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蛐蛐……
它开口说话了。
说的还是字正腔圆的现代语言！
这惊悚离奇的一幕，震得唐桉和池映头皮发麻。
没等两人消化这荒诞现实，蛐蛐嘴里又蹦出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喂喂喂？能听到吗？我是卜算子！师父用了点秘法尝试联络你们，也不知道成没成……”
“肯定成了！！！”贺淼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带着点肉疼的哭腔，“要是没成，多年积蓄岂不是打了水漂？我现在感觉生命力哗哗地流啊……呜呜呜……”
“你就吹吧！刚还不是拍胸脯说小菜一碟吗？这么虚？”
“你才虚……”
眼看师徒俩又要吵起来，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瞬间切断了所有杂音：“我是顾桉。”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唐桉和池映猛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那边似乎也被顾桉的气场镇住，暂时消停了。
顾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清晰地传来：“唐桉，和池映是吧？”
唐桉下意识像被老师点名般，唰地举起一只手：“在的。”
池映用眼神无声吐槽：你举手干嘛？？？
唐桉眨眨眼：……不知道，有种被教导主任盯上的感觉。
池映刚想嘲笑他胆小，蛐蛐又说话了。
“只有唐桉一个？池映不在？”
“……”
池映不太情愿地也举起了手：“到。”
唐桉死死咬住下唇才没笑出声。
顾桉似乎接收到了信号，继续用他那审犯人般的冰冷腔调道：“按贺淼与沈七所言，你们如今占据了我与沈七的躯壳，根源在于我们是你们的前世，你们认同此说法么？”
居然还有提问环节！
唐桉瞬间挺直了背脊，宛如课堂上被点名的三好学生，声音都绷紧了：“除了这层前世今生的联系，我和池映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池映就没他这么乖巧了，毕竟跟顾桉斗了一年，语气随意道：“唐桉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说着还手臂一伸，大大咧咧搂住唐桉的肩膀，宣示主权般加了一句。
“我们两口子，一条心。”
唐桉：“……”
大哥！
对面是顾桉啊！！！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阿巴巴！！！
顾桉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嗤笑：“也对，区区凡人，又能指望你们勘破何等玄机？”
唐桉嘴角一抽。
旁边的池映可忍不了这嘲讽，当即冷笑回击：“是啊，我们这些凡人是没什么大本事，倒是您这位一生追求人上人的仙君大人，骤然失去力量，沦落为凡俗的滋味想必很不好受吧？”
他故意顿了顿，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不过嘛，托您二位的福，我和唐桉倒是享用到了你们这顶级的仙躯道骨，说不定哪天你们没了，我们都还在这儿活蹦乱跳呢。”
“放肆！你……”顾桉勃然怒喝。
“小宝！”沈七温润却带着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强行打断了顾桉的暴怒，“收敛你的脾气！！”
“不许叫我那个名字！！！”顾桉瞬间炸毛，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通讯那头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的争执声。
唐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池映则一脸“看吧，我就说他骂不过我”的嘚瑟样，凑到唐桉耳边压低声音：“宝贝儿，看见没？古人吵架词汇量不行，骂不过咱们现代键盘侠的。”
唐桉无语：“……我还以为你也怕他呢。”
“怕他？”池映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一开始见这家伙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心想还有这种好事，长发版的你，结果……”
他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接触久了，发现这丫就是个事儿逼，矫情怪，连我家宝贝儿一根小拇指盖儿都比不上。”
说着还拉起唐桉的手，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下那截小拇指。
唐桉：“……”
这奇怪的胜负欲。
池映继续爆料，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而且这一年你老公我也不是白混的，还挖到了一个大瓜！”
唐桉其实兴趣缺缺，但看他那副“快问我快问我”的期待表情，只得配合地叹了口气：“哦？什么惊天大瓜？”
池映清了清嗓子，故意卖关子：“其实吧……也算不上惊天动地……”
唐桉额角青筋一跳，忍无可忍：“操！池映你他妈快嗦！！”
气的嘴都瓢了。
