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落在文序坛的土地上,这里的荒芜比那所孤儿院更甚。
抬眼望去,偌大的庭院与别墅主体建筑被疯长的植物淹没,曾经被精心修建的景观如今只剩扭曲轮廓。
殆梓熙在原地静默站立片刻,目光扫过这片囚禁了她幼年时光的牢笼。
“本以为当年九千尘‘死’后,组织会回收这里的使用权,没想到,他们是将这里的一切丢弃了。”
不是回收,而是丢弃,如同随手丢弃一件再无利用价值的垃圾。
她缓步走向一侧,那里曾有一间巨大的玻璃花房,是当年她与九千尘博弈的地方。如今,玻璃顶棚早已大半碎裂,走入其中,脚下是废土和碎渣。
抬起头,她的目光透过穹顶,看到湛蓝高远的天空,几抹白云悠然漂浮。远方的树林清晰可见,长长的枝条在风中摇曳,连绵成一片起伏的明绿色绸缎,充满记忆中未曾有过的生机。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涌现,从前,她不得不生活在地下,文序坛地面之上的一切于她而言,是被严禁踏入的世界。
幼年时,她第一次走出地下空间来到地面,为的,却是弑父与逃离这座监牢。
那时,她心里只有决绝,眼中只有火焰,天空是什么颜色?风是暖是热?外面的景致是何般模样?她一概不知,也无暇去看。
那场逃离,最终以她力竭晕倒告终,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孤儿院了。
殆梓熙发出一声轻叹,弯腰捡起一片玻璃碎片举到眼前,暖光透入瞳底。
时隔多年,她身负强悍力量归来,安然站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看见幼时不曾见过的天地。此次归来,为的却是告别。
她用力按在碎片上,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荒谬,这座美丽监牢,曾是三个没有血缘关系,流落异乡之人的家。这个“家”从诞生之初便不被允许,注定破碎。
她松开手,任碎片坠回尘埃之中。
遗憾吗?
或许吧。
该死的遗憾情绪再度出现,让她倍感烦躁,殆梓熙猛地闭了闭眼,强行将心绪压下。既然是发生与过去的事,就不该困扰现在的她,该离开这里了。
正当她转身时,一声闷响自不远处传来。
“咚!”
殆梓熙神色一厉,下意识地释放威能,循声望去,只有玻璃外一抹小小身影正软软滑落,坠入下方灌木丛中。
一只鸟儿?撞晕了?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下一刻便收回目光大步离去。既然不是危险信号,这种小事与她何干?
然而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再度出现。
殆梓熙径直走向那处灌木丛,蹲下身拨开枝叶,找到了那只小东西,它蜷缩在落叶上,小小的胸脯微微起伏,显然未从撞击中清醒。
“真是笨鸟。”
她冷冷开口,却收敛外泄威能,小心翼翼将昏厥的鸟儿捧在手心,这抹生命脆弱得只要她一用力便会就此消失。
柔和能量缓缓注入鸟儿体内,她的已确认,它只是撞晕了,并无严重内伤。趁着检查与治疗的间隙,殆梓熙打量起掌心的小生命:这明显是一只山雀,身体覆盖着橄榄绿色羽毛。
看样子,是不小心将玻璃认为是通路,一头撞了上去。
治愈能量缓缓注入,鸟儿轻颤一下,旋即睁开眼,呆愣愣看着眼前这个庞大的存在。
见它苏醒,殆梓熙将它放在绿叶上,语气依旧平淡:“以后小心一点,别轻易死掉。”
说完转身就走,企料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叽叽”叫声,那只小鸟竟扑棱着翅膀歪歪斜斜朝她飞来,小小的黑色眼睛里似乎满是焦急。
殆梓熙脚步略顿,心下愕然:这是什么情况?
不可能是认母的本能,难道是刚才治疗时,她的力量吸引了它?还是这只笨鸟撞坏了脑子?
