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主卧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也隔绝了声音,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假象。林清月躺在宽大得过分的床上,睁着眼,望着昏暗的天花板,身体像是被掏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家庭医生开的药里有镇静成分,强制她休息,却无法强制她入睡。脑海中反复播放着器材室里那失控的一幕幕——苏晚晴惊恐的眼神,自己不受控制扑上去的身影,以及最后那撕心裂肺的挣扎与自残。
还有系统那句冰冷的“死缓”。
100%的黑化值,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躺下去。三十天的考核期还在倒计时,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她本就渺茫的生机。
可是,她能做什么?
再次靠近苏晚晴?恐怕只会让那好不容易(或许是因为系统所谓的“未知干扰”)回落至100%的黑化值再次爆表。
什么都不做?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无力感,在她心中蔓延。她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看得见外面的光,却找不到任何出路。
第二天清晨,阳光勉强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林清月挣扎着起身,身体依旧沉重酸痛,但至少恢复了基本的行动力。
她必须面对苏晚晴。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需要为昨天的事情,做一个表态。不是为了任务,而是出于她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良知。哪怕对方根本不会相信。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廊里安静得可怕,佣人们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个区域。她走向苏晚晴的客房,脚步有些虚浮,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站在那扇熟悉的房门前,她抬起手,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地敲了敲。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林清月知道她在里面。周管家早上汇报过,苏晚晴没有下楼用早餐。
“苏晚晴……”她对着门板,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想为昨天的事情……道歉。”
她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尽可能真诚:“昨天在器材室……我……失控了。我很抱歉……对你造成了惊吓和……伤害。那不是我的本意,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苏晚晴站在门口,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校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昨天那个失控、挣扎、落泪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但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却翻涌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厌恶**和**讥讽**。
她看着林清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道歉?”她打断林清月,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剜向对方最试图掩饰的地方,“林清月,这场戏,你还没演够吗?”
林清月呼吸一窒,僵在原地。
苏晚晴的目光在她那张因为虚弱和愧疚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扫过,没有丝毫动容,只有更深的鄙夷。
“先是不合常理的示好,然后是莫名其妙的维护,接着是易感期恰到好处的‘失控’与‘挣扎’……”她逐字逐句,如同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现在,又跑来道歉?”
她向前逼近一步,虽然身高不及林清月,但那冰冷的气势却仿佛将对方完全压制。
“你到底想做什么?嗯?”她微微歪头,眼神锐利如冰锥,仿佛要刺穿林清月的灵魂,看清里面最肮脏的算计,“是觉得以前那些粗暴的手段玩腻了,想换种更‘高明’的方式,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精心设计的剧本里困惑、动摇,然后再在我以为看到一丝希望的时候,给我更沉重的一击?”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砸在林清月的心上,让她脸色血色尽失。
“看着我因为你偶尔施舍的、虚假的‘善意’而产生疑虑,因为你痛苦的表演而产生一丝可笑的动摇……”苏晚晴的眼中终于泄露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恨意和恶心,“林清月,你让我觉得恶心。”
“不是的!我没有!”林清月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带着一丝狼狈的哭腔,“我不是在演戏!昨天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苏晚晴冷笑着打断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真的控制不住?真的痛苦挣扎?真的……不想标记我?”
她每一个反问,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林清月试图辩解的努力上。
“林清月,收起你这套吧。”苏晚晴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仿佛靠近她都会玷污自己一般,“你的每一滴眼泪,每一次‘痛苦’,每一个‘道歉’,在我眼里,都虚伪得令人作呕。”
她看着林清月瞬间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嘴唇,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
“别再演戏了。”她最后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我看累了。”
说完,她不再给林清月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后退,“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那巨大的声响,如同最终的审判,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也狠狠砸在了林清月的心上。
林清月僵立在紧闭的房门前,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耳边还回响着苏晚晴那冰冷刺骨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恶心……
虚伪……
演戏……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辩解?在对方根深蒂固的认知和滔天的恨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甚至无法反驳。因为站在苏晚晴的角度,这一切的“异常”,串联起来,确实像一个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恶劣游戏。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如同冰水般将她淹没。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不想死,只是想弥补原主造下的孽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激烈排斥,对宿主信任度为负。】
【黑化值更新:100% → 102%。】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
【看,真诚的道歉被当成虚伪的序曲。宿主,您在目标那里的信誉值已经破产,建议……】系统顿了顿,似乎也觉得“重开”这个建议不太现实,改口道,【建议暂时采取‘非接触式静默策略’,避免进一步刺激。】
林清月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
非接触式静默?
可她还能做什么?
苏晚晴把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连同她那一点点试图赎罪和求生的心,也一起,关在了那扇冰冷的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