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乡下的早上大雾弥漫，不止能见度极低，气温也低得可怕。
手脚一伸出被子冷气像针扎一般，哪怕绮罗不怕冷，但在暖气房里待惯了，一时也受不了这“温差”。
她整个人缩在两层厚厚的棉花被子里，连鼻子嘴都捂住，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江叙已经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三两下穿上衣服，又顺手把绮罗的贴身衣服都放进被子里暖热，给被子的四个角掖了掖，不让冷风进去也不让热气出来。
“我去做饭，你再睡会儿。”江叙埋下脑袋亲了一下绮罗的脸，随即转身出去。
太阳被云层挡住，屋子里光线昏暗。
被子里虽然很暖和，但绮罗左扭右扭却再也睡不着了。
又平躺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村里哪户人家的狗，一直叫个没完。
于是伸手把被子里的毛衣保暖衣都勾了上来，在被子里慢吞吞的穿衣服。
等她穿完衣服从床上坐起来，关上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江叙手里提着绮罗昨天穿的雪地靴，还有熏烤暖和的袜子，见她起来便给人放到床前。
“狗叫把你吵醒了？”
绮罗摇头：“本来也睡不着了，我想起来。”
江叙便在被子里给人套上棉袜，雪地靴也是他刚刚烘烤过的，里面温暖又干燥，穿上一点也不冷。
绮罗在地上蹦跶了两下，扭头看江叙把被子铺平。
村里早就通了自来水和燃气，但江叙一直没怎么用过，用脸盆给人接了热水后，绮罗在一边洗脸。
江叙煮的蔬菜粥还要一会儿，他调了点鸡蛋面糊烙了几个薄饼，又清炒了一份土豆丝用来裹饼。
小锅里还煮了一份腊肠，甜口的，绮罗爱吃，捞出晾凉后切成薄片盛在盘里，江叙又切了一个咸鸭蛋。
绮罗不过是刷了个牙洗了个脸的功夫，一份营养丰富又可口的早餐便被端上桌。
两人坐在屋里的八仙桌上吃饭。
江叙动手卷了一个土豆薄饼，里面还夹了几片腊肠，卷好后直接递给绮罗。
“小心烫。”
绮罗接过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又低头喝了口蔬菜粥。
江叙又给自己卷了一个饼，还没送进嘴里，院子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叩响声。
江叙放下卷饼出去开门，门外站着个矮他一头的男生，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盆。
“叙哥，我妈让我给你送包子来，今天早上刚蒸的。”
来人是江叙二表婶的儿子江豪，还在上高中，刚放寒假不久。
知道拒绝不了，江叙直接让人进来，去厨房里拿了个盘子给人腾碗。
“你先进来吧，等我下。”
江豪直接走进院子里，抬头一眼就看到在屋子里吃饭的女人，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下眼睛才确定是真有个人在那里。
绮罗见到有人，直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江豪一点也不怕生的问她，“你是谁？”
绮罗还没说话，江叙就已经拿着空碗走了出来道：“她是我女朋友。”
说完又给绮罗介绍：“这是我表弟江豪。”
“你好。”绮罗笑着跟人打了个招呼。
江豪震惊地瞪大眼，看向江叙，“叙哥，你怎么突然变了个女朋友出来，真的假的？”
江叙把空碗还给他，顺手摸了一下人的头，“当然是真的了，快叫表嫂。”
听到要叫表嫂，江豪忸怩了一下，小声叫了一声“表嫂”后，就跟江叙说自己先回去了，拿上空碗跑得飞快，想着他要把叙哥女朋友来了这个消息告诉他妈！
江叙关上院门，回身看向绮罗，无奈道：“今天怕是安静不了了。”
绮罗疑惑，“怎么了？”
江叙：“被这小子知道，等下全村人肯定都知道了。”
绮罗后知后觉，“那我是不是会被人围观啊？”
江叙：“不想被围观？”
绮罗小鸡啄米般点头：“嗯。”
江叙笑了笑，拉着人的手进屋，“那走吧，我带你去集市上逛一逛。”
乡镇上的集市，逢双开场，地方不大，但也有几条街。
冬季里柑橘正是应季，卖得火爆，江叙在一个三轮车旁称了几斤砂糖橘，两人边逛集市边吃。
烤红薯的地方还有炒板栗，绮罗多看了两眼，江叙直接过去买了一袋。
刚出锅的板栗还有点烫手，江叙拨开一个准备给绮罗，谁知看着肥美的板栗，里面竟然藏了一条蛋白质。
下意识看向绮罗，就见对方也在看他，然后又看了看板栗里的蛋白质说：“我不想吃虫子。”
江叙顿了一下，果断丢掉重新剥开一个，连果仁也掰开称两半仔细检查了一下里面，确认没有虫子之后才递给绮罗。
抛开刚才的阴影不谈，炒板栗还是很香很香的。
两人逛了一个多小时，江叙手里提了大包小包，都是在街上买的各种小吃水果，还有准备做午饭的肉菜。
