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平板，盯着网课。
三角函数，代入，化简……
拉回进度条，重复了两三次。
苏尔祈仰头闭眼，靠在椅背。
“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
这几个字在脑子里不断地循环。
这种复杂的情绪，苏尔祈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形容，怎么释怀。
在医院不断的奔跑，在每个病房穿梭，太真实了。心跳过速原来是这种感觉，胸很闷，还有很强的压迫感。
那个她，真的是4年后的自己吗？
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没有学习想学的专业。
她怎么熬过来的，说实话，她根本没有想过会学医。
太震惊了。
根本不敢想。
苏母生病了？
苏言诺不爱说话了？
苏父怎么……但平时也是这样啊!
她记不清多久没有和苏父说话了。
大概上次询问要不要买口罩？
太远了。
记不清了。
夫妻之间吵架应该是正常的吧。
在她的印象里，苏父是沉默寡言的，只有需要零钱时才会和苏父说几句话。
平时，苏父一直在外地工。绝大多数都是苏母照顾她和苏言诺的起居。有时候趁着苏父在家，苏尔祈会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告诉苏父，那次眼镜就是。只是疫情，苏父在家时间久一点，居家办公。
只是每次年关前，苏父苏母会大吵一架。她会和苏言诺去拉架。
大多时候为了避免和苏母发生争吵，她一般回家吃饭就在自己的房间，很少出门。
基本碰不到。
早上6点20分准时起床，吃完早饭走路到学校。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睡觉，下午1点半出发到学校。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她基本上在阅读自习室待着，看看书打发时间，按点上晚自习。晚上到家已经快9点了，匆匆热饭吃饭，写作业刷网课，睡觉。
就这样渡过。
除了中午吃饭时间，很少和他们碰面。
从高二上学期开始，她和书棠约定好考大学，重心逐渐在学习这件事靠拢。其他时间极少和苏母发生正面冲突，能躲就躲。疫情在家的这几月，也是如此，吃完饭就在自己房间。
未来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不要管？
什么意思？
学不进去了，很烦躁。
苏尔祈刷着动态。
消息弹了出来。
江景阳发了一张照片，数学三角函数大题经典题型。
紧接着顶着敲代码的小哥头像也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整理的立体几何大题能考到的相关知识点，大概为下周做准备。
苏尔祈把照片放大，看了很久。
打了两个字：“谢谢！”
他们四个人有一个群，是江景阳拉的，针对她的学习制定的规划群。
紧接着江景阳发了表情包“摸摸头”。
苏尔祈看着那个表情包，想起刚刚那个梦。
‘好好学习’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高考没有过本科线，复读也没有过本科线。
最后去了大专。
“如果最后我没有考上，甚至没有过本科线……”
“你们……”
“我……”
苏尔祈敲了字，删删减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这个梦影响太大了，现在她没法安静下来学习。
是真的吗？
去了大专，学的医学，怎么想都太离谱了。
她怎么可能去学医，遗传根本学不明白，是晦涩的，这怎么可能。
医学，救死扶伤。
这个专业真的很伟大，对每一位医护工作者，她真的很敬佩。
可真的让她去学这个专业，她不确定她能学明白，每一位患者都是生命，她怎么敢？
平时自己扎针都怕得不行，她怎么敢去给别人扎针？
她怎么敢？
“我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明年考的不理想，甚至很差，甚至甚至没有过本科线。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都白干了”
苏尔祈敲下这行字发送，扣住平板，不敢看群里他们的反应。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苏尔祈发现外面的天空被蓝调一点一点的浸染。
熟悉的电话声响。
一声接着一声，苏尔祈心跟着同频共振。
苏尔祈咬着指甲，试图着以此缓解心中的不安。
翻过平板，看着上面视频邀请电话。
点击。
她咬着唇紧绷着肩，刻意的不去看群里3个人的表情，盯着右下角的自己。
“尔尔，你怎么了？”
“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书棠担心的声音传过来。
“我，我没事啊”苏尔祈强忍着哭腔，听见书棠的声音她就想哭。
大抵是方才的梦还没有完全散去。那个她，她的情绪在苏尔祈身体烙下了痕迹。
三个人的视线牢牢的看着她。
“尔尔，没有什么白干不白干的。相反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江景阳温和的看着她，“我们陪着你，看你不断地向前走，这本身就是非常有意义的，不是吗？”
“尔尔，你要相信自己哦！自信一点嘛，你不比别人差”
