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鸡飞狗跳后，一人一灵终于好好自我介绍了一番。
萩原研二直接表明了身份。
爆炸之后，他一睁眼就站在这条通往郊区的街道上，身体不由自主跟着这个女孩飘。从街道外观和女孩的打扮来看，距离他死亡的时间不会太远，女孩应该能很轻松地查到关于他殉职的新闻。
原田美雪也没隐瞒，萩原研二作为背后灵无法离她太远，根本瞒不住。但黑二代实在不是一个能让人心生信赖的身份。
为了让萩原相信她已经接了毁掉酒厂的任务，跟组织不是一条心，原田美雪点开任务进度指给他看。
“那个，其实刚才就想问原田小姐了。”萩原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我没有看见你说的屏幕哦。”
那你看见的就是我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吗？！
原田美雪脚趾差点扣出一栋大楼。好在她自认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脸皮厚，马上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前面就是训练基地了，你可以观察一下，千万不要把组织当成什么普通的极道。”
她走进一栋冷清萧条仿佛即将倒闭的会社小楼，径直走向一楼厨房，在厨房的门框上按下按钮。那按钮与门框同色，既不凹陷也不凸起，原田动作之前萩原都没发现。一整块地板无声地沉了下去，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水泥楼道。
楼道很长，两侧还安有监控和红外检测器。。萩原飘在原田美雪身后，默默观察着，暗自心惊，这样的高科技和豪横的财力，绝不是普通极道能有的。
走过楼道，刷指纹打开门，基地灯火通明，里面人不少，大多自带一股凶煞之气，就连原田美雪也收起了先前的温柔亲切，露出凛冽的气质。
如果是有代号的大人物，就算看起来温和，别人也不敢招惹。但像她这样的小虾米，不显示自己不好惹，只会让人觉得可欺。
她走向角落的健身器材，开始热身。
萩原看了一会儿道：“你光是热身的训练强度快赶上我了，组织对你们要求这么高吗？”
原田美雪嘴唇翕动：“这个看自觉。要是实力不足，任务出了岔子，就算当时没死，也会被组织处理掉。而且，训练的成绩会留下记录。”她示意萩原看天花板上的监控和巡视的教官。
“训练成绩好，有利于升职？”
“不，有利于降低被随便当炮灰的概率。”原田美雪结束卧推，准备去跑步机练习快速跑，“好苗子会被关注，然后上面就会给他们代号考核任务，任务通过之后，就算是有保障了，一般不会被当成耗材。”
“那你在这里的地位如何？”萩原认为哪怕这个女孩有罪，也应该由法律判决，而不是潦草地作为耗材死在犯罪任务里。
原田美雪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黄毛就嬉皮笑脸地把小原撞了个趔趄：“哟，这不是我们的青春女大原田小姐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有种黏糊糊的恶心感，像是有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伴随声带一起颤动。
原田美雪冷眼瞪他。
黄毛舔着脸凑过来道：“大学生的生活很棒吧！你多久没来基地了？身手不会废了吧。”他眼睛骨碌一转，猥琐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莫非你攀上了哪根高枝，躺着就能享福？”
“我的身手你可以试试。”原田美雪一手指向室中央的擂台，“你要是个孬种不敢去，我也帮你一回，让教官知道你躺着享福的梦想，对你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培养方向呢？”
