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个beta男性，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身上戴着繁复金属饰品，面容虔诚温柔。
然而，细看下，他的穿着却极其暴露。
正面是严严实实的高领白袍，护住脖颈，侧面却是中空设计，躯体上只有雾纱和些许丝带交错缠绕，勾勒出身体线条。柔软的丝绸手套与袜筒极长，没过肘弯、膝弯，再往上却裸露。
行动间，属于男性的窄胯与长腿在纱缕间隐现。
裴清初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显然是“新手指引官”之类的角色，它，或者说“他”——展露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开口：“你们好，外乡人，欢迎来到心想城。”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全息投影模拟出俏皮的宠物挂饰，在两侧拍打翅膀，生动地演示这里的规则：
每个进入“心想城”的新人都要绑定身份，抽取“天赋技能”——当然，是由全息投影和网络系统共同模拟出来的——这个技能没有范围限制，可以在整个心想城中使用。
这就给玩家带来了相当高的自由度。比如盗窃类技能，不只能在牌桌上出千，也可以在商店中偷物；如果升级到最高，甚至可以偷取别人的身份。
“不管你来自何方，出身何处，在心想城里，人人平等，只要策略得当，每个人都有机会赢得胜利。”指引官微笑着展开了背后的虚拟羽翼投影。
除了别出心裁的“技能”设定外，心想城的其他部分倒与常规娱乐场类似：这里的一切开支都需要用“心想币”支付，心想币与联邦币、信用点1:1兑换，玩家可以通过每日签到、完成任务或游戏赚取‘心想币’，并在缴纳手续费后提现。
就像一个大型真人全息游戏，裴清初的目光继续向下，落在了一条不起眼的讯息上：
“联邦币和信用点兑换‘心想币’的每日额度有限，根据玩家等级变动。”
……这不太合常理，庄家向来只怕玩家不氪金，哪有主动设置氪金上限的道理？
“新手指引官”介绍完毕，欠身鞠躬，白色长袍背后竟是V型开叉，末端一直延到尾骨，挂着一个醒目的蓝色价签，上面标着货币符号与一串被粗暴划掉的数字。
价签背面写着——“欢迎试用”。
裴清初的思绪骤然停顿。
这价签太大，材质又精美，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当成一种个性装饰。
“新手指引官”依旧面带完美笑容，但结合那价签，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橱窗外拆了封、任人摆布的精美人偶。
裴清初忽然明白了他身上的异样感来自哪里：虽然看起来轻盈曼妙，但他眼底深处，却有极深的、无法忽略的厌恶。
如同活人的灵魂被强行塞进玩具体内，身体和灵魂被标上价码，一切都可以被量化和……物化。
裴清初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伪装成“游戏”，人们很容易接纳各种各样的规则，但，之后呢？
——会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阎越砾显然也看到了那价签，眉头皱起，他察觉到了裴清初的情绪，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搀扶般稳稳托住了他。
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到手臂上，裴清初回神。
两人按照指示“注册”、抽取身份卡。
阎越砾随意点了点空中的悬浮光屏，燃烧特效中，卡面缓缓浮现。姓名那栏的“阎”字刚出现，特效就一顿，随即仿佛被无形的手扭曲，变成了“严朝海”。
阎越砾眸光一沉。
这个系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对方同意让他继续当“严朝海”，无疑是在表明态度：这里的主人愿意给他个面子，也忌惮他。
他抽取的“天赋技能”也说明了这一点。
[SR·威风堂堂]：被动技，免疫低级人身攻击与骚扰类技能。
阎越砾心知这是幕后者的拙劣讨好，生怕有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他，在心中冷笑一声。
裴清初的身份卡也遇到了问题，先是一片空白，他眼睫垂下，刚想找些借口，卡面却突然开始缓慢刷新。
技能栏上，一行金字出现，伴随着整个广场播放起特殊音乐：
[SSR·命运置换]：可与本场游戏中任何一位玩家交换身份（交换结局）。每次使用，随机增加0.1%至10%的“命运值”。
“命运抵达终点时，故事才刚刚开始。”
技能简介语焉不详，裴清初打开技能栏后的小字说明，足足有数十页补充条款，大意是，“命运值”满，他的部分权益会被抵押给赌场。
虽称“抵押”，裴清初快速翻阅完毕，却未见“赎回”条款。
……或许，这就是“指引官”身上价签的由来。
