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红绳系在莹白的脚腕上，更加显得皮肤白皙莹润。
正在系绳子的萧厌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扯了手，他退回去，站在床前背过身去。余光瞧见施瑶凑过去，将那松松垮垮系上的红绳解开。
萧厌以为她会丢掉。
但是没有。
施瑶将红绳解下放在手心，道：“我还以为弄丢了，原来是在你那里。”
出宫之后倒是热闹，先后逛了集市，被人追杀落水，甚至还吵嘴准备离开。施瑶有些不好意思，那些在小摊贩那里买的小玩意，本来就不值钱，没想到萧厌一直拿着。
她的心口不知为何暖烘烘的，像被冬日的炭火烘烤过一样。
那些质问奇怪的话从她的脑海里溜达过去，留下一道水痕，她后知后觉，陛下似乎误会了。
吃醋了。
有些奇怪，施瑶便偷偷打量他。
萧厌以为她会生气，但就算是他做的这么过分了，面前的女子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不解：“你不气孤？”
施瑶将那个同心结缠绕在手腕上，闻言，顿了顿：“有点。”
萧厌周身的气压落下来。
施瑶道：“这样把握绑着，不好活动。于洗漱出门十分不便。”
她几乎算是明示了。
萧厌动摇了一瞬，施瑶眼尖几乎看见了他腰间放着的钥匙了。
但那双手还是从腰间的钥匙上放开，静默着看着他。原本有些暴戾的神色已经停滞了下来，外面候着的暗卫纷纷松了一口气。
陛下今晚上的情绪不对，先是把寝殿当中的东西全都砸了。而后跌跌撞撞翻窗而入，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施娘子。
他们紧着一口气，生怕他做些什么来。
又或者施娘子在气头上，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要是等陛下明日清醒过来，定然是不好受的。
施瑶只是裹着锦被坐在床上，一个一个抛出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把梁璟关押在掖庭？”
萧厌攥着掌心，没有骗她：“救他。”
不是一个敌国之君，为什么要救他啊？原来当初在宫外听的那些传言是真的。
施瑶道：“为什么要救他？”
萧厌闭了闭眼：“因为你在意他。”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人可能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不会出现在北夏宫中。
施瑶一惊：“我在意？”
萧厌轻飘飘的一眼，好似穿越了万水千山，看到施瑶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他救过你，保护你，你喜欢……”他，是正常的。
萧厌艰涩说完这几句话，脑子越发的不清醒。像是平底劈了一道雷下来，要将他送进深渊之中。
疼，针扎般的刺疼。
他也许并不应该奢求。
脑子里忽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可是坐在床上的女子却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喜欢梁璟？”
这是她这段时日听说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但是看见暴君的神色，他似乎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施瑶赶紧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梁璟。我……”
她打心底不希望他误会：“我其实……”
说出来会不会就不灵了？
但梁璟那个样子，怕不是要死了。
“我其实是去杀他的！”
施瑶终于吐了出来，发现也不是那么难说。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骤然落地，平底一声巨响，尘埃落地的感觉。
她松了一口气，以为会看见萧厌如释重负的表情。
可是并没有。
他安静的站在旁边，脸上的神情像是马上要落下泪来。
施瑶：？
萧厌道：“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
喜欢？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在武夷山上，往南梁，甚至在北夏，她确实遇见了很多很多人。
但是论得上喜欢的，她脑海之中骤然闪过了梁璟的脸，她的脸色有些惊恐。
不对，要是非说喜欢。
她看向萧厌：“什么是喜欢？”
萧厌冷笑一声：“刚才你的脑海里闪过的是谁的脸？”
“你在想着谁？你时时刻刻在惦记着谁？难道还要孤一一说清吗？”
但是施瑶确定，自己不喜欢梁璟。倒是格外关心面前这个人。
她，喜欢，萧厌？
施瑶的眸光有些怔愣，头忽然像是针刺一般痛了起来。
萧厌赶紧上前扶住她，就那么一瞬间，那股子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施瑶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关切的脸，他总是淡淡的，偶尔会发出夸张的笑声。
但是他已经许久不这样笑了。
总是勾着唇角注视着她。
“你，”施瑶抿着唇瓣，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的人，是你。”
寝殿之中忽而有寒风吹过，凉飕飕的。往四肢百骸里灌入，冷得很。
施瑶没有从萧厌的脸上看见高兴，只有不可置信。
“喜欢你。”
