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跑到后座，一上车就听见动物呲牙咧嘴的声音。
原来是一只大肥猫，最边边是一只安安静静的刺猬。
可是如果想坐中间的位置，就要经过大肥猫。
大肥猫已经占了一个多位置。
昭昭跑到楚迎峰跟前，像献宝似的把粉斧头往上举了举。
“爸爸看！昭昭的斧头！保护爸爸！”
楚迎峰脸上出现一丝变动:“……”保护他?用这把玩具?
楚迎峰移开目光，关上门，准备离开。
“对不起了，刺猬小宝。”
昭昭连滚带爬，从刺猬身上挤过去，缩在了中间。
“肥猫宝宝，不凶不凶，不凶昭昭。”
肥猫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刺噜声。
昭昭把粉斧头横在胸前，斧头在它眼前晃了晃。
肥猫炸起的毛缓缓塌下去，别过脸舔起爪子，还真让出了半掌宽的空隙。
楚迎峰从后视镜看见这一幕，眉头极轻地动了一下。
又过了半小时。
楚迎峰看见昭昭已经睡着，刺猬在昭昭口袋里动了动。
昭昭的脑袋枕在肥猫身上。
小胖与楚迎峰对视一眼，继续懒洋洋地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道路十分颠簸。
昭昭被晃到跌落，还好缝隙里放的都是吃的，堵住了她。
“抱好你的斧头。”楚迎峰突然说。
昭昭搂紧斧头，揣好刺猬，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摸肥猫。
肥猫忽然“喵”了一声，它跃上前排椅背，尾巴扫过楚迎峰侧脸：
“楚队长从哪抱来的孩子，雷哥的孩子找到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一个科技化基地的外面。
她先看见楚迎峰，随后目光落在昭昭怀里的斧头上，眼镜后的瞳孔倏地收缩。
“楚队长，”她的声音绷得很紧，“我坐哪?”
昭昭听不懂这个词，但她把斧头抱得更紧了些。
楚迎峰简洁道：“后面。”
肥猫跳回后座，挨着刺猬蜷成一团。
穿白大褂的女人侧身让路，上了金熊他们的车。
昭昭想要打探消息，但是爸爸看样子又不是很想理人。
半个小时后，百世基地。
车辆在颠簸中驶入“百世”基地。
楚迎峰对窗外那些银灰色的合金建筑，规律的扫描光线，整洁的街道，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某处虚无，仿佛无论是废墟的混乱还是基地的秩序。
都只是一场无聊的布景。
楚迎峰停下车，有一群同样白大褂的人走过来。
昭昭抱着斧头，费力地爬下车。
肥猫轻盈跃下。
刺猬和兔兔都被下车的金熊和尹条抱走了。
童胜两两对视一眼，互相高调地走着。
昭昭下意识地想去拉楚迎峰的衣角，但手指在即将碰到那冰冷作战服时停住了。
爸爸都带昭昭来这里了。
昭昭要乖乖的，不让爸爸赶走，爸爸不喜欢触碰的。
白大褂女人苏博士已经等在车旁。
她精准地盯在昭昭怀里的斧头上，多停留了一会。
“楚队长。”工作人员先望向苏博士，随后说，声音紧绷，带着专业腔调，“基地长已经在等您。关于雷哥女儿的线索，以及您携带的特殊……新人需要评估。”
她的焦点明显在斧头上。
昭昭感觉到她对斧头有想法。
靠近了爸爸，系统就不爱说话了。
昭昭嘟着嘴，她一定一定要把爸爸看稳。
楚迎峰没有看她，径直朝基地深处走去。
他没有等昭昭，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示，仿佛她是否存在，是否跟上，都与他无关。
昭昭愣了一下，赶紧迈开小短腿，有些踉跄地追上去。
肥猫甩了甩尾巴，慢悠悠跟在最后。
对着和工作人员赔笑的苏博士回以冷淡的一瞥。
苏博士注意到愣住了，她竟然从一只猫的眼睛看见了警告。
穿过冰冷的走廊，升降平台无声运行。白色门打开，露出充满屏幕蓝光的控制中心。
百世基地首领周振林转过身，脸上是温和笑容。
“楚队长，辛苦。”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楚迎峰，掠过昭昭，最终落在粉斧头上，停顿了半秒，“苏博士说，你带回了有趣的东西。”
他选择了一个中性的词。
楚迎峰站在房间中央，没有寒暄的意思：“雷豹女儿的消息。”
周振林对这份直接并不意外，调出屏幕资料。
“西北方向，有一个拾荒者区，那里是重度污染区，生存率低于5%。”他陈述事实。
楚迎峰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收到。
周振林话锋转向昭昭，笑容加深了些，却未达眼底：“这位小朋友是？”
他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但控制室里几个研究员敲击键盘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注视着这里。
楚迎峰侧脸线条冷硬，沉默了两秒，才吐出两个字：“昭昭。”
没有解释，没有关系定义，仅仅是一个名字。
“昭昭？好名字。”周振林从善如流，不再追问来历，目光却再次锁住斧头，“小朋友的玩具很特别。基地的安检系统检测到一些无法识别的材料信号。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或许可以让苏博士做个简单的……”
“不必。”楚迎峰打断他。
苏博士皱眉，试图从专业角度施压：“楚队长，这是安全流程，即便是您，携带未知能量物品进入核心区域也……”
楚迎峰终于将视线转向她。
金熊和兔子吃着大萝卜:“一个两三岁小孩能上谁?”
