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的情绪变化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林清杳加大话疗攻击。
“岑瑶看出了你借小女孩做梦骑鲸鱼这件事表达的其他情绪。还有其他人……”
林清杳绞尽脑汁，飞快地回想着另外四名失踪者的姓名。
她马上锁定了另一个人。
这是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上班族，平日里都没有什么自己的私人时间了，只能围绕着工作不停地转来转去。
那一天，如果不是他约的客户忽然放了他的飞机，让他无所事事，他也不会来到这里看画展。
他看画展的时候，重点看到的是画中的海平面表面的鱼群。
密密麻麻的小鱼游来游去，配合着月光，映衬出一海面的微光。
只不过，也是这个上班族觉得，这些微光如同在粪坑之中闪烁的一点点水光，只会让人更加觉得稍有不慎，就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脏东西。
林清杳现在不敢说得太明显，怕又刺激到画家敏感的神经，连累到还在倒五芒星魔阵中的人。
但是她知道画家最敏感的点在哪，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画家觉得真的是自己的错。
“你知道为什么别人看到了你画的鱼群，也会觉得这些鱼群是脏东西吗？你真的敢说，你不觉得那些鱼群在迫害鲸鱼吗！鲸鱼远远比那些小鱼强大，但是小鱼们联合起来，却将鲸鱼逼得都不能在海里游动了，只能到空气中。鲸鱼不能和其他鱼一起生活，只能和另一个也没办法和自己的同类快乐地在一起的小女孩巡游天空……”
林清杳每多说一句，画家的挣扎就明显一分。
实在是林清杳所说的这些，都真正触动到画家最痛的点。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继续觉得是其他人都看不懂你的画吗？你难道还是想要继续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些实际上能和你产生强烈共鸣的人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能看懂在你的画中压抑着的情感？”
林清杳的这句反问一出，画家就像终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为自己辩驳。
“他们看得懂我的画又怎样！他们既然看懂了，那他们也一定遭遇了类似的事！既然如此，我们就该联合起来，一起去改变这个世界！”
就算改变世界的方式是让外神来统治这个世界，将旧有的一切彻底抹去，他都在所不惜！
岑瑶刚刚觉得被勒住的疼痛感散去一些，就忽然间听到了画家的这句话。
她犹豫了一下，马上大喊：“才不是！我才没有和你这样的经历！我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她们都很理解我！我也会理解他们！”
她这话一出，林清杳都不由愣了一下。
岑瑶的身体都在发抖。
她知道这画家多么可怕，而她只要激怒了画家，那就哪怕救她的人已经来到这里，她有机会活下来，她也必然会在被救出去之后遭受更多痛苦折磨。
就像刚才林清杳提起她看到画之后和朋友说过的话一样。
画家没办法直接对林清杳动手，就会将脾气耍到她身上。
可她还是得说！
她双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苗。
画家扭头看着她这边。
那就正好！
哪怕要和画家血红的双眼对视，她也无所畏惧！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她只能努力地大声呼喊。
既是害怕声音小了一点，画家就会听不到；也是要用大声呼喊的方式来为自己加油打气！
“是你！是你根本就没有想过你能得到什么！你想的全是你得不到的，哪怕只是你自己臆想的得不到，你也要将这当成真的！如果你一直都这样，那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欣赏者！再怎么能理解你的画作的人，都会因为你的这种态度厌恶你的画！”
那个被客户放了飞机的上班族也开口了。
“没错！是你只看到了不好的东西，你才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
“我家里特别穷，当年我想要读书，但是我家里就没有一个人支持我读书。我靠自己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才总算完成了学业。
“等我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我父母就不断地问我要钱。一会儿说是我爸这里不舒服，一会儿说我妈怎样怎样，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将我辛辛苦苦赚到的钱都给了我弟弟，让我弟弟能继续去赌。
“就因为他们，我丢了好几份工作。我还欠下了不少的债务。
“我现在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去到了一个让他们找不到我的地方。但我变得身无分文了，我只能努力地工作，为自己的将来重新积累。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到那些小鱼，就觉得那些小鱼脏吗？因为那也是我的感受！我的过去，就是那种巨大的粪坑！靠近一点都会沾染到一身的脏！”
