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顾霆琛的耳膜深处,又顺着神经一路蔓延,狠狠凿穿了他刚刚被巨大惊喜和深沉悔恨填满的心脏!
他的身体像被瞬间抽走了脊椎,高大挺拔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原本悬在半空、渴望触碰儿子的那只缠着渗血绷带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重重砸在冰冷的门板上。
沉闷的撞击声。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支撑他的所有力量被瞬间抽离的无力感。
门板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绷带传递到崩裂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却浑然未觉。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凝固在门板合拢前一秒的画面——
宇轩那双清澈的、带着天然卷发的小脑袋,那双与自己年少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那份怯生生又勇敢质问“坏叔叔”的模样!
那是他的儿子!
他身上流着他顾霆琛的血!
就在门后!仅仅隔着一层木板!
“宇轩…”这个名字无声地在他干涩的喉咙里滚动,带着血脉深处的灼烫和失去的冰冷,每一次滚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他像一座骤然失去灵魂的石雕,僵立在门前。
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肩膀处被雨水浸泡又半干的深色水渍与手背绷带上晕开的、刺目的暗红血迹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额前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的额角,几缕黏在紧绷的太阳穴上。下巴冒出的青茬更添颓败。那双不久前还燃烧着毁天灭地掠夺烈焰的猩红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空洞和深入骨髓的痛苦。
悔恨如同最汹涌的潮水,在这一刻彻底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巴黎雨夜的崩溃咆哮,想起了那份冰冷的DNA报告带来的灭顶狂喜,想起了不顾一切动用的“深蓝”力量,想起了在戴高乐机场的功败垂成,想起了私人飞机上灵魂被撕裂的悲鸣…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偏执,所有的毁灭性指令,在宇轩那双清澈困惑的眼睛和他脱口而出的“坏叔叔”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卑劣!
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是在夺回儿子,而是在把儿子推得更远!推向了沈翊!推向了那个冰冷地将他定义为“坏叔叔”的位置!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却像堵满了滚烫的沙砾,发出嘶哑破碎的嗬嗬声。那只受伤的手无意识地抬起,不是砸门,而是用沾血的指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抚摸着冰冷光滑的门板,仿佛想隔着这厚重的屏障,再次感觉到儿子柔软脸颊的触感。
“顾总…”安德烈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老板——不再是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帝王,而是一个被巨大情感冲击和悔恨彻底击垮的、茫然无措的男人。“Echo小姐态度坚决,又有沈翊在…硬闯只会适得其反,激化矛盾,对孩子…更不好。”
安德烈的话语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顾霆琛此刻最深的恐惧。
激化矛盾…
对孩子更不好…
宇轩看他时那警惕的眼神!
那声清晰的“坏叔叔”!
顾霆琛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暴戾和不甘。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安德烈,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和紧绷:
“撤!让他们都撤!”
他抬手,那只血迹斑斑的手指向走廊尽头如同铁壁般矗立的“深蓝”成员,每一个字都透着强行压抑的颤抖:“立刻!退到电梯厅!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准靠近这扇门十米范围!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不准惊扰到…里面!”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不能让儿子再受到一丝惊吓!不能再加深宇轩眼中“坏叔叔”的印象!如果强硬的姿态只会让那扇门关得更死,让儿子离他更远…那他宁愿…暂时退开。
哪怕退开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安德烈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着微型通讯器下达了指令。训练有素的“深蓝”成员无声而迅速地撤离,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电梯厅阴影处。沉重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奢华的走廊只剩下水晶吊灯冰冷的光,以及顾霆琛孤零零站在紧闭的门前那道拉长的、绝望的身影。
片刻的死寂后,顾霆琛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去,背脊不再挺直。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抵住冰冷的门框,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支撑点。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不再试图砸门,不再咆哮。
他只是那样站着,额头几乎要抵在冰冷的门板上,闭着眼,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压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门内寂静无声。
但他知道,门的另一边,他的儿子就在那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个流着他的血、有着他的眼睛、却叫他“坏叔叔”的孩子。
那个他错过了五年成长、错过了第一次笑、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爸爸的孩子!
巨大的悔恨和一种名为“父亲”的、迟来的、汹涌澎湃的渴望,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沉寂的心湖里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错过了太多!亏欠得太多!
他有什么资格去强取豪夺?他凭什么让宇轩认他?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顾霆琛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不再是背对着门,而是正对着那扇冰冷的、拒绝他的屏障。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隐藏在电梯厅阴影里的安德烈都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动作——
他没有咆哮,没有威胁。
他那张被疲惫、悔恨和卑微彻底占据的脸上,努力地想挤出一丝温和的、安抚性的表情,嘴角却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僵硬地抽搐着,最终只形成了一个极其扭曲、透着无尽酸楚和哀求的弧度。
他那双曾经只盛着冷酷与掠夺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卑微与祈求,如同失去巢穴庇护的猛兽,流露出最柔软的、也是最脆弱的眼神。
他看着冰冷的门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门后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干涸的河床,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近乎破碎的乞求,清晰地穿透门板:
“念安…”
他下意识唤出了那个尘封五年的名字,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怀念与愧疚。
似乎意识到不妥,他立刻改口,姿态放得更低:
“Echo…”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积聚最后一丝勇气,艰难地继续哀求:
“就五分钟…求求你…”
他微微躬下一点身体,仿佛这样能让他的祈求显得更卑微、更真诚:
“让我跟孩子…跟宇轩说句话?就五分钟…好不好?”
