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正是乍暖还寒之时。
卢柏告了几日假，准备带着妻儿与林羡安一家一起回一趟岳家。
润娘他们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踏上回乡之路。
润娘早就把绣好的绣品都降低嫁给卖给了往日寄卖的那家成衣铺子，把一部分包袱换成了银钱。
润娘觉得既然已经获得了自由身，之前为人奴仆时候穿的衣服什么的都改换新。
所有彭府发下来的四季衣裳什么的只留下两身换洗的，其他全都死当了出去，家中能置换的物件都换成了银钱。
家中其他的东西不多，出了换洗衣物还带了些路上吃的干粮，行李里面最重的是林景的书，他们一家人租了一辆马车就完全够了。
卢柏带着妻儿租了另一辆马车，倒是带了很多当地的野味特产，看起来行李比林羡安一家的行李更多些。
两家收拾妥当，则定了一个出行吉日，挥别含泪告别的邵妈妈，结伴出发。
北方的春分之后早晚的天气还是很冷，早晚要穿着厚实的棉衣，晚上在马车中过夜，也要严严实实的盖上棉被，但到了中午时分，天气惹得棉袄就穿不住了。
偶尔下了雨，泥路难行，马车常常陷入到泥泞之中，要卢柏跟林羡安使劲拉拽出陷坑才能继续前行。
但随着他们南下一路前行，天气越发暖和，一路从苍茫大地走到春暖花开之地。
路边的柳树抽条，杏花桃花一路开着，半月后走到林羡安和林氏老家清溪镇的时候，都能看见南飞过来的燕子了。
多年未曾回乡，林羡安远远看见又熟悉又陌生的清溪镇的时候还不敢认。
倒是林氏一眼就认出了娘家，冲大家呼喊，“到了！到了！我们到家了！”
大家都因旅途周折疲惫不堪，此时齐齐精神一阵，润娘往前两步，走到林氏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是哪？”
林氏贴心的指给她看，“就在前面，你看村口的那棵柳树，那棵柳树下就是我娘家！”
润娘搭手远望，不远处的村子不大不小，人口不多不少，村内的建筑错落有致。
清溪村既不是宗族聚居的大村落，也不是偏远荒蛮的穷乡僻壤。
润娘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儿女招手，“我们快走了，马上就到我们的新家了！”
林舒直接把手里的花环顶在头上，两步跳上马车，也跟着催促，“快走快走！”
卢家和林家一同上路，大郎二郎林景再加上一个玉衡，四个男孩子各个都比林舒大。
林舒算是体会到了有四个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体力上轻松了不少，四个哥哥把能做的活都做了，可闹腾也是真闹腾。
一前一后两个马车咕噜噜的穿过村落的土地，路过刚抽新芽的村头大柳树，路过村路边看热闹的村民。
有些小孩跟在马车后面跑，嘴里是有些陌生的乡音。
一个在村口不远停下，另一个马车则跟着林羡安的指引往村里走。
近乡情怯，林羡安指引着马车在前方的一座老院子前停下了。
林羡安跳下马车，停在院子外往里看。
这院子的院墙是石头砌成的，多年未回，连这石头墙都好似矮了不少，门口一颗多年的老枣树，枝干遒劲，历经沧桑，早已不是林羡安幼时记忆中的青涩模样。
木门的锁已经生锈了，林羡安掏出那边老旧的钥匙，颇是废了些劲儿才成功打开门。
院门一开，满院的岁月铺面而来。
林羡安看着这处久无人打理的老宅，与已经有些褪色的记忆一一对比，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润娘招呼着车夫帮忙卸下行李，又结了账，才上前来站在林羡安身侧，她也打量了一番院子，“啊，要下些力气清理了......”
老院子的院墙整体还算完整，但也有些地方碎石滚落，已经塌了些，院内枯萎的杂草落叶堆了一院子。
房子整体都是完好的，只是窗纸多年没换，已经十分破破烂烂的了。
院子右侧的水井上的木板已经腐朽了，院子左侧的菜园和柴垛久无人打理，又破又乱......
润娘轻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相公，我们先进屋看看？今日总要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回过神来，林羡安环顾一圈，也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对，今天该把屋子先收拾出来！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林羡安摸出钱包转身，要去给车夫结账，一转头，他们的行李正好好的放在门口，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我已经结了账了，多给了份茶水钱，”润娘扯了扯林羡安的袖子，无奈一笑，“这么远的路，本该请人进来喝口水的，好在人家看着样子，也很理解......”
