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夜里,两个黑斗篷人正鬼鬼祟祟前行。其中一个皮肤白的矮个子扒开最后一块灌木丛,小心翼翼地对另一个少年说道,“哥,这就是审判之庭的另一个入口,平常都是被我们这些人当作乱葬岗的。”
江榆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说的乱葬岗,目光之处只见一片熊熊烈火在黑寂空间里燃烧,霹雳吧啦,还时不时有爆舍利子出来。他不禁感慨,“这火葬场烧的真旺。”
嗯,就这么记好了,【审判之庭=火葬场】。江榆大手一挥,记在了自己的系统日志上。记完又夸夸自己,不错只花了7个字,笔力有长进。
其实这是件很悲催的事,江榆因为日抛记忆过得挺惨,没点正经事能干,谁叫系统日志开篇即是噩耗——被通缉了不要露面。
然后就没了,没了!哇,被通缉了,理由呢,事情经过呢?统统没有,日志只能写50个字,剩下的只有一个傻b在前面写的43字,【炭烤牛排,麻辣小龙虾,蒜蓉蒸扇贝。东坡肉软糯,蟹黄包流汁。冰镇龙虾刺身,脆皮烤鸭香酥。宫保鸡丁,超好吃!】
搞得想解除通缉都没个方向,只得先躲躲藏藏去完成任务。
江榆有理由怀疑,自己被通缉是因为吃霸王餐。毕竟他没在自己身上摸到任何一分钱,而这些天没被饿死,还得多亏了前面这个人,捡他不亏。
这么想着江榆笑得都更温柔了些,主动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小白别怕,我走前面,有危险我挡着。”
小白性格有些腼腆,被牵着的瞬间,先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指下意识蜷缩,想要挣开,见江榆看他,又慢慢羞涩地笑,脸上还泛起可疑的红晕。
二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跨过无形的界限,步入火海,倒很有几分以生死相许的感觉。
这火表面看着很烈,但走进去并无灼热地燃烧感,反而犹如附骨之疽,阴气缠绕令人隐隐感到不适,再兼上无处不在的甜腻腐烂臭味,逼得江榆忍着眩晕加快速度冲出去。
可过程略微有些漫长,漫长到容易给人一种这火海无边无际的错觉。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猛地一实,仿佛踏上了坚实的土地。周遭的光线骤然变幻,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冷感也潮水般退去。
恍惚之间,一大片红蓝紫的光景竞相涌入江榆的眼睛,光怪陆离,视线模糊再清晰起来,就是满地的幽魂。
这些幽魂稀稀拉拉呈聚落分布其间,围着如审判之庭模样的火吵闹游戏。其中每团火旁都会被绑着一个或者多个形体凄惨的人类,表情愤怒狰狞,恐惧哀悼。
江榆又观察了一会,回过神来才发现小白似乎一直没说话,担心人死了赶紧回头望。
小白还是呆呆傻傻的任他牵着,楞楞地看着江榆牵他的手。江榆琢磨着这孩子估计是不好意思,便松开牵着的手。谁知后者立马活过来一样,急忙指向最大的火焰处,道“哥要找的人就在那。”
江榆的视线立马转移,因此没有注意到小白在说完之后反而低下了头,握紧了手,反复摩挲着感受那一点余温。
任务对象是个好看的长发男,这是江榆看到系统资料时的第一印象。而真见到了更是精致几分,一种很无害的美貌。
江榆认真地观察着他,不止是为了完成系统发布的杀死他的任务,更重要的是寻找他的特点,这个任务的特性。
即使潜意识里,系统是可靠的,就像他的一部分,但记忆里未知的空白需要他自己填补,去完成这些任务,他有预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被他观察的长发男衣着妥帖周正,恰当好处体现出从容不迫的态度。他安静端庄地坐在光滑惨白的白骨椅上,一些不安分的发丝随意翘着,显得俏皮活泼。
白骨椅旁是一圈又一圈的白斗篷幽魂,他们围着白骨椅进行一场偌大而声势浩瀚的审判。而这场审判会被直播给外面的三大区,审判之庭所有的审判都是如此。
可这一场审判是不同的,他是近来唯一一个主动进入审判之庭的人,主动渴求审判之人。
