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sir，恭喜高升。”
在倪家的大别墅，倪永孝微笑着向陈国忠举起了茶杯。
陈国忠摆摆手：
“倪生倒是消息灵通啊。”
“翡翠台的警讯节目，我是经常看的。”倪永孝倒也不隐瞒陈国忠，“你升职的消息，翡翠台的警讯节目第一时间发出了祝贺……我想要不知道都难。”
陈国忠淡淡道：
“我倒是不希望自己升职。”
倪永孝眉毛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国忠。
陈国忠淡然自若：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装？”
倪永孝实诚道：
“有点。”
“不过以陈sir的年龄，将来未必没有登顶的可能。”
“有些傲气是正常的。”
陈国忠哂笑道：
“你当我为什么会升职？”
倪永孝瞳孔一缩。
陈国忠嘲弄道：
“你应该明白才对，对吧？”
“巴闭、龙飞、阿和、屁眼眉……”
“这些家伙的粉库举着我，让我不得不升职。”
“若是没有这些家伙的贡献，我现在了不起就是一个小小的高级督查。”
倪永孝不笑了，问道：
“陈sir是上门砸场子的？”
陈国忠看了倪永孝一眼：
“我之前告诉过你，让你不要介入你家族的生意对吧？”
“你不听。”
“我让你回去好好地做你的会计师，你也不听。”
“你现在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殡仪馆，另一只脚踏入了差馆。”
“是差馆还是殡仪馆……早晚的事情。”
罗继大怒：
“你放尊重点。”
倪永孝摆摆手：
“阿继，陈sir是客人，我们要以礼相待。”
陈国忠微微点头：
“你这么有教养，真的跟其他的矮骡子不一样。”
“他们讲十句话，五句话得含妈，甚至会更高。”
“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是混社团的。”
倪永孝平复了心情：
“陈sir，我可是一个正当的商人，你说的话太云里雾里，我不懂。”
陈国忠笑了：
“我真希望你是一个正经的商人。”
“香江的矮骡子太多了，我不希望多你这么一位。”
“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情。”
“即便你要加入，那也没有什么的。”
“无所谓。”
“香江的矮骡子那么多，多你一个也不算多的。”
倪永孝还是笑，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陈sir说的什么东西，我不懂。”
陈国忠哈哈大笑：
“我喜欢你这淡然的样子。”
他突然问道，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来找你吗？”
倪永孝微微皱着眉头：
“若是一般人，铁定是来向我炫耀的。”
“不过陈sir你不是一般人。”
“这么肤浅的事情你不会做。”
“那么陈sir，可否告诉我因何光临寒舍？”
陈国忠轻笑道：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来感谢你的。”
倪永孝好笑道：
“感谢我？”
“你总不会感谢我帮你升职吧？”
啪啪！
陈国忠轻轻鼓掌：
“我就说你聪明，没错，这次来确实是感谢你帮我升职的。”
倪永孝不笑了：
“这玩笑可不好笑，我要是有这个本事，随便安插个卧底进入差馆，然后让他升职，岂不是能够独霸香江？”
陈国忠摇着手指头：
“不不不，这次真得多谢你。”
“你在杀手网站上挂了一个任务，要詹姆斯的一只手。”
“接这个任务的杀手不少。”
“詹姆斯那个鬼佬抵挡得很狼狈，差点就被杀手完成这个任务了。”
“每次都差这么一点点。”
倪永孝一怔：
“你说的是每次？”
陈国忠耸耸肩：
“反正，我去的时候，詹姆斯都快要完蛋了。”
“要不是我帮忙，詹姆斯铁定要跟他的某只手臂说再见。”
“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詹姆斯这才能保住自己的手臂完好，我救了他，他就得回报我！”
“呐，我升职就是回报的一部分。”
倪永孝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要给詹姆斯一个警告，没想到竟然成全了陈国忠！
若是倪永孝城府极深，也不由暗骂杀手榜上的那帮杀手是废物。
不过是一个鬼佬，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能失败，他们到底是有什么资格称呼自己为杀手的？
废物！
纯废物！
可惜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炽天使从来不是用钱能够收买的，要不然，炽天使出马，詹姆斯铁定要完蛋！
陈国忠不知道倪永孝的心理活动，若是他知道了对方想要请炽天使做事，没准炽天使真的会重出江湖。
“我这人很是实在，你帮了我，我自然要过来跟你说声谢谢。”
罗继忍不住又道：
“你嘴巴放干净点！”
陈国忠看了倪永孝一眼，后者认真道：
“阿继，陈sir来者是客，作为主人，我们要大度。”
罗继气呼呼地忍了下来。
陈国忠感叹道：
“倪生，你手下的素质真高，居然能懂得我刚才在骂人。”
倪永孝就当没有听见陈国忠的话，正色道：
“陈sir，你刚刚升职，应该很忙才对。”
“我在你的眼里形象并不好，你居然能够屈尊降贵来我这里，不会是单纯指桑骂槐吧。”