黄毛眉毛一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原田美雪跳上擂台，一边等黄毛上来，一边借着抹脸的动作遮住嘴唇回答萩原的疑问：“如你所见，我的地位已经接近炮灰了。”
黄毛双手撑住擂台地面跳了上来。
打擂台的都不是知名人氏，训练基地的人们大多没兴趣围观，只有三五个正在休息的人抬眼看过来。
萩原飘过去听他们讨论。
“高坂那小子还不死心呢？”一个光头男咕咚咕咚喝完一罐功能饮料，抹嘴说道。
原来那个黄毛叫高坂。
“他从小就肖想原田家的姑娘，哪容易死心。不过，真要是得手了，他说不定就放下了。”一人把绣着熊猫的毛巾擦完汗，挂在脖子上。
“既没立功，又没长一张足以迷倒小姑娘的池面脸，谁看得上他？”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花臂壮汉嗤道。他来组织有些年了，对高坂这个没什么本事还喜欢招惹人的家伙十分看不上。“原田从小就在组织里，忠诚度高，又长得漂亮，没准会成为代号成员的女人呢。”
“高坂条件一般，可原田也不怎么样啊！任务完成率只是过得去，长相没漂亮到惊艳的地步，人脉也不行。真要攀高枝，她也攀不上呢。”一边的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往脸上贴纱布，嘶嘶地抽着气。
“诶，别这么说，好歹原田能考上大学……”花臂大叔替小原说话。
“大学生只在底层才稀罕一点，稍微往上走走，一抓一大把。”脸上贴着纱布的男人不服气，“我看她是糊涂了，抓不住重点。她现在正是拼命立功的好年纪，却把精力浪费在学校里……她考的又不是东大，组织不会因此给她优待。”
“安静的，开始了！”光头男招呼众人看擂台，“你们觉得谁能赢？”
“高坂。”“原田。”“原田。”
光头男一锤定音：“输的人请大家喝饮料。”
萩原飘到擂台上，为了不干扰原田美雪的视线停在边缘。强光照射的擂台上，人脸被照得模糊，肢体的轮廓和线条却格外清晰。原田美雪和高坂分别站在对位的角落，教官临时担任裁判站在中间。
他们都穿着耐脏的黑色训练服，身高也相似，但高坂的体型却比原田大了一圈，打起来更占优势。隔着教官，他们两个不停地调整重心，跃跃欲试。
不同于街道昏暗的路灯下模糊的脸，也不同于热身时流露的凛冽紧绷的神情，原田美雪现在的表情生动极了，目光战意灼灼，像潜伏在草丛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其实挺惊艳的……”他默默反驳纱布男的评价。
教官一挥手臂退到边上，比赛开始了。
黄毛抢先出手，并指成刀斩向原田美雪的后颈。原田一个侧步闪身避开，手上动作不停，掌底直击黄毛的下颌！黄毛极力闪避，到底慢了一步，上下牙齿“咔嚓”一声扣拢，随着掌击的力道吐出一口血水。
他感到一阵眩晕。现在，他必须找回节奏，不能让原田带着走。黄毛后撤一步，左腿稳住重心，右腿快速收起蓄力，像鞭子一样扫向原田的腹部。这一腿又快又猛，两人都听了右腿划破空气的呼声。
原田的腹部没有足够厚实的肌肉和脂肪保护内脏，要是击中了，受内伤都是轻的。他想象原田被他击倒的样子，带血的嘴唇向两边咧开，露出残忍的笑意。
“什么？”黄毛瞪大眼睛惊呼。
他本以为原田身处擂台边缘，无法后退躲开他的攻击。谁知小原竟然凌空跃起，双腿收起，侧身飞踢他的头部！
他赶紧屈臂防守，护住头部，感受到手臂上传来惊人的力道，又惊又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后空翻拉开距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看轻了对手，哪怕来基地训练的次数不如他，原田的身手依旧没退步！
