的冬季防控方案以及未来合作计划，带着两位员工上山了。
蔚然生物有意联合茶园所属的合作社打造生态茶叶示范基地，以欧盟有机认证标准来建设生态茶园，共同打造品牌茶叶，同时会引入机械化耕作、施肥、用药、病虫害防治等一系列绿色科学标准管理，让农业科技创新落地，帮助春茶提质增效，提升夏秋茶利用率，带动当地农户收入翻番。
同时在新的一年蔚然生物将会拓展下游业务，组建独立茶叶相关产品研发销售部门，优化合作社茶厂渠道运营，实现茶园到茶杯全产业链的打通整合，拟在三年合作推广后，达到经济、社会效益双丰收的目标。
最后，在这片蕴藏着无限生机和可能的绿色汪洋中，裴铭与合作社负责人张总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拍下了合照奠定未来合作的友好基调。
裴铭顺手将照片发到了和李榆以及助理秘书的工作小群，附加搞定二字。
定好了当晚的饭局和第二天签合同，在太阳落山前，他先带着两位员工下山了，这几天为了抓紧时间调查做方案都是睡茶厂里，他倒是住单人招待室，一个业务部的小黄和李榆的助理赵磊都是挤在上下床的宿舍。
到了县城CBD，直奔唯一的五星级酒店，裴铭开了两间商务套房。晚间，如约去了饭局。
张总特地带了06纪念版的稻花香，因为上次醉酒的烂账，裴铭本不欲多饮，无奈对方热情好客，这样老年份的白酒又是可遇不可求，一场饭局结束，已是脚步虚浮。
好在小黄贴心周到，无论是中途去卫生间还是最后散场都跟个拐杖似地杵在裴铭身边，他的个子比裴铭矮半个头，也让裴铭揽得十分顺手舒服。
从酒店餐厅包间出来，赵磊扶着醉眼朦胧的张总和他们在电梯处分开，前者下行送人到助理车上，后者上行直接回套房。
裴铭喝得醺醺然，加上谈成合作，心情大好，一路都在喋喋不休，小黄喝的不多，但此刻耳边时不时拂过灼热气流，酒店暖气又足，烘得人燥热发汗，腿都有点软，只好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将那腰扣得紧紧的，不敢斜视，闷头走着。
走廊尽头，抱臂倚在商务套房门口的人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两个抱在一起有点踉跄的身影，眉间微蹙，立即直起了身。
廊灯洒下的光被阴影吞没，眼皮底下多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小黄愣了一秒，见没有让开的意思，诧异抬头：“许，许特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