“我保证…只是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我什么都不做…”
“求你…Echo…求你了…”
门内。
Echo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门外,那个男人轰然的暴戾散去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这寂静比之前的咆哮更让她心弦紧绷。
他会走吗?
以她对他的了解,那个掌控欲深入骨髓的顾霆琛,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弃?
下一秒,他嘶哑、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声,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毫无阻碍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念安…”
“Echo…”
“就五分钟…”
“求求你…让我跟孩子…跟宇轩说句话?就五分钟…好不好?”
“我保证…只是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我什么都不做…”
“求你…Echo…求你了…”
Echo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她猛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荒谬!
太荒谬了!
那个曾经掐着她脖子骂她“贱人”、撕碎她所有珍视之物、逼她像狗一样爬着捡硬币、冷酷宣判要她打掉孩子的顾霆琛…此刻竟然在用如此卑微的姿态乞求她?!
五年恨意的冰墙在剧烈地摇晃!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反差带来的强烈不适和一种被冒犯的荒谬感!
他怎么敢?!他怎么有脸用这种语气来乞求?!
沈翊站在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锁住房门,无声地做好了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身体线条显示着他高度的警惕。
而宇轩,小小的身体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抱着一个毛绒玩具,清澈的大眼睛不安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方向。
门外那个“坏叔叔”的声音听起来…好难过…
像动画片里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在哀鸣…
小家伙心里升起一丝困惑,他不懂大人之间复杂的恩怨,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那个人声音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悲伤和…哀求?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妈咪紧绷的背影,小声地问,声音里带着孩童本能的不忍和一丝丝好奇:
“妈咪…坏叔叔…在外面哭吗?”
这一声稚嫩的问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Echo摇摇欲坠的心防!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面对房门,而是看向沙发上的儿子!
宇轩那双酷似门外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纯然的困惑和一丝被那巨大悲伤感染的不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Echo!
不行!
绝对不行!
顾霆琛的这份“卑微”,这份突如其来的“父爱”,简直就是最危险的糖衣炮弹!他太懂得如何利用孩子的纯真和不忍心了!他此刻的每一分卑微,每一次哀求,都是在宇轩那颗纯净的小心灵里埋下好奇、同情甚至期待的种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旦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一旦让宇轩对这个“坏叔叔”产生哪怕一丝丝濡慕之情…后果不堪设想!
他尝到了甜头,只会变本加厉!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软化宇轩,最终的目的,依然是将她的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那份DNA报告,不是他悔过的证明,而是他宣示所有权的战书!他只是在改变策略,用一种更狡猾、更具欺骗性的方式,来进行另一场掠夺战争!
不能被迷惑!绝不能心软!
Echo的眼神瞬间再次冻结!比之前更加冰冷坚硬!那里面燃烧的不再仅仅是恨意,还有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卑微”彻底点燃的警惕和愤怒!
她不再看宇轩困惑的小脸,怕自己会动摇。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平稳、毫无波澜,如同最坚固的寒冰壁垒:
“顾总,请你立刻离开!”
她的声音穿透门板,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再纠缠下去,我马上报警!你的每一句哀求,都会成为警方记录里你骚扰、威胁我和我的孩子的佐证!”
“律师函会在明天早上十点整,送达顾氏集团法务部!”
“现在,请你带着你的人,消失!”
门外。
顾霆琛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脸上那强行挤出的、卑微哀求的表情瞬间僵住、碎裂!
他清晰地听到了Echo话语中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决绝!更听到了她刻意强调的“我的孩子”!最后那句“消失”,更是如同一柄冰冷的钢刀,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
她甚至不愿意再给他哪怕一丝缝隙!
连五分钟的乞求,都被她视作胁迫和骚扰!
所有的卑微、所有的乞求、所有试图向儿子靠近的努力,都在她这道冰冷的、坚不可摧的铁壁面前,撞得粉碎!
绝望如同最浓重的墨汁,瞬间染黑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微光。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看到门后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心痛如绞的小小身影。那只受伤的手再次无意识地抬起,却在即将触碰门板时,颓然落下。
他还有什么筹码?还有什么资格?
一个被亲生儿子称作“坏叔叔”的父亲…
一个被孩子母亲彻底拒之门外的失败者…
安德烈无声地靠近,递过来一个打开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云顶半岛酒店的结构图,特别标注了几个安保相对薄弱的出口通道,以及一份刚刚收到的加密文件——关于顾宇轩就读的“晨曦国际幼儿园”的详细资料,包括地址、接送时间、院内布局图,甚至还有几张宇轩在幼儿园活动时被无意抓拍到的、笑容灿烂的照片。
顾霆琛的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捕捉到最后一缕微光,骤然死死地钉在了平板屏幕上宇轩的笑脸上!那笑容如此明媚鲜活,与此刻门内将他隔绝在外的冰冷现实形成残酷的对比。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着,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精准地点在了屏幕上一个坐标——晨曦国际幼儿园。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双被绝望和痛苦吞噬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凝聚——不再是掠夺的烈焰,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决绝、也更孤注一掷的执念。
安德烈看着老板指尖停留的位置,眼神倏然一凛,瞬间明白了老板无声的指令。他立刻收起平板,对着微型通讯器发出了简短而冰冷的指令:
“目标:晨曦国际。优先级:S。部署: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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