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枪响声刺穿耳膜。
朔鹰在拿起枪的瞬间，扣动扳机，打穿了明镜的心脏！
嗞！——
刀锋划破血肉的声音响起，血顿时喷溅了出来，朔鹰瞳孔皱缩。
明镜在脱力前，紧紧攥着匕首，割破了他的喉咙和腺体！细长骇人的伤痕蔓延至整个脖子。
朔鹰狠睁着双眼，脖子里的血，流淌到了脸上，刹那间——他回光返照般，狠狠掐住了明镜的脖子，明镜费力地挣扎着，“同归于尽···一起死吧···”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拽着朔鹰，两人一同从高空坠下。
最开始的时候，人类侵入北极，他每一天都惶惶不可度日，人类的手段说残忍，也是轻的。
他害怕，惊恐···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懦夫。
寒月姐姐和灵遇王上，一直都在护着他，他永远都躲在亲人的身后。
后来，北极沦陷，他落到了人类手里。
绝望之下，他就走上了那条不归路，苟且偷生。
明镜再一次见识到了人类的手段。他几次想着留手，屡遭毒打。
人类的社会也好黑暗。
恐惧，没有一天减少过。
他很想寒月和灵遇，很怀念，很想回到曾经的日子。那个时候虽然也很害怕，可是有亲人陪在身边。
但是已经不可能了。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不管是曾经落入人类手中，还是现在，他都回不去了。
死亡或许就是唯一的解脱。
还能再回到曾经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侵入北极，灵遇叔也没有死，同族人想要欺负自己，他打得过那就打，打不过就跑到寒月姐身后···
那时的日子很美好。
明镜临死前最后看了一眼寒月，“月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回到北极洋……明镜……就先去找灵遇王上赔罪了……”
他拽着朔鹰从高空坠下，慢慢闭上了双眼。
下坠的瞬间好像很漫长，好像走过了曾经所有的日子，高处的楼空，像是细数着他的罪恶，而后一点一点粉碎，泯灭。
他清楚地感受着坠地的难受，再到脱力，再到慢慢失去所有知觉。
虞雨眠和桑闻落打得不分上下。
“明镜···”
虞雨眠的海鳞链抵着他的龙骨刃，偏头看了一眼。
为什么呢……
明明他是个叛徒啊……
“别再固执了，你留在这里，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想都别想！”虞雨眠双目猩红。
极度的怨怒情绪冲刷席卷着神经。
“我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活着出去！我要用你的命！来祭奠灵遇叔和其它海族同伴！！”
桑闻落发力贯开了她，“真是固执……”
嗞咯！！——是利刃刺破骨肉的声音。
腹部的剧烈疼痛，让虞雨眠大脑空了一瞬。
之前取弹缝合好的伤口彻底撕扯开裂，桑闻落的骨刃直接刺穿透了她的身体，鲜红的血顺着利刃的刀锋滑落。
腹部强烈的冰凉刺痛，蔓延到全身各处，刺激着每一寸神经。虞雨眠只感觉难受到恍惚，不真实。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力气随着流逝的血渐渐消散。
呼吸都是不畅的，连氧气都在渐渐不属于自己。
桑闻落眼神晦暗阴毒，他带着杀意猛然抽出利刃。
虞雨眠被巨大的力震出数米远，像没用的垃圾一样滚落在地。
冰冷的泪顺着眼角流入耳廓。
曾经灵遇叔曾经拿着那把刀，守护了北极百余年。而现在，那把刀却被恶人握在手里，成了屠宰自己，屠宰同伴的利刃。
真是可笑啊。
灵遇叔死了，自己都没有办法，阻止他的尸身被别人利用。
虞雨眠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这么绝望过。
她活了一百五十年，也守了北极冰川一百五十年。到头来，眼看着亲人身死她没有办法，自己被抓入实验室，一针针药剂下去，她的极能也退化了。
那自己在人间这些年不人不鬼，苟延残喘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桑闻落向她走来，地狱的恶鬼在一步一步逼近，他眼神晦暗不定，“我不过是觉得你和她有些相似，才想着放你一马，你这么不知好歹，那也怪不得我了···”
十年潦倒十年空。又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呢？
一次又一次被这个人间消磨。
一切都没了。
要是可以选择，虞雨眠想永远在冰川海，跟在那个大人身后，做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
这样多好啊。
可是回不去了。
什么都没有了。
灵遇叔死了。他的尸体早就化成了北极洋的泡沫。什么都是空的。
带着我走吧···大爸爸···
这个世界真是太多苦难了啊。
腹部的伤，随着呼吸淌血，一点一滴从身体中抽离，每一丝神经都是麻木的。
一步一步。
桑闻落走得更近。
虞雨眠紧闭上了眼。
哗！！——一阵足矣刺破一切的白光骤然席卷着一切。
黑天边上的银月刹那间光芒大盛。
“呃呃啊啊啊啊！！！”虞雨眠忍着剧痛幻化出了鱼尾，青冥色的鳞片在黑夜下也美得流光溢彩。她再次睁眼，眸中湛色更亮，星星点点，似是海洋在惊天骇浪在咆哮。
