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林泽伸出修长的指尖，对她做了一个动作。
她微微点点头，这副时日无多的身体，连做出这个动作都变得困难。
男人飞快摸出备用手环，带在她的左手腕上。
……输入密码、按下了接触交换。
他的动作飞快，一气呵成。
“静瑶，无论你在哪里醒来，都要一边联系我、一边往家走。”交换前，林泽对她说的话，温柔而坚定。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王静瑶正坐在北江附一院的院落里。
北江的冷空气一股脑涌进鼻腔，身体感受到是……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回来了啊，自己的身体。这一刻，王静瑶差点流下眼泪。
快走，回家。她站起身，一边拨通手机，一边朝着医院门口跑起来。
“我在医院门口等你。”电话那头，是让人安心的清冷声音。
林泽推着自行车，在医院门口等她。
“林泽。”
男人看见她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道：“快上来，我们赶紧走，留在这里很危险。”
“你骑自行车来的？”
“嗯，开车的话会被记下车牌号。”
林泽说着，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道：“身体还好吧？”
“林泽你疯了，这可是三九天啊！”王静瑶猛地摇了摇头，“我当然好了，这才是我的身体。”
“没时间了，我们赶紧走——”
林泽说罢便飞身上车，她只好把外套披在他的后背，紧紧捂着，不让它掉下来。
“抱歉，我以为他们想杀的人是我。”林泽不明不白地道歉。
“是你？”
“……如果当时不把你留在便利店里就好了。”
不把我留在北江开店、抑或是从最开始，就不把我留在人设便利店？
……王静瑶想着，终究没有问出口。
或者说，她害怕，害怕听到他说，不希望留下她、甚至根本不希望和她相遇。
还好林泽没再说下去，只是专心骑车。
在北江的冬天骑自行车，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像是小刀划在脸颊上。哪怕是周身包绕在暖阳中，也依旧没有丝毫暖意。
就在这冰冷的触感里……
蓦然间，王静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寻找亲情，也许我也会找一辈子。”
“诶，你以后也要去当医生吗？”
“我啊……”
“我们真的追得上吗？”
“当然了，不仅仅如此，你我的人生……可以追上任何东西。”
这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幕，渐渐变得具体起来，不再是模糊的拼图片段，而是涌上心头的温暖记忆。
小时候的记忆……
在北林生活的记忆……
那是同样阳光灿烂的冬日，同样暖阳包绕的晴天。
她站在北林医科大学的校园里。
那时候，她穿着北林第五小学的校服，红白条的长袖长裤，外面套着白色长款羽绒服。
她手里拎着饭盒，是妈妈早上给她做的午饭，青椒茄子、蛋炒饭。
没错，是妈妈……那时候，妈妈还活着。
在关于母亲的模糊记忆里，王静瑶竟想起了她给她炒过青椒茄子。
就是在冬日的大晴天，她第一次遇到了他。
他站在树下，穿着北林私立小学的校服，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的小男孩。
他正蹲在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在做什么？”她走上前问。
“它死了。”
男孩站起身，指了指树下躺着的一只兔子，话语中没带丝毫的温度。
“它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做实验的兔子。”男孩解释了一句。
“你没想过救它？”
“它迟早会死，或者是在实验室、或者逃出来在这里。”
她蹲下来，摸了摸那白兔的体温，冰冰凉的，早就没了呼吸。“那你也要救它。”
“……为什么？”
“只要还活着，就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生命。”
她抬起头，瞥见了他校服上的名牌。
“你叫林泽？”
“嗯，你呢？”
“王静瑶。”她站起身回答。
那之后，她记得他们去埋了兔子，又聊了些天，后来，他们时常在这里见面。
她的父母都是研究员，工作很忙，他只有父亲，也同样忙碌。
有时候，他们会在图书馆见面。
不过几乎从来不见他做作业，大多数时候，他都会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医学方面的，说是父亲留给他的任务。
她想起了有一次，在结了冰的路面上滑倒，磕破了手臂。
他拉着他去校医室，推开吱呀作响的木质大门，走进狂当当的医务室。
“这个时候，大学值班的老师都下班了，我们只能自助了。”
“可是，你会包扎吗？”她将受伤的胳膊递给他。
“当然喽，我跟我爸学的。”
“诶，你以后也要去当医生吗？”
“我啊……我可能没有那么有同理心，”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很熟练的样子，“而且……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她听他说过，他是单亲家庭，只有父亲一个人，对他要求十分严格。
“可是，你爸爸不是很优秀吗？”