上班族越说，痛苦的情绪就越是藏不住。
但他双眼中，依旧有昂扬的斗志。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了什么，但我绝对不认可你的做法！就算要改变世界，也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去改变世界！无论我怎么觉得我的过去一团糟，我也能看得到有人在我身边支持我！
“在我还不知道我转给我父母的钱全都落到我弟弟手里时，我身边就已经有人劝我总得给自己打算。他们就已经和我分析，我读着书的时候，我爸妈的身体就好好的，他们怎么会这么短时间内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还这么频繁地问我要钱。
“他们和我说，哪怕我真要帮我爸妈，我也该想办法证实这些事的真实性，免得我爸妈实际上被人骗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打水漂，将来还要让整个家庭都落入到更重的痛苦中。
“他们劝了我很多次，他们也渐渐不再劝我了。
“为什么？不是他们变了，是他们都知道我听不进去！是我的错！我先让他们失望的，他们才会这样。
“你为什么就不想想是不是你一次次地听不进别人的话，你总是挑着你愿意去听的听，你才会走到今天？
“你知道吗？后来，在我终于知道我爸妈只是拿我的钱去无休止地填我弟弟的赌债的时候，也是这些人帮我想办法。
“他们知道我的住址、公司地址等信息都已经被我爸妈等人知道了，我爸妈还准备来闹事，是他们帮我想办法远离我爸妈，让我可以安稳地过上我的日子，而不是被无休止地吸血！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好，但是这个世界也没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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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坏。你为什么就只看到坏的！”
上班族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说着说着，又几乎要声嘶力竭。
这些话，他都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长时间。
以前当着帮助过他的房东、前同事等人的面，他再怎么感动，要对着他们表达感激之情，他也不能如此肆意地表达自己有过的悲愤。
而这时候，他终于能尽情地发泄了。
对帮助过他的人感激是真的。
对无止境地吸血他的家庭、以及明知道他家里的真实情况，却还是帮着他父母等人哄骗他的同乡的愤怒也都是真的。
画家呆呆地站着。
这会儿的画家，甚至没有注意到吴渊已经将倒五芒星魔阵破解得差不多了。
连之前缠绕在岑瑶身上的淡蓝色锁链光斑都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从远方海域之中隐隐约约地飘过来的献祭之歌的歌声已经飘渺得几乎无法再被听到。
原本正在大海上空翻涌着的云层也正一点点地平复。
云，还是显得有些脏。
它的色调奇异得很容易勾起人内心深处的负面情感，联想到自己在这世间遭遇过的种种恶意，觉得自己像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正被不同的人嘲笑。
它会让人觉得哪怕自己有心要朝着更大的世界前进，其结果依旧是徒增笑柄。
但此前，萦绕在云层之中的另一股几乎能让人癫狂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地退却。
吴渊终于彻底地解开了倒五芒星魔阵。
说是解开，其实吴渊的这种做法已经是暴力破除。
只因实力足够强，就算一些东西涉及到的原理比较复杂，他也能直接一个法术下去，就将问题解决掉。
当然，数据化这个能力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人都被救出来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吴渊望向林清杳。
画家刚刚被上班族的话给震撼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回神。
他们如果想做什么，现在就是一个最佳的时机。
这一次，吴渊还看到了远方海面上空的天。
灰蒙蒙的天里，隐藏了什么泥黄色的东西。
只是那东西微微晃动着，如今一点点地隐没在云层中。
吴渊和那东西的距离还很遥远，却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腥臭味。
那就是他和林清杳进入这地方之前，看到的那团雾气携带的味道。
吴渊的数据化能力已经生效。
隐隐有些信息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也捕捉到了一点。
可是，那东西彻底隐没在云层中的速度也快。
吴渊已经失去了直接看到它的机会。
为此，吴渊捕捉到的、最明显的信息只是那东西的等级。
S级。
林清杳的声音穿透海风传来。
“画家，你想要为这些能看得懂你的画的人做些什么事吗？你想要让以前不懂你的画的人，真正明白你的价值吗？”
海风吹动林清杳的长发和衣服。
她背着光。
可吴渊这么看去，觉得她比之前还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