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辰噎住了。
这也能算出来？
他不敢再胡编。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这句话在算命的面前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可能你编的速度还赶不上人家算的速度。柏辰把烟掐灭，心底暗骂一声多事，温声道：“但你也不能说我是骗人吧？你看，我给你这份八字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这是我和我女朋友的？”
好像还真的没有。蓝裙子想了想，摇摇头。
“这不就是了？”柏辰一脸真诚，“我女朋友的家事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通，我只能告诉你，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的长辈，她既然出了国，我帮她送长辈礼物，你说是不是替她尽孝？”
蓝裙子挑不出毛病来，往原地想了一会儿才问：“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呢？”
“你愿意把你的家事告诉别人吗？”柏辰反问。
蓝裙子下意识摇头，柏辰就到：“有些事情，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家庭内心的隐痛，她不愿意说出来，我就不能替她说。”
柏辰扭过脸，树荫下的神色落寞：“我能做的就只是一直陪着她，等到她愿意走出来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我会尽力照顾她在意的长辈。”
秘书的身影颤抖起来，像是被感动哭了。蓝裙子的眼眶也湿润起来，她抽抽鼻子，开始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们这么不容易……你说得对，是我误会你了。”
“你等着！”山里的女孩风风火火，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到什么做什么，她连山路都不踩了，几步飞奔上了树，在树林中间腾挪，只留下一句余音，“我去告诉爷爷，让他快点做出来！”
柏辰笑得有点僵，他还以为蓝裙子会说既然如此我让爷爷给你们雕两对——但她好像完全没往这边想，声音里面有风一样的自豪感：“我们一定给你做到最好！”
“……蠢货。”柏辰简直没力气吐槽，踢了一脚草坪，“你也是，别傻蹲着，我在这再呆上几天，你回公司追追进度。”
“别到时候我搞定了刘部长，硬件却过不去。”
秘书拍着胸脯担保：“您放心吧，我一定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标书，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柏辰又点燃一支烟，“去看看我那位好弟弟最近在干什么。要是他还不死心，想靠着秦家查当年的事……”
“你知道该怎么做。”
*
“你为什么不找秦家帮你查？”
幽暗的光线下，车后座的男人将文件夹递过去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柏辰升上驾驶座车窗，熄火锁死，借着手机那点光线打开袋子，将每一页都扫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将信封包裹好的钱扔向后座：“你话太多了。”
后面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拿起钱掂量几下，没有再说话。
地下车库彻底安静下来，后座的人推开车门准备走，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看你查得辛苦，我就多劝你一句，有些时候别犯倔，该求人就求人。人力有尽时，求人不丢人。”
“你不懂。”柏苑冷冷回他。
“是你不懂，小崽子，我说了，人力有尽时，你……哎，你自己斟酌吧。”
什么意思？
人力有尽时……柏苑心底一动，这是在暗示什么？
车门被重重关上，柏苑看着后视镜里很快不见的人影，皱起眉头来。
他驾车朝着T市高速路口开去，迎着朝阳一路向东，在收费站口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太阳卸去红妆的时候，秦芷和李秘书轻叩车窗，随后上了车。
秦芷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来很久了吧？起得很早？”
柏苑已经摸索出来了，秦芷其实不是很喜欢废话，客套话限量一两句，所以他很干脆一点头：“五点多就起来了，生怕耽误了事。”
“别人放假都是出门旅游，柏先生一大早过来当司机送我们去H省，大小姐，您不地道啊。”李秘书笑着插话。
“你们才辛苦，通宵加班还要出差，比起来我真的不算什么。况且，况且其实是我自己睡不着了，”柏苑连连摆手，脸上一片酡红，像是被李秘书说的不好意思了一般，“枝枝姐难得请我帮忙，啊不不不，是使唤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越说脸越红，秦芷侧目一看，发现这撇红已经覆盖耳朵，朝着脖子开拔了。她轻笑一声，阳光照射过来的耳垂也有点发烫：“那看来，我日后得多多劳烦你，让你好好习惯一下。”
