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商量两句,风岐从应柏身侧愤愤一抽手,回头笑盈盈地迎上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女人。
“您是他姨妈啊,亲姨妈?”
“是、是,我是他妈嫡亲、嫡亲的姐姐,当然是他......”
风岐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拖了长音:“哦......那就是说您是他家里人了?”
应柏姨妈点了点头,抚两下胸口,带了些别扭的笑意,又把儿子往后拽了一把:“这孩子跟家里没了来往,是不是没跟你提起过我们,我们家......”
风岐摆摆手:“我就说呢,问他家里有什么人一个都不说,就跟我说是孤儿,我还真当从他石头缝儿蹦出来的呢。”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肖家是没什么人了,但是我们家......”
风岐再次打断她:“你们家其他亲戚呢?”她瞟一眼应柏,“我是说,肖隐的其他亲戚,您这儿有联系方式吗?”
女人愣了愣,觑一眼应柏,又愣怔地看着他几番上来要抓风岐却被风岐甩开的手:“怎么、怎么了?”
“怎么了?我就这么说吧,他欠我钱,您看看,能不能给他还了,也省得我天天东跑西颠地四处找他。”
“滚开!”风岐狠推了一把应柏,“我从南到北找你几个月了?还真没想到你是躲回来了。今天老天开眼,不仅找到了你,还找到了你姨妈,合该我把账收回来了。”
中年女人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应柏:“怎么、怎么可能?你身上不是、不是有……你爷爷......”目光落在应柏略显蜷缩的肩背上,她打了个寒颤,“他......欠了你多少?”
风岐抓着手机,先给秦思勉去了条消息,这才好整以暇道:“256万。刚我还跟他说呢,知道他现在拿不出来那么多,我可以打折,再抹个零头,实在不行分期也行,但是你们家好歹拿个态度出来吧?”
“亲爱的,在外面给我留点儿面子。”应柏扯住风岐的手肘,别扭地将她向后带了些许。
“叫什么亲爱的!你还有资格这么叫我?”风岐忙甩开他,向前两步,但又被应柏给拽住了。
是不许她继续靠近他们的意思。
风岐嘴没停:“您是他家人,催债电话没打您那儿去?”
见他姨妈摇头,风岐冷笑道:“好得很呢,可着我一个人坑呢是吧?要不是催债的,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这儿。”
她回头拿食指指着应柏:“反正都说开了,我也不怕您笑话,就他这一身儿,从头到脚都是我买的,连理发的钱都是我两个月前掏的。”
故事越编越完整,字字句句真情实感:“两年前在澳门赌场,看他大方,长得也不错,大家年龄相当谈朋友,很正常对吧?谁知道他那都是装的!身上的钱早玩儿光了,就等着钓富婆呢是吧?”
“两百多万是不算什么,养个小白脸儿我也不是养不起,但是不能真的把我当冤大头吧?我这两年给他还多少了?说好要自力更生,我爸妈让他进公司,每回去个几天就回家喊累。”
“不想上班么不上班也行,那你在家伺候我好了,赌场不够玩儿还学会了网赌,去年才一百万今年直接翻了个番还不止。催债电话打我这儿不算,我爸妈还天天被骚扰,就这我还没算上精神损失费呢!”
“亲爱的,别说了,我和我姨妈真的很多年没见了。”应柏相当低声下气,甚至还有点儿窝囊,“别为难人家,都是我的错。”
“我为难?”风岐转回头又瞪了他一眼,便听他姨妈连连应声:“对、对对......好多年没见了,刚才你看......真的好多年没见到了......”
“演,继续演。”风岐对应柏姨妈一抬下巴,“你们没串通好刚才能遇着?”
“不是、不是,真不是……”应柏姨妈连连摆手,老家的那间工厂倒闭,自家儿子定期要来北京的医院做检查,于是想着上原先的那家店里问问,看还能不能回来工作。
属实巧合。
风岐冷冷一笑,没搭腔,自顾自把秦思勉发来的图点开,正对向应柏姨妈的脸。
照片里是秦思勉某个朋友的朋友被人催债时刷满了红漆的别墅外立面。
无数个“欠债还钱!”
漆下方拖了老长,像是鲜血。
向后一划,第二张照片是另一扇入户门,也不知道是做这图的是不是打算拿这当戒赌警示,还是个对比图。
原本黑金相见的双开铸铝门被人划得不成个样子。
秦思勉也不知道她要图的用意,后头还跟着句话:【这小区平时可严了,就那个xxxx你晓得吧?人家讨债的照样能找法子进去呢,你说吓人不啦?】
“阿姨,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啊?怎么?看躲不过所以就装不熟了?”
“您看看我家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爸爸妈妈这么帮他,最后被吓得连自己家都不敢回去了,这像话吗?他明明有家人,个个袖手旁观不管他,那我们家就该吃这个亏啊?”