她加快脚步,小鸟叫得更加凄惨,更是拼尽全力追赶,倘若停下脚步,它便极力扑到她脚边,用小脑袋蹭着鞋面发出依赖的鸣声。
殆梓熙愣住了。她被非比强大的敌人,无比恐怖的力量压制过,却从未被如此脆弱的小生命缠上。
丢下吗?看它这呆笨的样子,估计难以长存。
带上?……这念头太荒谬。
她捏着鼻梁低头,脚边那团小毛球正歪着头,用黑豆般的眼睛望她,时不时发出鸣叫试图吸引注意力,见她不为所动,它便尝试攀爬她的裤腿。
在小鸟又一次试图攀爬裤腿但失败滚落时,殆梓熙叹气弯腰,向它伸出手。
“…麻烦。”
小鸟立即欢快叫着跳上她的手,爪子牢牢抓紧她的手指。她感受着那抹温热,语气依旧平淡,却少去几分冰冷:“既然你执意要跟着,那就跟来吧,死了可别怪我。”
小家伙已安心在她手上缩成一团温暖的小绒球。
“没有戒备心吗?”殆梓熙不知是否该笑,她直起身,最后回望一眼文序坛,眼底唯见平静。
过去的,就让它留在过去。
安抚好小鸟的状态,她将它放入普渡伴月居一处安全舒适的角落,抬手凝聚一团红色能量光球。
该去迎接她的人才们,着手构建理想国了。至于地球,以及她曾经的每一个足迹,一切爱恨情仇,都将彻底成为过去。
“都准备好了吗?”意念微动,她的呼唤通过光球向先前给予他们都能量环传递出去。
很快,回应相继传来。叶辰、东门任与索恩表示准备就绪,江歌展示人员名单,D·T表示她和她的宝贝们已整装待发。令殆梓熙意想不到的是,莉万亚和塞拉斐娜居然传来了肯定的答复:她们选择和她一同踏上驶向未知的船。
还不错。
她正关闭通讯,欲启动大规模传送,一道急促的呼喊传来:“救、救!”
是厄斐的声音,与往日的沉静不同。
殆梓熙蹙眉打开能量环的影像传递功能,抖动的画面中,厄斐正被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反扭着双臂,控制在一间房间内,士兵们的制服上是维托夫所属势力的标志。
厄斐通过能量环对她喊道:“维托夫!他在得知我决定跟你离开后,竟然派人控制了我!他说、要亲自见到你才肯放我走!”
画面被殆梓熙切断,厄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揉了揉太阳穴,眼底闪过一丝无语。八成是厄斐在决定跳槽后,按耐不住联系对方说漏了嘴,这才引来麻烦。
她给的能量环能抵御武器攻击,却忘了他们可能会被控制或是囚禁。
只是个小麻烦,并非不能解决。
“让他的人告诉他,他最好能在我到达前赶来,别让我多等。”向厄斐传去最后一句话,殆梓熙关闭了能量球的通讯,锁定厄斐所在位置,身前凝聚一道传送门,一步跨入。
她知道维托夫恨靡里弗,那份恨意或许不低于她,但恨意与血脉亲情纠缠难解,靡里弗毕竟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如今,她手刃靡里弗,维托夫更作为一位领导人,靡里弗突然死亡或许比他活着更棘手,或许他会迁怒于她“鲁莽”的行为?