原田美雪主动出击。刺拳。黄毛不敢硬接，上身拨挡，连接几招后，打算来一记高位踢。右腿刚刚提起来，还没提到高抬腿的位置，原田就看穿了他的打算。小腿迅速向前蹬踹，当即废掉黄毛的攻势，紧接着一个后旋踢！
萩原的心提了起来。后旋踢的时候，原田的整个后背也暴露在黄毛面前。黄毛也确实抓住了时机，转身下砸肘，正中原田后背！但原田顺势下潜翻滚，卸去力道，立刻蹲身，一脚支撑身体，一脚横扫击中黄毛的腿弯，一气呵成！黄毛倒地，双手撑住地面想要爬起来。
原田没有浪费时机，扑上去一套组合拳，黄毛无力地护住头脸，却被小原一拳爆肝，彻底倒地不起！
“哔！”教官吹哨，“胜者是原田美雪！”
“哦哦哦！”光头男、熊猫毛巾男和花臂大叔发出喜悦的欢呼。纱布男打赌输了，只好答应请他们喝饮料。
“你们都知道她会赢？”他好奇地问资历最老的花臂大叔。
花臂大叔拍拍他的肩膀：“别看原田身材苗条，她从小力气就大！格斗一直是她的强项。”
“那高坂为什么不跟她比枪法？”纱布男疑惑道，“我看过她打枪，水平一般，和我差不多。”
“你没看过高坂练枪吧？”花臂大叔问。纱布男点头。花臂大叔笑了：“高坂的枪法更烂，根本不敢比！也就最近高坂体格练得好，以为可以凭借体型优势扳回一城，结果还是输了。”
高坂被带下去治疗。原田美雪淡定下了擂台，继续练完各种项目，擦擦汗，穿上外套回家。此时夜已深了，晚饭吹过空旷的街道，带来一丝阴冷。
“原田小姐实力很棒啊，为什么说自己只比炮灰好一点呢？”萩原试探道。这个试探很明显，但他直觉原田美雪不会在意，从刚刚认识的时候起，对方对他的态度就透着一股速战速决的迫切。
“因为是事实。”她对萩原的态度堪称坦诚，“哪怕在底层，和我水平差不多甚至更厉害的人，也有很多。高层使用我的时候也不会珍惜，他们哪怕只是动了一点小小的恶意也足以要我的命。我不想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想世界毁灭，所以接了论坛里摧毁组织的任务。萩原先生能够帮助我吗？。”
“怎么帮？”
“萩原先生可以帮我侦查敌情，在我无法分神的时候还能提醒我周围是否有危险。”原田美雪说道，“这样可以提高我在任务中的存活率。”
萩原沉思一会儿，看着原田美雪问道：“要摧毁组织的话，原田小姐考虑和警方合作吗？”
原田美雪果断摇头：“现在不行，组织在日本扎根太深了。光我知道的，依靠组织登上高位，又不听话被组织清除掉的政客，就不下十个，你可以想象那些对组织马首是瞻，没被处理的政府高层还有多少，被收买的黑警、卧底又有多少。”
“我理解你的顾虑。”萩原干脆摊牌，“但也请你理解我的担忧，如果你提高任务存活率，只是为了栖身高位的话，那我帮你就是在助纣为虐了。”
原田美雪想了想，提出初步方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等我与警方初步接触后再做判断。”
萩原惊讶地抬起那双紫色下垂眼：“你不担心警方有组织卧底啦？”
“但你的同期好友，被派到组织卧底的那两个人，”她没出声，做出“降谷”和“诸伏”的口型，“总不会是坏人吧！”
亲耳听到同期的身份暴露，萩原的幽灵身体也紧绷了一瞬。她知道两位卧底警察的身份却没有捅破，是真的如她所说要摧毁组织，还是要反向利用他们，亦或是证据不足不好举报呢？只有等她和小降谷和小诸伏接触过后，才能判断她的目的。
“作为与你绑定的背后灵，我不会坐看你陷入危险，必然会参与你的任务。”萩原严肃道，“但你必须表明诚意。一个月内，你要和我那四个同期中任何一个说明实情。就算那两个人你接触不到，与松田和伊达见面总不是难事。”
“好啊。”萩原先生果然是正直的好人。原田美雪伸出右手，“萩原先生的条件合情合理，我接受。”
萩原轻笑一声，也伸出右手：“那我们初步达成共识了？”
月色下，一实一虚两只手轻轻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