池映终于心满意足，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抛出了重磅炸弹：“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顾仙君，对他养父沈七，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通讯那头炸开了锅。
即使隔着遥远的时空和一只诡异的蛐蛐，唐桉似乎都能听到那头骤然死寂的沉默，以及随之而来的混乱。
顾桉那边，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却又诡异地透着一丝被戳破心事的薄红，整个人像个烧焦又淬了火的诡异太阳。
沈七短暂惊讶之后，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某种长久以来的模糊预感被骤然证实。
他似乎无法面对，通讯里传来一阵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像是他直接转身离开了现场。
而贺淼和卜算子那儿，通讯里清晰地传来两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接着是两人同时松开顾桉的动静，以及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嚯！”、“哇塞！”的无声惊叹。
唐桉看着突然没了声息的蛐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它：“喂喂喂？还在吗？掉线了？”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卜算子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点喘息，显然刚经历过一番混乱：“在在在！没掉线！信号不稳！”
唐桉松了口气，随即狠狠瞪了池映一眼。
池映一脸无辜地摊手：“怪我咯？实话实说嘛。”
卜算子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仪式确实失败了，换回身体得从长计议，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那个人和，也就是苏和这个不稳定因素。”
池映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贺淼的声音插了进来，比平时稳重许多：“我们这边会全力追查苏和的下落，你们那边……”
他似乎卡壳了一下。
刚刚折返回来的沈七补充道：“苏澄月。”
“对！”贺淼语气肯定，“盯紧苏澄月！我怀疑他那边也可能被穿了！”
唐桉和池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唐桉立刻应道：“明白，我们会盯紧他的。”
池映补充道：“现在唐桉在我身边，顾桉和沈七在你们那边可能更不适应现代社会，麻烦道长们多费心，还有件要紧事……”
他语速加快，“麻烦帮我们应付下家里，免得联系不到以为出什么事了，我们手机密码是……”
“嘟……滋啦……”
通讯戛然而止。
那只充当电话的蛐蛐也像是耗尽了所有灵气，“啵”地一声轻响，恢复了普通虫子的模样，抖了抖触须，几下就蹦跶着消失在草丛里。
两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如同两尊石雕，好半天才缓过神。
唐桉干巴巴地说：“你的常胜将军跑了。”
池映木然地回：“……随它去吧。”
又是良久的沉默。
在这度假了三个月的废物日子里，似乎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走！”池映一握拳，“去会会那个苏澄月！”
按照修仙界的实力等级划分，唐桉和池映的修为境界远超苏澄月，血条也厚得多，但致命短板在于，他们并非原装货，对力量的运用和法术的精妙程度远不如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苏澄月。
简单来说，就是蓝条和等级高，但技能熟练度低。
跟踪这种技术活，风险极大，修到这个境界，只要对方稍加留意，方圆数里的风吹草动都难逃其神识感知。
为此，唐桉和池映连夜制定了一份详细的盯梢计划。
核心策略：一明一暗，双线并行。
唐桉负责正面稳住苏澄月，必要时利用师尊身份进行压制。
池映则凭借对灵力更灵活的运用，负责暗中尾随侦查。
万一池映暴露，唐桉还能及时出来护犊子，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任务分配完毕，行动开始。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
唐桉刚准备脱下外袍歇息，房门被轻轻叩响。
他迅速重新披好外袍，随手抄起桌上一卷道经，摆出一副深夜批阅的架势，清了清嗓子：“进。”
门被推开，果然是苏澄月。
一股淡淡的酒气随着夜风飘了进来。
唐桉抬眸看去，苏澄月脸上倒是没什么醉态，依旧清俊，只是眼底似乎比平日更深沉些。
“深夜寻为师，何事？”唐桉学着顾桉惯有的冷淡腔调发问，心里却打起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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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来，他除了恶补古代狗血话本，就是拼命模仿池映描述的顾桉言行举止，生怕在苏澄月这个原装弟子面前露了馅。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问修炼有关的问题。