因此,审判员们理应以最大的热忱和敬意来面对他,同时人类的三大区也应知晓,宣扬审判的荣光。这场直播必须万众瞩目。审判长如此想着。
他准许被审判者坐在那把由罪恶组成的骨椅上,这是嘉许。
“林晓言,请开始陈述你所犯下的罪。审判会裁决善恶,涤清罪孽。”审判者开口道。
话毕,一场充满荣光的直播随之强硬席卷了三大区,在各个区域引发不少骚乱。
人们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弹幕系统就开启了,怒骂怨言如潮水般奔涌而进。
“世界怎么还没毁灭,狗屎源知地天天作妖,高科技了不起,诡异还没灭呢,就先内斗净拿来搞人类了。”
【前面的满口喷屎,源知地从不搞内斗,睁大你的死鸡眼仔细看看,这特么是审判之庭,是你未曾谋面的老家。】
【审判之庭?就是那个把所有犯人烂人丢进去,完美无害的垃圾处理所?】
【还完美无害呢,一群诡异弄的你搁那夸上了,弱智吧。】
……弹幕顿时一片乌烟瘴气,直到骨椅上的人开口丢雷。
“犯罪?我并没有什么罪可犯的。”他皱眉思索道,再瞧见因这话暴躁的审判员们,没忍住笑了出来,若有所思,“嗯,如果非要说的话,确实有一项非常严重的罪。令我余生因此不安。”
审判员们的斗篷又兴奋地抖动起来,包围的圆因此散开不少。直播间的人终于能看到林晓言的全貌。
立马有懂行的弹幕表现出来,【他身上没有锁链,应该是自己主动进入审判之庭的,这意味着他在挑战这个鬼蜮,看他这样子,感觉像深藏不露的大佬,有人认识吗?】
还有傻子弹幕,【审判之庭这个鬼蜮要他攻克?最无害的鬼蜮的而已,傻鸟一个。】
然而并没有人附和他,谁会附和一个将死之人呢。审判之庭确实无害且功用性强,但正因如此,却无主至今,毫无存在感,是因为三大区的老大看不上,不想要吗。
聪明的弹幕都对林晓言接下来要说的话更感兴趣,因为这或许是拿下审判之庭的关键。
“重婚罪。”
林晓言的表情变得懊悔痛苦,就像每个渣男在被迫确认关系时,面部肌肉一次条件反射式的、悲壮而无力的起义。
审判员们沉默,审判员们热闹起哄争吵。审判长趁乱吃了几个不听话的审判员,来平复被林晓言打动的心。
一阵鸡飞狗跳之下,审判员们又立刻像小鸡一样瑟瑟发抖着,很快安静下来,等待林晓言接下来的惊天骇浪。
林晓言红着眼圈,连之前翘起的发丝都耷拉下来,一副我见尤怜的伤心样,哽咽道,“我只是太爱他了,一时没忍住。审判员们知道蘑菇吗?我的爱人就是一种类似蘑菇的生物,通过无性繁殖,存在着无数个他。”
他抹了抹眼泪,“我知道他是这样的存在,但还是没忍住,娶了好几个他,我对不起他。”
审判员们感受到一种很新奇的知识正在攻击大脑,如果他们真有的话。
但因前车之鉴,这次林晓言的惊世骇俗之言并没有掀起层层巨浪。审判员们只是谨慎地围坐,针对这场审判开始窃窃私语。
而这个间隙,弹幕也有不少有意思的言论。【这种生物真的存在吗,存在的话也是诡异吧。比人外还猎奇,有人试过和诡异谈恋爱吗?】
【没有,因为试过的都死了,是尸体。】
林晓言趁这个间隙平复下来,不复之前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平静地扫视着审判庭下的人们,似乎估算计量什么,在等待中掐算时间。
终于,在林晓言觉得时间浪费得太久时,审判员们得出结论,斗篷之间重重地拍打着,传出来一阵一阵诡异难以入耳的哀嚎吟唱,伴随着像骨头断裂猫抓黑板声,那被人当作背景板的林晓言身后的火焰也愈燃愈烈,呼吸之间就会增长。
审判员们的斗篷已经无声息地消失了,展露着真正的姿态,各种奇形怪状,畸形变异四拼五凑的动物,如猫羊之类的等等,血肉或者骸骨点缀其间。
但同一的,最里的本质仍然是一团火,只不过这些火五颜六色,就在本应是眼睛的两个窟窿里闪着光。
这些由猫、羊等动物血肉骸骨拼凑而成的畸形存在,用它们闪烁着五彩火焰的眼窟窿“凝视”着林晓言时,那混乱而亵渎的赞颂开始了。
它们的发声器官似乎并非为了歌唱而生,赞词混合着猫的尖厉、羊的颤抖、骨骼的摩擦与火焰的噼啪声,汇成一股足以侵蚀理智的声浪。
在这无法入耳的吟唱中,林晓言身后的审判之火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开始违背常理地脉动、膨胀。