陈国忠笑道：
“确实不是，我没有那么肤浅，也没有那么空闲。”
“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第二个原因。”
倪永孝露出了笑脸：
“什么原因？”
陈国忠耸耸肩：
“我是来讲和的。”
倪永孝十分诧异：
“讲和？”
“你在开玩笑？”
陈国忠摇摇头：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倪永孝皱眉道：
“咱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陈国忠直白道：
“不是我，而是詹姆斯委托我来的，你们两人的过节抛一边吧。”
倪永孝瞳孔一缩：
“他说休战就休战啊？”
陈国忠耸耸肩：
“站在我的立场上，你，是我讨厌的。詹姆斯那个鬼佬，也是我讨厌的。”
“油尖旺倪家第一，倪家的粉害了无数的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只要你敢走粉，你就要小心我的调查。”
“詹姆斯那个鬼佬也是很讨厌。”
“我辛辛苦苦破获了毒贩，上缴了大量的粉，本以为会去销毁。”
“然而很可惜，那些粉全都被重新投入市场。”
“经手的就是詹姆斯。”
倪永孝和罗继瞳孔同时一缩。
陈国忠权当没有看见，自顾自地说道，
“你们两人的矛盾，那就是同行之间的矛盾。”
“我是懒得调理的。”
“按照我的计划，你们两人打出狗脑子才好呢。”
“这样，我就能一举消灭两个心腹大患！”
倪永孝松开了抓住茶杯的手，他不敢继续握着茶杯，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平静，他怕会从表面上反映出来，让陈国忠抓住机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呢？”
陈国忠笑道：
“流程还是走一走嘛。”
“毕竟，那个讨厌的鬼佬给我推荐了，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看到我的行动。”
“我真心建议你不要接受。”
“反正你们两人不论是谁死了，我都会花一个月的柴水卖鞭炮，放个痛快。”
倪永孝暗暗握紧了拳头，而后轻轻松开。
把手重新放在茶杯上，稳稳当当，不露出半点的破绽来，很是云淡风轻。
“陈sir，不要随便开玩笑。”
“你若是真的想要这么做，不会上门来给我提醒的。”
“差馆中我佩服的差人不多，但是陈sir你绝对算一个。”
“我能看得出来，你很在乎油尖旺的稳定。”
陈国忠缓缓点头：
“你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这样的大粉贩居然能够看懂我的意思。”
“没错，我是绝对不会让油尖旺、九龙陷入动荡的。”
“谁要是敢破坏九龙的秩序，我就会针对谁。”
“不管是你，还是詹姆斯，都是如此。”
倪永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陈国忠却继续道：
“这个月之前，你们两人搞东搞西的，我肯定要忌惮三分。”
“但是现在……”
“随便你们怎么搞。”
倪永孝一怔，认真打量着陈国忠，发现对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陈sir这么有底气？”
陈国忠笑了笑：
“当然！”
“时过境迁，油尖旺大不相同了。”
倪永孝不以为然：
“油尖旺有什么不同的？”
“还不是社团把控？” 陈国忠微笑点头：
“说得倒是没错，却是没有什么不同。”
倪永孝撇撇嘴：
“无非是上个月的小社团们，经过兼并之后，被几家大社团把控，这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陈国忠好笑道：
“是吗？要不要再想想？”
倪永孝忽然心中一动，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国忠：
“油尖旺的大动作，是你默许的？”
陈国忠轻轻拍手，自豪道：
“怎样，我这动作不错吧？”
“靓坤有心想要清理一下油尖旺，我既然得知了他的计划，说不得帮他一把。”
“倪生，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我为何帮靓坤一把吧？”
倪永孝咬牙道：
“当然知道！”
“相比于十几个小社团的油尖旺，三四个社团的油尖旺当然更符合你们差馆的利益。”
陈国忠哈哈大笑：
“没错，社团那么多干嘛？”
“辖区内有三四个社团就够了。”
“一条街上居然有四五家社团，想想就感觉扯淡得很。”
“那些阿猫阿狗不但不管事，多了反而会混淆视听。”
“现在多清爽啊。”
“像尖东，就东星和洪兴。”
“旺角，洪兴和号码帮。”
“油麻地，新联盛和洪兴。”
“哪里出了问题，我就找哪个社团，还不怕他们不帮忙。”
陈国忠笑得格外肆意。
倪永孝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陈国忠。
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不应该就这么看着靓坤搞大龙凤的，他应该插一手才对。
哪怕之前他被差馆盯得紧，也应该插一手才对。
现在已经晚了。
油尖旺已经有了新的霸主跟他们倪家抗衡。
以后倪家想要再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难了。
