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时前，军区航空港】
贵宾楼全面戒严，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对接关头推迟进港，平时脾气最差的港口负责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那艘星舰终于泊停，不少人都长抒一口气。
“……真是第三防御军团那位‘阎王’？”
“除了他还有谁敢在议会拍桌子拔枪……”
外围几个地勤beta窃窃私语。
“嘘！小点声！不要命了！”
一个穿着略显体面的beta女性疾步走来，狠狠剜了那几人一眼。
同样是“山中无老虎”，别人是“猴子称大王”，梁珠是“猴子挑大梁”——刚到联邦驻D星联络处上班三个月，居然也能接待少将了。
部门领导比她早半个月收到小道消息，纷纷请假遁走，将这“天降大任”甩给了她。
梁珠抖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合身的制服，挺直腰板，开始复盘自己漏洞百出的接待流程。
她不紧张，真的，说白了，这些人能把事情交给她，说明事情也不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D星这种偏远星球，几十年也接待不了一位实权少将！更何况是阎越砾——那个在军部如日中天、背景深厚、以铁腕著称的煞神！
梁珠深吸一口气，刚要挤出最恭敬的笑容迎向廊桥，却猛地僵住。
通道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然出现。
阎越砾一身漆黑制服，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昂贵衣料和高级剪裁衬出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将力量和优雅结合得恰到好处。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
男人的俊美相当直观：轮廓深邃，眉骨英挺，因为身高优越，自上而下的目光带着天然的审视与侵略意味。
但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严，又将这份野性束缚在文明躯壳内，让他宛如一头假寐于王座之上的雄狮。
淡金色眼眸扫过之处，众人纷纷噤声。
星网上关于这位阎家继承人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认为他凭借家世便能平步青云，亲临前线纯属作秀；也有人赞他不拘一格提拔平民，是世家子弟中的异类与实干派。
当然，民间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那段“与牌位结婚”的离奇传闻——
梁珠偷偷抬眼，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煞气凛然的男人与任何八卦联系起来。
即便拥有如此“伟大”的脸，这位S75+级的Alpha给人的第一印象，依旧是“危险”。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气场便已锋芒毕露，几乎能料见，麻木平静的D星会迎来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Alpha的信息素浅浅铺开，硝烟、尘埃与腐朽木料的冷冽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角落里，几个年轻omega工作人员瞬间脸颊绯红，被这强大而致命的气息所吸引，眼神亮晶晶地偷瞄着，细微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梁珠猛地回神，意识到场面失控——尽管对方来函明确要求一切从简、保密优先，但她怎么能真让联邦少将就这样坐车走？她甚至连个最简单的仪仗队都没准备！还有欢迎词、还有……
“联络处的电子权限密钥带了吗？”
Alpha的声音响起，如同击鼓鸣磬，低沉悦耳，又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矜贵沉稳。
梁珠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带了带了！”
“与我的副官对接权限即可，后续行程不必陪同。”阎越砾手背向外挥了挥手，像打发一只战战兢兢挺起胸膛装雌鹰的雏鸟，“回去吧。”
“是！”梁珠下意识立正，如蒙大赦。后方一位娃娃脸副官微笑着朝她招手，她赶紧小跑过去。
阎越砾脚步微顿，目光掠过这间装修风格落后十年的简陋贵宾厅，落地窗外还能看见人力搬运工的身影——这很符合他对D星的预期：偏远、落后、不受重视。
恐怕正因如此，夏家才敢将龌龊勾当放在这里。
先遣亲卫队已完成布防，阎越砾颔首示意，步入专用电梯。副官易重山紧随其后，低声汇报：“长官，驻边军区简报，以及首都星最新动态。”
“念。”
密闭的电梯空间带来些许放松，代价是熟悉的、如同钢针楔入颅骨的剧痛。阎越砾压下不适，习惯性地用思考转移注意力。
此次D星之行，既为避开议会选举的浑水，更是要彻查夏家在军备供应上动的手脚。
皇室那几个不安分的继承人蠢蠢欲动，想趁议会换届搅动风云……阎越砾眯了眯眼，不确定自己在战场遇伏是否与此有关。
半年前那场战役，防御系统“百尺”被异常信号干扰，出现长达三十秒的致命失灵，他带领的小队深陷帝国重围，险些全军覆没。
他的兽化在联邦上层不算秘密，无论是皇室、议会还是世家，都乐于给他这个将死之人一些面子。
——但显然，有人不愿放过他。阎越砾眸光转冷。