殆梓熙眼波中没有一丝动摇的涟漪。
无所谓,在决定终结靡里弗的那一刻,她早就做好了承受他那些追随者的仇恨与报复的准备,甚至准备好了承担与维托夫因理念产生的冲突。
力量为她带来选择,选择必然伴随代价。
只是……
“但愿‘陇德’此刻正待在太空瞭望台的总部。”
唯独面对那个披着陇德外皮,内里却是九千尘的人时,她发现自己并未准备好,唯有茫然。他们之间隔着太多谎言,算计,未尽之语以及长逝的时光,她想不出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
但愿他仍在太空,不要在这个时刻出现在地球,更不要和维托夫身在同一处。
空间通道尽头的光芒大盛,目的地近在眼前,是一艘中型战舰内部的舱室。为了控制厄斐,士兵们将她转移到了这艘处于待命状态的战舰上。
殆梓熙将思绪压下,眼底重新凝为幽冷血潭。
视野中,厄斐被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按在座椅上,脸上带着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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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在见到她的瞬间亮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几名士兵瞬间将枪口对准殆梓熙,其中一人反应极快,立刻按向耳后的通讯按钮,“长官,目标已——”
话音戛然而止,他骇然发现,耳边的通讯仪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对面那个危险的白衣女性手中。
殆梓熙对着通讯以平静开口:“维托夫,我已经到了。”
通讯仪中沉默一瞬,随即传来维托夫略显急促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风声:“等我五分钟。”
她将通讯仪扔会那名士兵手中,径直走到旁侧一张悬浮座椅前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依旧控制着厄斐的士兵:“放开她。”
厄斐立即挣扎起来:“听到没?快放开我!”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小队长咬咬牙挥手示意。他们早有听闻这位先行者的事迹,甚至亲身感受过那能够静默战场的奇异力量。
他们刚松开钳制,厄斐便快步走到殆梓熙身后站定,面上怒气未消。她揉着酸痛的手臂,附身凑近前者耳边:“我发誓我只是按流程告知维托夫终止合作,谁知道他反应这么大。”
“不要紧。”殆梓熙的目光始终落于紧闭的舱门上。
恰在此时,刚才那名接过通讯以的士兵犹豫着开口:“您是先行者EE-007?”
闻言,殆梓熙疑惑地挑挑眉:“我记得,组织中的各阶层人士,应该没有人没看过各位先行者的影像资料吧?你不认识我?”
那士兵摇摇头:“和记录的影像不大相同。”变化如此之大,是人类吗?
一旁的厄斐叉着腰,没好气地哼一声:“先行者看似光荣无限,组织里谁不心知肚明,他们一向被当做更高级的兵器,监控行踪压榨价值罢了。往日,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们的姓名或是容貌,你现在说这个,是想拉近关系吗?”
殆梓熙没有接话,只静静坐着,两人对面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舱室内众人很快陷入沉默。
不多时,舱门滑开的细微声响打破寂静,维托夫大步走进来,一身笔挺的军装染着些许硝烟痕迹,黑色短发略显凌乱,似乎来得匆忙,但他眼中的疲惫在视线锁定殆梓熙时瞬间褪去。
“长官!”士兵们立刻行礼。
维托夫颔首,复杂的目光在殆梓熙身上停留数秒,随后,他瞥了一眼厄斐,对士兵们简洁下令:“带厄斐博士去休息室,你们也退下。”
“是!”
“哎?等等!”厄斐立刻看向殆梓熙。
后者这才站起身子,慢悠悠开口:“别伤到我的人。”
维托夫点头:“放心。”
厄斐虽有些不情愿,但知道那两人有事要谈,只得在士兵的“陪同”下离开。
现在,舱室内只剩下殆梓熙和维托夫。她直视维托夫,看出他眼中的复杂情愫,但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
最好别是因为对她残留的“喜欢”或是旧日执念,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她。好在,他接下来的话语打消了她这方面的疑虑。
“厄斐说……你找到的星球完全适合人类生存?不止如此,或许每个人都能够拥有像你这样的超自然异能?”他顿了顿,移开视线避免与她眼神相触,竭力维持语气平稳:“你现在就要带她们离开地球,去那里?”
“是。”殆梓熙坦然承认。
维托夫张了张嘴,将原本已到嘴边的话咽下,继而问道:“能让更多地球人移民去那里吗?不是几个或几十个,是大规模的。”
她没有立即回答,在原地缓缓踱步,片刻后停下脚步,面对他摇了摇头:“暂时不能。”
大规模移民,那算什么?
“那个世界的确适宜人类生存,但是,维托夫,那里已经有原住民了,如果我带着地球人大规模移民过去,那是入侵。”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行事全凭一己之念,但她也没坏到那种地步。大规模移民必然伴随资源掠夺、文化冲突或是武力扩张,最终将演变成两个文明之间的战争。
她讨厌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