尹条也附和:“就是。”
童胜:“我扔块金子，都比，这小孩，引起躁动大。”
他们让苏博士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们回去。”楚迎峰说。
周振林立刻抬手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苏博士，笑容不变：“楚队长说笑了，我们当然尊重您的判断。住处已经安排好，请先休息。”
他示意下属带路。
楚迎峰转身就走。
昭昭抱着斧头，看看周振林，又看看苏博士紧紧盯着斧头的目光，小手把斧柄握得更紧，小跑着跟上楚迎峰。
肥猫踱着步子，尾巴尖扫过苏博士白大褂的下摆，留下几根猫毛。
直到他们离开，金属门关闭，周振林脸上的笑容才淡去，看向苏博士：“分析结果？”
苏博士调出数据，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非已知合金，结构稳定得异常。能量信号无，可异能等级极高，类似用了某种不可探测的异能石。更关键的是，它对低等变异丧尸有隐性压制。那个孩子生命体征干净得不像末世五年出生的人。”
“若是楚队长这些人在外的孩子?”周振林猜测。
“咱们捡到楚队长时，他自身都难保，别说这些年偷养个娃。”她推了推眼镜：“楚迎峰的态度也很奇怪。他看似漠不关心，但拒绝得异常干脆。他在隐瞒什么？还是说，连他也不完全清楚那是什么？”
周振林沉思片刻：“重点观察，但不要触碰楚迎峰的底线。那个孩子或许是让楚迎峰正式归顺我们的关键。楚迎峰对她，似乎有种奇怪的放任。”
他用了“放任”这个词。不是保护，不是疼爱，而是如同允许一粒尘埃落在肩头，懒得拂去，却也未曾在意那粒尘埃究竟是什么。
苏博士到不觉得:“金熊尹条童胜也都放任了，可能只是因为是一个3岁的孩子，没有危险。”
A区住处，整洁，空旷。
没有像妈妈那边有很多花花草草。
昭昭把肥猫引到垫子上，安顿好刺猬，然后站在房间中央，有些无所适从。
楚迎峰检查完房间，在靠窗的躺椅上坐下，闭上眼睛。
昭昭抱着斧头，蹭到离他不远的地板上坐下，小声问：“爸爸，这里是你家吗?”
沉默的楚迎峰:“……”
“晚上会有星星吗？”
没有回答。
她也不气馁，把斧头横在膝头，伸出小手指。
昭昭可以脏兮兮，斧头不能脏兮兮。
肥猫在垫子上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刺猬在盒子里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兔子跑跑鬼鬼祟祟不知道去哪了。
监控另一端，苏博士看着屏幕上安静得诡异的一大一小三宠物。
大的那个，仿佛一座孤岛。
小的那个，抱着一把谜一样的斧头，在孤岛边缘自得其乐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儿歌。
这个世界对楚迎峰而言很是无聊。
只是此刻，这无聊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杂音。
而他，暂时还没有驱逐这个杂音。
仅此而已。
昭昭第二天醒来，没有看见爸爸，差点哭了。
尹条连忙哄她，告诉昭昭马上要回爸爸家了。
昭昭坐到屁股疼，才到爸爸的家。
一点没有之前那个地方气派，是一个半坍塌的大型超市仓库，被清理出来，用异能重新加固了墙体。
当楚迎峰拎着昭昭走进地下室时，里面正在整理装备，清点晶核的另外几个队员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空气再次凝固。
一个正在磨刀的女人手里的刀嚯嚯嚯的，看见昭昭就停了。
另一个在煮黑芝麻糊糊的男人，勺子啪嗒掉进了锅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迎峰手指上挂着的那个粉色团子上。
昭昭被这么多人盯着，有点害羞，把小脸往楚迎峰腿边躲了躲，但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指。
楚迎峰面不改色，走到相对干净的一个角落。
他停下，手指一松。
昭昭“咚”一声，小屁股落在了一个简陋的床垫上。
楚迎峰转身对还在发呆的众人冷声道：“收拾东西，一小时后开会。”
命令一下，众人条件反射般动了起来，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角落瞟。
煮饭的男人凑到金熊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熊哥，啥情况？老大出去清场，捡了个娃回来？”
金熊一脸沧桑：“别问，问就是老大心善。”
女人捡起刀，她眯着眼打量昭昭：“健康吗？检查过吗？有没有感染迹象？”
童胜:“百世检查过。”
尹条已经走了过去，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昭昭说：“小朋友，你从哪里来？你的爸爸妈妈呢？”他手里悄悄握着一个小型检测仪。
昭昭看着这个高高瘦瘦，表情有点僵硬的叔叔，很认真地回答：“昭昭从很远的地方来，找爸爸。”
“昭昭要带着爸爸去找妈妈，爸爸不同意之前昭昭不会说。不然，昭昭肯定会被你们送走的。”
她指了指正在面无表情查看地图的楚迎峰，“爸爸。”
尹条：“……像，这孩子像。”
“哪里像。”童胜问。
尹条:“聪明。”
金熊笑嘻嘻地凑过来，蹲在昭昭面前，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吃糖吗？告诉熊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昭昭看着糖，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先抬头看了看楚迎峰，见爸爸没反应，小声说：“谢谢哥哥，昭昭不吃。昭昭已经告诉你名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