“恭喜！看来您抽到了十分稀有的天赋技能呢！”新手指引官的灿烂笑容真诚了几分，“接下来，请点击签到，收获心愿币，踏上美妙的旅程吧！”
裴清初依言照做，签到的瞬间，个人账户的心想币瞬间变成了5万。
好大方。
虽然只有游戏中获取的币能够提现，但5万本金点击就送，再结合与联邦币1:1的汇率——
这意味着，只要注册，就能得到联邦底层家庭一年的积蓄。
裴清初心底一动，似乎抓到了什么。新手指引官告辞离开，两人刚踏出红毯，右上角的账户金额猛地跳了一下。
但他们还什么都没做，两人谨慎地停在原地，阎越砾观察着自己的账户金额，在心中默算。
“20秒1元。”周围没有计时器，他粗略按呼吸计时，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裴清初抬头，看到中央的悬浮立方体。
其中一块屏幕上有各种气体的价格，他刚才还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上面列着氧气、氮气之类的气体名称，其中最贵的，是“空气”，0.3334币/升，其次是“合成空气回收”，0.3330币每升，一旁还有全自动组装工具之类的字样。
按照他们两人呼吸频率计算……基本符合，也就是说，他们被扣费，是因为使用了空气。
在这里，呼吸是收费的。
屏幕立方体脚下，有不少人精神紧张地盯着那块气体报价屏，随着它的旋转而小步幅移动，目不转睛，手还在虚拟界面上不停操作。
裴清初才发现，那屏幕在转角后居然还有一长串数位。
“他们在炒空气。”
他看着屏幕上的数值，在心中迅速计算，“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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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00币/升，氮气0.0633币/升，按21%和79%的标准配比，再扣除0.08的自动组装费和0.015的平台抽成，理论上，每升的毛利是0.1016币——”
但这并不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气体价格随着市场交易波动，要以此牟利，必须时刻盯着市场价格精算，在短期内完成大宗气体的购入、组装、卖出。
他很快算出了那个残忍的数字：“如果一个人将签到赠送的初始5万币全部投入气体市场，在一切顺利的条件下，去掉自己一日的呼吸成本，他能赚取一万币。”
他垂下眼：“一个人，能够承担的市场波动极限，是千分之三。”
原料气体的市场波动超过千分之三，操作者的利润就会蒸发；氮气价格只需要上涨千分之三，一个普通体量的操作员就会血本无归。
——人会本能地挤压成本、促进资金流动，用更多的本金去博取更大的收益。但气体交易的利润太过微薄，购入和出售价格都受心想城控制，上一秒盆满钵满、呼吸自由，下一刻就可能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为什么我需要呼吸？……如果我节省呼吸，一天能节省两千币，足以令我在下一次交易中东山再起！]
这是个明晃晃的陷阱。
新人在发现呼吸收费的第一时间，一定会产生焦虑，而那些聪慧的、用心的人，会发现中央的气体信息屏。
他们瞬间就能意识到，购入氧气、氮气组装卖出，可以轻松赚取差价——尽管只有0.1币每升，但只要足够的本金，他们就可以进行大宗交易。
看着那一双双几乎脱眶而出的眼睛，裴清初感到一种陌生的悚然。
他们当然可以脱身，拿着赚取的资金离开“心想城”。但一个试过了每天动动手指就能赚取数万甚至数十万联邦币的人，要如何回到正常生活中去？
那种令人不适的、被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
裴清初抿唇，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那些视线不悦似的，又停顿片刻，才勉强离开。
这是最贵的面具，介绍上写着可以隔绝一切窥视……裴清初的目光落在欠债额度上，-40000信用点，他忽然把手指移上去，一行小字出现：[金额为负时，所有权益削弱80%，利率24%]。
又是隐藏条款。
“这里可以充值联邦币，我刚充了三万。”阎越砾操作了一下自己的全息界面，“这是我们这个等级的充值上限，升级后会变成五万、十万、百万。”
他本能地意识到金钱在这里的重要性，想到裴清初买面具的欠债，略有些担心。
联邦币无法直接兑换成偿还欠款所需的“信用点”，只能先充值成“心想币”。只有心想城里获得的心想币才能提现……这就让他们不得不下场进行游戏。
放眼望去，最显眼的赚钱途径便是“娱乐区”中央各色赌桌。然而，上桌的筹码是十万币起。
裴清初也充了钱，但两人的资金加起来也只有十六万，只有一次下注机会。
更何况，桌上光怪陆离的“技能”层出不穷，有的甚至能够无中生有，变出纸牌、改变规则，牌桌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几乎没有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