李秘书坐在后座，像个瓜田里面的猹，看完左边看右边，一时间不知道吃那个。
她的目光太热烈，秦芷不得不透过后视镜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掏出热好的牛奶问柏苑：“吃早饭了吗？”
“还没。”柏苑看了一眼导航，“不过枝枝姐，我觉得——”
“可能我有的是时间吃。”
驶入出省的分叉道之后，前方的车道几乎被堵满了。日光平等的赏赐每一个假期出门的人，柏苑看着红彤彤的导航路线图，带着一种无奈的平静道：“预计堵三小时，我吃什么都来得及。”
秦芷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现代工业克苏鲁之下的成果，车载导航的红线几乎划不到尽头，后方来车也已经将来路堵满了。她看见有人下车，干脆也出来往前望。
无尽。无尽的车辆往大山大海的方向蔓延，每一辆车上都有亮着眼睛、怀着期待的人，他们或笑或骂，四野平定，生机长存，天地一片盎然。
秦芷几乎看呆了。
她手里拿着那瓶冒着热气的牛奶，身上穿着精致剪裁的合身衣服，表面上和这些车里面的人别无二致，脑海中确是赤地千里、黄土无边。
她的眼前好像撕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千年后阳光下的车流，另一个是千年前民不聊生、海内沸腾的苍茫大地。
她从后者来，看了一眼前者的炽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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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
泪流满面。
秦芷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赶忙侧身，扶住路边的石沿，等了好一会儿才熬过那一阵鼻头的酸涩，她刚想掏口袋，一旁递过来一张卫生纸和一张湿纸巾：“枝枝姐，擦擦吧。”
“晃着眼了。”秦芷接过，冲他笑笑。
柏苑没有多问，手里也拿着瓶褐色的饮品，秦芷不认识，但是香气挺浓，和花香混在一起，构成了这个无所事事的上午。
他们并肩靠在路边，说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地看天看地。
柏苑的判断很准确，九点多一点，前面开始动弹，她们上了车，李秘书已经睡了一觉，正对着小镜子补妆，看见她们就道：“大小姐，冯叔他们已经到地方了。只有个老人家在。”
柏苑目不斜视，但秦芷主动朝他解释：“H省最近有个大项目，据说和之后要开发的高速和跨城地铁都挨得很近，我们今晚要去的那个聚会，就有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刘部长。”
这些昨晚秦芷都已经跟他说过了，没说的是之后的事情：“你哥哥可能想要争一争这个项目，你知道这件事吗？”
柏苑摇头，秦芷继续道：“那看来你也不知道你哥哥这段时间在哪儿了。”
“他找了位玉雕大师，说想为自己和女朋友雕刻一对玉佩。你哥哥很有天赋，跟在大师身边本个月就学得有模有样了，大师说他一看就会。”
秦芷冲他一笑：“不过他实在太有魅力，大师的小孙女似乎也跟着他下山了。大师托人找到了我父亲这里，想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他的小孙女。”
“这太不应该了，”柏苑轻声，“老人家独居在大山里面，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哥哥这件事实在做得不对。”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秦芷的笑容意味深长，柏苑并不能看出她的用意，但能听出来她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点点头。
“那在我们只好帮老人家找找他孙女了，”秦芷叹息着打通电话：“冯叔，我们很快到，如果见到陈大师的孙女，一定劝她回家。不过，您得先确定，陈小姐真的没有在山上吗？”
“听说这个季节山上多雨，树木蓬发，万一陈小姐是失足摔倒了呢？”
秦芷“啧”了一声：“不如这样，您再找些人，把整座山，仔仔细细翻一遍，看看陈小姐到底在不在山上。这个钱我来出，找人为上。”
“冯叔，您说怎么样？”
“大小姐考虑周全，我这就去找人。”冯叔在那边不知道在说了什么，一个夹杂着方言的声音隐约传过来，冯叔慢慢复述，“您是说，‘可以搜山，找人为重？’好的，大小姐，陈老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在高速上呢，这就往柏辰那里赶。”
秦芷拍了张高速的照片过去：“您告诉老人家，我们一定帮他，帮他当面问柏辰。”
“——有没有拐走人家未成年的女孩子帮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