蓝色的冰川火拔地而起！
极光在为之闪烁着，她的冰川火，带着足以撼动整个北极的力量，和极度的低温倾卷着一切，极光都随之共振！刹那间，好像银河也停顿凝结成了冰。
她不会再选择隐忍。
虞雨眠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肝脑涂地。
她一直都在人间苟延残喘，但这一次，她只想纵情燃烧。
做回曾经那个，热烈纯质的自己。
哗——虞雨眠的海鳞链瞬间缠住桑闻落，手中凝结出的冰柱，化作利刃直冲他心脏而去。
与此同时，桑闻落手中的龙骨利刃朝她而来，倏然间——他眼神滞瑟，麻木地动了动脑袋，手中的利刃不受控地偏了一些，下一瞬，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直刺过去，刹那间刺穿了虞雨眠的胸膛！
虞雨眠生生挨下了这一刀，双目猩红地用尽全身力气，把手中的冰锥刺入他的心脏！
“呃啊……”临近心脏处的每一分血肉都在被撕扯着，“疼……”
她打过很多次架，身上受过很多次伤，却从来不会喊疼。
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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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呃……”身体就像被强力挤压过一般，血被挤到了胸腔和喉咙，全都吐了出来。
桑闻落下巴在脖子间顿挫，他的神情在扭曲挣扎下转变，变得不再像他。
“寒月丫头……”
听见这个熟悉且久违了多年的称呼，虞雨眠再也忍受不了。她眼眶里的泪直接涌落了出来，“灵遇叔……大爸爸……啊啊啊呃呃啊啊啊呜呜……”
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瞬间奔涌，卸下闸门。
桑闻落体内有他的腺体，是剩余的精神丝，在强烈的情绪挣扎之下，才让本来已经离世的他，有了神智，暂时借用了这具身体。
虞雨眠想要靠近，却动弹不得，她伸了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除了哭，再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说，“我现在……倒是应该感谢他，用了我的腺体，因为这样还能再见到你一面。”
“我养大的小鱼崽…”
“你长大了……”
他抬起血迹斑驳的手，费力地，想去摸她的脸。
“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吧。”
他的眼神中带着，可以碰触到的失落和心疼。
“我现在……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你小时候…那一次没有让你如愿……”
“你小的时候鱼尾胖胖的，但是游起来却很灵活，有的时候，吹来一个浪就能把你掀起来……”
“那一次……我带着你到银光海…我想让你经历海潮，获得更强的极能…后来啊…到了那里的边界，你就赖着不想走…你哭着呢说…我想抓小鱼，我想扯海带……”
“可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着让你变强，就忽视了你的感受，把你强拽着走……”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如果说……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强拉着你离开。”
他极其费力地强撑着，每一丝呼吸和每一个字，都无比痛苦，燃烧着生命。
“我一直……都在后悔，我养大的小丫头，想抓小鱼，想扯海带…想玩多久都没关系……我这一次，只想让你开心……”
“我一个人，在北极很孤独，是我带着你，也是你陪着我……”
“哇哇哇……啊啊啊啊！！我好想你啊……大爸爸……”听到儿时的事，虞雨眠的悲伤彻底达到顶峰。
他们都在祭奠着，那些回不去的日子。
桑闻落的脑袋又是一阵顿挫，灵遇强撑着，他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快乐…还有，毁掉我的腺体……”
“寒月丫头…大爸爸也想你……”
他用尽所有力气，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要快乐啊…”
桑闻落的面孔瞬间扭曲，而后很快变回一贯的神态。
“啊啊啊…哇哇呃呃……”泪滴落而下，凝结成冰。虞雨眠的眼神中只有极度的悲伤和绝望。
或许是她此时的眼神，太像那个人了，桑闻落顿住了。
同样的神情……
或许，命运就是这么巧妙。
治不好的腺体病，还有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她。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吗……
注定是得不到的，飞蛾扑火的结局。
他笑了…
虞雨眠闭上了眼，连哭的力气都不再有。
“眠眠！！”
是江从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