两人回到村子里，结果远远在村口就看见一群大爷大妈，似乎是在散步，看着绮罗他们过来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那不是叙娃子唛？”
“他旁边那个女娃是谁？”
“听豪子说，是叙娃子谈的女朋友！”
“刚上大学就谈了，叙娃子就是有出息，考得学校好，谈得女朋友长得也漂亮。”
“这孩子也是苦出来了，淑芬在上头保佑他呢。”
避无可避，江叙只能拉着绮罗跟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打招呼。
绮罗就跟在他后面，他们基本都说方言，绮罗听不太明白，就笑了笑算是回应。
江叙拿了刚买的橘子板栗分给他们，然后打了个招呼就拉着绮罗走了。
远远听见身后的大姨说：“哎哟，这毛栗子里面这么大个虫呢！”
……
临近中午，大雾终于散了个干净，露出高悬的白日。
江叙从老屋里搬出个竹编躺椅，仔细擦洗干净后晾在太阳底下晒干，又从屋里拿了棉花垫子垫在上面。
绮罗就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旁边放着一个高脚凳，凳子上摆着一个果盘，里面是炒熟的花生瓜子南瓜子各种坚果。
院门没锁死开了一条小缝，绮罗刚磕完一把瓜子就见一只矮脚柯基鬼鬼祟祟地从那条小缝钻了进来。
抬起小短腿在菜地旁边撒了个尿，随后一路闻着味儿就朝着绮罗这边过来了。
绮罗立即朝厨房喊，“叙哥，有狗。”
江叙正在厨房准备炸小鱼，听见声音放下盆调小火就出去了。
见是一只矮脚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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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叙也没让它靠近，随便吓唬两声就把狗赶出去了，顺便插上了院门。
绮罗翘着二郎腿看着戴着围裙转身折返的男人，觉得自己似乎提前过上了悠闲自在的乡村养老生活。
“冷不冷？”江叙走过来摸了摸她的手，见很暖和后放心了些。
“不冷，我想喝水。”绮罗撇了撇黏在嘴角的瓜子壳，觉得嗓子有点干巴。
江叙随之起身，“我去给你倒。”
一杯温水被放到绮罗手里，她一口喝掉了大半，江叙接过杯子，喝掉剩下的一口水。
绮罗不想再晒太阳了，跟着江叙去厨房看他炸小鱼。
小鱼是村里一个喜欢钓鱼的大叔送过来的，都是手指长的鱼，不好做别的菜，做炸鱼最好吃。
锅里油温上来后，江叙把裹了淀粉的小鱼一个一个往下放，炸了第一遍还要复炸第二遍鱼才会酥脆。
江叙拿了一个喂到绮罗嘴边，绮罗嚼得嘎吱响，满嘴的酥脆香麻。
“好吃！”
她的肯定无疑是最大的赞美，江叙嘴角带笑，继续炸着剩下的鱼。
想着都炸鱼了，江叙又顺便做了小酥肉，还削了个土豆做了麻辣狼牙土豆，绮罗都吃得有点积食了。
江叙就带她去后山消食，山上长了许多柑橘树，是村里承包土地种果园的人家种的，只要不是地里的就可以随便摘。
江叙从树上摘了一个黄橙橙的橘子剥开递给绮罗，这橘子水多一口下去是甜中带酸的口感。
山路的一边都是橘子树，江叙一棵树摘了一个，大概是品种不一样，每个橘子的味道有着些许差异。
尝出最甜的一颗后，江叙锁定那颗果树，摘了几个大的揣在衣兜里。
两人从小路下山回去，江叙家吃得是山上的井水，源源不断，水管接在了屋后，旁边是一条小沟渠。
江叙抽出水管的塞子洗手，绮罗也想洗，刚刚剥了橘子，手上黄黄的都是橘子味。
还没把手凑过去，男人就把塞子塞回去了。
“我还没洗呢。”绮罗抬头。
“这水冷，你别碰。”江叙直接拉着人回屋，兑了点温水给她洗手。
太阳落山，晚上十点，两人缩在被窝里。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绮罗订了明天回帝都的机票。
绮罗还以为江叙要过完年才会回帝都，毕竟他说了要走亲戚。
没想到一大早江叙就开始收拾东西，绮罗的，他自己的。
绮罗坐在椅子上看着人屋前屋后的忙碌，有些诧异，“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江叙似乎是没睡好，一早上不停地打着呵欠，走过来蹲在绮罗身边，神色认真道：“都让你一个人来了，如果再让你一个人走，那我这男朋友不要也罢。”
绮罗顿了顿，“可是机票——”
江叙掏出手机给她看自己的购票信息，“候补到了。”
绮罗盯着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是她的那趟航班，“你什么时候候补的？”
江叙：“前天开始候补，今天早上抢到的，还好我运气比较好。”
绮罗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江叙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柔和的嗓音带着暖意，“今年新年，我想和你一起过。”
就算不在一起，至少在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