苏澄月恭敬地躬身行礼：“弟子深夜叨扰师尊清修，罪该万死，但只因近日修炼遭遇瓶颈，心魔丛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恳请师尊为弟子解惑。”
唐桉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稳如老狗，微微颔首：“讲。”
他内心疯狂咆哮。
不要问专业问题！不要问！高数还能掰扯掰扯，修仙瓶颈我掰个锤子啊！！
苏澄月垂着眼帘，声音低沉：“弟子愚钝，敢问师尊，那些飞禽走兽穷尽一生，汲汲营营，所求不过修成人形，它们究竟为何？”
唐桉：“……”
这什么问题？！哲学三连吗？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
他内心抓狂，面上却维持着世外高人的淡然，甚至露出一丝悲悯众生的微笑。
“为师非彼类，难知其心，然……”唐桉略作沉吟，脑中疯狂搜索高中作文素材库，“若为师只是一尾囿于浅滩的游鱼，心中所念，必是那浩瀚无垠的沧海。”
感谢语文老师，感谢诸子百家。
苏澄月似乎微微动容，沉默片刻，又道：“多谢师尊指点迷津，弟子还有一问。”
唐桉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茶杯，故作镇定地抿了一口：“讲。”
苏澄月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恭顺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向前踏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酒气似乎更浓了些。
唐桉心头警铃大作。
这家伙绝不止喝了一点！
苏澄月紧紧盯着唐桉，一字一句地问道：“当年若弟子只是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俗稚子，师尊可还会将弟子带回山门？收入门下？”
唐桉彻底卡壳了。
他又不是顾桉本人！鬼知道顾桉当初怎么想的！
但按照一般安抚弟子的套路……
他硬着头皮，努力挤出他想象中顾桉会露出的温和目光，看向苏澄月：“为师亦是自凡俗而来，一步步踏入仙途，虽灵根有无皆是天定，但……”
他顿了顿，用上了点鸡汤文学，“为师当年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本身，无论有无灵根，为师都不会放弃你。”
Fighting！少年！赶紧回去睡觉吧！大半夜的吓死个人！
唐桉一边说着，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快速扫视了一圈房梁和阴影处。
很好，没看到池映。
这货藏哪儿去了？该不会真变成小蚯蚓钻墙缝里了吧？
“……师尊？”
苏澄月的声音将唐桉飘飞的思绪猛地拽回。
只见苏澄月不知何时又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几步，几乎就要站到唐桉面前，他深深地看了唐桉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唐桉头皮发麻。
最终，苏澄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师尊解惑，弟子告退。”
说完，他转身，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中。
唐桉刚松了半口气，一道白影便如鬼魅般从门缝下方流了进来，落地瞬间膨胀，化作池映的人形。
他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随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然后抄起唐桉刚喝过的凉茶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壶下去。
“砰。”
茶壶被他重重顿在桌上。
“妈的！”池映抹了把嘴，眼神锐利得吓人，胸膛剧烈起伏，“这姓苏的小王八蛋不简单！”
唐桉见他这副模样，心也提了起来：“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池映猛地扭头看向唐桉，眼中燃烧着怒火，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这小子！在凡间！养了个小的！！！”
唐桉一愣：“……啊？”
池映回想起刚才在琴馆二楼窗缝里窥见的那一幕，声音冰冷刺骨：“还是个没长开的少年！看身量顶多十五六！这畜生要是搁在咱们那儿，够枪毙八百回的恋童癖！”
他越说越气，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指着唐桉的脸，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最他妈恶心的是！那孩子……那孩子他妈的长得跟你……跟顾桉这张脸……贼像！！！！”
唐桉彻底懵了：“……替身？？？”
池映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茶壶都跳了起来。
“没错！这狗东西还玩的挺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