萧厌道：“喜欢孤？”
施瑶看着他，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她也十分失望。
萧厌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往面前扯，道：“喜欢孤欺负你？不顾你的身体将你带回北夏？甚至将你锁在屋子里？”
他所做似乎没有一件是让施瑶开心的。
施瑶直白道：“那你就将我这锁链解了呗。”
萧厌没有搭理她：“孤的脾气很差，名声也不好。”
施瑶：……
萧厌道：“这样的孤，你真的会喜欢吗？孤有病，发病的时候说不准会把你掐死。”
施瑶：……
萧厌：“皇宫上下没有人不怕孤，除了你。”
“所以，阿瑶，你编纂谎话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一点。就算是骗骗孤，也不要这么不走心。”
施瑶伸手拧他的脸颊：“我没有！”
萧厌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施瑶直接一个动弹不得。
他说：“孤明白了，孤会救下梁璟，也不会伤害你的师兄。就算是骗孤的，孤也信了。”
说罢，转身就走。
施瑶赶紧起身，拽住他的衣角：“你为什么不信呢？我们都亲过了，你是我唯一一个亲过的男人。”
萧厌背脊僵了僵：“孤知道了。”
他想，他还是不要拆穿的好。纵然知道从一开始的接近就是为了梁璟，就算知道后来她和嫔妃们做了交易，交易的内容还是梁璟。
但是她愿意骗他，心底多少还是有他的位置。
海全领着人站在殿外，见着陛下出来赶紧道：“陛下，南梁废帝危在旦夕，这是救还是……”
萧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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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无边的夜色，喃喃道：“救吧。”
说罢，一甩衣袖走了。
施瑶躺在床上，脑子里振聋发聩。她好像喜欢上了一个暴君，天呐！
她梳理了一遍。
她真的喜欢上了暴君？
她找不到缘由，但是心口砰砰砰跳着。看着他会心跳加速，会觉得他很好看，也觉得他很孤独，也会觉得上元节的陛下很可爱。
至于那些奇怪的对话，施瑶并未在意。没有什么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更加震撼的了。
她捂着心口，其实早就有预料啊。
她不排斥他的亲近。
这般想着，施瑶在床上滚过去滚过来，直到半夜才睡着。
而掖庭之中，南梁帝呕出鲜血之后被人丢在一侧没有管。片刻之后脸色便灰白起来，商陆看了看，这是体内的中的毒和身上的伤在双重作用。
这些宫人晾了他一晚上，直到晨起才请了太医才来诊治。
商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在眼皮子底下，随手喂了药丸。
那个苗疆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独属于南疆的黏腻：“毒医商陆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时候也学了些菩萨心肠？”
声音听着像是少女，商陆回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救上一救又有何妨呢。”
“不过姑娘，到底与这南梁帝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下如此狠手。”
苗女剜了他一眼道：“这是他的报应。你既然信教，那应该知道沾染别人的因，小心种出苦果来。”
商陆道：“我只知道见死不救、袖手旁观、恶意伤人才会降下因果。”
似乎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来，她忽而闭嘴。
商陆笑笑，不说话了。
而此刻浴殿之中，萧厌脑子当中不断闪过施瑶的那句喜欢。
是真，是假？
他已经无从辨认了，难不成是他又一次产生的幻觉？
总觉得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让人看不真切。
他脱下衣物将自己置身冷水之中，头脑清醒了一瞬。让身侧守着的人进来，隔着一扇屏风，一袭能够感知到浴池当中的冷气。
“余晖，将那药丸拿过来。”
余晖道：“陛下，这是苗疆之物，苗疆蛊术防不胜防，陛下可等哥哥回来再行定夺。”
“哥哥昨日传信已寻到那神医，不日将会回到上京。陛下，再等等吧。”
萧厌道：“若真是神医，便能解这苗疆之物。若不是神医，不过是先死晚死之别。”
“拿来。”
余晖无法，只能将东西拿来。
当初陛下让手下人研制，他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日。陛下一定会用上，只要用上了，除非根治，就必须得遵从长公主的想法，放了那个胆大包天的苗女。
萧厌神思恍惚了一瞬，将那药丸吃下。
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从浴殿当中起身，躺在床铺之上。
额角仍旧是在隐隐做疼。
不过次日沉眠许久，幽幽转醒，倒是看见殿中余晖担忧的神色。
如此的鲜活。
他的头，似乎不痛了。
萧厌踉跄着起身，推开了窗户。
天空露了太阳，隔壁窗台边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发髻之上簪着一支白玉簪。簪尾的珍珠一晃一晃的，很是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