想起齐鸢报告中提到的，兽化时遭遇的“裴清初”……他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易重山继续道：“报告长官，议会仍拒绝采纳我方提供的证据，坚持认定夏家中标流程合规，并主张采用夏家提交的‘百尺’系统检测报告。”
“又是那套自审自查自纠的把戏？”阎越砾冷笑，“我看他们是真以为联邦的机甲行业改姓夏了。”
易重山没接话，继续汇报：“夏家联合易家内部保守派议员，对您临时变更行程一事提出弹劾，已被唐议长暂时压下。”
“第二军团那个愣头青……不必理会。”阎越砾隐约记得有这么号人物，能力尚可但性格过于耿直，总被人当枪使。他指尖轻敲臂膀，“阎如玉司令在D星的调查进展如何？”
“司令已确认，夏家在D星的代工厂名为‘钧台’，是本地三大机甲维修厂之一。三天前，司令暂扣其全部管理层，并封存部分可疑模块样本。”
易重山翻阅手中资料，语气略带诧异：“但‘钧台’负责人坚称，他们虽无军用资质，但生产的通信模块质量完全符合标准，绝不可能导致‘百尺’系统失灵。他们请求进行专业鉴定，并希望得到宽大处理。”
“这么有底气？”
阎越砾有些新鲜，淡金色的眼眸如同暗室盈月，绽出点点星辉，“那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去找人鉴定。”
“是。”易重山又汇报了几项常规工作，阎越砾挥挥手，示意他与秘书组自行商议处理。
易重山领命，关闭文件屏，稍作迟疑，补充道：“另外，家主已三次接入加密频道，要求您务必回复。她强调……您的晋升已至关键瓶颈，军部元老和家族内部均认为，您需要尽快定下婚事，以稳定局面、巩固权位。”
“家主还提到，阎娲小姐近期在申报一个重要研究所项目——唐怀初小姐是该项目的重要合作伙伴，同时也是阎小姐的密友。家主认为，唐小姐……绝不会委屈了您。”
“不会委屈我？”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门悄无声息滑开。阎越砾脚步未有丝毫停顿，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好啊，让她把刚到手的那颗矿星划到我名下，我可以考虑回去跟那位唐小姐‘见个面’。”
“就这么回，一字不改。”
“是，长官。”
颈后腺体因情绪波动而隐隐作痛。阎越砾心下冷嘲——方才信息素外泄，旁人只当是强者威压，唯有他自己清楚，那是无法自控的证据。
首都星的各方势力无法强迫他低头，但他也明白，以目前的身体状况，若继续拒绝omega信息素的链接安抚，恐怕他连杜卜丸预估的最低寿命都活不到。
可要他为了苟活而与其他omega结合……阎越砾眸色冰冷，他宁愿亲手毁了这腺体。
万幸的是，此次D星兽化后，他的信息素紊乱并未加剧。
或许，是“他”在冥冥之中，仍在庇护着自己。
“等等。”
他摸了摸颈后腺体，轻叹，“把‘见面’改成‘会晤’。说清楚只是官方层面的必要交流，否则我怕‘他’……吃醋。”
易重山面不改色地点头：“……明白，长官。”
步入线条凌厉、漆黑不反一丝光线的专车，阎越砾在宽大沙发上坐下，浏览日程，他微蹙眉头，点开内部通讯：“齐鸢，来主车一趟。”
——
与此同时，齐鸢正在后方副车内整理材料。
阎越砾此次以备用身份“严朝海”出行，所有手续都需符合联邦规范。她正准备动身前往主车，整个车身却猛地一顿！
“紧急戒备！一名航空港搬运工冲卡拦车。未持械、无攻击意图，初步判定威胁等级：中。”
易重山冷静的声音通过车内频道传来，齐鸢神色瞬间凝重。
紧接着是密集的键盘敲击声，技术官沉海汇报：“周边监控已接管，未发现同伙。拦车者身份正常，确系航空港备案临时工，姓名李向暖。”
频道那端传来易重山与对方交涉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易重山清晰汇报：“拦车者李向暖，男，B75级omega，坚称其丈夫失踪半月，报警无果，恳求我们介入。携有相关文件。”
主车内，阎越砾从文件中抬眸，扫了一眼屏幕上传来的实时画面。
拦车的omega长相很符合传统审美：柔弱、清秀、纤细，像朵小白花，眉眼间凝着股化不开的哀愁与倔强。
阎越砾漠然收回视线。此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初步检查文件无异常，是否收取？”易重山请示。
“可以。”阎越砾并不介意被拦车。D星偏远，接待经验匮乏，加之他要求低调，行程泄露或动线出错都在预料之中。
但李向暖的出现时机和方式过于精准，令他眸光微沉。
若是随机上访倒也罢了，倘若对方知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他这次D星之行，恐怕会比预期更加“精彩”。
他略显乏味地敲了敲桌面，“资料扫描后，同步发送至警署及联络处备案。把人送走，注意保密身份。”
“是。”
车辆很快重新启动。易重山带回扫描件，阎越砾随手翻阅。
失踪者名叫陈析潢，S级Alpha，六年前因伤退役，现为某跨星际公司的工程师。
“目前看来，像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易重山客观陈述，“比较值得注意的是陈析潢的S级身份，以及资料中提到，他认为自己当年在服役期间失去整条右腿，是由于‘世家子弟抢占医疗资源，延误救治’所致。”
“你的判断？”
“我已紧急核查相关记录，”易重山调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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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面板，“军部数据显示，陈析潢所在小队中无世家成员，所有诊疗流程符合标准规范。他的腿本就无法保全。”