审判员们畸形的头颅高高昂起,它们眼窟窿中五颜六色的火焰剧烈地跳动着,与林晓言身后的审判之火产生了共鸣。
“赞美归于此火!”一只长着羊角、却有着猫类竖瞳的审判员率先嘶鸣,声音像是用爪子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
“非生之焰,非死之灰!”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重叠交错,汇成一股狂热的洪流。
随着每一个亵渎的音节迸发,那苍白的火焰便猛地向上一窜,火舌开始贪婪地舔舐着林晓言的衣角,带来一阵并非灼热,而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那是在直接焚烧他的存在本质。
林晓言微笑着,凝视着那一团火,在那火投下的影子,却并非是他外在那般精致无害的样子,而和那些审判员们无异,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怪物,但更为恐怖迷惘。
就像不可名状的深渊,接触深渊注视深渊,深渊会反过来注视着你。那团火就那样在最**处,咻一下瘪了,审判员们的颂词嘎巴停在尴尬的地方。
林晓言满意地看着那团火,再转过去温言细语地对动弹不得惊惧在此的审判员们说道,“我犯了重婚罪,而我的伴侣亦是如此。要知道,许多个他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伴侣。”
他变得善解人意起来,耐心解释道,“夫妻本是一体,罪责理应一同承担,我愿意承担他的罪。如果要审判我,还请先审判他,再将他的罪交予我一并承担。”
审判员们此时已经在慌乱中披好了斗篷,对此更是恨不得双手双脚赞同,审判长不用审判员的暗示,也立刻宣判道,“合情合理,理应如此。”
他此刻甚至不敢直视林晓言,方才审判还没轮到他大展身手,便出现如此变故。他现在应该思考如何送走这个怪物,如果火大人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会要他的命。
不同于闹剧中心焦头烂额的审判长,江榆轻轻松松看了一场精彩的审判,还颇有感悟继续给日志添砖加瓦,【审判可以瞎扯】。
记完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艳艳的莫比乌斯环印记,它代表着记忆重置的时间,颜色越鲜艳,越接近那个时间点。
而现在时间已所剩无几,江榆知道,如不出所料,大概就要出意外了。
明明是逃亡的,被他捡到的小白却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林晓言,还偏偏是晚上这个将近记忆重置的点,如果说没有阴谋在里面,谁信啊。
江榆开始认真地盯着小白一举一动,以防不测。小白感受到他的注视,又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
江榆皱了皱眉,思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被他遗漏的。真的是害羞吗?江榆立马伸出手去扳小白的脸,然而紧接着却是一阵眩晕,他还未看清小白的脸,记忆又像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终归于平静。
而在未被江榆留意的戏剧中心,审判已经步入下一幕。
林晓言淡淡地说道,“而现在他就在这里,请让我与他一起接受审判。”
他起身从高高的骨椅上走下来,所行之处幽魂避让,唯有大片大片的空余。不远不近的距离,最终来到江榆身旁。
一个静静地拿着沾血匕首的人,和一具新鲜汩汩流血的尸体。凶杀案现场,铁证如山。
先让林晓言装一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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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