“大家聚集一起可不是为了一个结果，那多没意思，因为是你呀，仅仅只是因为你呀”
“小学妹，N大真的很美”
……
是啊，N大真的很美。
梦里的真真假假，4年后是怎样的，她不想了。
就只想摊在床上。
她觉得她现在像一直井底的蛙，井口边向内伸进手。
她看见书棠笑盈盈
“来，尔尔我们一起”
江景阳冲她招手
“尔尔，哥哥在，别怕”
云多时白色袖口没有挽起，不怕脏似的，朝她伸手
“小学妹，别怕，握住我们的手，我们拉你出来”
井口边的她又出现了，她这次是笑着，是发自内心的，像月亮一样，安静且治愈。向苏尔祈伸手
“尔尔，别怕。”
躺了很久，苏尔祈爬起来，重新开始刷网课。
把江景阳整理好的三角函数经典大题誊抄在A4纸上。
自己又做了一遍，把大本翻出来，找到相应的章节，巩固练习。
——
周天，要上晚自习，同时公布晚自习更换座位的名单。
苏尔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周围的议论的声音，都在讨论换座位这件事。
成绩明天才公布，不过老班代的数学据说已经出分了。
这次主要考导数，以及上学期的内容。
疫情期间也就只学了导数。
应该还可以吧。
苏尔祈想了很久，她不确定这次换座位会换到哪里去，这种不可控的变化，真的很煎熬。
想了很久，趁晚自习没有开始之前，她做了一个决定，找老班商量看能不能坐在后排。毕竟没有人管，上课写其他科目挺容易的。本身就在平行班，听课与不听课对她来说都一样。上学期强制性地让自己进入状态，结果反其道而行。
涂抹风油精到最后免疫。
物理化学听不懂，只有生物的生态环境能够勉强跟上，但现在讲基因工程又和遗传缠绕。高考最后一道大题是选考，选修一和选修三，学校只讲选修三。
说实话，她更喜欢选修一，什么果酒果醋的制作，什么泡菜里面的亚硝酸盐，什么胡萝卜素的提取。涉及食物，她就有很大的兴趣。
在办公室门口踌躇半天，先问问被拒了再说。
苏尔祈咬咬牙，深吸一口气。
敲门。
“苏尔祈呀，怎么了？”看着老班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这次考的还行？过百了？
“老师，我想坐最后一排，可以吗？”苏尔祈捏着衣角摩梭半天，忐忑开口。
“嗯？”老班透过眼镜看她，“怎么想坐后排？”
“我，嗯，就坐中间和前面，就是会感觉紧张然后就比较局促。然后后面不是有一块儿空地嘛，没有摆放桌子什么的，就感觉坐后面会轻松一点，就，就是这样”
苏尔祈紧张地看着老班桌面上的教案。
“我看你网课期间，交的作业还可以，这次数学考的也还行，本来是打算把你往前调。坐后面，你确定吗？”
苏尔祈感觉老班一直盯着她，不敢抬头。
“老师，我确定”
“你先回班”
苏尔祈踏出办公室的门，长舒一口气，去卫生间洗手，刚刚手心出汗很黏。
刚刚胡说八道的借口，也不知道老班信了没，本来就是。
回到教室，数学课代表在发答题卡。
“苏尔祈，127，我天，你好厉害！”
数学课代表走到她的座位旁，一脸惊讶的翻看她的答题卡。
“你是咱们班最高分！”
周围沸腾了。
“我看看，我看看”
“好厉害”
“深藏不露啊，苏尔祈”前桌转过身来也跟着看她的答题卡。
苏尔祈不好意思的抿嘴保持微笑。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很忙，捏着笔无意识在纸上乱画。
周围也异样的声音。
“真的假的？”
“怕不是作弊了”
“谁知道呢”
苏尔祈绷直的背，焦灼让她束手无策，怎么还不打铃。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她，对她指点。
“叮铃铃~”
“上课”
“老师好！”
“坐“
“看见成绩了吧，你们在家就是这样一个学习态度？我现在怀疑一些同学给我提交的作业真实性，手机拍照？照抄？敷衍我……”
大半节课在老班的唾沫星子中过去。
“当然也有考的不错的，接下来要再接再厉……”
……
还有10分钟下课，没有讲课，自习中，班级内已经开始躁动不安。
“老李，座位表出来没？”苏尔祈望过去，那位男同学笑嘻嘻的问老班。
老班瞅了一眼他，“着急？还没下课！”
“行了，我投放白板上，静悄悄的把座位一换，搬桌子凳子轻点，楼上楼下还在上课！”
苏尔祈扶了扶眼镜，从最后一排往前看。
最后一排，在后门。往后门看去，靠近门口，放学可以跑快一点。
苏尔祈迅速书本整理，搬起桌子向后靠近。
同桌是给男生，看起来应该好相处吧。
戴眼镜，很活泼。
“你做这儿是吧，我帮你”
“谢谢”
“没事，没事”
——
“我跟我们老班说我想坐最后一排，我没想到，老班居然同意了。”
“开心”
“靠近后门，以后我就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
苏尔祈到家第一件事，打开平板，在群里分享她那不靠谱的理由。
“可以可以”江景阳发来一个肯定的表情包。
“以后回家肯定要快一点啦”
人少，没有拥挤，只要跑快点，说不定就是第一个出校园的。
“哦，对啦”
“我这次数学127分哦”
“我都没想到这么高，这是我整个高中第二次数学过120，平时最高115分”
“谢谢景阳哥”
“谢谢云学长！”
“谢谢书棠，亲亲(づ￣ 3￣)づ”
祝贺的表情包被江景阳和云多时刷屏。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记得签收哦！”江景阳的消息引起苏尔祈的注意。
“什么礼物？”
“秘密”
云多时给她发了一条私信，一段视频。
一段在天文馆内，用天文望远镜观看宇宙行星的视频。
浩瀚，星海无涯。
真的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