“嗯。”阎越砾不置可否，“继续。”
“据李向暖陈述，半月前，陈析潢在公司加班后再未归家。起初，他以为丈夫是临时出差，直至前往公司寻人，才被告知陈析潢已申请长期休假。”
“李向暖很快报警，公司也配合，但警署方面调查停滞，迟迟未有明确结论。”易重山简要总结了那叠厚厚的申诉材料。
“他的诉求是什么，找人？”
阎越砾已快速浏览完毕，兴致不高，“若情况核实无误，按程序转交警署督办即可。”
一个成年人失踪半月，家属焦急可以理解，但无论从事件紧急性还是规模来看，都不至于让他亲自介入。
陈析潢的S级身份在D星或许是天之骄子，但在首都星，甚至未必能轻易踏入阎家外院的门槛。
“明白。”易重山领命退下。
他出门时，撞上了抱着材料的艳归，近卫官兴致勃勃地从隔断后走进来。
她其实对刚才的拦车事件颇感兴趣——那个omega长得我见犹怜，但既然少将无意深究，她也不便多言。
“报告少将，按您指示，我们对夏家代工厂‘钧台’扣留的通信模块进行了初步拆分分析。”
艳归语气严肃，“但其核心架构存在一种特殊加密编码，需要专业人员破解。”
她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此行并未配备相关领域的技术专家。将模块送回首都星基地鉴定，时间上来不及；如果寻求本地或远程商业机构协助……您知道，夏家在业内几乎一手遮天。”
她小心观察了一下阎越砾的神色，定了定神，继续汇报：“不过，也有好消息。我们筛选了附近星球所有持有相关资格证的人员，发现D星本地恰好有一位合适人选——”
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阎越砾等了片刻没听到下文，不耐地抬眼。
“……是D星中心研究所的中级研究员，‘裴清初’。”
艳归艳归一口气说完，视死如归地望向虚空。
车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S级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硝烟尘埃的气息无声席卷。
阎越砾的指尖在天然木材桌面上微微一顿，留下一个清晰凹痕。
艳归不敢停顿，语速加快，试图转移焦点：“咳，当然，我们并未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外部评估。我已向‘钧台’方面索取了该模块的全部开发资料。然而……‘钧台’相关部门交代，该通信模块的实际开发者，并非其正式员工，而是一名……外包人员。”
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一名？”
刚探头进来的军医杜卜丸一缩脖子，震惊地喃喃自语：“……夏家供给联邦军团、价值亿万星币的‘百尺’系统，核心通信模块……是代工厂的外包人员，独自敲代码完成的？”
这已经超出了丑闻的范畴，更像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
几秒后，阎越砾低笑出声，着重重复了这两个词：“一名、外包。”
他嘴角噙着笑，淡金色的眼眸冰冷如永夜，深处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声音沉冷：“夏家中标时承诺的‘设备完善，技术先进，独立开发’……指的是这种‘独立’？！”
他可以嘲讽，艳归却不好接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嗯，总之，根据‘钧台’提供的有限信息，这位外包人员平日不坐班，行踪不定，与同事关系疏离，性格据说颇为古怪，内部人称其为‘脾气不好的瘸子’。”
她递上一份薄薄的档案。证件照上的男人额发过长，几乎遮住眉眼，刘海下的眼神透着阴郁，与“工程师”的典型形象相去甚远。
阎越砾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滞。
“我们核对了此人在‘钧台’登记的身份信息，确系伪造。根据厂区监控片段及其他线索交叉比对，我们初步确认，这位‘瘸子’的真实身份，隶属于某家跨星际科技企业——”
艳归只听了李向暖拦车事件的结尾，知道是个omega寻找失踪的丈夫，并没接触具体的材料，也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将带来何等冲击。
她清晰道：“——他的真名，叫陈析潢。”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在车厢内蔓延。
阎越砾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没有丝毫暖意：“这么巧？”
他修长有力的手在桌面光屏上一滑，将两份证件照并排呈现。
李向暖资料中的陈析潢，显得更为年轻，相貌端正，衣着得体，是典型的精英模样；而“钧台”档案里那张，则显得憔悴、不耐，额发和粗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气质阴郁。
尽管气质迥异，但五官轮廓，确实是同一人。
“通知联络处，协调警署，紧急比对‘陈析潢’的生物信息。”
阎越砾敲了敲桌面，声线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召集齐鸢、沉海，主车开会。通报阎如玉司令，严密监控‘钧台’一切动态及D星所有进出口人员货物。要求各方无条件配合我们追查陈析潢下落！必要时，授权动用第三军团特殊权限。”
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瞬间充斥车厢。艳归神色一凛，挺直背脊，利落敬礼。
“是，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