他的父亲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同样也是神外领域的学者。对他的要求也很严格，从小就把他朝着精英的方向培养。
不过还好他足够聪明，能够胜任私立小学的学习、以及很多课外的事情。
“优秀不优秀之类的……我们不是为了‘优秀’这种人设，才活着的，不是吗？”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她从他深棕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落寞。
“我不想为了一个‘人设’活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胶带缠好。“好了。”
“谢谢。”
她看了他半晌，微微勾起嘴角问：“林泽，你说你不想为了一个人设活着，那以后干脆去开店得了。”
“开店？开什么样的店？”
“卖人设的店呀，店里买着各式各样的‘人设’，像是漂亮、聪明、有钱……各种各样的人设，就像便利店一样。”
“卖人设……”
“开玩笑的啦。”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打起精神来，人当然不应该为了一个人设活着。”
“林泽，你要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小的时候，他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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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玩了很长时间，一年，或者半年。
童年的时光，总是觉得一晃而过，甚至分不清具体的年岁。
但是，他的出现，无疑是她生命里的一抹亮色。
哪怕是时光推着她向前，这段小时候的记忆，对于王静瑶而言，都是非常非常宝贵的回忆，悄悄地藏在了记忆的角落……
等待着她重新拾起。
“我们真的追得上吗？”她记得，小时候，她跳上他的自行车，不确定地开口问。
那时的她不确定、退缩，尤其是碰到追求幸福快乐之类的事。
“当然了，不仅仅如此，你我的人生……可以追上任何东西。”
“不要在乎追不追得上，只去追就好了。”
他对她说，又朗声问：“静瑶，你冷吗——”
“静瑶，你冷吗——”林泽问出同样的话时，王静瑶才从恍然间，从纷杂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这句话是我该问你的吧，林泽！”她也说了相同的话。
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从八岁到二十八岁，林泽，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们在便利店门口停了车，拉开沉重的大门，暖气扑面而来。
王静瑶感到周身立即温暖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暖和的温度，还因为……家，回家的感觉真好。
“给，擦擦吧。”林泽慌忙地拿起纸抽递给她。
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怎么了？是冻得吗，还是身体不舒服？”男人关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没有不舒服，应该是冻得吧。”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将脸颊上的泪痕擦干。
“抱歉。”
“没有，我知道开车去很危险，他们应该能从监控记下车牌号的。”她摇头。
“不，不光是这个……我应该早点来救你的。”
“手环被拿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收到你的消息，就知道情况不对，买了最近的机票……差点就没赶上。”
“我的消息，你是说？”
她之前给他发的看似不痛不痒的消息：
『林泽，最近怎么样？小黑和建国很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担心死了，我差点以为赶不上了，没想到他们盯上的人是你。”林泽的声音中带着后怕。
“盯上了我？”
“我这次去首都，是因为欢换公司的手环式灵魂交换机新品发布会。”
“手环式？你是说我们的……”王静瑶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
“嗯，那是我父亲曾经的研究。”林泽点点头，“我本以为，这是陷阱，但是为了找到真相，还是决定冒险试试……”
“难道说……他们是想要支开你？”她恍然大悟。
“应该是这样，我曾经任职过的北江附一院，和欢换公司，有着剪不断的联系。”
“对不起。”他叹了一口气。
“没，也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联系你就好了。”王静瑶抿了抿唇，将目光落在林泽身上，“林泽，你刚刚说，如果当时，不把我留在便利店里就好了……”
“……嗯。”
“可是，我真的很感谢你，把我留在这儿。哪怕会遇到危险，也希望能一直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