话罢,她幽幽叹了口气:“当然,我也不为难您。这样吧,把你们家哪个能做主的电话号码给我,大家一起坐下来谈,总要给我家一个说法的。不能讲我谈朋友瞎了眼还要让我爸爸妈妈跟着受罪啊,您说是吧?”
——
无趣的闹剧终于收场,看着应柏姨妈拽着他表哥忙不迭地讪笑、摆手、走远,所谓的电话自然没要到一个,风岐的肩膀一点点垮下来。
浮夸、粗糙,错漏百出。
一开始停下脚步对着应柏迅速提出这个想法时,风岐就自己先否定了。这种戏她不知道脑补过多少回,但现在准备时间不够,会有很多bug。
虽然说最基本的一点刚才应柏的姨妈已经自己交代了,她听着都惊讶——她竟然连应柏在读博士都不知道,那真的得不知道多少年都没见了。
两人都快到近前时,应柏低头对她笑了笑,说:“她会信的。”
没有时间细问,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先说出最先几句话时尴尬得牙齿都发酸,但很快她就发现,应柏姨妈的确信了。
越向后,越深信不疑。
“她为什么……”会这么快相信?
应柏遥望一眼,确认两人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他垂下眼笑了一下:“她觉得我这种人,学坏很容易。”
那套房子后来是交给律师出面的,所以说起来,姨妈或许连他后来考没考上大学都不清楚。
他这种人?他是哪种人?风岐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会这样刺耳,不仅是话刺耳,他刚才望向她的那一眼也刺目。
她觉得不该问的,或者说,根本没有问的意义,可进小区后,两人并排走在昏黄路灯下,他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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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不知第多少次拂过她身侧,她还是仰起脸:“她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应柏沉默了很久,直到风岐将钥匙捅入钥匙孔,拉开门,示意他跟进来,他还是没能忍住,迈步进去背贴上门,伸臂将她裹进自己的风衣内。
她又在保护他。
神话、传说、典籍,什么都抵不过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对他所做过的一切。
这短短不到一个月内,她已经不知道保护过他多少次了。
可究竟该如何同她诉说他的过去?如果说对他好或不好该排个序,那么姨妈在他认识的这些人里,应该还算不上“不好”。
不过是趁着照顾他的由头住进他家,对他动辄打骂,试图骗他签下一份财产转让书,表哥发现他自愈能力不同寻常后给他的饭菜里下过药,住进医院里,姨妈只笑着说:“你表哥弄错了。”
但无论怎么说,至少没有赶他出门,没有对他下过死手,偶尔也有过几顿饱饭。
久久,他才能开口:“她……不算是个坏人。”
风岐仰起脸看着应柏,路灯带起的些微光芒由窗户散入,他的眼睛很亮,像翻着细小涟漪的湖泊。
在她看来,这世上能算上绝对坏人和绝对好人的,屈指可数。大多数人都在那个中间地带。
萍水相逢的没法纳入计算,她更习惯将身边的人分成“对我好的”和“对我不好的”。
他的姨妈当然是“对他不好的”。
“那、那……”她咬了咬下唇,“你的……我是说……你的妈妈......”
应柏的手自她背后握上她肩头,下巴紧紧贴着她的发顶:“他们都对我不好,我告诉过你的,我没有家人。”
她刚刚“妈妈”这两个字吐得很滞涩,和他过去听到过的全然不同。
风岐提起戚拏云时,眼睛总是亮亮的,自带一股巴不得别人看出来的骄矜,像只斗志昂扬的孔雀,还是能把人眼珠子啄出来的那种。
只是这次的这两个字,和他心中对“母亲”这个身份的理解很接近。
母亲,于他而言,该是一个陌生的、遥远的、从来都不会存在的人。
那个他户口本上曾经存在过的女人,不是他的母亲。
每每提起肖君原与他的家人,他胸腔中总会泛起一股讥嘲,如今那个女人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紧接着是她名存实亡的丈夫,之后就是肖君原。
肖君原把他抱回家,让他们本就濒临破碎的婚姻几乎要走到绝境。
但可笑的是,肖君原的资产反倒是给儿媳妇打理得多,虽然并不是全部,甚至不是大头。这让他们夫妻两人只能互相怀疑,却谁都舍不得真正离开这个家。肖君原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究竟是哪儿来的,肖君原对他的三个儿子并没有那么信任,他有什么好处,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甚至为了瞒着他们,肖君原在肖家人面前,对他的确像是个和蔼的祖父。以至于这夫妻二人一直都互相认为他是对方的私生子,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应柏的背抵着门,风岐无法回搂他,双臂只能蜷缩在他身前。
四周满是他的气息,和他在一起久了,她时常觉得矛盾,为什么带着焚烧意味的木质香与霜雪气味在他身上可以融合得那样浑然一体。
风岐张了张口,声音发沙:“你能为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