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月像一头被无形鞭子驱赶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加剧了那份从骨髓里透出的燥热。
视野边缘泛起模糊的光晕,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放大了无数倍,擂鼓般敲击着耳膜。整个世界仿佛被隔在一层毛玻璃后面,唯有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热流无比清晰,它叫嚣着,奔腾着,灼烧着她的理智。
【警告:核心体温上升0.8℃,信息素失控指数已达黄色警戒线!请宿主立刻前往医务室!重复,立刻前往医务室!】系统077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臂,试图将她从混沌中拉回。
医务室……对,医务室……
林清月扶着冰凉的墙壁,勉强辨认了一下方向,踉跄着朝记忆中学校医务室的位置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却又沉重无比。那浓郁的红酒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带着易感期特有的、充满渴求与躁动的信号,引得路上零星几个学生纷纷侧目,露出或了然或诧异的神情。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针扎一般,让她倍感难堪,却无力阻止。她现在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对抗体内那只即将破笼而出的野兽。
“系统……抑制剂……打了就会好,对吗?”她在脑中艰难地询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强效抑制剂可以暂时压制生理反应,稳定信息素水平。但宿主首次经历此身体易感期,效果及副作用未知。且抑制剂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无法根除。】系统客观地陈述。
无法根除……林清月的心沉了沉。这意味着,在找到根本解决方案,或者说,在彻底取得苏晚晴的信任之前,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生死考验?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晚晴刚才那双冰冷刺骨、充满讥讽的眼睛。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那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试图建立起来的所有微弱联系。她好不容易,靠着笨拙的、甚至弄巧成拙的方式,让黑化值下降了那么一点点,让苏晚晴眼中出现了除仇恨以外的情绪……
可易感期的到来,将一切都打回了原形,甚至推向了更糟的境地。
在苏晚晴看来,她之前所有的“异常”行为,都成了为此刻精心铺垫的“把戏”。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以便在易感期时能更顺利地“得手”。
多么合理,又多么令人绝望的推理。
林清月喉咙发紧,一股混合着委屈、不甘和巨大压力的酸涩感涌上鼻腔。她不是原主!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就这么难?!
燥热、无力、委屈、恐慌……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逼疯。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徘徊,对那抹清冽雪松气息的渴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意志。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如果……如果回去,如果靠近苏晚晴,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那雪松的味道,是不是能安抚这灼人的躁动?
【警报!检测到宿主出现依赖Omega倾向!此为易感期典型症状,请保持清醒!强行靠近目标只会导致黑化值飙升及不可控后果!】系统的警告如同惊雷,将她从危险的边缘拉回。
林清月猛地甩了甩头,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利用尖锐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回去!绝对不能!
就在她凭借顽强(或者说,是对抹杀的恐惧)的意志力,一步步挪向医务室,眼看那栋白色的小楼就在前方时,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在她此刻异常敏感的感官里,如同惊雷炸响,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
她烦躁地、几乎是粗暴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瞳孔一缩——**周管家**。
记忆碎片闪过,原主的父亲,那位威严而冷漠的林家家主,对原主的要求极为严苛,尤其厌恶她在易感期时表现出任何“软弱”或“失控”。
这个时候周管家来电,只可能是一件事——她刚才在教室里的异常,已经传到了林家。
林清月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微微颤抖。接,还是不接?
不接,显得心虚,可能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接……她现在的状态,能瞒过精明的周管家吗?
电话执着地响着,仿佛她不接就绝不会罢休。
林清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声音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
“大小姐。”周管家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老爷刚刚来电询问,听闻您在学院似乎身体不适?”
来了。
林清月靠在路边一棵树上,借力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原主惯有的不耐烦:“没事,有点头疼而已。”
“老爷希望您能以身体为重,若有需要,可即刻返家休息。”周管家的语气依旧恭谨,但话语里的含义却不容置疑——要么你自己控制好,要么就滚回来,别在外面丢林家的脸。
“不用。”林清月立刻拒绝,语气生硬,“一点小问题,我自己能处理。”
回家?回到那个充满原主气息、并且和苏晚晴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地方?在易感期?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随即,周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好的,大小姐。另外,老爷提醒,今晚家族有重要视频会议,请您务必准时参加,保持良好状态。”
重要会议……保持状态……
林清月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连站稳都困难,还要去参加什么视频会议?
“知道了。”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率先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瞬间,林清月浑身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沿着树干滑坐在地。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草地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眼前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晃得她一阵阵恶心反胃。
家族的施压,易感期的折磨,苏晚晴的误解,系统的死亡倒计时……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她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粗糙的树皮上,试图汲取一丝凉意,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汗水,狼狈地滑落。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宿主,医务室就在前方五十米。】系统077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平板的电子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催促的情绪?【无论后续如何,先获取抑制剂,稳定当前生理状态是第一要务。】
对……抑制剂……先拿到抑制剂……
林清月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撑着树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然而,易感期的浪潮再次凶猛地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远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不远处,医务室那白色的门廊下,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模糊身影,正惊讶地看着她这边。
然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