陈国忠还在补刀：
“其实要是换别的地方，想要做成这样的事情，挺困难的。”
“还得多谢倪家啊。”
“要不是你们在一边压着，我的设想都没有办法实现啊！”
倪永孝冷冷道：
“陈sir，你笑得太开心了吧？”
陈国忠直白道：
“笑就应该开心，难道要苦笑啊？”
倪永孝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陈国忠反客为主：
“现在你要赶我走吗？”
“这样可不太好！”
倪永孝问道：
“你还要怎样？”
陈国忠直接问道：
“我要你一个回话。”
“你和詹姆斯和不和解？”
“我不管你怎么想，只要我得到答案，转身就走！”
倪永孝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陈国忠双手一摊：“什么样的答案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和解，挺好的。”
“这样油尖旺不会陷入动乱，一团和气。”
“不和解，也挺好的。”
“杀手榜上的杀手会不停地给詹姆斯找麻烦，搞不好某个杀手会把詹姆斯给干掉呢！”
“至于你……詹姆斯可不会是只会挨打不还手的白痴，他一定会动用某些队伍对你进行斩首。”
说到这里，陈国忠笑嘻嘻道，
“为了你们两人力量对等，我给你一个情报，詹姆斯不仅仅是政治部的高级警司，他还是雾都电信处的高级特工。”
“你是国外名校的高才生，你应该知道电信处是一个什么单位？”
陈国忠笑得很开心，
“你们两人要交火，那必然是火星撞地球，各种手段都会用出来。”
“两败俱伤是不可能的。”
“我猜，最大的可能是你们两人中有一个把另一个给干掉。”
“不管谁被干掉，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倪永孝咬牙道：
“陈sir，你打的好主意！”
陈国忠实话实说，他端起了茶：
“咱们老家的古老礼节，端茶送客！”
“只要你亲口说出答案，我直接走！”
倪永孝沉默下来，好半晌不说话。
陈国忠也不催促，只是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倪永孝。
罗继心中发冷，这位陈sir简直就是个魔鬼嘛。
倪永孝被他说得好惨！
陈国忠不经意扫过了罗继，后者心里噗通噗通地跳。
他仿佛有一个错觉——陈国忠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罗继差点吓死！
他的身份可是绝密啊！
怎么就暴露了？
难道还是陆sir告诉陈sir的？
罗继心都有些不稳了，他知道这个情况不对，除非是陆sir亲自告诉自己，不然他都应该默认其他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对。
罗继低下了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倪永孝最重要还是开口了，咬牙道：
“陈sir都亲自来说和，我肯定要给你这个面子的。”
“行，我会跟詹姆斯讲和。”
“不过，我要给他通话。”
陈国忠有细微的失望：
“其实你应该硬刚詹姆斯的。”
倪永孝直摇头：
“我是正经的商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陈sir，你可不要蛊惑我！”
陈国忠笑着摇头：
“行行行，你既然不愿意，那也没有人能够逼迫你。”
掏出手机，拨打了詹姆斯的电话，
“詹姆斯，我在倪家，阿孝要跟你通话。”
把手机推给倪永孝，后者拿起电话：
“詹姆斯，我是倪永孝。”
“我们讲和。”
“不过我话放在这里，若是你再敢对我做小动作，我不介意继续打下去。”
“一言为定。”
倪永孝把电话推给陈国忠：
“事情讲清楚了！”
陈国忠拿起电话，那头传来詹姆斯的声音：
“阿忠，多谢你，我们两人讲和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陈国忠好笑道：
“行，那我等你电话。”
挂断了电话，陈国忠起身道，
“事情做完，我得回去了。”
倪永孝叹道：
“你还真的是来讲数的？”
陈国忠耸耸肩：
“这里可是让油尖旺的江湖人物谈之色变的倪家，比龙潭虎穴厉害多了。”
“即便是我，等闲的时候也不会轻易来这里。”
“好了，事情办完，我要离开了。”
倪永孝伸手示意：“请便。”
陈国忠顿了顿对倪永孝说道：
“倪家看着可怕，但你我知道，这是一艘马上要沉没的破船，或者是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发的活火山。”
“我建议，你还是尽早离开吧。”
倪永孝面无表情：
“不劳陈sir费心。”
“阿继，替我送陈sir。”
罗继像个木头人一样来到陈国忠身前，一伸手道：
“陈sir，请！”
陈国忠向倪永孝微微点头，大踏步地离开了。
稍后罗继回来对倪永孝说道：
“陈国忠是一个人来的。”
倪永孝深深地吸了口气：
“阿继，咱们不是杀手。”
“不要有那种可怕的想法。”
“陈国忠是差馆最当红的红人，他要是出了事情，比詹姆斯那个鬼佬出事都要严重。”
罗继不理解。
倪永孝解释道：
“陈国忠是翡翠台的红人，某种程度上，他是警队的大明星，在市民中名声极大。”
“这家伙其实是一线警员的代言人之一。”
“他要是出了事，那三万一线警员的怒火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