林羡安目光落回院内，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全......”
林羡安率先拿起行李，先搬进院内空地放下，鞋底踩过院内的枯枝乱叶，惊起一片灰尘。
润娘也随后拎起行李跟上，“相公，我们先看看正房，先把住人的屋子打扫出来吧。”
林羡安应了一声，翻出另一把钥匙打开了正房的门，一股灰尘味道扑面而来。
“咳咳咳......”
林羡安和润娘以衣袖遮面还是被呛的直咳嗽。
林羡安叹气，“没想到屋里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恐怕一时半会收拾不出来......”
润娘用脚尖蹭了蹭地面，灰尘之下是一层青石砖，屋内看着陈旧，但东西不多，也都收拾的干净整洁。
主要是灰尘太多，显得难以收拾，只要把灰尘扫干净，再用清水擦一遍应该就差不多了。
润娘又摸了摸窗框门框，窗框门框都未腐朽，只是蒙了灰。
润娘屋里屋外看了一圈，又看了看天色，“只是需要买些新窗纸，新席子，铺盖被褥我们都有，只要把炕烧暖，今晚就没问题的......”
林舒拉了拉玉衡，自告奋勇，“我跟师兄脚程快，我们去买窗纸席子！”
林舒这段时间轻功练习的也差不多，她正好锻炼一番。
“也好，”润娘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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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荷包递给林舒，“早去早回！”
润娘看着林舒拉着玉衡跑出去，转身看着屋内，“还得借两把扫帚，先把灰扫掉再说。”
正说着，外面忽然有喧闹声，润娘和林羡安一看，原来是卢柏和林氏带着扫把木盆抹布来了。
林氏进了院子先看一圈，“呦呵，放了快十多年了吧，还是如此，真算不错的！我来之前还想着要是住不了啊，今晚就先去我家住。”
有了卢柏和林氏还有大郎二郎帮忙，几人一起，很快就把屋内的灰尘扫干净，又修了修井，打了水上来，把屋里屋外快速擦一遍。
不过一个时辰就把屋里收拾的能住人了。
接下来就是灶火的事情了，先把灶里的灰清一清，又扯了院子里的枯枝烂叶试试，竟然就成功的点了火。
林氏感慨，“我早就听我爷爷说，这房子当初用料扎实，建造的特别细致，我当时还不信呢！今日真是相信了，你看着灶，十多年没用了竟然还好着呢！”
*
林舒拉着玉衡出去，直奔清溪镇，林舒打开荷包数了数里面的钱，“窗纸、木盆，还应该买个扫把.......最重要买点吃的，米面都没有了......”
林舒数完，看向玉衡，“师兄，你想吃什么啊？”
玉衡已经啃了一路的硬面饼了，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最好带点汤水的，“面条。”
“好，”林舒赞成，她也啃了一路的硬面饼，也想喝面汤，“正好我们没有面了，顺便买一小袋面回去。”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清溪镇。
林舒看无人在了，立刻邀请玉衡，“师兄，我们看谁先到清溪镇啊？”
玉衡点头，“好！”
林舒略微生疏的调动体内内力，让那股神秘的气流动在四肢百骸，身体一轻，就如同燕子般飞跃出去。
身侧一个身影很快追上，正是玉衡，玉衡始终保持着快林舒一步，但又不拉远的距离跟着她。
直到清溪镇，仍然是快林舒一步。
林舒停下脚步，喘匀气息，看向玉衡，“唉......”
天色不早，回去还有一个院子要收拾，两人没有久留，很快就买了东西返程。
等两人抱着一堆东西返回的时候，就见原本空落落的门前围了一堆人，都是清溪村的村民。
“......听说是林秀才的儿子回来勒！”
“林秀才的儿子？平安啊？”
“是啊是啊，走的时候还是个刚脱了开裆裤的小娃娃呢！现在娶了媳妇有了娃了啊？”
见林舒回来，这群人还自动让了地方，林舒有点尴尬的笑着抱着东西进门，玉衡紧跟其后。
“......他们回来了，隔壁狗蛋家占不了这房子喽，你说会不会背地里使绊子啊？”
“嘘！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呢？小点声......”
林舒微微皱眉回头看，正看见个容长脸的婆婆拉着嘴角有颗痣的媳妇皱眉训斥。
她暗暗记下来，继续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